诸葛山真一阵难过,一股心酸的感觉涌上来,被他强压下去,紧紧皱着眉头,堂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既然杀人凶手已经找到,那么原来的罪犯便是无罪,可是听这诸葛山真的话,似乎罗芸娘也还有罪。
罗芸娘似乎也是一惊,仰起低着的头:“敢问大人,民妇身犯何罪?”“来人,带罗府以前的奶娘,王氏。”老太太被带上来,诸葛山真亲自搬了一张椅子:“老太太,请坐下。”“谢,谢大人。”“老太太,我问你,你是一直照顾罗家小姐的吗?”“啊,是啊,是我一手带大的,而且,我还是一直跟着老夫人的。”“那么,罗老爷迎娶老夫人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啊,是,那是……二十年前吧。”“老夫人和罗老爷的生活很幸福吧。”“啊,是啊,”老太太满脸微笑:“那是……”一高兴就想到了许久前的事情,叨叨的说着,诸葛山真也没有阻拦,直到老太太说道:“……才九个月,小姐就出生了……”“请等一下,”诸葛山真拦住了老太太的话题:“您说,九个月,罗芸娘就生下来了?”“是啊,是啊,所以小芸身子弱啊。”“嗯,是啊,罗芸娘身体虚弱,但是并非因为是九月就出生了,你们根本不知道原因。”诸葛山真低低的说道,忽然大声命令:“带上扬州封家的老管家,封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被带上来,“封成参见老爷。”
诸葛山真走到封成身前:“封成,本将问你,你家封老爷子封恭如当时纳的第三房太太因为什么被驱逐出门?”“是,因为,三夫人所生乃是一个女孩,老爷不喜,逐出了家门,当时,三夫人还带着女儿。”诸葛山真接道:“对,三夫人带着女儿离开了,女儿刚刚足月,封恭如,你将那母女赶出家门,可曾想到她们如何生存!”封恭如一哆嗦,诸葛山真摇摇头:“容易,只有等死……,肖氏怀抱幼女,凄惨的生活,幼女得重病,无钱医治,她只能看着女儿生生病死!”诸葛山真顿了顿:“肖氏怀抱幼女在扬州四处求医,但是你是扬州的大药商,怎么有人敢与你作对,于是你的女儿便这样死了,肖氏便这样精神失常了,可是在她离开你们家的时候,她又已经身怀六甲,就是这个孩子,让她强忍住悲痛,继续生活下去。”
“不久之后,肖氏遇到了到扬州做生意的罗家的罗隐恒,罗隐恒一见肖氏,不由心动,加之打听到了肖氏的悲惨遭遇,心里生出一番要把这女子好好保护的冲动,便悄悄的将肖氏带回家中娶为妻室,所以罗芸娘并非是罗隐恒亲生女儿。”说着话,一挥手,从后面带上一人,是个女仆,诸葛山真问道:“你可是封家女仆?”“民妇是封家的女仆。”“叫什么?”“民妇叫荷花。”“当时是你照顾封老爷子的三夫人肖氏的吗?”“是民妇。”“肖氏待你如何?”“夫人是最照顾我们下人的……但是夫人生了一个小姐,就被……老爷赶出去了……呜呜,当时若不是夫人,我就……”这个女仆在大堂上就哭起来,诸葛山真等了等:“那么,你家三夫人走时是否留下什么东西?”“嗯,是,夫人曾经给了我半块银牌子,说是,以后让女儿有家可回,这块牌子尚在民妇身上。”“黑凌,拿来。”一个黑衣卫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诸葛山真拿过来,打开后,拿出了半块银牌,诸葛山真蹲下在罗芸娘面前:“把你那半块拿出来,和我这半块对一对。”银牌吻合,跪在那里的罗芸娘猛然往前爬了几步,忽然眼泪涌出,压抑着的哭声在嗓子里慢慢的挤出……
凄凉而悲惨的哭声让人心里难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上下游弋在喉咙里,眼睛不自觉的温热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把眼泪的闸门打开了,这声音虽然细小,可是却压过了一切喧闹的声音,所有人不由的都安静下来,那道声音如同一条细线,随着空气绕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然后又紧紧的系住,罗芸娘双手紧紧的抓着那块银牌,握住在手心里,收在胸前,生怕会被收走,她的指节因而苍白、突出,头磕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道弓蜷曲在那里,不时的抽搐着肩膀,堂上与此事有关人等无不哭泣,堂下众人虽然未哭,但是也怀着种种心情而静静的等待着。
“其实,这件事情……”诸葛山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那股想要哭出的冲动:“就是这么简单,封老爷子自以为是的把儿子嫁给了自己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却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她只知道为母亲报仇,”说着话,他拿出一封信,亮给众人看:“这封信是肖氏死前留给自己女儿罗芸娘的,罗芸娘看到了前半部分,没有看到后面的部分,因为这封信被人换了,所以罗芸娘想要向封家所有人报复。”诸葛山真又让人带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人是杭州城里的一个代写书信的先生,这位老先生有一件特别的本事,他可以完全的模仿别人的字迹,老先生,你可记得这封信是什么人让你代写的?”他把信件递到老人面前,枯瘦的手接过信件,仔细的看了又看,方才缓缓点头:“回大人,此信却是老朽为人代写,那人还让老朽用旧信纸书写,老朽还奇怪呢,那人怎么可能不会写字呢。”“是谁?”“老朽认得此人,是罗家的女婿啊,封,封大爷啊,只是他当时右手缠着白布,想来是因为手无法写字了,才找到老朽的,封大爷很大方,给我五两银子呢,所以,写完那一次,我就很少再替人写信了。”
诸葛山真轻轻的收回那封信:“就算是他手受伤了,又何必刻意找你,罗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是写字的人总是有的,何况,还让你模仿别人笔迹,在旧信纸上写字。”将信件放在公案上,那哭声还在继续着,封恭如更是泪流满面,他处心积虑的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可是怎么想到,自己儿子也在设计杀自己一家,自己好友的女儿却被他们夹在中间,居然也有杀人的心思,而且还来自于自己那被逐出家门的妻子,更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想置于死地的罗芸娘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大家是否有些糊涂了,整件事情就是这么混乱,好在很多证人尚未去世,我们先整理一下,封恭如企图借罗芸娘之手杀害自己的非亲儿子,然后状告罗芸娘,待罗芸娘治罪后,占有罗家资产,可谓一箭双雕了;罗芸娘得到一封信,以为是亲生母亲所写,得知了一切后,她也准备报复封家,为了她母亲肖氏,也为了她父亲罗隐恒,罗隐恒死的突然,她自然也就把这一点归咎于封家了,她从某人处得知了有人将要在厨房下毒,所以借机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丈夫;再说封亚凡,他自得知自己并非封家亲生子,就有了一丝的不安,所以,他尽心尽力的为封家做好一切,可是,这个封恭如却还是把他逐出了家门,完全无视他为家中做出的一切贡献,完全不顾是自己把他养大的,封亚凡虽然极少说话,性子有些冷僻,但是心思极重,容易钻进牛角尖,他知道自己被逐出了家门,再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生出了报复的心思,在罗家,他得到了肖氏留下的信件,于是想借助罗氏的手杀了封家的人,可是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封家的儿子,顿时把自己陷在了进退不得的境地,封恭如要杀他,罗氏也有了杀他的心思,可是他是那么易与之辈吗?”
诸葛山真看看堂上所有人,大多在哭泣,堂下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诸葛山真继续:“封亚凡自不是那么易与的,这里有几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是谁报告给了罗氏封家有人要下毒的,为什么毒糕点全都没有了,而且这毒还是封家特有的毒药,若是整件事情结束后,有什么人可以获益,这些都是疑点,我们一点点解决,先说谁能获益吧。”
诸葛山真扬起一支手指:“什么人获益,若是此案由扬州府或者杭州府审理,获益者自然是封恭如,那么等封恭如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后呢,那人也许会告发封恭如,进而再强占他的家产,可是罗芸娘派人找到我,自从我到了扬州府的那一刻,或者说自从那人听说我把李元吉也赶出了扬州府之后,他便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了,他知道本将在扬州时的名声,本将在扬州被人称为‘神仙’,神仙嘛,自是无所不知的,好在本将倒是未负这个名头,本将算定此人要逃,所以暗中派人将之缉拿,带上来。”
一声令下,黑衣卫士押上一人,堂上众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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