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音似有若无,到门口停住了。
源藏躺着一动也不动,猎枪就挂在旁边的板壁上。两眼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他想象着正在悄悄向他逼近的狼的身姿。狼眼窝深陷,表情阴郁,牙齿露在外边。沉下头,一副凶相毕露的样子。它正要扑上来咬死源藏。对正在追踪它的源藏,狼开始发动反击。
这畜生可真够阴险狡猾的!
小屋的板门被打开了。源藏凝望着空中,视线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着狼向他扑过来。
风从洞开的门口刮了进来。狼肯定就站在风中。不看源藏也能感觉得出来。狼满含怒气的呼吸直冲他而来。
“来吧!”
源藏嘀咕了一句。来吧,咬吧!你这个狡猾的畜生!对追踪的猎人胆敢反戈一击。你知道对手受了伤,正发着高烧,便悄然逼近,打算致他于死地。居心真够险恶的!既然这样,你来吧!快扑过来把我撕碎吧!我乃堂堂七尺男子汉碎吧!我乃堂堂七尺男子汉,只靠两只手和你徒手相搏。我要把你撕成两半!就象你把泷号的五脏都吃掉了一样。我也要以牙还牙,把你开膛破肚,食肉寝皮。
狼进到了小屋里面。
源藏从远方收回思绪,猛地睁开眼睛。
“快来吧,你这个混蛋!”
他发出一声低吼。
同时,他扭转头朝狼望去。
突然,他哑然了。他一直以为是狼,没曾想居然是赤姬号。纪州犬赤姬号早已被狼咬死了,可是现在,它正低头俯视着源藏。
“你,你……”
源藏呻吟着。
德造紧跟希罗之后进了小屋。他发现小屋里有个人躺在睡袋里面,神志不清。这个人双眼紧闭,眼窝深陷,消瘦的脸上颧骨高耸。他的整个脸在微微地颤抖,四肢也在不住发抖。
德造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源藏。他想,恐怕是猎人为了追捕在这里暂住一时,不意偶感风寒而已。这人正在发高烧,德造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竟如火炭一般地烫手。
德造叫了他几声,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既然遇到了这种事,德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德造到外面捡了些柴禾。因为下了雪,干点的树枝很难找。他把柴禾抱到小屋里面。屋虽小,里面还是砌了个很简单的火炉子。费了好失劲才把火点着了。火焰升腾起来的时候,德造已经烧开了饭盒里的水。然后他把退热的草药藏入滚沸的开水里面。自打他决定过流浪生活之后,他身上便一直带着几味草药。他把煎好的草药的药汤喂病人喝下去,这可真难为他了。德造把他抱起来,把饭盒抵到他的唇上。那人意识不清,牙齿在微微打颤。德造用饭盒强行分开他的嘴,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虽然抛撒了不少,但药总算喝了下去。
然后德造又扶那人躺下,用手帕包了雪放到他的前额上。
处置完这一切后,德造在火炉边坐下来,开始准备做晚饭。正是日暮时分,外面的雪好象也停了。只是风却越猛,木板缝里不断有风穿过来,横卧在炉边的希罗浑身的毛都被风吹散了。由于风的缘故,烟都跑得无影无踪。
晚饭是用饭盒做的。焙了几块干鱼就算是菜了。德造先喂了希罗。虽然饭里只有几块干鱼,但希罗还是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一扫而光,吃得十分香甜。德造看看它,抿了一口烧酒。
戈罗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他的思绪又到了戈罗身上。往事历历再现。戈罗只吃干鱼,至于饭,它是一口不尝的。即便那样,也从来未看到它有饥饿的表示。
当时若能让它吃饱肚子就好了——德造追悔莫及。正处于成长发育阶段的戈罗总是很瘦,从没看到过它胖乎乎地到处乱跑,在地上翻滚扑打的样子。德造最前浮现出它强忍饥饿蹲在树荫里的情景。这种刚性是狼族的骄傲。追忆着这一切,德造心中有无限感慨。狼有狼的骄傲,戈罗也许正是有了这种骄傲,才战胜饥饿的。
一想到此,德造便鼻头发酸,热泪盈眶。对德造来说,眼泪是最大的敌人。眼泪是心肠软的产物。虽然明知如此,但德造却没去责怪自己。他已经彻底抛开了世间的一切,他再也不会去工作,也再不会去哪里定居。对他来说,这样流浪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
他感到极度的不安。每当想起戈罗的时候,酸楚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
——他只想看戈罗一眼。
德造一直在试图想象见到戈罗时的场景。见到戈罗时,它将是怎样一副神情呢?德造感到恐惶不安。戈罗是决不至于忘掉德造和希罗的。相逢时,戈罗是一阵狂喜还是一如既往,只稍稍摇摇尾巴呢?也许它那象刀子一样长长的眸子里会浮上一丝淡淡的乡愁,然后迅速掉头离去。
和希罗相见时,戈罗会作何表示呢?
不尽的思绪滚滚而来。但是,看来要见到戈罗是一件颇费周折的事。德造根据报纸上的消息,来到了御山。狼在五泷川上游差点儿被烧炭夫助国打死。复仇之后,便没有了消息。依德造看来,它十有八九一直向北,通过御岳上山附近,到达了正弹路。
为此,德造也赶到了正弹一带。
德造认为见到戈罗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在某个地方,双方的足迹能交叉就好了。只要戈罗有一点蛛丝马迹,希罗便会顺着气味跟上去。反之,如果戈罗看到了希罗和德造的足迹,它会跑来的。德造已经孤注一掷了。
但是,一差二错,双方的足迹始终没有变叉。德造深深感到山野之广大。对源藏来说肯定也是如此。源藏不可能没到这一带。但是,源藏再怎么厉害,要在广漠的山野里捕捉一头狼,谈何容易!
德造看着火炭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那人仍然没有醒过来。
只在德造喂他喝药时,他才睁开眼。但即使醒了,他也仍然不说一句话。
热度渐渐退了下去。
那人自已爬起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以后的中午。他带着山刀出了门,跟德造连个招呼也没有打。这家伙太不近人情了,德造不禁有些生气。如果没有德造悉心照料,他肯定早就冻死了。
过了三十分钟,那人回到了小屋里。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下巴颌直发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瞅也没瞅德造,默默地顾自收拾着行李。
“俗话说:萍水相逢事有缘。”
德造正在煮粥,是为这个人做的。他把饭从火上端下来说道。
“粥煮好了,吃完再走吧。”
“你煮的粥,我不吃。”那人正把枪往背上扛。
“为什么?你认识我吗?”
“你是狼主人,我没弄弄错吧?”
一切都清楚了。德造站起来,把右手伸到怀里。
“喂,”那人用枪顶住德造的胸口。“我已经看到了。别动!我知道,你不好对付。”
“这么说,你就是源藏了?”
德造的脸失去了血色。
“是又怎么样?”
源藏说着,枪仍然顶在德造的胸口上。他紧紧地盯着这位狼主人。这人已稍稍有些显老,脸上镌刻着深深的皱纹,其相貌看上去十分精干,身上没有一点儿赘肉。阴暗的月光,暗藏着某种杀机。源藏明白这人绝非平庸之辈。矫捷的身手显示出他非凡的决断能力。如果不是被枪逼住,这人肯定早一刀刺过来了。
“你想开枪打我吗?”
德造浑身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觉得源藏伸过来的猎枪就象活物一样,快速迅捷。因为没想到是源藏,他一时很失态,一股凉意传遍全身。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上面呢?其实从这个人的面貌形态上是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的。他深悔自己的粗心。
“如果你知道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我源藏的话,你会动手杀死我的吧?”
源藏说着并没有拿开猎枪。
“我想大概会的。”
德造在想,如果自己知道,也许会杀了他。
“我也是。当我明白你就是狼主人的时候,我曾经想杀死你,奥三界岳的事我可没有忘。但是,我不能杀你。不过,你救了我,我也不领你的情。”
源藏说着收回枪。
然后他背起旅行包,扛起枪,转过身去。
德造无言地看着他。
源藏走出小屋。目送他离去,德造长出一口气。此时他浑身冷汗淋漓。好半天,他盯着源藏离去的门口一动也不动。
——这就是源藏?
他心中暗自想着。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帮助恶魔治好了病,真是自作自受。
在椹谷的下游有个小村庄。
村子里有一家小杂货店。
源藏正在那家店里买东西。身上带的火柴、烟之类的小零碎物都快用光了。他边往包里装着,边探问有关狼的消息。
但是,在杂货店里,他没有听到关于狼的消息。
源藏出了店门,径直朝北走去。他是在椹谷的上游遇上狼的。狼会不会继续北上呢?想到这里,源藏不禁有些惶惑。在此之前,狼好象认准了目的地似的,径朝西北方向而来。如果它继续北上,那说明它的目的地还要靠北。源藏在想,狼的目的地会不会是正弹国呢?那里曾是狼族繁衍生存过的地方。仅此而己。源藏把一切都赌在这上面了。如果狼继续北上,源藏难保不迷失目标,他为此感到很不安。
源藏在一定程度上能读懂野兽的心思。对自己追踪的猎物的内心活动,他自信了如指掌。这种能力,是在常年的捕猎中培养出来的。凭着这种感觉,他把狼和正弹国联系到了一起。如果狼过了正弹国仍然继续北上,源藏就不明白其理由为何了。狼在望乡之念的驱使下踏上了旅途,这样说来,那块土地是不是在更遥远的地方呢?
源藏觉得把狼和北方联系在一起的推断不能成立。
源藏对狼所知甚少,而有关狼族的学问,他更是一无所知,这使他十分焦虑。
他的眼前浮现出狼主人的面孔。
那人是不是在北国的某个地方把狼养大的——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如果狼是在北方长大的,它现在正朝那里去的话,那人在这一带盘桓不去就令人费解了。因为他知道狼的去向,他只需直接去那里就行了。
狼主人是在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之后,领着狗前来的。那人自己也不明白狼究竟要到哪里去。对行踪不定的狼,他必须全力去找寻。
从他的抻色中可以看出他的焦虑和疲惫之色。并且,那人看上去有罪犯的嫌疑。他伸手入怀,动作之快捷,非同寻常。
——当时真该把他打倒在地,问问他。
事后源藏直感到后悔。当时也许真该让他供出狼长大的地方,狼的性格等有关情况。
“喂!”
听到背后有人叫,源藏转过身。
“叫我吗?”源藏的态度十分生硬。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和源藏年龄相仿,手里握着木刀。
“看样子,你就是中户源藏吧?”
“你是谁?”这人看上去相当傲慢。源藏觉得他仿佛跟谁很相像。脸颊象刀劈斧削般的有棱有角。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
“我是静冈警察署的志乃夫正昭。”
“你有什么事?”
“你见到疾风德造了吗?”
“疾风德造?他是什么人?”
“也许说是狼主人,你就会明白了。”
“那人就是疾风……”
刚说到半截,源藏赶紧闭上了嘴。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志乃夫声调都变了。
“源藏!”志乃夫怒气冲冲地喊道。“知情不报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是杀人强盗的罪魁社员。他们一伙已杀了好几个人。甚至还杀死了警察。”
“……”
“什么地方?”
“在椹谷的上游一个破败的小屋里面。”
“什么时间?”
“今天早晨。”
源藏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
“给我带路,源藏。”
“带路?”
源藏掉头就走。
“德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只有你知道德造在什么地方,你理当帮助我。”
“你把村里的人叫来一个就行了。”
“我没那闲工夫。”
“我不干。”
“你要不干,就是强迫你,我也在所不惜。”志乃夫简直是在喊。
“强迫?”
源藏看到了浮现在志乃夫脸上的腾腾杀气,一种不知是杀气还是怒气的阴沉沉的东西。源藏盯着志乃夫一言不发。
“我知道这样做未免太无礼。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正因此我才求你帮忙的。不抓住德造我决不罢休。为达到目的,我会不惜采用一切手段。即使是强迫,拖也要把你拖去给我带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源藏问道。
“饭田盯大火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听说了。”
“当时的警官就是我。”
“原来如此……”
饭田町失火一事源藏早有所闻。据说是由于静冈警察署的警察为在内藤屋把一帮贼盗一网打尽引发的。听人讲当时警官反被贼盗制服,被发现的时候还绑在树上。
“带不带?”
“好。走吧。”
源藏点头,迈开了步子。
带志乃夫到椹谷的小屋去,对源藏来说并没有绕远。虽然他决定北上看看,但并没有一定的目的地。
他与德造并没有什么情分。当然,与志乃夫也没有。他们二人与源藏都无缘无故。不过,志乃夫暗藏着的杀机对他有所触动。
背着饭田盯大火的黑锅,且又被贼首绑了起来,遭到无情的嘲弄。无怪乎他要杀气腾腾了。从志乃夫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是紧随源藏和德造之后,翻过一山又一山,追踪而来的。他的脸颊成了锐角形,头发乱蓬蓬的长得很长,真可以说是敝衣蓬发。看他那身装束,跟乞丐差不多。其中唯有一点引人注目,他的双眸寒光羽闪,令人不寒而粟。
源藏被他的坚定不移的目光打动了。
如果德造在小屋里面,那就不妨让他们相见。他们两个人要交上手,很难预测谁会是胜者。德造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伸手拔刀的动作给源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论哪一方胜了都无所谓,源藏可以从容不迫地离开那里。
当源藏正在发高烧时,德造救了他。这一点他没有忘记。但在奥三界岳德造偷去了他的饵肉。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由此便一笔勾销了。而且,德造还是杀人抢劫团伙的首魁。入户为盗,奸人ℚi女,最后再把人家杀掉,这样的人真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源藏对此十分厌恶。
俩人默默地走着。
走着走着,源藏猛然醒悟过来,就是志乃夫的面容。乍一看他直觉得象—个人,却一直没有想起来究竟象谁。现在清楚了。志乃夫的脸与德造很相象。双方的脸都显得很阴沉。外表看上去都很精悍,但疲劳和精神上的荒漠惹人注目。在他们的内部,有某种相一致的可怕的东西在作崇,致使他们给人的感觉惊人的相似。
“你见没见到狼?”
志乃夫问道。
“没见到。”
源藏的回答很简短。
“你杀狼,为的什么。”
“那么你杀德造,又为的什么?”
“德造和我,两个人中必有一个要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俩不能并存。”
“我和狼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
志乃夫想杀死德造。对深解此意的源藏,志乃夫感到一阵冷彻骨髓的寒意,志乃夫与德造必有一个要死,同样,源藏与狼也是不共戴天的关系。为了杀狼这一目的,源藏翻山越岭,在广漠的田野上奔波。在志乃夫看来,源藏也是个悲剧性人物。
“喂。”
志乃去招呼一声停下脚步。
志乃夫与源藏正沿着羊肠小道向山顶上攀登。路的右侧是山,左侧是条溪流。从前面的拐弯处跑出一条狗,一条白色的大型犬。狗看看源藏和志乃夫,便停下脚步。
那狗死死地盯住志乃夫,嘴唇稍稍上翻。
源藏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条狗是德造所养的希罗。很显然,德造正顺着山路往下走。他的命运是注定了,志乃夫攥紧手中的木刀。
周围的一切就象凝固了一样。
德造露出了头。在山路拐角处,他站下来。他手里握着一根青冈栎做的拐杖,无言地盯视着源藏和志乃夫。
他把噙在嘴里的一片草叶吐出来。
“当初要杀了你就好了,源藏!”
德造低声叫道。
“疾风德造,”志乃夫跨前一步。“是束手就缚,还是以死相搏。两条路任你选。”
“快动手吧。”德造扔掉旅行包,“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来的话,我就杀了你。你竟然一直追到这里,果然有种!”
“好,我这就成全你!”
志乃夫大步逼上去。嘎然一声,两根栎木棒打在一起,棒子应声从各自的手中飞了出去,源藏就在旁边观战。志乃夫一把抓住德造的前胸,德造顺势挥起拳头猛击志乃夫的脸部。即使这样,志乃夫也不肯松开抓着德造前胸的手。
德造的身体被甩向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地一片茂密的枯草上。他倒在地上,“嗖”地一声拔出了匕首。只见寒光一闪,志乃夫连忙趋后闪避。
希罗站在旁边,横眉怒目,张牙舞爪的。
志乃夫刚想去拣木刀,德造乘机扑了上来。这时,志乃夫急挥木刀,德造乘机扑了上来。这时,志乃夫急挥木刀打掉了德造手里的匕首。紧接着又是一下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而几乎与此同时,德造也抓起一块石头飞掷过来。石头打中了志乃夫的胸部,木刀也随之脱手。但他自己也遭到重创,他摇晃了一下,便颓然坐在了地上。志乃夫猛扑过去,用脚猛踹他的下巴。德造不迭闪避。
很快,德造的右手便被绳子套住了,而另外一端就挽在志乃夫的左手臂上。
恰在这时,希罗疾扑过去,尖利的牙齿咬进了志乃夫的左腕。鲜血喷涌而出。志乃夫撇开德造拣起木刀,朝着扑上来的希罗猛击过去。
希罗急忙往后退。
它的后腿落入了溪流,前足扒住了岸边的野草。但它没能上岸,被水流冲走了。
“好小子!”
德造大吼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拣起匕首,想割断绳索,但是志乃夫猛拽绳子把他掀翻在地。等他倒下以后,志乃夫又放松绳子。绳子在志乃夫手里运用自如。
德造在地上翻滚着。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里的匕首掷了出去,正中志乃夫的大腿。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喊声还未落地,德造已翻身跳下悬崖。
志乃夫紧紧抓着捕绳。瞬间绷紧的绳子把志乃夫挣到了悬崖边上。志乃夫硬挺住不动。
“源藏!”志乃夫喊道。“快来帮一把!”
德造跳入溪流,想和志乃夫同归于尽。虽然志乃夫没有被拽下去,但靠他一个人之力为是不可能把德造拉上来的。因为仅是维持目前的状况已是够他受的了。时间久了,连志乃夫也会被拽下悬崖的。绳子已经紧绷到了最大限度,要想解开手上的绳子已不能够。
源藏—动不动。
志乃夫脸上大汗淋漓,太阳正照着他。
源藏走过来端枪对着绳子。
“你要干什么?混蛋!”
志乃夫喘着粗气喝问。
“我不会帮你拉他上来的。但如果你要我把绳子弄断,我乐意帮忙。”
“别动!如果你弄断了绳子,我会杀了你!”
“好吧!”
源藏收回枪。
志乃夫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他两手紧抓着绳子,双脚蹬在草丛里,往后仰着的身体渐渐向前弯曲。看这架势,他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即使被拽入河中,他也在所不惜。匕首还扎在他的腿上,因为用力的缘故,血不停地涌出来。
他的脚越来越靠近悬崖边缘。
源藏又端起枪。
志乃夫的叫声被枪声淹没了。他的身体一下子往后仰倒了。
源藏把枪扛到背上。
志乃夫倒在地上,望空无语。
源藏迈开大步,转身离去。
源藏正奋力登山。
这是座无名的小山包。地上东一块西一块有些残雪,天上没有风。午后朗朗的阳光照在山上和源藏身上,暖洋洋的。
这里是歧阜县的武仪郡。
站在山坡上,可以望得见他刚走过来的和福井县交界处的那座主干山脉。山上白雪覆盖,云雾缭绕。
源藏面容憔悴。刮得青青的下巴上毫无光泽。投向四周的目光也黯淡无神。在他的眼中。周围的景色不过是经霜后的荒野,满目凄凉,毫无生机。
追逐狼的行迹,离开奥山界岳,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如今时光飞逝,转眼已是翌年二月。为追踪狼已整整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自椹谷遭遇以来,哪里也没有狼的消息。好象狼突然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源藏继续北上,沿途越过飞弹山脉,进入富山县,紧接着又从那里进入新县境内。他就这样默然地向前走着。
但是,他再也没有听到有关狼的消息。
源藏很有些日暮途穷的感觉。他原以为狼的目标是飞弹同。但是,狼到那里以后又继续北上了。一切迹象都表明狼只能是北上了。源藏以椹谷为中心花了十余天的工夫,搜索了县境上的主干山脉,没有发现狼盘桓留下的一丝线索。如果狼在这一带活动,那么鹿和野猪群会发生异常变化的。但据当地猎人说没有发现这些动物有什么异常。看样子,狼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如今,连源藏也闹不明白狼的意图了。狼之北上的原因,连源藏也开始失去了信心,因为他不懂印在大地上的文字。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源藏感到迷惘,他束手无策。
现在跟流浪汉差不多。过了富山,又来到新宿,他只是在走,可是毫无目的可言。
然后,他又折转南下。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放弃了搜索狼的企图。他想狼已经死了。要不就是早已完全回复野性,跑入深山,与世隔绝。他的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干脆随它去吧。他终于开始感到厌倦了。虽然如此,源藏一点儿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两头纪州犬都已经不在了。家里空空荡荡,徒有四壁。回到这样冰冷的家里,无疑会使他感到更加凄苦。
设有了故乡,没有了家园。不,他感到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德造和志乃夫也完全销声匿迹了。源藏每到一村都注意看看报纸。关于德造,报纸上只字没提。他想德造决不会是死了。吊在悬崖上,也许胳搏上受点儿伤,但他决不会轻易就死,他大概和希罗一起隐伏下来了。
志乃夫不知怎么样了?在那样的状态下,如果他和德造一起坠入溪流,两人可能都会送命。他虽明知如此,仍然执意不肯放开绳子。这一举动真令人悚然而惧。
德造自己舍身跳入溪涧,想把志乃夫也一起拖入地狱。虽说是个恶棍,却也实在令人感佩。这场殊死博斗,是两个真正男子汉之间的较最。
深夜。
源藏住进了一个破陋的小窝棚里。这是一个无人的小屋,位于山岭的下面,里面有几垛稻草。源藏铺开稻草,睡了上去。
这是个无风的夜晚,源藏很快便入睡了。梦中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是梦还是真,源藏也闹不清。他耳听足音渐渐走近,却仍然迷迷糊糊的。
突然,源藏跳了起来。小屋里面一下子亮堂起来,黑暗当中挂着一盏马灯。光从那里发出,照彻了整个小屋。
有个女人站在摇曳的光影下。她直盯盯地看着源藏。这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岁上下,皮肤白皙,胸部高高耸起。女人惊恐地张着嘴八,呆立在那里。
源藏也在凝视着她。
深山中的小屋里,不可能会有女人来,而且是在夜里。源藏判断不出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大概不会是在作梦。他是在灯光照亮小屋的一刹那间跳起来的。但是,究竟是不是梦境还很难说。
女人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同时,她的嘴张开了。
就在女人刚要喊出声的时候,源藏一把抱住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他连自己也没闹清楚。他使劲捂住女人的嘴,不让她叫出声。女人在源藏的臂弯里拚命地挣扎着,就象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她用脚踢,用胳膊肘拐,用ρi股顶,甚至还试图把源藏背起来甩出去。
当那个女人又踢又蹬的时候,源藏的手抓住了她的Ru房。他并不是有意识地去抓,无意当中手就伸到了那里。
女人仍在拚命挣扎。
他在制服女人的抵抗时,半边身子都酥了。高耸的Ru房的感触,麻醉了他的感觉。在内心深处,瞬间,他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股欲火腾地燃烧起来。
拚命抵抗着的女人的ρi股也在挑逗他。
源藏把女人按倒在稻草上。女人试图抓挠源藏的脸,她的两手被源藏按住了。于是,她就用脚踢,张开口到处乱咬。源藏简直有点儿难以应付。当然,只要他拳头一挥,女人马上就会安静下来。但他不愿意那样做。
他抓过一根稻草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绑住了女人的右手,然后又把女人翻转进来,把她的左手背到后面。然后骑在她的背上,捆住了她的双手。女人把脸深埋在稻草堆里。
源藏从女人背上下来,站起来松了口气。女人双手被反绑起来以后,便停止了反抗。她把脸深伏在稻草里一动不动。源藏把她翻过来。女人嘴里啃满了稻草,切齿怒目。她狠命噙住这些稻草,大概到了最大限度,脸上一副倔犟不屈的样子。
源藏在女人身旁蹲下来,三两把扯开她胸前的衣服,白白的肌肤露了出来。Ru房象两座小山包似的。|乳头就象熟透了的桑果,有点发黑。源藏伸手抓住她的双|乳,一阵疼痛传遍他的全身。
女人嘴里含着稻草,怒视着源藏,露在外面的牙齿雪白雪白。源藏开始动手抚弄她。他一只手揉搓着女人的Ru房,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胸部滑向腹部……女人表情十分愤怒。源藏全然不以为然。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剩下的只有欲望。他的身心都象燃烧的火一样。他解下女人的腰带。里面是一条绯红色的内裙,下面什么也没有穿。源藏噙住|乳头,象要把它咬掉似地拚命吮吸着。一只手则伸向了女人的下部。他的手指相当饥渴,不,可以说是饥渴已极。他用手来回抚摸着,五根手指头充满了快乐。
源藏已经忘记了一切。他的嘴唇从女人的双|乳上开始向下滑。他脱光了身上的衣服……
女人嘴里仍然衔着稻草,死死地盯着源藏。表情漠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终于,他进入了女人身体的最深处。
一声低低的咆哮,源藏下意识地抓紧了女人的两个Ru房。
女人嘴里仍然噙着稻草。
源藏从女人身上爬下来,收拾好包和枪以后,他给女人解开了绑缚。
女人吐掉嘴里的稻草。
“对不起。”
源藏低下头道歉。
那女人也不穿衣服,只是无言地怒视着源藏。
源藏背起旅行包。
“等等!”女人总算开口了。
“放下行李坐到那儿!”
女人指指稻草。
源藏看着地上的女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女人满脸怒气,也许是她在考虑报复。但是,源藏还是依言而行了。事情完了以后,他的意识当中有一种拂试不掉的罪恶之感。睡梦当中,女人突然闯了进来,他终于不能自己。发狂起来走后,其势竟如狂涛巨澜般的不可遏止。
女人十分生气,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要惩罚自己的话,那就只有接受这种惩罚了。
“把两手背过去。”
女人拿过绳子。
源藏依言背过双手,女人牢牢她把他绑住。
“你要杀死我吗?”
枪和子弹在旁边放着。如果女人决意要杀他的话,那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怕死了?”
女人抓过枪赤祼祼地站在他面前。
“我死不足惜。”
“既然这样,我就杀了你。”女人把子弹推上膛。“你粗暴地强Jian了一个弱女子,一点儿也不替受害人考虑。”
“如果我能考虑的括,我就不会去强Jian女人了。”
“快闭嘴!”
女人给了他一枪托。这一下打得相当狠。源藏滚倒在地。
“开枪吧!”
源藏坐直身子,看看女人,然后闭上了眼睛。他一点儿也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如果被这个女人杀死,他死而无悔。即使被杀了,他也不恨她。这个女人就象一团火。也许说不定,遇到这个女人,死在她手里,是上天的旨意。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是为此才流落到此的。
源藏被女人扑倒在地。
女人以疯狂的动作,撕扯开源藏的下半身。女人的爱抚十分执拗……
“你觉得很舒服,是吧?”
女人跨到源藏身上,问道。
“嗯。”
“我也是!”
女人叫道。声音就象挤出来的。
女人从源藏身上站起来,拉起源藏给他解开绳子。她在源藏面前趴下身子。
源藏用力抱住她。
“哎呀,我的乖乖!”
女人尖声叫起来。
源藏和朱美躲在小屋里面窥视着外面。
朱美二十几岁。她住在附近的村子里,新寡不久。
她丈夫龙吉一边种庄稼,一边打猎。去年年底,龙吉被野猪咬死,带去的猎犬半死不活地回到了家。朱美一看便知道丈夫已遭不测。
搜索队出去,找到了龙吉的尸体。他的左腿和肚子上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显然是被野猪的厉齿挑破的,他肚子上的伤口多达八处。看样子他象是被野猪咬住了腿,倒地之后被活活咬死的。其惨状目不忍睹。
狗的腹部也有一条大裂口,在龙吉的尸体收容之前它就死了。这一带野猪很多。打两一头野猪能卖不少钱。
但同时又是一项相当危险的活计。受伤的野猪疯狂反扑的例子并不少见。野猪的牙齿跟剃刀一样锋利无比。被其咬断腿的猎人为数不少。还有人被野猪啃住脚脖子,咬碎了骨头。有好几头猎犬丧生于猎口之下。
龙吉被害以后,朱美发誓一定要复仇。
说是要复仇,但朱美一点儿狩猎经验也没有。她绝不可能养起猎犬,一切都从头学起。
朱美想到用陷井。以前,一直在山芋地里种山芋,可最近已经弃耕了。因为野猪常来糟踏、毁坏。虽然设有栅栏和驱鸟器,但最后总有大半山芋被吃掉。因为没有有效的办法防止野猪的骚扰,这块地就只好任其荒芜了。
朱美在地当中挖了个陷坑,坑上面用细竹子蓬上,上面盖上土和干草,中间堆些山芋。
野猪的嗅觉很敏锐,朱美想它们一定会上圈套的。陷坑挖了已将近十日了,每天夜里,朱美都到小屋里来,等待野猪落入陷井。有三次,野猪靠近了陷坑,来者是一公一母两头野猪和几只小野猪。野猪只围着陷坑转了一圈便走开了。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如此。每回都是在陷坑边转悠一下便走开了。
朱美耐心地等待着。野猪虽明知是个圈套仍然三度光临此地。山芋是它们最喜食的东西,它们不能不为之垂涎。随着转悠的次数的增多,警戒心理逐渐开始松懈,不怕它不上钩。
源藏闻着朱美身上的气味,不禁想,这女人真不可思议。她说杀了野猪之后,她便离开夫家。因为没有生孩子,所以离开也没有拖累。她和死去的丈夫是恋爱结婚的。因为夫家的反对,他们就私奔了。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刚烈女子。
她发誓不报野猪杀夫之仇就不离开夫家。
从这里源藏看出她对丈夫的思慕之深,同时也显露了她身上充溢着的野性。朱美自己并不知道,这乃是奔跑在山野里的野生动物的本性。
源藏打算帮她杀掉野猪。他知道野猪是绝不会上朱美的圈套的。如果这么简单能捕获野兽,那就不用费神费力,只消等在这里就行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朱美癫狂的祼体。
夜已过半,苍茫的月色笼罩着荒凉的大地。
朱美也真够孤凄的了,源藏在想。她独自一人来到小屋里,眼前一片荒凉的景象,她会想些什么呢——。
猛地,他又想起了狼。他觉得朱美与流浪的狼有异常相似的地方。
“来了!”
朱美碰碰源藏的手腕,源藏也看见了那在灰朦朦的月光下面移动着的黑色的影子。它们从西边进了荒地,正向东而来。中间相距约有二十米左右。
源藏猛地站起,打开小屋的门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猪早就知道小屋里面潜匿有人,要想悄悄靠近戒心很强的野猪,是不可能的。
月光下,黑影掉头就跑。
源藏瞄准黑影开了枪。
有两头野猪,其中一头消失在夜幕之中。
源藏站在被打死的野猪的旁边,这是一头个头很大的公野猪。朱美跑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一到跟前,她便挥起镰刀砍向猪的头颅。她头发凌乱,一下接一下狠狠地砍下去。
长良川上游的支流当中,有一条叫那比川。在那比川的深处,有个温泉疗养地。
有个头发蓬乱的人正在疗养院的院后劈着柴禾。
“救,救命!”
一声微弱的呼救声传了进来。男人闻声转过头,院后紧连着一片杂树从。一个人蹲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
男人放下手中斧头,跑近前问道。
“我,遭到罪犯的袭击——快与警察联系——”
那人右腕上鲜血淋淋,上边用布条绑着止住了血。他脸色苍白。
“喂,你不是角田君吗?”
劈柴的男人问道。
“你是谁?”
角田看了面前的男人,以前好象从未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看样子已过中年,浑身衣衫不整。“志乃夫,志乃夫正昭。”
“原来是警官先生!”
对方一说是志乃夫。角田才想了起来。志乃夫和以前相比判若两人。过去的神采完全不见了,完全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志乃夫查看了一下角田的伤势。
“我追捕犯人,在前边的村子里……”
角田气吁吁地说起来。
角田追捕的犯人名叫中川要吉,是个相扑二级力士。一年前,他一直是相扑选手。大约三个月以前,中川在静冈市挑起了一起伤害事件。起因在于女人。他正在练功的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有个女人想要见他。这个女人名叫野沟秋子,年龄不到三十岁。中川和她睡了一觉。
历来又曾多次与她发生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中川被相扑队开除了。原因是他品行不端,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这次因为跟师兄打架被赶了出来。中川依靠秋子的关系来到静冈。秋子的丈夫野沟清助开了个驳船批发店。这家批发店相当有影响。秋子找了个机会,把中川介绍给丈夫,替他谋到了船上装卸工的差使。几天后,中川把秋子叫出来,逼着她与之发生关系。秋子已对这个被相扑队开除的人失去了兴趣,她很冷淡地拒绝了他。中川说只这一次,秋子也就其好答应了他。
但后来秋子再也甩不掉他了。因为中川的纠缠,秋子又多次到中川的住处,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有一次,野沟清助出现在两人的卧室当中,秋子浑身不住地发抖。“中川,你小子深更半夜到此作甚!”野沟叫喊着扑了上去。中川几下就把他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秋子是我的女人!”中川一边气势汹汹地叫着,一边转向秋子抓过她的手腕,逼她承认这回事。
“秋子!”野沟怒喝一声。秋子脸色苍白,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你是我的女人,快说!”中川对着秋子的脸猛击数拳。秋子踉跄后退。“快说!你说不说?”中川凶相毕露。“是。”秋子无奈只好颤抖着答道。就这样,秋子被中川拐走了。
直到翌日午后,野沟才向警察报了案。这事实在有失体面。他把手下的人集中起来,等待中川与之联系。但是没有半点儿消息。直到向警察报了案,他才得知中川是在把和他一起的一个装卸工打了个半死之后逃出来的。临逃跑时闯入野沟家里,顺手牵羊把秋子也带去了。中川和秋子潜匿的地点一直没找到。
大约在一个月以前,角田得到了一个情报。说是位于歧阜长良川上游的某个支流上,有一处地方藏污纳垢,那是犯人聚居的村落。
具体位置不甚了解。即使是这么个村落,也不能保证中川就在那里。角田决定去碰碰运气。
角田打扮成商人模样沿长良川上溯。
“中川在吗?”
“是的,警官先生。”
“别再称我警官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志乃夫苦笑着纠正他。
“里面有个叫高圾的开垦村,中川和秋子就在那里……”
一个月后,角田来到了村子里,中川就住在这里。这里的居民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二十来人。角田不能断定这是不是犯罪团伙。外面传闻说,在这个被放弃的开垦地,有行踪诡秘的外地人迁居到此生活。
但是,中川就在这里。他住在跟窝棚差不多的家里,角田扮作商人走近前去。秋子就跟仆人似地被驱使,脸和手都变得很粗糙。她对中川怕得要命。一听到中川叫地,便显得诚惶诚恐,十分不安。
角田找个机会问她是不是野沟秋子。秋子瞪大眼睛看着角田,象躲避瘟疫似的忙不迭地向后退。这情景被中川看到了,他马上过来找角田的茬儿。说角田勾引他的女人,他决不会善罢甘休。角田身上带着行商用的妇女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他虽然知道中川是冲着这东西而来的。但不愿屈服于他的淫威。看秋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知她平日所受的虐待。
角田为自己分辩了几句。
“混蛋!”中川骂骂咧咧地追打过来,两人抱成了一团。虽然角田也学过点儿柔道,但终非中川的对手。他最后被打倒在地,不省人事。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右手腕鲜血淋淋。他模糊记得倒下的时候,一根竹片刺了他的手。
到了夜里,角田的遭遇更加惨了。中川喝得醉醺醺的,招乎秋子过来。秋子连忙脱得赤条条的,伏在中川的身上,抚弄他。中川靠在柱子上,就当着角田的面让秋子干这种事。
“怎么样,这个色鬼。”中川淫笑着。“我的这个女人ρi股相当丰满,是吧?这个ρi股可真够味儿,干起来还的蛮舒服的。让给你玩一下如何?可惜你连一分钱也没有。”
“不过,”中川继续往下说道。“即使你一文不给,也不妨给你点儿甜头尝尝。喂,去逗弄逗弄他。”
被子诺诺连声,来到角田面前。角田的叫骂反倒使得中川更来劲儿了。秋子按照中川的旨意,开始抚弄起来。角田闭上眼睛。中川无疑是要杀死他了。
角田看看中川,中川的脸扭歪了。秋子的脸不停地前后扭动着。
“滚过来!”中川连声调都变了。秋子回到中川面前,中川劈手就是一耳光。“你这个混蛋,还真对那混小子有了意思。”中川骂着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没有,我只是照你说的去做。”秋子竭力为自己辩解。“你还嘴硬,你当我是瞎子吗?那小子觉得舒服,我叫你去陪他玩个痛快。”中川拽住秋子的头发把她提溜了起来。
“没有。”
“什么没有,快说!你说不说?”中川暴跳如雷。“是的、是的。”终于,秋子点头招认了。“光说是的是什么意思!说得具体一点儿!”中川又对着她的脸挥拳打去,秋子一迭连声的喊了起来:“我第一次和男人睡觉。心情很舒服!我想和这个人做那种事!我真希望他跟我一块上床!”
“好,既然这样,你再来一遍!”秋子接到命令复又来到角田面前。
中川站在旁边看着。
“混蛋!”中川终于忍不住一把推翻秋子。骑在趴在地上的秋子的身上边动作,嘴里边念念有词:“你想和那人来事?你想让那人这样干,是吧?”
“最后,直到天快亮时,我总算挣脱了绳索。……”
角田抬起苍白的脸。
“伤势不算太重,可能是失血过多。到旅馆里面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警官先生……”
“我去把那家伙抓来。你在这里等着。”
“警官……”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再这么称呼我。我现在只是靠给人劈柴维持生计。”
“可是……”
“别多说了。”
志乃夫把角田拖起来。
三十分钟之后,志乃夫出了温泉疗养院。
角田不安地目送他离去。他虽然极力劝说志乃夫别去,但志乃夫根本不听。志乃夫一个人决不是他们的对手。村子里住的全都是些不法之徒,弄不好有可能会被他们围住打死。只有通报警察,动用大兵力,把他们一网打尽才是可行办法。
他一直凝望着志乃夫身影消失的那片林子。
志乃夫从警察署辞职以后,已将达三个月,署内盛传他是去捉拿疾风德造一伙了。虽然志乃夫头脑很冷静,但他另一方面也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在饭匝町丢了面子,对志乃夫来说是比死还令他难要的耻辱。他毕生之精力去追逐逃犯,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