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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则是柯伦的戏。

一开始,阿波罗在森林中打猎,这英俊自负的男子,完全忘了方才和邱比特的一番

争执,但邱比特可没忘,他已经准备好一支用黄金铸造的箭。打算在阿波罗看见黛芙妮

时,一举­射­出,让这天之骄子尝尝爱人却不被爱的滋味。

不可否认的,以柯伦的气质和外貌来演太阳神阿波罗,绝对是再合适不过了,尤其

他一站上舞台,融人戏里角­色­的热情爽朗­性­格,不再是平常的冷酷及­阴­阳怪气时,那股

男­性­的魅力实在是无人能挡。

波格很庆幸维薇演的是铁石心肠的黛芙妮,他可不愿意她和柯伦在舞台上大谈公主

和王子的恋爱戏。

幕的一角被掀开,维薇走出来问波格的意见,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

突然,一阵铃铛声传来,一个褐发的瘦小女子由廊柱后跌撞出,她脸­色­苍白,两眼

无神,披散的乱发让她显得更不正常。

她向维薇大喊着:“唱呀!再唱呀!我喜欢你的歌声,我也喜欢你的阿蒂蜜丝,你

说不当男人奴隶,不受生育之苦,多好呀!再唱.再唱……”

维薇被这突发的意外吓呆了,她根本不知道这女子是何许人也。

蓦地,她身后传来一阵怒吼:“翠西亚,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翠西亚?诺斯的妹妹?柯伦的妻子?

穿旧短裙、皮凉鞋,肩上搭着黄披巾的柯伦盛怒地越过维薇,他那属于阿波罗的高

贵俊美,一下子戴上柯伦­阴­狠无情的面孔,显得极不搭调,在场的人全都吓得噤声不语。

“啊!魔鬼!魔鬼!”翠西亚一见到柯伦,就失控的抱着头哭喊。

“是谁放她出来的?”柯伦怒吼的声音几乎震垮屋顶。

有几个侍女由廊柱后奔出来,浑身发抖地说:“邦……主大人,我……我们抓不住

她,她……一听到音乐……就发疯似的冲过来……”

“好!就先拖你们到地牢去,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柯伦毫不犹豫地下令。

什么?就为了这小小的失误,就要处以那么重的刑罚?维薇震惊的暗忖。

她见到侍女们灰败的脸­色­,连想哀求都出不了声的可怜状,也不知打哪来的冲动和

勇气,对柯伦说:“为什么要罚她们呢?邦主夫人若是爱听我唱歌,爱看我们排戏,我

随时欢迎她。”

突然,整个大厅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只要在城堡内待得够久的人

都知道,没有人可以在柯伦面前Сhā话,更不能去修正或反驳他的意见。

维薇很快地便感受到自脚底泛起的寒意,她明白自己太过鲁莽,但不晓得为什么,

她就是看不惯柯伦的残醋。或许是经历过大多劫难,生命对她而言恍若苟活,就像上回

在澡堂里“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她并不畏惧。

只是柯伦的眼神冰冷得吓人,令她承受不住,于是她转身走向翠西亚,微笑地说:

“我真的欢迎你。”

好哇!她竟然还敢继续说?!柯伦的手渐渐紧握起来,难道她不怕上绞架,成了眼

睛暴凸、舌头吐出的丑陋尸体吗?

尸体?维薇变尸体……当这想法窜过他的脑海,反倒今他的眉毛不知不觉地皱起。

不!如此美丽的女人,实在无法让人做出那种联想。

这也是第一次,柯伦下不了手去处罚一个人,不仅是绞架,甚至是鞭打,关在­阴­湿

的地牢的任何一种刑罚,他都迟迟无法开口。

而此刻,他若坚持要鞭打那几个侍女,也就不得不处罚维薇;倘若不处罚维薇,则

又势必要放过那些侍女。

柯伦狠狠地瞪着那个替他惹来麻烦的女人,只见她正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翠西亚身

旁,这使他想起十年前她护卫白马“巴腾”,甚至是帮助珊雅的勇敢模样。

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念之仁闪过,他竟改变命令说:“这次算你们好运。快带夫人

回房,好好看牢,若有下一次,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侍女们激动地在胸前猛画十字架,匆勿的把陷入惊吓的翠西亚带走,连头也不敢回。

维薇看着可怜的翠西亚,心中充满悲悯,不料柯伦竟一个箭步冲过来,推着她跟踞

后退,撞到廊柱。

“记住,逆我者亡!”他说,声音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但平静的语调却比扬起的怒

吼更令人毛骨悚然,“我留你,是因为还要你演完这出戏,所以,千万不要再犯第二

次。”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也表示排练结束,而什么时候要再开始,得凭他高兴。

维薇整个人靠着廊柱,手脚虚软地不听使唤。

“维薇,你吓死我了!你再怎么样也不该和他正面冲突呀!”波格奔过来扶住她说。

“他真可怕!我实在无法把他当成阿波罗,这戏我演不下去了!”维薇说。

“演不下去就不要演。”波格轻声说:“今晚我们就走!”

走?有那么容易吗?

突然,维薇心中隐隐冒出一股怒气,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同样是人,凭什么柯伦

就高高在上,掌控其他人的生死大权,只因他碰巧生于欧泽家族,就能够恣意的作威作

福吗?

而她生于夏贝诺家族,就必须无条件的承袭一则则悲剧,一次次的灾难,永远都没

有翻身的机会吗?

柯伦要她演完黛芙妮,她就偏偏不要!维薇想着,然后把身上的花环花饰全部扯下,

只差没有用力踩碎它们。

“维薇,不行呀!这些花是毁不得的!”亚蓓连忙跑过来,拾起一地的凌乱,深怕

再次遭来灾祸。

维薇发泄过后,不禁叹一口气。或许大家是对的,她手中的那封信根本对柯伦起不

了什么作用。

那么,她为何还不放弃呢?

※※※

柯伦一发脾气,果真好几天不再出现。

剧团内人心惶惶,不知下一步是什么;而被召来赞助的音乐家及吟游诗人,整天哀

声叹气,因为现在正是一月天,他们害怕表演取消后,会被逐到外面的天寒地冻中。

所有的人中反而是维薇最沉得住气,因为多年来,她己早学会等待,并且已够冷静

得不对命运妄加臆测或彷徨。

她仍旧编她的戏,设计她的戏服,发明一些小道具,而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亚蓓打

探来的有关欧泽家族的蜚短流长──

“翠西亚夫人好可怜哟!柯伦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只把她看成生育工具。大家说,

等孩于生下来后,她恐怕就要被‘休’回家了。”

“柯伦的第一任妻子珊雅也是同样的命运,只是她在生孩子的过程中死了,所以,

翠西亚夫人好怕自己也捱不过去。”

“在城堡中,真正的女主人其实是泰瑞莎,她是瓦卡的妹妹,柯伦母亲的贴身侍女,

很早以前就成了柯伦的情­妇­。

她一直想当上欧泽夫人,可惜出身不够好,所以她很仇视柯伦的妻子,想尽办法让

她们不好受,在城堡内可嚣张极了。”

泰瑞莎?维薇曾见过她几次,是个没啥笑脸的冷漠女人,其实她和柯伦倒是挺相配

的一对,只可惜柯伦不把她放在心上。

可以说,在柯伦身边的女子,人人都是堪怜的。

忐忑不安地熬到第四天,柯伦终于打破僵局,他派了一辆马车来接维薇,但却不说

明目的及地点。

波格十分担心,恨不得能够跟着她一起去。

“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是柯伦的领地,他若要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维薇安

慰他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波格欲言又止。

维薇明白他忧虑的是什么,她自知自己是个美丽的女人,曾受众多男于的爱慕;但

她也认为,柯伦在澡堂那暖味的情形下却没有强占她,就表示他对她无意。

何况,以他的财富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会唱歌跳舞的吉

普赛女孩而已。

“我猜只是剧团的事吧!”维薇说。

事实上,她也希望柯伦快快息怒,让她再有机会取得他的信任。

马车驶离城堡,迅速地穿过贝壳广场。

十年不见的阿帕基城改变了许多,中间雄狮咆哮、百兽朝拜的喷泉加宽整建,可容

纳几十人下水都还有空间;镶着翠绿玻璃的大厦和白玉­色­泽的宫廷,都维持着往日耀眼

的光芒。

还有刻镂着如蕾丝的钟楼,曾是她最喜欢的建筑。

当然,柯伦要的不是只如此,他还大兴土木,盖一座以粉、绿、白等珍贵大理古为

主要建材的新教堂,足以傲视全欧洲。

据说,这是为了朱尼士登上教皇、柯伦成为意大昨国王这两项荣耀而准备的。

马车行经广场最暗淡的一角,她又看到绞架台,由原来的四个,增加到六个,所有

的可怕记忆,又亘直刺到她的心上。

不!再美好的景致,都洗不净那暗藏的血腥呀!

维薇用手帕将脸遮住,不敢再触景伤情。

当她觉得已逃避得够久时,便抬起头向外望,可看到竞是她更熟悉的一条路!

她再也顾不得沉默,大声的问着马大说:“我们要去哪里?”

“夏湖农庄。”马夫口答。

夏湖农庄?她童年生长的地方?柯伦为什么要选在那里见她?莫非他知道某些内情?

维薇冷静的心开始紊乱了,不仅是因为即将要回到那连梦也不敢梦到的大宅,还因

为柯伦那不知名的目的……

但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森林渐稀,一片枯白静默的麦田呈现在眼前,水塘已然结

霜,蓝天下,那栋白­色­雅致的房子由小而大,而她的泪水也由少到多。

尤其是想到曾在里面居住的快乐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那种伤痛,是永难

平复的呀!

马车来到大屋前,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往后面绕,也让维薇有了冷却情绪的时间。

在认出了马房时,她也同时看到穿着黑披风的柯伦。

他一脸的笑,已没有前几日的怒容,还殷勤有礼地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我的

人有没有招待不周呢?”

“你的人很尽职,让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维薇用上流社会淑女的口吻回答。

他大笑出声,心情似乎和阳光一样好。

这时.几只纯种矫健的猎犬跳跃而出,对柯伦谄媚崇拜地吠着、嗅着,他只是对它

们摆摆手,便迳自带着维薇走向树下的一匹白­色­骏马。

“还记得‘巴腾’吗?”他看着她说。

“巴腾?”

维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马比记忆中的巴腾足足大上两倍,但那有着

浓密睫毛的椭圆形眼睛,及眼旁星形的褐­色­斑点,不正是陪她度过无数个欢乐岁月的小

马吗?

“这十年来,它还是那么狂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在它的背上待超过一刻钟。”

柯伦一边用手轻抚着巴腾,一边得意地说着,雏薇看到巴腾耳旁肌­肉­明显地一缩,忍不

住说:“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少的鞭子和马刺吧?”

“没错,我对于不驯服的东西,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他语带双关地回答。

这是警告吗?可维薇故意装作听不懂,伸手摸着巴腾的背,像是要安慰它多年来所

受的苦。

巴腾最初有点排斥,低鸣了几声,脚步不安的蹬着。

“我倒要看看,你对它是否还有魔力。”柯伦饶富兴味的说。

“我还是十年前那句话,它喜欢温和,不喜欢暴力,”她冷冷地说。

柯伦的反应,是用鼻子冷哼一声。

她的手慢慢地往前摸,脸靠近巴腾的耳朵,轻唱一些旧时的歌。

慢慢的,它脚不再蹬,头也不再摇晃,仿佛认出了她的声音,大眼水汪汪的看着她。

啊!父亲说得不错,巴腾的确是比某些人还有灵­性­!

维薇如逢亲人般快乐地跃上马背,完全不顾淑女之姿,已腾则没有一点挣扎,反倒

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脖子一仰就向前飞奔而去。

快!快!让我们奔到夏湖之畔吧!她在心中高声的欢唱。

四周的人,包括马夫、驯狗师、驯鹰师、侍卫,全部吓傻了。

柯伦则­唇­角一撇,马鞭一扬,骑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一刻钟以后,维薇并没有跌下来,人马部伫立在夏湖旁,痴痴地望着眼前寒寒湛湛

的烟波浩渺。

柯伦后一步赶到,努力掩饰方才内心里的震撼、只用嘲讽的语气说:“你没有摔断

脖子算你好运!”

“不是我好运。”维薇将脸轻贴住巴腾的颊说:“只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知道我

不会伤害它。”

“善意?”他用不屑的口吻说:“我开始怀疑,或许你真是个女巫。”维薇听见这

名词,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个名词是不能乱用的。”

“怎么?你还是怕我送你上绞架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怕死的呢!”他意有所指地说。

“我是不怕死,但不愿意死得冤枉。”她没多思量顺口就说“就像十年前夏湖淹死

过的个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他好奇的问。

维薇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想找话来搪塞时,柯伦又立刻接着道:“哦!我记起来了,

你说的是夏贝诺家的大女儿。”

竟敢说出她的姓,而且还是用如此若无其事的表情!

维薇隐忍着一腔愤怒说“我见过那女孩,她是那么地可爱善良,以为世界上所有的

人、事都是美好的。但一夜之间,她的家毁了,人也死了,而这一切都归因于你了,柯

伦邦主。”

她故意重重地强调后面四个字。

“他们犯了罪,就应该受罚。”他淡淡地说。

“犯了什么罪?夏贝诺夫­妇­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一看到柯伦变了脸,她就知道自

己又失了分寸,忙改口说,“至少……至少他们对吉普赛人很好……”

“这就是罪!因为没有人会对吉普赛人好的!”他瞪着眼向她逼近。

突然,巴腾嘶嘶鸣叫,仿佛感觉到她的危险处境,拔脚便奔向森林深处。

但在柯伦看来,却以为巴腾终于发了马疯,要甩掉背上的维薇了。

他大喝大叫,在后面追着,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见她死亡……不!应该

说是,她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的手里,而不是那些笨人和笨马!

她那美丽的脖子要留要断,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

如此一想,柯伦立刻发出他这辈于从未有过的关怀语气大喊:“维薇,抓紧巴腾,

千万不要放开!”

维薇其实是可以让它停下来的,但巴腾要继续跑,她也就不想刻意停下来,直到……

直到她又看到吉普赛人的营地!

她抓紧缰绳,巴腾马上乖乖地静止不动。她转过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逐渐走近的

柯伦问:“你又接纳吉普赛人了?”

柯伦本想臭骂她一顿,但看到她有如天使般欣喜的神情,于是轻咳一下说:“呃!

你们吉普赛人像蚂蚁一样,无所不钻、无所不在,我已经厌倦和他们计较了!”

所以,柯伦或许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她疑惑的暗忖。

巴腾向前迈进一步,柯伦的手猛力的伸过来,恶狠狠他说:“我不准你靠近吉普赛

营地!而且,也不准你向外人说出你是吉普赛人的事,否则你绝活不过明天。”

唉,才刚说他好,他又马上变成魔鬼,她实在不能随便轻观他呀!

两人默默地柱回头路走,天­色­渐渐地沉重,有山雨欲来之势。

在白­色­农庄出现在视线之内时,柯伦忽然问:“你小时候常到这屋子来玩吗?”

维薇直觉地点头,但想想又不对,忙改口:“夏贝诺家的人很好,从来不轻视我们

族人,我和夏贝诺家的两位小姐也常常玩在一起。”

“难怪你会替他们说话。”柯伦像解答了什么疑惑般说:“其实,下令捕杀的时候,

我并不在,这一切都是我叔叔计划的。”

所以,柯伦与她家被抄,父母被杀,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他对莉琪,也非直接

的闪手,而是政治斗争下的结果?

她该庆幸吗?她该松一口气吗?

就在维薇心思翻搅时,柯伦又加了一句:“我若事先知道叔叔要抄夏湖农庄,一定

会要求他别烧那些珍贵的古代书籍,要再收集齐全,还真不容易呢!”

维薇一听,整个人顿时气馁,原未他关心书籍胜过人命!

她应该学习不可对柯伦三心二意了,狮子永远改不了噬血的习惯,毒蛇永远除不去

咬人的癖­性­!

同样是欧泽家族,就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魔鬼!

※※※

那晚,因为滂沱大雨,道路泥泞成一片,他们没办法回到城堡,就寄宿在夏湖农庄。

波格一定又要胡思乱想了吧?

面对餐桌那头一脸笃定的柯伦,维薇的脑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场雨不

会是他命令上帝下的吧?

她逐渐感觉到那股张力及压力,比在澡堂那日更扰乱人心。在逃不掉的情况下,她

只能将话题局限在表演方面。

饭后,在燃烧着熊熊柴火的壁炉前,她­干­脆先发制人开口,“我们来练习‘阿波罗

和黛芙妮’吧?这几天剧团的人都准备好,只欠缺男主角了。”

“这都要怪你。”柯伦说。

维薇不敢再提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你第三幕的台词背好了吗?”

“你知道吗?你又在指挥我了!”柯伦板着脸孔说。

维薇咬咬­唇­,她怎老学不会与他说话的技巧呢?

但柯伦似乎没有生气;他转个身,再回头时,浓浓的黑发凌乱,深逐的眼眸含情脉

脉,原本桀骛不驯的­唇­扬起,带出一道阳光的魅力。

转眼间他又成了奥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祗阿波罗、然后以低柔的男声唱出:“啊!

我举世无双的姑娘!自我能张眼视物,就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美丽的人儿。你那娇媚的脸

那轻盈的体态,胜过翩翩飞舞的彩蝶;你跑时,如清灵的风,发丝似遍洒的太阳光芒。

我多爱你呀!以宙斯之子的身分发誓,你将是我阿波罗的妻子!”

维薇愣了好久,不仅是因为柯伦的说变就变,还因为他的眼眸及歌声中那令人动容

的深情,像魔法般罩住她,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柯伦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用不变的表情说:“维薇,你忘了你的台词吗?”

“哦!”她本能出声,但没投入该有的情绪,只是生硬的念着:“不!我是阿蒂蜜

丝的圣徒!我将永远是一个Chu女,一个狩猎者,绝不,绝不结婚……”

突然,他大步走近她,眼神专注地凝视她,仿佛是面对着猎物,一把按住她椅子的

两端。

维薇陡地由慌乱中清醒过来,叫着:“你弄错了!阿波罗应该走开,去向天诅咒他

的双胞胎妹妹阿蒂蜜丝才对!”

“是吗?”他的脸缓缓靠近她说:“但此刻我们之间并不是阿彼罗和黛芙妮,有的

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彼此渴望,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维薇尚未开口,他的­唇­就迅速落下。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混着香皂的男­性­体味,感

受到他紧绷强壮的男­性­肌­肉­,还有那霸道的、充满需索及情yu的吻。

她的腿软了,身体和意志全变得虚弱无力。

是呀!今晚是危险的,她终逃不过魔鬼的诱惑……

魔鬼?天呀!她在做什么?!

维薇顿时清醒,用力地推开他,逃往楼梯的那一方,呼吸急促地说:“不!你不该

吻黛芙妮的!”

“去他的黛芙妮!”柯伦露出急­色­的本­性­说:“你是我的吉普赛女郎,十年前你就

该属于我!和你玩游戏是很有趣,但我不是个善于等待的人,今晚我就要你!”

波格说得没错,她只要一踏进他的世界,就会成为他的猎物,或杀或剐,全凭他高

兴。

维薇一步步地往后退,她知道恳求和反抗都没有用,她只能用机智来扭转这孤男寡

女共处一室的暖昧局面。

在混乱中,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你……你不能要我!”

从未被女人拒绝过的柯伦,饶富兴味的扬扬眉说:“为什么?”

“因为你……你已经有妻子了,”

“妻子?”柯伦狂妄的大笑出来,“妻于是我最不在乎的女人,她根本算不上是理

由!”

可恶的男人!维薇紧靠着墙壁,再往石阶上走一步说:“你已经有情­妇­了。”

“情­妇­就更不受限了。”柯伦一脸无赖的表情,一步步逼近他说:“我要你也成为

她们中间的一个。”

“不!我维薇·夏……弗德烈永远不当人家的情­妇­!”她坚决地吼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柯伦踩上石阶的底端说。

怎么办呢?维薇见已无路可逃,­干­脆铁了心的骂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堂堂一个

邦主,竟然需要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

“我不必强迫,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也读到了无法隐藏的热情。”他仍不受影响地

说。

“你错了!”她冷冷地说:“你忘了,我是一直准备要杀你的人吗?”

“我也说过,欢迎呀!”他嬉皮笑脸的回答。

维薇整个人僵硬得如一块石头,她的一生已毁在欧泽家的手上,她岂可被他们再摧

折掉清白及意志?

“好!我或许杀不了你,但我最痛恨别人强迫我,如果你真的碰了我,我会杀了自

己。”她一字一句的说。

哦?一向对女人无往不利的柯伦,从没听过这种回应,他心里有些怒意,但更多的

是惊讶及有趣。

她难道不知道吗?他要让她死,易如反掌,何须她来“威胁”他!

但瞧她那仿佛万夫莫敌的模样,她的勇敢及聪慧,老教他刮目相看。这也是第一次,

他除了看女人的­肉­体外,还看到她的灵魂,或许真应了阿波罗那句“举世无双”的台词!

当然,他不能让她看出他的“降服”,于是用极不悦的声音说:“你把我的兴致都

破坏了!告诉你,我最讨厌不甘不愿又忸忸怩怩的女人。”

维薇保持沉默,只用蓝眼睛防卫地瞪着他。

“若是其他时候,我绝对会因为你的‘不服从’而杀了你,但我还需要你来饰演黛

芙妮,所以,你暂时是安全的!”他说完,就跨着大步离去,如一阵黑­色­旋风。

暂时?不!她只需要今晚安全就够了!维薇撩起裙子,匆匆地奔回房间。

十年来,农庄里所有的摆设都变了,室内的种种反而没有屋外环境带给她的冲击大。

然而,她有任何感慨,也被刚才和柯伦对峙的那一幕掩盖过去了。

他说因为黛芙妮,他暂时饶过她,但演完黛芙妮以后呢?她望着头项鲜丽的帐慢,

唉!今晚又将会是无眠的一夜了。

※※※

“阿波罗和黛芙妮”如期在二月的第一日演出。

欧泽家族照例大摆筵席,大厅的四壁挂上一层层布慢,纯金的雄狮族徽一个个高悬

着,长桌上是摆得­精­刻的烛台、米兰的银餐具、威尼斯的水晶杯,地上则铺着最好的波

斯地毯。

如此的豪华侈奢,就连见多识广,曾走过许多地方的维薇也不禁叹为观止。

这算是城邦开春的第一次盛大聚会,接下来就会有一连串关于农工商各方面的协调

合作计划。

会选在阿帕基城举行,即表示奉柯伦为城邦之主,而他也尽量彰显财势,昭告天下,

仿佛继承罗马帝国雄风的意大利之王,是非他莫属了。

再者,今年最轰动的便是柯伦邦主亲自粉墨登场,演出阿波罗一角,他要证明,自

己除了武功韬略好之外,还习文弄艺,可媲美奇QīsuU.сom书历史上的凯撒大帝及奥古斯荀。

由于柯伦的参与,这可说是维薇演出以来水准最高的一出戏。光是舞台置,整个更

是艺术家所画的彩­色­鲜艳、如梦似幻的森林,地上铺草绿­色­的毯子,顶上倒悬着火把,

乍看之下,还真是如白昼里的人间仙境。

再来是多方制作的音乐,加入了更丰富的乐器及演奏方式,而最最不同的是,观戏

的人全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欣赏,绝不能吃东西或交谈,让表演的人能全力展现自己的演

技。

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下,维薇和柯伦的默契愈来愈好,她本来以为农庄那一夜的事会

使排戏又遇挫折,但柯伦表现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般,一出现便热情的投入阿波罗

的角­色­中。

事实上,他对维薇极好,对其他人也还好,若非他身上环绕了大多的­阴­谋暗杀,要

喜欢上他是很容易的事。

维薇在众人的惊艳及赞叹声中,演完了第一、二幕。

第三幕则是柯伦示爱的部分,对维薇而言,也是最难应付的一部分。

台上的柯伦一扫冷酷的表情,总是含情脉脉的看她,最初她老红着脸,不能真正表

达出黛芙妮的无动于衷,后来,她试着让自己想着欧泽家人的狠毒及残暴,才逐渐表现

出该有的厌恶与不假辞­色­。

当第三幕结束时,他们回到舞台后面,柯伦的眼中仍有狂野的热情,他开玩笑地对

她说:“维薇,你演得太绝情了,真的有点伤我的心那!”

看他似真似假的表情,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只有在戏里,她才能对他肆无忌惮,

不必伯他翻脸不认人。

忙碌的后台里,突然有个武士像见鬼般的冲进来,他一看到柯伦,就语无伦次地嚷

着,“邦主,翠西亚夫人她……她由西厢的高塔跳下来……死……了。”

话语声瞬间僵窒,在场的人士被震撼得呆若木­鸡­。

柯伦脸上的感情倏然退去,眸子愈来愈沉冷。嘴巴的线条也愈来僵硬,他气恼的用

于往一排衣物扫去,低吼着:“混帐翠西亚,竟挑这个时候!”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柯伦对妻子一命双尸的悲剧,竟只是埋怨她死的时间不对?

“你派人将她的尸体处理­干­净,我可不想看到血­肉­模糊的样子。”柯伦对那名武士

说完,又转向对剧团的人说:“戏继续演,不准吐露半点风声,若你们任何人出了一点

差错,我就要他去当翠西亚夫人的陪葬品!”

天呀!柯伦竟连一点悲悯的人­性­都没有吗?何况,死者当中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啊!

他就只能有这禽兽不如的表现吗?

维薇想起那脸­色­苍白,求着救赎的可怜女孩。这样为柯伦死,实在太不值得了。

“维薇·弗德烈,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柯伦狠厉他说:“快出去!第四幕开始

了!”

开始什么……哦!她想起来了,是一幕奔逃的戏!

若非维薇平常练习得勤,此刻她还真会哑然无声地站在观众面前,忘了自己要做些

什么。

跑呀!跑呀!她全身失去了重量,因为脑中是一片空白。

阿波罗在她的身后喊道:“黛芙妮,请停下来,看你逃得好像老鹰利爪下的一只|­乳­

鸽似的,但我不是你的敌人呀!请不安躲避我!”

黛芙妮继续向前跑,跑到父亲的河畔,内心充满着恐惧。

阿波罗终于厌倦了无望的乞求,所以他决心要抓住她,他是宙斯之于,驾驭着东升

西沉的太阳,有着比风还快的速度,众神都难超越他,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河神之女了!

黛芙妮疲倦己极,再也没有逃跑的力量了,她可以感觉到阿波罗的呼吸就在她的头

顶,指尖触及她的发梢。

“父亲,救我!”黛芙妮又变回了伤心的维薇,她喊得无比凄厉,“父亲,请救我

呵?”

众人里甚至有人紧张得站了起来,有几位女士还昏倒了。

一瞬间,她的身体开始无法动弹,她的四肢变得沉重,成为树­干­;她的发丝往上扬,

成为树叶。她立在河畔,变成一棵浓浓绿绿的桂冠树了!

阿波罗看着怀抱中的爱人完全消失,他不甘心地吻着树身,痛哭道:“我仍能感受

到你在树皮下的心跳呀!”

心跳,逐渐慢下来,然后停止,只剩永恒的沉默。

阿波罗再一次流泪,采下几枝桂冠,编成环状,放在头上说:“虽然你不能成为我

的妻子,但你将成为我的树神,我将以你来做我的弓箭及竖琴,用这种方式让你我长相

左右。黛芙妮,我对你的爱永不死,所以,你会永远地年轻、永远地长青!”

维薇里在一层皮革内,却仍感觉到柯伦夹紧的双臂及暖热的体温,在一阵欢呼及鼓

掌声后.她不支的瘫倒在他的怀里。

一次又一次的谢幕中,柯伦亲密地挽着她。

她勉强站稳脚步,在他耳旁低语:“戏结束了,你该去看看翠西亚了吧?”

“别命令我!”他冷冷地说。

表演完,便是丰盛的筵席,维薇看着柯伦酒大杯大杯地喝、­肉­大块大块地吃,一脸

的谈笑风生,她却只能肠胃翻扰,痛恨着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不吃?”坐在她身边的柯伦生气地问。

“血­肉­模糊。”她将视线对着一盘鹿­肉­说。

“你下地狱去吧!”柯伦猛地站起身,将刀子往桌上一Сhā,宣告似的喊道:“我有

些急事要办。大家慢慢用,不醉不归!”

在一片惋惜及欢送声中,柯伦匆忙的离去,仿佛他有一股吸引力般,维薇也不由自

主地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长长的廊柱上摆满了火把,初春的夜极寒,她站在高处,只见柯伦的披风飒飒扬起,

突然,他似有所感,回过头,和她在静默的黑暗中对视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猛然一跳,恍若远处的星空有什么东西乍亮起来。她也终于明白,不论是过

去或未来,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能像柯伦这般,有着震撼她、影响她的强烈力量。

此刻,她对他,就如芝芝对独角兽所说的:“虽然人们看不到你,但你在我心里,

仍是最美。最真实的。”

换句话说,虽然柯伦很坏,很丑陋,且满手的血腥,铁石的心肠,她依然爱上他了。

多么悲哀又可怕的发现呀!

在她握紧颤抖的双手时,波格走过来说:“柯伦对自己的妻儿向来是如此,你就别

对他存什么指望了。”

维薇把泪水吞进肚子里,没有说话。

“维薇,我们离开吧!”波格对上回她在农庄过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断地

催促她。

“不!我不能回到阿帕基城,又什么都没完成地离去,”她固执地说:“听我说,

再两个月,朱尼士会到这里来,我们就有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维薇,你斗不过他们的!”波格苦口婆心的劝着。

“至少我要杀了朱尼士,他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她眼眸发亮地说:“只要能

取了他的命,即使我死了都甘心;若没取他的命,我多活一天都觉得痛苦!”

“维薇……”波格抓住她的手,柔情地喊着。

“你不想帮忙就尽管走!”她抽回手冷淡的说。

“我怎能不帮忙呢?你若不想活,我又何尝活得下去?”波格低声地说。

维薇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惜她不爱波格,只视他为兄长;谁知她却偏偏爱上让人恨

得咬牙切齿的柯伦,上帝呀!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呢?

五、绝望

恶魔的爪子露出恶毒的尖牙,

想吸光我残存的圣洁血液,

忽然听见了远方的浪涛声,

让我想起了故乡湖衅的粼粼水光……

我的灵瑰会飘向何处呢?

春天过去,宾客渐散,阿帕基城也整个笼罩在翠西亚的死亡­阴­影中。

有人说她是发疯,不小心坠楼而死,也有人说因为她痛恨柯伦,所以故意带着胎儿

自杀身亡。

但无论如何,柯伦仍是最不受影响的人。他向南收买意大利各邦及扩张地中海权,

向北拉拢英、法、日耳曼的工作,从无一日中断。

维薇并不常见到他,戏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驱走剧团,反而豢养着他们,准备着

四月要为朱尼士演出宗教圣迹的计划,他不再是热情的阿波罗,也不再是邪恶的柯伦,

对于他,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也许她不该再犹豫,应该拿出那封信和他摊牌,但此时正值翠西亚的丧葬其间,时

机似乎又不太恰当。

翠西亚的遗体被安放在家族的墓室里,送葬那日,据说场面十分冷清,哭得最伤心

的是翠西亚的父母蒙德和娜塔,他们三个多月前才失去长子诺斯,现在女儿又香消玉殒,

而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柯伦又是他们不能得罪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将苦恨埋在心

中。!而柯伦,不用讲,仍是一脸的冷漠及不耐,人们还耳语相传着他已经在积极的物

­色­第三任妻子,想从各地送来的名媛册中,找到政治经济利益最符合的新娘。

第一次的珊雅,让他统一了义大利北部;第二次的翠西亚,则让他得到义大利中部。

“这次他的目的也许是义大利南部,像威尼斯及坡里,都有很多待嫁的贵族小姐。”

其中一派人说。

“不!我猜可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因为公主的身分总是比较尊重一些。”另

一派人说。

这些讨论,在街巷间热闹的传开来,很快便掩过翠西亚含恨而死的凄凉和遗憾。

一天夜里,维薇在睡梦中被一连串急促的钟声惊醒,大家全都紧张的奔到长廊上,

寒冷的空气让人颤抖得更厉害。

夜半钟鸣是相当严重的事,通常指的是火灾或敌人入侵,他们面面相觑,慌乱地打

听实际情况。

“是刺客,有人要暗杀柯伦邦主上!”举起火把的士兵由远方奔来说:“不过,天

主保佑,刺客已经被抓到了,大家请稍安勿躁,都回房去睡觉吧!”

“谁那么大胆,敢去刺杀邦主呢?”有人好奇的问。

“是博恩·贝里特,翠西亚夫人的弟弟,邦主现在正在审问他。”那名士兵说:

“好了,邦主不准任何人在外逗留,否则格杀勿沦。”

博恩?那不是诺斯在米兰读书习艺的弟弟吗?他一定是听到姐姐死亡的消息,才愤

而找柯伦报复的。

“博恩·贝里特实在是太冲动了,他也不想想看柯伦是什么角­色­,现在好了,连他

的命也要赔上了。”波格摇摇头说。

“他只是太伤心了,我想,柯伦应该不至于要他的命,毕竟他是情有可原的。”维

薇带着一丝希望说。

“维薇,你怎么老是看不透呢?柯伦彻头彻尾就是个六亲不认,没心没肝的人。”

波格忿忿地说:“我敢打赌,他绝对不会饶过博恩·贝里特的!”

波格猜对了,第二天一早,当维薇推开窗台时,就看见博恩被绑在广场的木桩上示

众。

亚蓓走进来说:“博恩·贝里特好可怜,后天下午就要受绞刑。”

“绞刑?柯伦竟然狠到这种地步?”维蔽惊愕地说。

“城里的人像是一点部不意外,刺杀邦主可是滔天大罪呀!”亚蓓说。

维薇急急的穿戴好衣物,往广场奔去。

木桩前已围聚了许多群众,博恩双手被反绑、衣服碎裂,脸上仍是倔强和不驯的表

情。看到他,维薇就仿佛看到诺斯,这么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男孩,却很快就要结束他

短暂的生命……

旁边另外有士兵押着激动的蒙德和娜塔,以防他们扑向儿子大哭大闹。

这时,瓦卡由翠绿­色­大厦中走出来,拿着一张手谕,大声念道,“博恩·贝里特,

塞提城邦主之子,企图刺杀阿帕基王子,未来的义大利之王,因罪行重大,有危及教皇

圣位及邦国和平之嫌,特处绞刑,以做效尤,后天正午执行。”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蒙德贝里特,塞提城邦主,因年老力衰,又无子孙继

其位,唯恐义大利中部会成为造反者的温床,因此,塞提城将由阿帕基王子接收,贝里

特家族之人,从此不准再踏进塞提城一步!”

维薇猛抬头,恰巧看见柯伦站在二楼的翠绿窗户旁,那神情活像他是主宰世界的上

帝,随便找个名目,轻轻一挥手,就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切都是十年前历史的重演,就如她的家一夕之间被毁一样……

恍惚间,她耳边传来孩童的声音,“如果我将要被吊死,我应该听见钟声敲响,一、

二、三、四、五、六、七,这就是博恩的末路……”

突然,满腔的悲愤淹过维薇的理智,加上贝里特夫­妇­的哀嚎,以及博恩采取了她该

做而没有做的行动,今她也再受不了地冲向前去,抢了瓦卡的手谕,扬在手里,对着二

楼叫道:“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在一阵混乱中,维薇被几名士兵抓进大厦里,及时赶到的波格在后面追喊着。

她被带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门打开,一眼就看到柯伦一张­阴­黑的脸。

“邦主……请原谅维薇,她昨夜没睡,情绪……有些失控……”波格几乎要跪地哀

求了。

“她与你无关!”柯伦冷厉地说,“啪!”的一声,门在波格及所有侍卫的面前关

上。

这有着高大屋顶的房间,瞬间只剩下柯伦和维薇两个人。

他毫不浪费时间的,用最令人战栗害怕的声音说:“你已经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公开

反对我了!你忘了我说的那句话吗?逆、我、者、亡。你犯了第一次,或许是愚蠢无知,

但第二次就是自找死路了!你知道你已经非死不可了吗?”

“死?我从来就不怕死,即使是非死不可,我仍要说出心里的话!”维微没有丝毫

恐惧地说:“我只希望你能拿出一点人­性­来,你不该在你的妻子尸骨未寒时,就绞死她

的兄弟、驱逐她的父母、毁掉她的家园,你这样做不仅不公平,而且是残忍至极!”

“残忍?”他眼内发出凶光说:“这可是博恩·贝里特自找的,他竟然想暗杀我!”

“你很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失去哥哥和姐姐,而这

和你都脱不了关系。他心里悲愤,用暗杀的方式发泄虽犯了法,但其情可悯,而且罪不

及死呀!”她继续说出不平之语。

“敢动杀我之念的人,只有死罪一条。”他冷冷地说。

“难道不能看在死去的翠西亚的份上,饶他一命吗?”她双眼迥迥的逼视着他。

“翠西亚?翠西亚?不提她,我还不会一肚子火!”他瞪回她,用吓人的表情说:

“你凭什么认为我要感念她?她生前没给我一点好处,连个胎儿都保不住。我柯伦欧泽

需要的是坚强能­干­的妻子,而她除了发疯外,没尽到任何应有的责任。你说,我该感谢

她,甚至褒奖赏赐她的家人吗?不!我没有鞭她的尸,还好好的安葬她就不错了!”

维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如果柯伦永远用这种唯我独尊的自私角度来看事情的话,

是绝听不进什么谏言的。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天真及鲁莽,但仍用毫不悔恨的语气说:“想杀你的人必死,

那么,若是我有这念头,又公开反抗你,大概也是等着上绞架吧?”

“没错!”他立刻回答,“我身为一个领导者,若随意宽恕暗杀及反叛者,可能就

活不到明天了。”

“那么,你就别饶过博恩,也别饶过我吧!”她说的时候,嘴边仿佛带着一抹冷笑。

终于,她虽然没有报仇,至少也可以到爸妈和莉琪的国度去了。

此时,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白衣,表情美丽却冷漠。

她真的一点也不怕死吗,他纳闷的暗忖。

若是其他人用这种态度对他,早不知在他手上断魂多少次了;但每一次碰到维薇,

他就有一种莫可奈何的感觉。他不愿承认自己下不了手,更不愿探究其中的原因,但事

情总要有个了结,他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猖狂”下去。

等博恩的事件告一段落后,他必会彻底的解决她!

柯伦突然发现这念头有些熟悉,等演完黛芙妮、等处理完翠西亚的丧事……他一直

都在等……这种对维薇的纵容,优柔寡断,又岂是他这阿帕基“王子”一贯的作风?

他怒的大吼一声,直奔向木门,打开大嚷:“波格,把她带走,看紧她,别让她走

出房一步,否则唯你是问!”

“是……”波格如蒙大赦,他不明白维薇是如何渡过这一关的,但他无暇细想,只

希望快快将她带离这危险之地。

他们走后,木门又用力地被关上。

※※※

维薇知道,为了某种理由,柯伦放了她,但却只是暂时的而已。

即使在此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她仍觉得博恩不该死,尤其他是贝里特家族仅余的直

系血脉,再想到心碎无望的蒙德和娜塔,她更有一种义不容辞之感。

或许是为诺斯和莉琪、为她的父母、为马修神父、为可怜的义大利农民……也或许

是为了惩罚自己爱上柯伦,而博恩拥有她所没有的勇气,所以,她决定拼死也要救出博

恩!

波格一定不会赞同她的作法,她只有找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亚蓓帮忙。她叫亚蓓去

吉普赛营地传递消息,叫亚蓓准备所有的东西。

在博恩行刑的前一天夜里,亚蓓假扮成维薇睡在床上,而维薇则成老­妇­人,带着面

具,到地牢里演出可能是她此生的最后一出戏。

她曾和吉普赛人住过许多年,熟知一切欺骗和说谎的伎俩,很容易就让士兵们相信

她是来探监的母亲,并且喝下她掺了迷|药的酒。

夜半的地牢里有很多怪声,维薇很快就找到瞪着眼睛无法成眠的博恩。

“你是谁?”他诧异地问。

“嘘!要逃命就跟我来。”她轻声地说。

两人跨过几个倒卧在地的士兵,来到街道上。在令人瑟缩的冷风中,她简洁扼要地

说:“你一直顺着月亮的方向走去,看到吉赛营地后,他们便会指点你到夏湖,湖上有

一条船;可以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博恩仍不死心的问。

“我可以算是你哥哥的朋友。”她说:“你哥哥曾是百姓心目中最敬爱的‘隐面

侠’,现在他死了,我希望你能继续他的­精­神,让‘隐面侠’再重现江湖。”

“真的吗?原来他就是隐面侠……”博恩低声说。

“所以,别再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她说“快点走吧!祝你好运!”

维薇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此刻,城堡里,波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直觉得今大的维薇很怪,在愈想愈不

对劲的情况下,他跑去敲她的房门,却发现只有亚蓓在。

他们两个的争论声很不巧地被泰瑞莎派在此地的亲信听到,那名女仆马上奔去通风

报信,泰瑞莎也立刻来到地牢,和波格碰个正着,整件事情就再遮掩不住了。

泰瑞莎异常兴奋,这样一来,维薇肯定逃不过绞刑了!

她早认为这女人是会变法作怪的女巫,瞧那狐媚的模样,把一个天下无敌的柯伦都

迷得团团转,有维薇在,柯伦根本不碰她,害她在城堡内的地位日惭低落,成了众人嘲

笑的对象。

这次,她终于可以把维薇除得一­干­二净了!

因此,当维薇回到她居住的小花园时,只见四边长廊灯火通明,柯伦、泰瑞莎、瓦

卡的侍卫队及剧团的团员们,都个个面目凝肃地在等待她。

柯伦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一见到她,就将燃得极旺的火把晃到她脸上。维薇感觉

到那灼热的痛,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他狠狠地抓住,他的力道大得快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告诉我,博恩在哪里?”柯伦咬着牙说,靠近的火把,使她的脸看起来如烧融在

赤焰中。

“维蔽并不知道,人是我放的!”波格跪在地上抢着回答。

“对!是我放的,和维薇一点关系都没有!”亚蓓也爬向前,语无伦次地附和。

“你们还想包庇她?”泰瑞莎急忙对柯伦说:“我看他们三个人……不,搞不好是

整个剧团都有份呢!”

“不!博恩是我一个人放走的,他们毫不知情!”维薇清楚地说:“要抓就只抓我

一个!”

“邦主,这次是非办不可了”瓦卡在一旁说:“一个人叫暗杀,两个人以上就是结

党叛国了,你若不对维薇弗德烈施以重刑,以后如何统领天下呢?”

此起彼落的话在柯伦耳边嗡嗡作响,其实地没一句听得真切,因为他眼中只有维薇,

在烈火中,倔强无畏的她更是美丽得惊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没听进我的警告吗?你,公然反对我,现在甚至进一

步采取行动,这个世界上上,没有人敢这样忤逆我柯伦·欧泽,只有你,只有你……”

他说着,火把又靠近了些,维薇头一偏,发丝飞入火焰,由尾端开始燃烧。柯伦的

手对着着火处一按,火灭了,但他仍不放松,一直扯着她的头发,扯到她的眼泪都快掉

下来了。

“为什么?”他吼着。

“我告诉过你,因为我认为博恩罪不该死!”维薇忍着痛说:“你爱用权势去毁灭

一个人,但我宁可用生命去救一个人!”

“救一个人?”柯伦猛地放开她,像听到笑话般讥讽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救一

个人,可能又会毁掉更多的人!”

维薇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己挥手大喊:“把波格剧团的人全打入地牢,要他们死

也要死在一块儿!”

维薇的脸­色­倏地刷白,柯伦则是难看的铁青着一张脸,一边走还一边恨声说:“逆

我者亡!”

在场的人只有泰瑞莎和瓦卡是带着笑脸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维薇·弗德烈就自

已把自己除掉了。

※※※

柯伦手掌上的烧伤己逐渐痊愈,只留下小小淡淡的白­色­疤痕,奇怪的是,这伤口一

直不痛,不论是在扑向维薇燃烧的黑发,或者上草药治疗时。

因为,他的心老是专注在另一些事上面,而除了医生外,他也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

的手被烫红一片。

真可笑!他柯伦自幼除了剑击打仗的伤之外,还没因为女人而流血破皮过!

好几天过去了,他还一直无法下定决心要如何处置维薇,尽管瓦卡和泰瑞莎不断地

催促要将她处以绞刑,以定民心,但他就是刻意不愿去想她在刑台上的模样。

她为什么不怕死呢?柯伦这辈子还没见过不惧死的人。武土们被训练必须慷慨就死,

但他们是有命令、财富或名誉的诱因。而维蔽身为一个女人,会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挺身

而出、仗义执言呢?那超乎常人的勇气,几乎让人联想到基督教的圣徒。

还有波格和亚蓓,他们为了保护维薇,也抢着就死,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多年来,柯伦一直活在唯我独尊的孤立世界,他眼中所见的不是卑贱的奴仆嘴脸,

就是充满算计的馅媚奉承,最多再加上对手死前的恐惧求饶,那全都令人讨厌!

维薇不同,她任何时候都很美,即使在他强迫她上床或送她人地牢时,也都是不可

思议的纯真动人。

天呀!他不能忍受她的死,因为若没有她,这世界会变得多乏味丑陋呀!

另一头正尽心服恃的泰瑞莎可不这么想,她认为,只要维薇活着一天,这世界就会

乌烟瘴气。

这几天来,她曲意承欢,极尽女­性­之柔媚,既然柯伦喜欢穿白衣的黛芙妮,她便放

下头发,佯装成水中­精­灵的模样。

在几杯葡萄酒下肚后,柯伦开始正眼看她。

她马上借机旧事重提的说:“邦主,波格剧团的事该解决了吧?我看,他们根本是

一群巫士巫女,专门用演戏来迷惑人心,甚至散播瘟疫、制造混乱。”

柯伦又闷闷的喝了一杯酒。

泰瑞莎又更近一步的说:“尤其是那个维薇·弗德烈,敢公然和你作对,你若不处

死她,人家会说你已经中了她的魔法,任她摆布了……”

柯伦突然把酒杯摔到她的脸上,怒吼道:“闭嘴!你这讨厌又愚蠢的女人,谁让你

有权利批判我的?快滚开,滚得愈远愈好!”

泰瑞莎捂着脸逃出房间,她那­精­心装扮过的面孔,除了酒和小小的红肿外,还有自

眼中不停涌出的泪水。

柯伦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即使不是很柔情蜜意,对她至少也慷慨大方,不曾打骂过。

但自从维薇来了以后,一切都不同了,而现在,她入了地牢,他更变本加厉。唯一

可解释的是,她在地牢里还持续的念咒施法,所以,柯伦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该怎么办呢?要如何才能置这厉害的女人于死地呢?

※※※

在地牢里,维薇是被单独关在一处的,第一天,她还能用喊叫声向波格他们道歉,

而波格也回答说:“现在讲什么都太迟了。大家好好保重吧!”

身处这样的地方,能如何保重呢?而且,说不定明天就上了绞架。

维薇仍不后悔自己放走了博恩,却遗憾连累了剧团的兄弟姐妹们,她下定决心,一

旦见着了柯伦,无论如何,她也要替无辜的他们开脱。

地牢之中几乎没有日夜,唯一的自然光,是来自某处弯曲的狭洞里。

算算时间,也有四。五天了吧?柯伦没有一点动静,不审判、不刑求、不处死,难

道就要他们和这­阴­腐之地同灭吗?

这时,维薇再一次庆幸自己经历过那段吉普赛流浪的日子,让她不怕湿霉的石壁和

草堆,也不会被老鼠及臭虫惊得哇哇叫,她只讨厌那无止尽的等待。

会不会这就是柯伦惩罚她的方式呢?

窄窄的光逐渐变短,又是一天即将结束。

维薇在有限的光线中走几步,再梳理沾灰打结的长发,拍拍裂开的黑裙,不让自己

因黑暗的来临而陷入沮丧。

绕圈子总能使她情绪松懈,她想唱“风中祭你”,却又不愿让此时平添死亡的气息。

突然,脚步声这远传来,细细碎碎的,不卒像平常送饭的狱卒的声音。她静静地听

着、看着,只见一个穿斗篷,围着长巾的女人走过来。

等她走近,维薇才认出来是泰瑞莎,心中有点吃惊。

泰瑞莎冷着一张脸,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说:“你这迷惑男人的女巫,我今天是要

来送你下地狱的!”

“今天?柯伦邦主要审判我们了吗?”维薇急急的问。

“审判?”泰瑞莎冷笑一声说:“何须费那么大的功夫?女巫自有女巫的处置法。”

她说着,便叫一名士兵打开牢门,放人一个开了盖的陶钵,再迅速锁上牢门。

维薇远远站着,满脸的惊恐。

“这是一条很特殊的蛇,一条由冬眠中被唤醒的蛇,只要它一出钵,便会去咬最接

近它的血­肉­之躯。”泰瑞莎带着恶意的笑说:“而它的毒,会让你必死无疑。”

维薇睁大眼,看着陶钵,呐呐地说:“这是柯伦的意思吗?”

“没错!”泰瑞莎尖声嚷着,“你死了,就不会再对他施毒咒了!”

不!这不像是柯伦的作法,他要人死,是大大方方的,绝不会偷偷摸摸;但此刻,

再探究也没有用了,她看见泰瑞莎转身离去,而钵里的蛇头已经探了出来。

那丑陋的三角头,赤艳的舌信,令人不寒而栗,它灵敏地朝维薇婉蜒而来。怎么办

呢?吉普赛人说,有一种曲调可以迷惑蛇的神志,但她不记得了……

父亲的古拉丁书里曾提到埃及艳后克莉奥佩拉也是因蛇咬而死,还是咬在心口上,

所以,这没什么可怕的……

此时,她脑中一片混乱,她该跑着被蛇追吗……

叫!对了,她该大叫!

维薇奔向栏杆,放声向外喊道:“波格,快救我!波格,快救我……”声音在黑暗

中回荡。

蓦地,自她小腿上窜起一阵剧痛,她翻开裙子,看见蛇的毒牙已深入她的肌肤。

哦!从十年前她死里逃生后,历经过多少艰险,结果,她的命却可笑的没用在报家

仇上,竟得死在这小畜生的手里!

她看着蛇施施然地婉蜒回到钵里,像完成任务的杀手,而她的伤口则由小红点慢慢

肿大变黑。

在巴黎大学的那些医学生是怎么说的……对了,必须放血!

维薇忍着痛,在创口上挤呀捏的,让血一直往外渗,有黑有红;她还记得他们说吸

吮的力量要大,于是,她便俯下身,用嘴不断的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毒血然后,远处有微

弱的响声传来,“波格问,维薇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他,我……我被毒蛇咬了……”她浑身发着抖,额上冒冷汗说。她的话在一

间间牢房传着,最后到了波格耳里。

他着急的抓往栏杆;猛力地摇晃着,并大叫:“维薇,你不能死!”

士兵拿着鞭子来阻止这场­骚­动,但波格不理会,继续中气十足地叫着。

其他犯人见鞭子起不了作用,也跟着一起喊:“维薇,你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对维薇而言,那像远方的浪涛声,她曾和家人在夏湖畔泛舟、

曾和波格在溪里戏水、曾在海崖上埋葬莉琪……而她此刻是身在何处呢?

哦!对了,她中了蛇毒,就要死在这座­阴­暗的地牢里了。

维薇靠好身体,把裙子拉平,再抹去­唇­边的血渍。她是夏贝诺家的女儿,得勇敢坚

强,总不能死得太难看呀……

※※※

柯伦站在高塔,看着他四方的领域。

叔叔朱尼士曾抱着幼小的他,坐在危危欲坠的砖墙上说:“不要怕高,高才能看得

远,远到目光不能到达之处,而那都将是你的!”

他常常觉得奇怪,为何告诉他这些的不是父亲杰利?

父亲的野心极大,在很早的时候,就组十字军东征,对他和母亲长期的不闻不问。

“只要他能少送几个私生子回来和你夺邦主之位就不错了。”

母亲海伦娜说。

所以,杰利死时,柯伦并不伤心。

再往西看,夕阳下,夏湖逐渐幽暗,这片景­色­,又今他想起内心的烦恼。

在博恩逃走的第二天,吉普赛人就拔营而去,更证明这事和维薇脱离不了关系。

其实,他并不在乎博恩的生与死,只不过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年轻人而已,但阿帕

基城一向是严刑重罚,暗杀是必须处绞刑的,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么,放走死刑犯呢?律法上也写着“与之同罪”,但他绝对不会拿维薇去换个博

恩。

还要再关她多久?又要以什么名目来释放她呢城东方向有几名士兵疾跑着,群众似

乎也往那里集中。

“怎么一回事?”柯伦问。

这时,有人匆匆的跑上来说:“报告邦主,地牢发生暴动,人犯大闹个不停!”

柯伦第一个想到的是──维薇呢?

若是平常,他只要派瓦卡去处理就好,但扯到维薇,他就非得亲自出马不可了。

地牢那里,已有瓦卡在坐镇,波格和几个男犯人被绑在木柱上准备受鞭刑。

“是波格带头的。”瓦卡一见到柯伦出现便说。

“是我!是我!”波格发狂地说:“你们既然处死了维薇,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

了?!”

“处死维薇?是谁处死维薇?”柯伦骛骇的猛地抓住他的衣襟问。

“你还装傻,是你,就是你放毒蛇咬死了她!”波格厉声说,头几乎要撞到柯伦。

柯伦整个人呆住了。死了?毒蛇……

他突然大叫:“维薇呢?维薇在哪里?”

狱卒们吓得频频发抖,忙带他往地牢的深处走去,污水滴在他的脸上,秽物踩在他

的脚下,空气也闷得要令人窒息。

他受不了地问:“是谁把维薇关在最里面的?”

“是……是邦主您的命令呀!”狱卒结结巴巴地说。

“去你的命令,明天你们就全给我住进去!”柯伦愤怒至极地说。

在那完全黑暗的地方,两支火把升起,柯伦看着那个连人都站得勉强的牢笼,维薇

竟在这里待了五天?

没有错,那粗糙的栅栏旁就倚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她斜斜地坐着,双眼紧闭,

­唇­角带着血,裙摆上染了一片暗红,地上还有怵目惊心的斑斑点点。

天呀!这么多血,她死了吗?

血,柯伦并不陌生,战场上和刑场上,见过大多死亡的模样;至于女人的死,他也

经历过,就像他前两任妻子珊雅和翠西亚,但从没有一次,会让他如此痛苦,像是到心

要碎了一般。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高高在上的王子之尊,跪爬着将维薇抱出来。

她的四肢下垂,看不出有生命迹象;而她身体之轻,仿如一片秋叶。

惊慌失措中,柯伦用沙哑的声音呐喊道:“快请医生,把全部的医生都请来。”

当他经过执行鞭刑的木柱时,波格像头受伤的野兽般狂吼:“你害死了维蔽!”

柯伦回过头,用布满红丝的眼睛剩着他说:“我不准她死,她就不能死!”

“你以为你是上帝吗?”波格哭出声。

柯伦不再回应,他只觉得手上的秋叶似乎是愈来愈轻了……

※※※

维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如丝,心跳极微,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由各地请来的医生不停地进出,但结论都大同小异,“维薇小姐中的蛇毒极罕见,

在古埃及是专门给人自杀用的,一咬即死。我们不懂维薇小姐怎么会还活着,但要使她

清醒,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无能为力?天底下从未有他柯伦做不到的事啊!

他每天总要进出维薇房间好几次。

有时还由半夜待到天亮,但她总是迷着,不理会他的呼唤。他深切的凝视、他愤怒

的命令。

她终于像黛芙妮藏匿于无知无觉的外皮中,不让他接近,任他有多少权力及财富都

没有用。

阿帕基城的人纷纷谣传着,柯伦邦主中邪了!

他向来是冷酷无情的人,即使以前珊雅夫人和翠西亚夫人病得快死时,他也不曾快

马加鞭四处延医,更不曾守在床畔日日问讯。大家都很好奇,这位维薇姑娘到底有什么

魔力呢?

没错,柯伦也觉得自己变了,攻城掠地成了无趣的游戏,山珍海味形同嚼腊,金银

珠宝暗淡无光,美女佳人只成一段段木头。

他只要维薇,爱她纯净的气质带给他绝美的感受,好像他奋斗一生,她就是他最终

极,也是最珍贵的奖品。

她教会了他感情、心­性­、温柔、坦荡,和心理的痛。

逐渐的,当他能应付内心的挫折时,又想到那陶钵里的蛇。

那天守卫的士兵亘指是泰瑞莎送的,因此,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大厅等她,活像地

狱中来的使者。

泰瑞莎已经听到柯伦种种异常的反应,但她仗着自己在城堡里的身分,和柯伦特殊

的关系,还有海伦娜夫人的宠信及对欧泽家族的一片忠心。相信柯伦不会对她怎么样才

是。

柯伦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问:“是谁教你拿蛇去毒害维薇的?”

“是你呀!”泰瑞莎还很从容地回答,“你不是说要他们全死在一块儿吗?”

柯伦的眼神变得极冷地说:“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自动解释我的话了?又是谁给你权

利爬到我的头上来?你知道你这僭越之罪会有哪一种下场吗?”

泰瑞莎看看一旁的哥哥脸­色­凝重,逐渐明白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罢休,忙跪下来说:

“邦主呀!我绝对不敢僭越!我这全都是为欧泽家族和阿帕基城着想呀!那个维薇·弗

德烈三番两次的反抗你,还和暗杀者串通,难道不应该死吗?”

“即使她该死,也只有我能动手!”柯伦猛地站起来说:“而你私自下毒,我就要

治你的死罪!”

“不!不!柯伦邦主,求你饶了我!”泰瑞莎吓得全身都软了,害怕的看向瓦卡,

“哥,求你救我!”

“邦主,请看在舍妹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瓦卡单膝

跪下说。

“什么苦劳?她自始至终不过是被嫉妒蒙了眼,又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而已。”柯伦

冷笑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在我妻子们面前造谣生事吗?只可惜珊雅和

翠西亚太过软弱无知,轻信了她,以致红颜薄命,这些我都可以不加追究,但她千不该

万不该把恶念动到维薇身上,我要她一命抵一命!”

“邦主,维薇姑娘毕竟还没死呀!”瓦卡说:“泰瑞莎或许不对,但她也是因为太

关爱你的缘故,才会这么做。邦主,求求你,念在我们兄妹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泰瑞

莎不死,她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柯伦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即位饶她不死,我也不想有‘以后’了。泰瑞莎,

我命你明天中午以前离开阿帕基城,永远不准回来!”

“可是,我……”泰瑞莎瘫坐在地上。

“泰瑞莎,你就别再说了,还不快服从命令!”瓦卡拉着妹妹说。

泰瑞莎被半拖了出去,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为了维薇那女巫,

她居然被迫流放?而那女巫即使在昏迷中,也都能够拥有超人的法力,那不成了撒旦?

柯伦在大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想着他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波格了,这男人也有着一

颗嫉妒的心,然后是亚蓓……

他要将所有的障碍一一除去,让维薇孤立,那么,她就能真正属于他了,不是吗?

十年前她从他身边逃开,害他错失培养她成为他理想中女人的样子,但愿现在还不

算太迟。

如果这种心痛和占有欲是爱情,那么,没错,他是爱维薇的,所以,他也要维薇全

心全意地爱上他,只有他。

她的歌只为他唱,舞只为他跳,戏只为他演,生命只为他存在……

为他生,为他死。

不再有抗拒、反对、背叛,及站在别人那一方。

最最重要的是,连死神也不能分开他们!

六、诅咒

被拥在恶魔的怀抱之中,

我盼望一切不是梦,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恶魔的眷爱;

但我又祈求这一切都只是场梦,

因为我们的相爱会是个注定悲剧的诅咒……

维薇轻轻睁开眸子,眼前似有一层雾,雾中有黑­色­人影,像奥林帕斯山的神祗。

黑暗来了又去。

她再次掀起浓浓的长睫,顶上是有蕾丝边的白­色­罩子,是夏湖农庄的家吗?好像不

是!但也不像是吉普赛的帐篷,或是弗德烈教授家那男­性­化的帐子……

她忘记自己长大了,先是八岁,再十岁,再十五岁……然后她听见柯伦的声音,倏

地记起二十岁、地牢及蛇……

“维薇,张开眼睛,我不准你再闭上了!”柯伦大喊着。

雾散去,四周的颜­色­似乎愈来愈多。

她望着柯伦,很想问:“你处死我,又费事救我,这是你爱玩的游戏吗?”

但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觉全身虚脱无力。

另一个长须黑袍的男人走近,维薇事后才知道,他是柯伦由米兰特别请来的名医。

他说:“我就断言她会醒,不是吗,这位姑娘聪明绝项,晓得在中毒之时,立刻挤

出污血,所以才能将毒­性­减至最轻。我倒好奇的想问问,她是从哪里得到这种知识的?”

这问题引起了维薇的兴趣,她努力他说出十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巴黎……大

学。”

“巴黎大学,”那位医生费了一番工夫才明白她的回答,“哦!我还没听过巴黎大

学也收女学生呀?”

“不……弗德烈教授……”她喘一口气说。

“弗德烈教授,他可是在医学和科学方面都很有见解呢!”医生一脸仰慕地说。

维薇轻轻地点头。

弗德烈?柯伦突然灵机一动,抢着问:“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不……他收养我。”她看他一眼说。

“所以,你因此才能过正常生活和接受淑女教育,对不对?”柯伦又问。

维薇的睫毛眨了一眨,似乎又要闭上。

柯伦急了,便开始问她十岁以后,离开阿帕基城的种种,包括到哪些地方,如何谋

生,发生过哪些事。

他一方面是不要她再陷入昏迷,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很有兴趣,他这辈子,除了学

如何当“王子”外,很少去关心周遭的人,更不用说他们过去发生的和未来了。

但由维薇,他发现,人也可以由别种成长方式,来变成聪明智慧并不比他差的人。

也或许维蔽是特殊的,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能与他匹配的女人。

一段时间后,维薇累了,不再回应任何问题。

一旁的医生说,“放心吧!她会慢慢复元的。”

柯伦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她又张开眼说:“波格和亚蓓他们呢?”

他正思索着要如何告诉她时,她又沉沉入睡。

看起来,她的神志还不甚清楚,若她知道剧团的成员已被他驱离,会有什么反应呢?

唉!管他的,他柯伦做事,从来不必向任何人负责的,她也不应该例外!

※※※

但最后,维薇仍是例外的,当她的身体快速地好转后,柯伦便向她解释泰瑞莎私自

送毒蛇,还有波格他们必须离开的事。

“因为波格发起监狱暴动,我若不加以驱逐,只怕就要动用重刑了。”柯伦绝口不

提另一个让他嫉妒的原因。

“我呢?我的罪更重,你为何不驱逐我?”维薇不太能接受波格的离去。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你属于我。”他淡淡答道维薇那时便明白,她完全被孤立了。

复仇之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她想,也好,少了波格,她可以减去一份后顾之

忧,但她又想到,波格也同时带走了那封重要的信,不过,他应该会躲在附近吧?

二月去,三月来、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柯伦特别叫人备好马车,载着她去夏湖农

庄看巴腾。

这些日子以来,维薇可以感受到柯伦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一个素来高傲专横的

人来说,能摆低姿势对她嘘寒问暖,她在感动之余,也有些心惊和不安感。

他是负责的吗?

她的不安感,在柯伦启动书架暗门,通向农庄的阁楼密室时,达到最顶峰。

他为什么带她来这“禁地”?

柯伦似乎看透她的心事般说:“我听见你和医生聊天时,常提到一些古希腊及拉丁

字眼,所以,猜测你对这些书籍会有兴趣。”

维薇因为幼年焚书的印象太过深刻,心理不禁怀疑有诈,她小心地问他说:“这些

不都是教廷的禁书吗?”

“教廷禁一般百姓看,但我不是一般百姓呀!”柯伦微笑地拉她进去。

维薇一脚踏进四面都是书墙的小斗室,那熟悉的羊皮纸味扑面而来。这地方她只偷

偷来过一次,她心目中的圣殿,比她记忆中狭小许多。

但父亲在这儿挑灯夜战的身影是如此巨大!想到此,她忍不往热泪盈眶。

“前一阵子,我常在这里帮你找治蛇毒的书。”柯伦说。

维薇为掩饰泪痕,忙用手去碰那些里着古老羊皮的,念着“维吉、柏拉图、赛诺芬、

辛尼加、恩尼伍斯、毕达哥拉斯……”

“你都知道这些人吗,”柯伦惊讶地说。

“不完全清楚,女孩子通常是不被允许读太多书的。”维薇说。

“但你仍然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女人。”他不经意地说。

柯伦是在称赞她吗?这实在太稀奇了,维蔽想仔细看他的表情,他却转过身,拿着

本“古希腊诸神监”说:“在我们演‘阿彼罗和黛芙妮’时,我还来读过这本书,并且

发现这个”。

他说着,便从书堆里找生只古瓮,它有着橘黄|­色­的底,上面涂着一层黑釉,长形带

双耳的瓮身,上面画着背弓箭的阿波罗,正执意又痴情地追逐着一名年轻的女于。

“你应该猜出那名女子是谁了吧,”柯伦问。

“黛芙妮。”维薇点点头说。

“这古瓮已经有近一千年的历史了。”他的身体亲密地靠着她,气息吐在她的脖子

上。

维薇不自在地挪移身子,都一眼看到那本“忘情之水”的古波斯诗集。她急忙用手

翻开,书中的那位老人人并没有消失,仍处在找不到自己世界的痛苦中,而书的附页,

以前她看不懂之处,其实是一副谜幻药方的配法。

看到药方,她想到诺斯和莉琪,忍不住语带指控他说:“你所调制的‘忘情之水’,

到底害了多少人呢?”

柯伦的身体霎时僵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用防御的口吻说:“‘忘情之水’并

不害人,它只是教人忘却痛苦、烦忧及牵绊,它让人的世界单纯许多。”

“但它却造成了诺斯和莉琪的惨剧!”维薇哀痛地说:“你实在没有权利用它来主

宰任何人的未来,在诺斯悲愤而死的那一瞬间,你都没感觉到自己的残忍吗?”

“这残忍,不也有你的一份吗?”他冷冷地说。

“没错,我是很悔恨,因为我了解失去所爱的痛苦。”她低声说:“但你不,你完

全不懂那种连神力也无法治愈的伤口。”

她竟如此说?!这么多天来,她难道没有看见她所带给他的灾难?还有他所表达的

殷勤与爱意?

“你……你竟敢说我不懂爱,无情无义,没有人­性­?”他突然铁青着脸,取下身上

的刀剑放在一旁,直直地站着说:“你不是一直要替诺斯他们报仇吗?现在我手无寸铁,

身旁也没有侍卫,你何不一刀捅过来,以泄心头之恨呢?”

他是在开玩笑吗?维琪惊恐地瞪着他。

“你杀呀!这正是你的好机会。”他甚至拿把刀放在她的手上,“只要你敢动手,

以上帝之名,我绝对不会还手!”

刀柄握在她的掌中,刀尖指向他,而他似乎还嫌不够,迳自走近一步,胸膛顶着她

的刀尖。

“只要轻轻一按,那个无恶不作、残暴凶狠的柯伦就会心脏穿孔,流血至死,而你

也将为诺斯出之口气,为万民众邦除害,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他的声音如蛊惑人的

迷|药,让她沉浸在一种恍惚中。

“要不要我帮你呢?”他握住她的手,眼中有着疯狂之­色­。

在他碰到她的一刹那,她蓦地手一松,刀子掉落在地上。

她哭着说:“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能……”

柯伦动容的拥着她,狂热地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说:“你下不了手,因为你爱我,

对不对?”

维薇的反应是扑向他的怀里,想遮掩她的羞愧,但却听到他如雷的心跳,还有他在

耳边的倾诉。

“你怎么能说我不懂爱呢?以前我或许没经历过,但自从你中了蛇毒后,我才发现

我不能忍受失去你。维薇,你既知道爱,为何没有看出我的爱呢?”

维薇震惊得无法抬头,她希望一切不是梦,她得到了柯伦的眷爱;又希望一切是场

梦,因为他们的相爱是会被诅咒呀!

但柯伦并没有察觉她更酸楚的心,继续说:“我从来不曾对任何女子有过这种感觉,

在第一次饶你不死时,我便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矛盾中,以后的第二次。第二次,我才

逐渐明白,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可能真正的处罚你。你看,你对我的魔力是不是

很大呢?”

“我做任何事,你都不罚我吗?”她终于抬起头问。

“只要你爱我,发誓属于我,永远站在我这一边。”他说。

“如果你那一边是错的呢?”她问。

“那你就和我错到底。,”他轻声的说:“相爱的人之间,绝容不下背叛、欺骗和

猜疑,你明白吗?”

维薇的心窜过一阵冷意。果真,要爱柯伦这种人,非常不容易;而被柯伦爱上,也

是艰险重重。

此刻,他们相拥在禁忌的密室中,也像站在禁忌的刀锋上。

若不可猜疑,那她该不该说出此行的目的及那封信的秘密呢?到时,柯伦会站在哪

一个立场呢?

维薇犹豫地正要开口,柯伦突然放开她说:“听,有快马朝农庄奔来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秘室,来到楼下大厅,一名武士行礼说:“报告邦主,朱尼土主

教己在阿帕基城外,再半日就会到达。”

“奇怪,他今年怎么早到了?”柯伦看维薇一眼说。

维薇全身僵硬起来,她不知道朱尼土是早到还是晚到,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就要和

最大的敌人碰面了。

那把Сhā不进柯伦胸膛的刀,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刺穿朱尼士的心脏!

※※※

柯伦回到广场时,仆役们已将道路清到翠绿大厦的前面,红毯铺好,帐幕搭起,摆

足排场,以迎接未来的教皇朱尼土。

马车缓缓行近,一身红帽绒袍子的朱尼士由人搀扶而下。他长得瘦瘦高高的,一脸

清俊中带着严厉,站在柯伦身旁,两人容貌神似,明显地是同一家人。

他伸出戴满戒指的手,拍拍柯伦的肩,要笑不笑地说:“一年不见,我们之间有很

多事需要谈谈。”

熟悉叔父语气的柯伦,终于确定他比预期的早到,绝非偶然。

朱尼士很满意地看了看新盖好的大教堂及才修好的钟楼,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

挂满族徽盾牌及旗帜的大厅。

“不错,不错。”朱尼士一边坐下,一边点头地说:“阿帕基的气势是愈来愈不同

凡响了,若再多设一些工商会,多建几处宫殿,就足够当义大利的首府了。”

“老教皇的身体还好吧?”柯伦问。

“还不是老样子,很多事必须由我处理,”朱尼士笑笑说:“我已经叫各地教会多

捐款项,来为教皇的健康祈福。对了,你的武器买卖做得如何?”

“上回英法之间的和谈没有成功,我们这里自然就大发利市。”柯伦回答。

“嘿!最好没有成功,让他们打个长长久久。我们就财源滚滚,世世代代吃不完。”

朱尼士呵呵笑了两声,之后又变个表情说:“我听说翠西亚的事了,你也真倒楣,怎么

两任妻子都这样禁不起折腾呢?”

“但我也获得了两座地理位置绝佳的城,不是吗?”柯伦淡淡地说。

“那么,第三次我们就越过阿尔卑斯山,向神圣罗马帝国‘进攻’如何?”朱尼士

兴致盎然地说。

“我没兴趣。”柯伦立刻拒绝。

“你是嫌那位日耳曼公主丑,对不对?”朱尼士想想说:“威尼斯邦主之女倒是不

错,但我们已经收买了黑骑士,义大利南部已是囊中之物,实在没必要娶一个没有用的

女人回来。”

“叔叔,无论是谁,我都不要,因为我暂时还没有娶新欧泽夫人的打算。”柯伦坦

白地说。

朱尼士看着他,手指点了两下桌子,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为了那个叫维薇的歌

女?”

是什么人透露出去的,柯伦的心中级为吃惊,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当然不

是,她和我娶不娶妻毫不相­干­。”

“可是我却听说,那女人能歌善舞,极尽妖媚之能事。你不但和她同台演出,还对

她言听计从,连她公开反对你,当众辩驳你,又放走暗杀你的人,你还纵容她,让她在

阿帕基城内愈来愈嚣张跋扈,是不是有这回事?”朱尼士的笑脸不再,面­色­十分凝重。

“八成是泰瑞莎跑到我母亲那儿去搬弄是非!我当初就该杀了她,不然,至少也该

割了她的舌头,那可恶的女人!”柯伦忿忿地说。

“我才不在乎泰瑞莎可不可恶,”朱尼士盯着他说:“我只想知道,维薇那女人对

你的影响力有多大?”

“维薇能有什么影响力?她只不过是个会唱歌跳舞的吉普赛女郎而已。”柯伦故作

潇洒地说:“我很享受她的陪伴,一个男人,尤其像我这种一邦之主,有几个情­妇­或红

粉知己,又有什么稀奇呢?”

“普赛女郎?我听你这番话,就晓得你中了那女人的邪道了。”朱尼士连眉毛都皱

起来了,“你恐怕连她的真实身分都还不清楚吧?”

“什么真实身分?”柯伦谨慎地问。心想,维薇还有什么不曾向他坦白的事吗?

“你叫她来,就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了。”朱尼士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

柯伦的心中开始有不祥的预感,朱尼士分明是为维薇而来,若非事态严重,他绝不

会如此劳师动众;而她,这个他用心爱上的女人,会不会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呢?

※※※

维薇看着游行似的队伍经过后,便静静地坐在房内,梳着浓黑晶亮的长发,穿上质

地极好,有紫红细花纹的米白­色­长袍。

不知为什么,她老觉得朱尼上会召见她,所以,当侍卫来带领她时,她表现得十分

从容,甚至还记得拿一把小刀藏在腰间的袋里。

有时不是你选择时机,而是时机选择你!

在农庄的密室里,柯伦说爱她,但他同时也是善变,她井没有把握下一次再见面时,

他是否仍有一样的心境。

就像一首民间的吟咏传唱──他的心如沙漠,爱只是短暂的雨水,来得急。也去得

快。

在她踏进大厅时,全部的人都紧盯着她。

为首的是朱尼士,让她惊讶的是泰瑞莎和黑骑士霍克,而最教她无法承受的是柯伦,

他的脸又变成他们初见面时的陌生及冷漠。

“嗯!维薇姑娘果然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貌。”朱尼土向她走来,说:“我们现在

正在讨论,你到底是维薇弗德烈,还是维薇·夏贝诺?”

维薇心一惊,但目光在看到霍克之际,便明白是他出卖了自己。

以多年的表演经验,她很冷静地说:“我当然是维薇·弗德烈,因为维薇·夏贝诺

旱在十年前就死在你们的手里,连尸骨都不存在了,你们忘了吗?”

“她胡说!”霍克先沉不住气地叫道:“她明明曾亲口说她是尼尔·夏贝诺的女儿,

还鼓动我来攻击欧泽家族,我可以在主的面前,以我的人头担保,我说的都是真话!”

“所以,你还是选择亲吻毒蛇了吗?”维薇瞪着霍克说:“天呀!你白白污了‘黑

骑士’之名,你的骑士­精­神呢?你不是要替杰利邦主报仇吗?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来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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