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蛋是第一次随队出来做事,也是第一次进入充满传奇色彩的怒山。作为新人,这一路他谨言慎行,力争做好上面交待下来的每件事,甚至没有心思去欣赏怒山让人心折的美妙风景。
虽然名叫王三蛋,但他不喜欢吃鸡蛋,当然下面也不会真的有三个蛋蛋。之所以会拥有这个被很多人嘲笑过的名字,只因他父亲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如同那些话本里的故事一般,他珍惜每次上天赐予的机会,终于成为一个修行者,悬梁刺股也好咬牙坚持也罢,起码现在有了事情做,每个月都能赚到一笔银子养活父母,他很满足。
王三蛋在那个阴暗的地方学了很多杀人的本事,却从来没有杀过人,来的路上他也曾幻想过杀人会是什么感觉,杀个陌生人和杀掉邻居家那个刁钻恶毒的老女人的感觉有什么不同?但他不敢去多想,因为他现在是大统领的亲随,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以免还没杀过人就被脾气有些古怪的大统领一指头弹死。
清晨的阳光透着树叶间照进山里,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碎影。
王三蛋伺候大统领漱洗用饭,即便是在山里,他们依然拥有非常好的生活条件,这要得益于组织本身的强大。
大统领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竟然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看到这么反常的迹象,王三蛋在心中有些不恭敬地思忖着:看来今天任务就要完成了,难怪大统领心情会变好。他们都说只要能完成任务,组织就会得到丰厚的奖赏,即便是像大统领这样深不可测的大修行者,也许都没办法免俗吧?
“三蛋,你在想什么?”大统领瞅着身边呆立的亲随,有些好奇地问道。
王三蛋闻言一惊,刹那间冷汗便从脊背上冒了出来,幸好他脑子转得快,连忙笑着回道:“属下一想到今天就能完成任务,心里就特别高兴,所以有些失神,请大统领恕罪。”
“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不喜欢杀人”,大统领望着远方,继续问道:“今天完成任务?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属下听同仁们说,只要大统领出马,不管是什么样的罪人都手到擒来,想完成任务那是易如反掌。这几天在怒山里歇息,想必大统领是为了观赏这山中美景,至于那些罪人,无非是让他们多苟活几天罢了。”王三蛋恭敬地回答着。
“还挺会拍马屁。”大统领哂笑一声,对他的恭维不置可否。王三蛋肃立一旁,自然不知道首领的思绪已经飘回了半月前。那是个飘着蒙蒙细雨的初春傍晚,路上行人寥寥,宽阔的大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街旁匆匆行走的老仆。
老仆神色很慌张,随着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脚步也愈发慌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一点回到家,让他们逃走,逃进深山老林再也不要和人世间接触。不管如何,能保住命都是幸事。
然而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刚刚拐进小巷,很快就要看到家门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盖住,呼救的声音还没喊出口,脑后便遭重击,眼前顿时一黑。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身处何方,周遭是阴暗且潮湿的墙壁,面前摆放着一张椅子。和老仆心中所想的不一样,这里没有任何用来审讯的刑具。
时间过了很久,当老仆心中忐忑地迎来审讯者时,发现那是一个和这间阴暗地牢格格不入的刚毅男人,他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那张椅子上,凝视老仆片刻,开口后声音很低沉:“你是条汉子,所以我让他们对你不要动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路金博和路金玲,你想留下哪一个?”
老仆浑身一颤,这么多年的坚持、悔恨和勇气,被面前男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击得粉碎。
“大人……”他睁大眼睛望着对面的男人,良久,两行浊泪缓缓流下来。
“放不下?”男人莫名叹口气,说道:“既然放不下,当初就应该逃的越远越好,留在这里有什么好?”
老仆很想说,自己也要养家,离开这片熟悉的地方,去往陌生的他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还想说,这本来是你们之间的战争,我只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我的生死对于你们来说,又何必在意?
可是话到嘴边,却再也吐不出去,唯有膝盖缓缓弯下去,他跪在男人面前以头触地,呛声呜咽道:“只求大人放过我的一对子女。”
男人微微点头,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走到门边时对身旁肃立的手下说道:“给他留个全尸。”
“是!”
大统领将思绪收回,目光所及,日头有些刺眼,他自嘲地笑笑,心想听闻生前作恶的人死后都会被扔进魔窟受尽千般折磨,自己这样的人若是去了,怎么也得是最高级别的待遇吧?
王三蛋依旧沉默地站在一边,大统领挥挥手,有些意兴阑珊地吩咐道:“出发。”
一个指令下去,原本平静的山野间忽然冒出来无数个人头,在王三蛋的带领下寻路向后山村行去。与此同时,带着一条大黄狗的少年正在深山里跋涉,与他们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他们的驻地离后山村并不算很远,当远远地能望见村庄上空的炊烟时,大统领手一抬,整个行进间的队伍立刻停下来,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王三蛋来到大统领的身边,满脸疑惑表情地问道:“大统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那个老家伙很难对付呢,我带他怒山的风景,然后你们就把村子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过”,大统领稍稍停顿,忽又沉声说道:“全部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