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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这时候程一什麽都没想,脑子里空白一片。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是:在游戏里淋雨,会不会真的感冒?

游戏里并没有肌肤接触的感觉,接吻当然也不可能有感觉。可是程一却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他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手按了下线选项。

摘下头盔之後程一觉得脸热的厉害,头晕晕的……

小白龙那算是怎麽一回子事儿?

程一昏昏沈沈的抱著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是……开玩笑?还是,想安慰他一下?

又或者……

程一摸摸自己的头,还没有镇静下来。刚才可能自己反应太过头了。但是刚经过罗斐那件事,现在他就和惊弓之鸟似的。

要过了一夜睡醒,程一才发现自己不是被刺激的太厉害,而是真的感冒了,发起了低烧。三餐都是宋小舟给他送进来的,药,水,病号餐。宋小舟象只忙碌的小蜜蜂,进进出出。何沛早上也过来了一次,那会儿宋小舟坐在床前给程一测了下­体­温,然後从药箱里拿出药水来,滴了几滴在水杯里,搅了两下,说:“喝吧。”

“其实不严重,不吃药也没关系。”

“吃!”

宋小舟小小的一张脸上露出十分严肃的神情来,绝对是不容商量的。

程一没办法,只好接过水杯喝下去,药水并没有什麽异味,程一把空杯子递回去,小舟接过杯子出去又端著一碗稀饭进来,何沛一直站在门边,他这个人很奇怪,一开始的时候觉得他十分不适合这里,显的格格不入,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个人也算是挺温和好处的,不找碴也不多话,站在门边也不让人觉得不和谐。

程一接过稀饭,用调羹搅了两下,里面有细细的快要被熬化了的鱼­肉­丝,喝起来倒没腥味儿,满满一碗都喝下去了,只觉得肚子涨的鼓鼓的,想下床却被宋小舟拦住:“喂,你别乱动,想要拿什麽我递给你。”

程一苦笑:“我要去厕所。”

“哦……”宋小舟这才缩回手,说:“那你小心著点儿。”

“切,就是有点感冒,让你说的我跟重病不治了似的。”

不过脚底下是有点软绵绵的,程一对自己为什麽会有现在的症状是很清楚,当然不是在游戏里淋了雨的关系。

卫生间的镜子有些模糊了,程一伸手抹了几下。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有些憔悴,额前的头发快要挡住了眼睛,看起来一点生气也没有。

其实他的身体在上次事故之後所受的外伤是早已经好了,但是体质却似乎一直没恢复。不过也是,总是闷在屋子里不动弹,身体素质也不会平白的好起来。

但是冬季太冷,户外的温度这几年越来越低,甚至许多人都停止了冬季的工作,请长假或是转变工作方式在室内待著。就算想要偶尔出去跑跑步,看外面始终没有融化过的积雪,也不太可能。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程一条件反­射­的说:“进来。”

说完他就愣了下,这是洗手间,又不是在客厅里房间里,说什麽进来啊。

不过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宋小舟而是何沛。

“你在里面有一会儿了,身体很不舒服吗?”

程一有点意外,如果说是放心不下,也应该是宋小舟……但是毕竟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何沛的关心也不是特别突兀。

“没事儿。”程一洗过手:“你别被宋小舟咋咋呼呼的给误导了,其实我就是有点小感冒。”程一摸摸脑门儿:“喏,已经退烧了。”

何沛点点头:“要是不舒服就回去躺著吧,或者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就这点儿小病哪用得著去医院啊。”何沛说:“对了,你不用上班?”

“今天休息。”

“哦。”程一慢慢的挪著步子回房间去,身体放松摊在床上,何沛没有再跟过来说什麽。

程一觉得有点昏昏沈沈的,脑袋里象是灌满了铅,思考变的很艰难,很慢。这一次可能要过两天才能慢慢好转了,虽然心里惦记著自己在游戏里的苹果桃子什麽的该成熟了,可是现在的身体状况去玩游戏也实在行不通。还有……

罗斐从昨天走了之後,倒是一直没什麽消息。也许他已经离开了,这样自然再好不过。不过程一却觉得隐隐的不安,罗斐为什麽突然又回来了呢,而且还对他说那些话,还有,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程一知道自己身体弱,但是如果不是罗斐半强迫著他的­性­事,也不会让他的身体现在这样虚弱。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程一觉得很不解乏,看看时间,快到中饭时了。宋小舟做了一碗­鸡­蛋面端进来,又态度强硬的让他服了药才能吃饭。程一拿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条,忽然觉得感慨:“幸好啊幸好,要不是有你在,我现在躺在这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水没有饭也没有,可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你既然知道,那就快点儿好起来啊。”宋小舟瞥他一眼,按了一下测温仪:“嗯,烧倒是退了,你别忘了得多喝水。”他想了想,又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可是晚上我有事得出去,那你怎麽吃饭呢?”

程一说:“我又不是断了手脚,冰箱里有吃的,我当然会拿出来热,药我也不会忘吃的。”

“嗯,要不我和人说一声,改明天吧。”

“你还是今天去吧,”程一说:“我又不是什麽重病患者,你别为这个耽误了要紧事。”

宋小舟咬著下­唇­,想了想说:“好吧,我尽量早回来。冰箱里有早上做的炒饭,还有一碗­肉­汤,你自己热了吃。”

“行。”

小舟又嘱咐了半天才出去,这孩子的­性­格有时候让程一觉得他象一只小母­鸡­,整天忙个不停……不过,宋小舟也真是很可爱啊。

程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也实在怪闷的,晚上睡了,上午睡了,这会儿实在睡不著,窗帘被我拉开一条缝,外面又下起雪来了。程一望著一片片飘落的雪花,雪花从细碎渐渐变成絮状,後来看起来就象是羽毛枕破了一样,大片大片的雪花粘在一起,难怪有个形容词叫鹅毛大雪。

程一不知道宋小舟穿的暖和不暖和,最好他能在雪积的深了之前回来,不然可能路上会很难走的。

肚子不饿,但是想著要是自己不吃东西,宋小舟回来铁定是不依不饶,程一在冰箱里找著了他说的炒饭,正想再低下身去找­肉­汤,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扶著冰箱门,就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忽然一双手伸到他的腋下,沈稳有力的把他扶了起来。程一慢慢转过头,眨了下眼,何沛的脸庞离他很近,那张看起来总是很淡然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不要紧吧?”

“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

“你不该那麽低著头的。”何沛扶著他坐在沙发上:“你要拿什麽,我帮你。”

“哦,小舟说有份­肉­汤,让我晚上热著吃。”

何沛低下头看了一下,拿出一个白­色­的饭盒来,里面果然盛著一些炖好的汤。

“嗯,麻烦你了。”程一想自己接过去,何沛却皱了下眉头:“你生病,吃这个恐怕不太合适。”

程一现在反应有点迟钝。

不合适?那什麽合适?下著这麽大的雪,就算想别的,那也得能吃得著啊。

何沛把热过的牛­奶­递给他:“你稍微等一等,我来想办法。”

_______________我是上下章分割线_______________

他拿起电话:“想吃什麽,说吧。”

程一有点好笑,撑著头,想了想说:“我想吃九意斋的酱菜配他们的素杂粥。”

九意斋是本城很有名的一个私房菜馆,不是老客人或是事先订了位子根本吃不到那里的东西,他们也从来不外送,这样的天气开口说想吃,那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了。

何沛却点点头说:“好,那就是九转居的吧。不过你光吃那些也没有营养,再加一样­鸡­­肉­卷,一样卤­肉­酱,就稀饭也很好。”

他说的那麽随意和理所当然,以至於……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

而且,他也的确不是开玩笑,约摸过了半小时,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就送来了。送东西来的人还穿著九意斋的制服,外面罩著一件短大衣,脸冻的红红的。何沛开的门把东西接过来,程一愣愣看著回不过神来。等到何沛把桌子都摆好了,程一才呐呐的说:“你……你和九意斋的老板是不是认识的?”

何沛点头,大大方方的说:“是朋友,关系还不错。你快吃吧,粥还热著。”

程一被热粥和酱菜的香味儿吸引,身不由己的坐下来就吃,抄了好几匙粥才想起来,抬头问他:“你不吃?”

“我不饿。”他冲了一杯热饮,坐在桌子那端翻看报纸。

程一低下头,不吃就不吃吧。

不过屋里的气氛好象有些不一样,热腾腾的食物总让人觉得温暖安慰,气氛似乎也变的和睦融融。

“你今天身体不好,就不要上游戏了。”

“呃?”

半个­鸡­­肉­卷还在嘴里,程一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

“适当放松不妨,但是不要太沈迷啊。”

程一加快速度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我玩的可不是什麽暴力Se情网游啊,很平和的,我觉得在里面心情很好。”

他抖了一下报纸,目光从纸边上扫过来,顿了一下才说:“好吧,那就一小时。”

程一眨眨眼,心说我­干­嘛要听你的。

可是……眼前这情形,吃人嘴短,这句话就说不出来了。况且,对方的出发点也是好意。

“一小时还不够我收完水果撒种上肥的……起码三小时。”

何沛又低下头去看报纸:“一个半小时,不能再多了。”

好吧,一个半就一个半。

虽然还是不怎麽够用,但总比完全不能上要好多了。

程一再登上去的时候,游戏里的天半­阴­不晴的,桃花已经谢了,青青的毛桃挂在林梢,那边一地的土豆长满了草,这一边的玉米则是爬了许多虫子在上面。

程一暗骂一声,小白龙可能也没过来替他照管,一地的草虫疯长,还好天晴了不久,地没有旱。他给地里除了草,又捉了虫,再开了灌溉开关,看著一地总算是清爽了一些,在地头边坐了下来。

那天小白龙那突如其来的……算是吻吧?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迷惘的。

程一摸出笛子,轻轻吹了两声试过音。

他坐在地头那株小槐树底下缓缓吹响笛子。悠扬宛转的笛音从容而柔缓。

程一对音乐没有什麽天赋的,只不过……罗斐热爱这个,所以他多多少少受些影响。

但是和罗斐在一起的时候,他反而什麽也没有学到。吹笛子,是他与罗斐分手之後无意中学会的。

那个小姑娘,後来成了他妻子的女孩子,手把手教他,笛子该怎麽拿,手指要怎麽按,程一学这个不快,也不是特别起劲,只是为了安慰她才学的。因为如果她失望,会扁著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来说:“一一哥,要是我自己身体好,我就自己吹了,可是我现在只能想想而已。”

程一觉得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善於拒绝人。

安慰到後来,甚至成了她丈夫。

可是能给她一些小小的快乐和安慰,程一觉得很值得。

结婚的时候她已经站不起来了,订好的戒指已经比手指的尺寸要大出好多,程一给她戴上戒指,她得握起手来才能不让戒指立刻滑落。

那情景看的程一直心酸。

新婚夜她又进了急救病房,然後再也没有从那里出来过。

她去的时候说,一一哥,我真幸福。

“在想什麽?”

程一抬起头,他想的入神,没留心身边什麽时候多了一个人。

小白龙拿著他的斗笠,站在树旁看著他:“我刚才又听到你吹笛子了。”

“嗯。”

刚才还是青涩的毛桃,已经在笛声中不知不觉的长熟了,露出粉­嫩­的­色­泽。

“刚才那歌也好听。”

“嗯,茉莉花。”

这是一首很老的民歌,是她最喜欢的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花园里就栽著茉莉,花开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如散落在绿海中的白­色­星子。

她曾经接过一小枝来,递给程一说,送你一朵茉莉花。

她说,一一哥,你会幸福的,一定要幸福。

小白龙在他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的果子熟了,不去收吗?”

程一摇摇头,望著枝头累累的桃子说:“我喜欢看著它们挂在枝上的样子,让它们在那儿多待些时间吧。”

风吹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

“倾城,我们在一起吧。”

程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可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14

“为什麽?”小白龙说:“你的眼睛里……明明也充满寂寞。我们又没什麽合不来,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啊。”

“不了。”

“是因为我们认识透过网络吗?其实现在网络有时候比真实还要来的可靠一些。”

“不是的。”程一笑笑:“我能感觉到,你是认真在和我说。但是我的身体和感情,都已经被透支的太厉害了,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种种地,看看花,吹吹笛子。感情,我已经没有­精­力去要了。”

小白龙没说话,程一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不能待太久,还是得把这些果子收了才行,然後就得下线去了。你要带几个走吗?”

小白龙从枝上摘下一个桃子来,游戏里这些小节也细腻逼真,粉­嫩­的桃子上面一层茸毛,还沾著两滴露珠,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喜欢。

“我也不是一个有太多要求的人。”小白龙说:“两个人在一起,觉得放松,自在,舒服。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胸口充实平静,就行了。那种要死要活的热情我也没有,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有家的感觉。”

程一说:“那你想找的不是情人,应该是家人。”

“是啊,可是……我没有父母,也不想要一个孩子。我只是想要有一个陪伴我的人,可以一起携手散步,能安静的坐一起说说话,听他吹笛子……”

程一愣了一下,他已经收获的差不多,又随手把南瓜和香橙的种子撒播下去。

是的……有的人对生活的要求太多,因而劳­骚­满腹。可是有的人就很容易知足。

程一想起,好象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并不求什麽富贵,也不追求别的东西,他只希望有个安定的家,有个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人,两个人相守在一起。

但是……阿斐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对生活的要求完全不一样,所以……

程一想起自己的婚礼,明知道那个女孩子已经没有生机,但是许下誓言的时候,给她套戒指的时候,说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时候,程一是认真的。

他真的,很想有个家,有家人。

哪怕那婚礼只是为了满足快死女孩子和他祖父的心愿。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转眼就会失去。

但是在那一刻,他认真,而满足。

小白龙站在那里安静的看著他,程一低下头说:“我要下线了。”

“嗯。”小白龙什麽也没有说,这让程一既觉得轻松,又有些……其他的说不清楚的东西在胸口泛上来。

退出游戏的时候,眼前的界面变成青郁郁的天空,还有悠闲的掠过的白­色­云朵。

程一是躺在床上上的游戏,眼前的游戏画面慢慢的变暗,消失,他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客厅似乎有人在说话,不过戴著头盔只能听到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动静。

程一有点纳闷,这个头盔款式很旧,很沈厚,也隔音。如果说话声音不很大很响的话,那戴著头盔的人是不可能听到的。

他把头盔摘下来,清晰的人声一下子涌进耳朵里。

客厅里的确有人在说话,正确的说,象是在争执吵架,声音都很大。

程一听出其中一个是小舟,另一个却很陌生。

这是怎麽了?

程一推开门,那声音更大了。

“我再说一次,你立刻,马上跟我回去!”那个陌生人说。

小舟毫不客气:“回?那不是我的家,我不去!”

“别胡闹了!你离家出走不算,连学都不去上了!你到想怎麽样?”

“我不是离家出走!我姓宋,你姓吕,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要住哪里,上不上学,我将来的前途也都用不著你­操­心!”

“你怎麽出来了?”

一双手从後在扶住程一的肩膀。程一转过头,何沛正站在他身後。

客厅里正在争吵的两个人也发现他们站在走廊这里,宋小舟的神­色­很不好看,小脸儿煞白,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那个和他争执的人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浓眉黑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不会太好的人。

他正皱起眉头来问:“这两个人是谁?”

程一从来没听到宋小舟说话那麽尖锐过。不过这个孩子天生声音就比较低,有些哑。平时听挺柔和的,就算是现在这样气急败坏,听著也不刺耳难听。

“你管得著吗?姓吕的,我再说一次,我和你,和你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马上给我走!”

那个人一把拉住宋小舟指著房门的手:“别再闹了!快跟我回去!”

“吕杰你放开!我说了我不会再到你们吕家去!”

再不管就要上演全武行了,程一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没开口,何沛先出声了。

“吕先生,我想你的提议小舟他并不接受,你最好也不要使用蛮力对付他。”

吕杰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这是我家的家事!他是我弟弟,你们不用管。”

“我才不是你弟!”宋小舟象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说:“我姓宋!不姓吕!”

程一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却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吵架,何沛的声音虽然还是淡淡的,却能听出里面的关切之意:“你快回去躺著吧。”

我是又迟睡的分割线─

每天都对自己说早睡早起,每天都食言而……肥。。。。

15

然後就这麽乱的时候,门旁的通讯器又滴滴的响起来。

何沛比他动作快,过去接通了,问是谁,宋小舟和吕杰的声音倒是因为这样一打岔而停下来了,通讯器里那人说:“请问程一先生是住这里吗?”

程一愣了一下,何沛问:“你哪位?”

程一有点意外,他走过去,看看小屏幕上面,那个穿著得体气质冷峻的人,叹了口气:“你怎麽来啦?”

门外面那人微笑:“行了,快让我进去,外面可真冷。”

程一把门打开,门外那人穿著藏蓝的外套,浅米长裤,个子很高,一副心情不怎麽好的样子,皱起的眉头,动作显的急躁僵硬,只差没在额头上凿出“生人勿近”的字样来。

“你……你怎麽来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儿,还是老实在屋里待著吧。”来人跺了两下脚,很自来熟的在门口找了一双拖鞋换上。宋小舟嘀咕了一声:“那我新买的,我自己还没穿呢……”

“我给你发邮件,你怎麽一封不回啊?”

“嗯,”程一实话实说:“我不想回。”

“嘿,你倒是……”那个人看看屋里站著的,有高有矮表情各异的男人,目光显的极为锐利,仿佛在评估这些都是什麽人。

“你有客人?”

屋里面宋小舟气呼呼的,脸涨的通红,吕杰压抑著恼火的神情,何沛倒是很自然放松的样子,靠坐在门边的小墙柜上,伸直的一双腿显的特别修长。

“嗯,”程一也不知道怎麽解释。

一个人住的时候,觉得屋子特别空旷,晚上起来上洗手间,脚步声都仿佛有回音似的。可是现在这屋里怎麽显的这麽挤呢?

何沛站直身,对宋小舟他们两个人说:“你们要麽呢去门外谈,要麽就进房间谈,别在这儿啦,妨碍别人。”

“那就去门外!”吕杰答应的特别快,看来是求之不得。宋小舟却皱著一张脸,说:“算了,进屋说吧。”

要是到了门外面,吕杰那麽大力气,把自己往车上一扔就能带走。

他们两个人进了房间,何沛倒比程一更象主人,倒了茶端出来给那个人,笑容很和煦:“你好,我叫何沛,你怎麽称呼?”

“刘燹。”他话语简短,不过程一懒洋洋的跟了句:“都喊他刘三。”

刘燹看他一眼,长眉一展:“你病了?”

“不是什麽病,就有点感冒。”

刘燹点个头,看看何沛,又看看这间不大的客厅:“这就是你说的老房子啊?我还以为得多旧呢,看起来还不错,交通也算方便。”

“嗯。”程一说:“进我房间说吧,你这麽远跑来,肯定不是为看看我家的旧房子。”

这边一关门,那边刘燹的脸­色­更黑了:“你这里怎麽搞的?乱糟糟的这都什麽人啊?这是休养的地方吗?”

“唉,”程一想说,也就今天人多,让你撞见了:“今天意外啊。一个人住著挺闷的,然後我就把把房子租了两间出去,平时家里挺安静的,就今天巧了,偏偏你还这会儿来。”

“这里天气冷的很,恐怕你也没什麽地方能出去散心什麽的,要我说,你还是搬回去住,我省心,你省事,大家都好。”

“不了,”程一给他把椅子挪过来请他坐,自己觉得还是有些头重脚轻,但是不想当著他的面吃药或是躺下休息,就坐在床沿:“我都说我,我喜欢自己家。”

程一脸­色­不好,就算强打­精­神,刘燹也可不迟钝,说:“你不舒服就躺下,吃药了吗?”

“早上吃了。”

意思就是这会儿还没吃。

刘燹看他就著水喝了点药水,坐在床边也显的不那麽牢靠,好象要散架似的,说:“你躺下吧,康复疗程是不是最近也没有去做?”

“张大夫说没事了,好好休息不劳累就没问题。”

“你躺著吧,听我说就行。”

刘燹把包打开,拿出一叠很厚的文件:“我带来一些文件,需要你签字。”

要是一直撑著,可能还能撑住,一躺下来,程一就觉得自己是很累。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不觉得,虽然是用的最省劲儿的姿势,但是游戏毕竟还是消耗­精­神体力的。

“要是财产文件,我已经说过了,你要就给你,你不要就捐了,反正和我没关系。”

刘燹把笔递给他:“就算转让给我,你也得签字对吧?”

程一翻了两下,然後在文件後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文件很多,很有份量。这些纸页背後的东西,也同样有份量。

刘燹以前就问过他,为什麽这些他都不要?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把这样的一笔财产随随便便的放弃呢?

“如果没有这些,我想,大家的生活,都会简单,幸福的多。最起码,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我就不会象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钱这种东西,够吃饮饱,有地方住,不用为明天担心就可以了,再多的话,其实对我没有用处,反而要为它担心受罪,那还不如不要。”

刘燹的嘴­唇­紧紧抿起来,脸部的线条显得非常严肃。

“但是其中有部分是无法转让或是捐赠的财产……”刘燹指给他看:“贺家的的两所老宅子,还有一些是玉娟祖母,曾祖母,外祖母留给她的首饰和物件,这些东西都不可出卖转让。”

“啊……这些……”程一转头看他:“给你也不行?”

“不行,我姓刘,不姓贺。”

“我也不姓啊。”

“可是你玉娟的丈夫啊。”

程一抓抓头:“那,麻烦你先替我收著,行不行?”

刘燹动作­干­脆的拿出两张名片给他:“你和这两个人联系,别再什麽都扔给我了。”

程一收下名片,然後他的手碰到刘燹的手指。

“喂,你手这麽烫?”刘燹试试他额头:“发烧了。”

“我抽屉里有药……”

刘燹根本忽视他的意见,自顾自拿出手机来。

“康大夫吗?我是刘燹,对对,我现在在程一这里,他没找过你,我知道,我现在告诉你地址,你方便过来一下吧?嗯,好。”刘燹把程一的地址报出去,对方在那边保证说半小时就可以赶到。

“没什麽的,不严重,­干­嘛麻烦人家,这麽大雪天跑来……”

“你躺著吧,老实点儿别乱动。”

刘燹不由分说把他按倒,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程一反抗了两下,可惜势微力弱,抗拒不了刘燹的恶霸势力。

“好好,我睡,我睡还不行吗。”

门被敲了两下,然後何沛推开了门。

“程一,你有客人。”

又有?

程一睁开眼,刘燹动作也停下来了。

在何沛身後,门外走廊里站著另外一个人。

程一觉得有点头痛……

罗斐脸­色­很不好看,站在那里,目光冷冷的,一言不发。

++++++++

一一家的人气旺,真是旺啊。。。

16

程一无奈了。

说实在的,以前找房客的原因是因为这房子太冷清。养父还在的时候,这屋子里总是笑声不断。他的人缘很好,邻居朋友不断。他还从街上捡过流浪猫流浪狗,有两次还捡过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当然,後来给人家送回去了。但是现在这房子里只剩了自己,自己又是个不善交际不爱出去走动的个­性­,所以找了两个房客来。但是……

人气太旺,似乎也不好哇。

刘燹站直身,看了一眼门口两个人,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转过头对程一说:“你这里吵吵闹闹怎麽能养病呢?我说,你不如搬去老宅子住,那里安静。”

“你生病了?”

“你要搬家?”

何沛和罗斐同时问了不同的问题。

“我不搬。有点发烧,不是什麽大病。”

开玩笑,那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说,程一还给贺家老爷子做伴解闷儿的时候去老宅那里取过东西,别说人了,一路上连狗都不见一只,真会闷死人。连贺老爷子一个行将就木土埋半截的人都嫌那里太死静太冷清,自己要去了非活活憋死不可。

何沛说:“罗先生也看见了,程一他的确是病了,不然你改天再来?”

罗斐毫不客气:“你只是他的房客,我可在这儿长大的,用不著你来招呼我。”

程一抱著被子坐起来,觉得脑袋里象是有个人挥著大锤子在猛敲猛砸。罗斐­性­子急又骄傲,何沛这个人绵里藏针似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这个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

程一觉得头更疼了。

隔壁房间突然砰的一声响,好象什麽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程一转过头,当然墙壁不可能告诉他答案,但是宋小舟的声音却听到了:“混蛋!放开我!”

老房子隔音还是不错的,但这样还能听到,说明宋小舟真的喊的非常大声。

“该看看隔壁怎麽了。”

他这麽说了之後,刘燹不动,罗斐也不动,还是何沛挪动脚步去敲门。

“小舟,你怎麽样了?”

那屋的门砰一声的几乎是撞开的,我都听到门弹到了另一边的墙壁上又被撞击回来的声音,宋小舟的嗓子都变了调:“滚!马上滚蛋!”

程一真想晕过去。小说里生病的男女主角总是可以很轻易的晕倒,然後一切麻烦都可以交给清醒的人,等自己醒来後再面对一切。但是眼下显然不可能。

“刘燹,你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给你。”

刘燹嘴角抿了一下,大概是个笑容,但是角度太吝啬,让人看不出任何笑意来。

“好,那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联系你。”

刘燹的目光在罗斐身上停留了大概一两秒,然後拿了包很痛快的转身走人了。

“你坐吧。”

程一揉揉额角:“你的工作不要了吗?”

他觉得罗斐应该已经回去了才对,他的身份,他的工作的­性­质能让他在这里停留这麽长时间吗?

“我来是想和你说,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去。”

程一诧异的抬起头来,看著眼前的人。罗斐能象今天这样持续的走红,他的俊美帮他的成功增添了不少的砝码。

他坐在那里的样子,会令无数他的歌迷影迷尖叫,女歌迷大概还会晕倒几个。记得以前有次新闻就报道过类似事件,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罗斐的目光和态度都让程一感觉到不……自在。

不自在。

他的直觉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但是直觉并不能帮他解决问题。

眼前的这个人,程一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每次一遇到他,或是伤身或是伤心,反正总得伤点儿什麽。

“你怎麽病了?”

程一很想说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但是他只是说:“小伤风,要好了。”

“你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吗?”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啊吧?程一很想翻白眼。对於这个早就不来往的旧情人,而且还是害他现在生病的罪魁祸首──程一觉得自己的心情挺复杂。

但是,不恨他。

就算发生前天那样的事,程一对这个人也实在恨不起来。

也许对他的爱已经变成了沈淀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也可能是,少年时候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他对这个家夥有一种“恋爱不成交情在”的错误感觉。

好吧……程一在心里对自己承认,这家夥实在长的太好了,而且经过这麽多年演艺生涯的磨砺之後,简直象颗光芒四­射­的完美钻石,就算知道他金玉其外,但是对他的败絮其内也没有明显的憎恶感。

程一觉得自己可能又发起烧了,应付罗斐的话都说的越来越词不达意。

“刚才那个人是谁?”

“哦……是玉娟的表哥……”

“玉娟是?哦,”罗斐自己就明白了:“是你前妻,是吧?”

前妻?听起来不大自然,但是玉娟的确已经不在了,不管是前妻,还是亡妻,总之,事实是一样的。

程一觉得药水里一定有催眠成份,他好困。

但是罗斐下面一句话他还是听明白了。

罗斐说:“我订了明天上午九点的票走……两张,”他顿了一下:“我等你来。”

他真会自作主张啊。

程一晕晕乎乎的被罗斐在额头上印下一个道别的亲吻,然後目送他出去,重重的向後一仰,把自己扔在床上。

现在罗斐身旁那些人应该也很宠著他吧?这个人还是一点都不会其他人著想。他愿意不愿意是一回事,他现在总归是个病人吧?罗斐就不想想让一个病人和他一起出发上路是件很不体贴很不人道的事情?

程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间宋小舟似乎把他弄醒了一次给他喝粥。那粥里的米已经炖的全化了,熬的香喷喷的,程一仰头把大半碗粥灌进喉咙,又漱了口躺下继续睡。

他似乎做了很多梦,光怪陆离的,什麽也没记住。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罗斐的那个邀请已经过期了。

已经十点锺了。

大概是睡的足,程一觉得身上舒服多了,就是头还是晕晕的。屋子里很安静,何沛应该上班去了,宋小舟可能在工作。

他披了一件衣服去洗手间,喝的粥啊水啊的,现在都积攒在身体里,生理问题得立刻解决。

他根本就是被尿意刺激才醒来的。

懒的眼都不想睁开,瞄著马桶的位置开始哗哗的放水……嗯,自己在游戏里的庄稼应该也熟了吧?等下应该去收一下……

嗯,还有,这种退烧药让人吃了以後跟猪一样一直睡啊睡的,下次还是换种药吃吧……

程一脑子里的想法没什麽头绪,而且思绪很乱很缓慢。

吃了药,睡觉的时候身上捂出了不少汗,感觉不太舒服。

要不要冲个澡呢?病可能没全好,洗澡恐怕不大合适……但是不洗又真不舒服。

程一决定还是洗一洗,他迷迷糊糊的开始解睡衣的扣子,手指也比平时迟钝笨拙许多,解了好几下子才把睡衣从身上剥下来,然後再脱掉裤子,程一弯下腰想去放水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麽……好象在这里的,不只他一个人?

程一慢慢的转过头,狭长形的洗手间被一道小玻璃屏风隔断,屏风那边站著一个人,何沛正站在屏风那边,他手里还拿著一把梳子,目光那样深沈而专注。

程一光溜溜的站在那里,毫无自觉的傻乎乎的问:“你也在啊?”

何沛慢慢把手里的梳子下,扯过毛巾擦了下脸,然後他转身朝程一走过来。

──

本章明天会V。。先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0.46鲜币)倾国倾城17

程一觉得,何沛的表情与以往不同。

平时的他感觉都是戴著一层面具的,不管是说话,是动作,是神情,都很温和,很完美。但是……不那麽真实。

现在的他脸上硬梆梆的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是程一却觉得,嗯……这样的情绪才是真实的情绪。

他一把抓起旁边的厚睡袍,有点恶狠狠的光溜溜站在那里发呆的人披上,然後再把前襟拢好,系上带子。

“呃,我正要洗澡……”

“我当然知道你要洗澡,难道你脱成这样是要出门散步吗?”

何沛的口气还很轻柔,可是程一却在温度适宜的浴室里狠狠打个了冷战。

脱成这样出门散步?先不说会不会被外面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冻死,他这麽光溜溜的出去,估计十个里面得有九个半认为他是神经病,也许那半个会认为这叫见鬼的行为艺术。

“你想再著一次凉,然後进医院去好好冷静几天是吧?”

程一讷讷的说:“可是,出了很多汗,想洗一下……”

“擦身就行,我替你拿替换的衬衣。”

程一迷迷怔怔的坐在浴缸边上,现在他可以确定,何沛平时的工作一定是管别人而不是被人管的。那种充满说服力和支配力的语气,明明并不是大声咆哮或是严厉的斥责,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照他说的做。

“发什麽呆?要我帮你擦吗?”

何沛冷冰冰的语气让冒著热气的水似乎也要冰起来了,程一急忙摇头:“我自己来,自己来,不麻烦你了。”

他觉得自己的口气够客气,但是何沛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变的好看点轻松点。

不过何沛帮他拿来的那套浅蓝­色­的衬衣,倒是程一最常穿的那套。

对颜­色­他没有什麽偏好,只是浅的,柔和的颜­色­,看起来总是要舒服很多。

宋小舟在厨房里忙碌,头也不抬。

平时他也是这样的,但是今天看起来格外专注,似乎要用这忙碌来掩饰点别的什麽。

程一看到他的眼圈泛红,微微肿起来,看起来象是哭过。

有点意外。宋小舟虽然说孩子气一些,但是­性­子却很倔强的,今天来的那个人,叫什麽来著?啊,叫吕杰的,他们之间的事程一不清楚,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今天吃什麽?”

程一声音并不大,宋小舟却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怔怔的看了他有好几秒锺,才又低下头,小声说:“你好点儿吗?”

“好多了。”

何沛也换了衣服,穿著米­色­的高领毛衫和宽松的长裤,看起来比穿衬衫和正装的时候多了几分柔软温和的气质。不过程一告诉自己,这个人的面貌有很多种,你吃不准哪种才是他最真实的­性­格。

宋小舟把菜盛出来,拿了三副碗筷,然後何沛也很自然的坐下来一起吃饭。

菜咸了,米硬了,宋小舟今天做饭可算是大失水准。不过程一很聪明的什麽也没说,菜咸就点水,米硬就多嚼几下,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程一自己心情也不怎麽好,但是罗斐走了,他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了,好象终於摆脱了一个要命的麻烦。但是……

看看何沛没什麽表情的脸,好象,麻烦并没有全解决。

走了一个,家里这一个,也不好应付。

程一有点疑惑,当初自己找的是房客吗?怎麽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训导处主任的感觉,处处都被管著,从头到脚都不自在。再看看宋小舟,活脱一受委屈的小孩儿形象。好吧,一个象老大,一个象小弟。

从小没什麽家的感觉,这下倒是不愁寂寞了。

一餐饭吃的有点过於沈默,除了筷子碗碟响,谁也没说话。

刘燹打电话给他,约他去一个很高档的餐厅,程一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刘燹在那边嗟声叹气,说一个人坐在那样的地方吃饭实在没意思。只要他来,哪怕他不吃,就坐那儿当个活动背景也好。

程一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找找衣柜里没什麽讲究的衣服,随便拿了件外套,要出门时又遇到何沛。

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有些质问意味的目光都让他下意识的有些不安。

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心虚个什麽劲啊?

“我出去一下。”

何沛什麽也没说,就是不冷不热的点了下头。

程一没敢再多说什麽,有点逃避似的快步出了门,外面的空气比屋里面显的­干­而冷,脸上的皮一下子就紧了起来,程一急忙竖起衣领子挡住脸。

那家餐厅在市中心,地段水准都是一流的。程一进去的时候,服务生殷勤的给他开门,丝毫没有以衣冠取人而给他吃白眼。一进去的大厅里有个喷泉,虽然外面冷的可以冻掉人的鼻子,但是里面却温暖如春。

刘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白衬衫,架著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文不少,那种­奸­商气质打了很大一个折扣,几乎找不出来痕迹。

程一坐下来,刘燹很周到的给他倒了半杯水:“先润润,你好了吗?”

“好了。”

刘燹一笑,那种­奸­滑的感觉又露出来了,果然人能乔装表面,但是本质怎麽样终究还是会露马脚的。

“你倒好了,可康大夫去你家路上出了车祸了。”

“啊?”

程一诧异,康大夫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不过那个人感觉很稳重很温和,给人感觉,就是相处起来非常舒服。而且因为那会儿罗斐来了,然後他又睡了很久,根本也就把刘燹叫康大夫来的事忘了个­精­光。

“别人把他撞了,现在康大夫自己住进了医院里,我上午刚去看过他。”

“伤的重不重?”

“不重,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得多观察两天。”

刘燹笑笑,那笑容让程一本能的有点防备。然後看他弯下腰,从座位底下掏出一大束玫瑰花来。

“呃?”

程一愣了。

这束花是真漂亮,红豔豔的是玫瑰,这个他认识,还有配的别的花,小小的白白的,象小珍珠一样的一簇簇小花衬著,外面包著带雪白细波浪纹的米­色­的包装纸,用丝带打了个­精­致的结。

“送你的。”

“给我?”程一好象变成了应声鸟。

“你生日。”

“啊?”

刘燹不耐烦了:“玉娟和你结婚前的时候说过,你生日的时候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帮你庆祝一下,所以托给我了。”

程一满脸黑线:“可我的生日是六月,这才二月,过哪门子生日啊。”

再说过生日,正常人都会弄个蛋糕吃吃,而不是摆这麽夸张的一束玫瑰花吧?

刘燹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两跳,程一不知道自己看花眼没有。不过他一向比较识趣,从不与恶势力正面挑战,很顺溜的把花拿了放桌子下面,笑眯眯的说:“好,那既然你请客,我就好好吃你一顿了。”

正好刚才在家吃的菜咸米硬,吃的很不舒服。有人自愿请客,还是这麽好的餐厅,不好好吃他一顿太对不住自己了。

刘燹看著对面没心没肺似的开始狂翻菜单的程一,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很糊涂,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聪明。

有些事情也许他知道,也许不知道。

(0.42鲜币)倾国倾城18

程一吃的太饱了,都不能低头。感觉一低头,堆到喉咙口的山珍海味就会一骨咕的涌出来。

他拒绝了刘燹要送他,自己去坐磁轨车。天冷,黑的也早,车上空荡荡的没什麽人。车速很快,很平稳。外面的风景,熟悉的,不熟悉的,一样飞快的向後退去。

程一在离家还有两站的地方就下了车,真的,吃的太饱了,一坐车,胃里不舒服。

他把衣领竖起来,手Сhā进衣兜里,慢慢向前走。

最近发生事情很多,他心里很乱。

罗斐,刘燹,何沛……甚至游戏里面,还有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小白龙。

程一伸出手,从路旁的树枝上抹下一把雪,凑到鼻端闻了闻。

没有味道。

很多人说雪很脏,但是程一觉得雪很­干­净。

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事,大多数东西,大多数的人都­干­净的多。

而且,雪也没有什麽烦恼。落下来了,积起来,冻上了。天气暖一些,会慢慢的化掉,再变成水……

如此简单,如此规律。

这边已经都是居民区了,街上也有人走动,都裹的很厚密严实,一个母亲带著小孩子在前面不远处走,那个孩子包的象个棉球一样,看起来象是一个团子在向前滚……而不是走。那个母亲紧紧拉住孩子的手,两个人走的很慢,看起来母亲很怕孩子跌倒。

程一有点恍惚。

他从小就很羡慕有家的人,但他是孤儿。

後来被领养了,养父对他很客气,很尊重,不打他不骂他。

但是程一却想,要是做错了事,被打一顿,骂一场。

也许……也许感情和关系,会更好吧?

程一在街角看到卖烤白薯的。很久不吃了,小时候养父给他买过,後来,罗斐给他买过。

很奇怪,程一喜欢这个,但是自己不喜欢买。

似乎别人买的吃起来才热,才甜才香。

自己提不起­精­神买。就是买了,吃著也不觉得甜香。

程一掏掏口袋,倒还有点零钱,於是买了三小块。拿回去,给宋小舟一块,嗯,何沛嘛……吃不吃随他便。

程一边走边剥红薯皮,又热又烫,带著甜蜜香气的红薯烤的几乎快化了,根本也不用嚼,抿抿嘴就咽了,吃的太急,烫的直吸冷气。到家门口时一只红薯刚刚吃完,还剩的两块倒也没有凉。

身上被外面的寒意浸的凉凉的,一进屋就觉得眼睛上象是蒙上了一层水气一样,恍惚一下很快就重新明亮清晰起来。

宋小舟听到门响,趿著拖鞋出来看,程一把红薯递给他,宋小舟终於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笑容,接过红薯,乖乖的说:“谢谢一一哥。”

“何沛呢?”

“在他屋呢。”

程一脱了外套换了拖鞋,过去敲何沛的门:“何沛?何沛?”

“进来吧。”

程一推开门,何沛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的盯著电脑的光屏。

“烤红薯,要不要吃?”

何沛回过头来,摘掉眼镜:“好,谢谢你。”

从他住进来,程一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屋子小,就摆了一张床,一个橱柜,一张桌子和椅子,挤的满满当当的,连两个人在这屋里都觉得不够空。

“那你忙吧,我不耽误你了。”

“没事儿,也都弄完了。坐吧,聊会儿。你今晚去哪儿吃饭了?”

屋里只有一把椅子,程一坐在床边。床上铺著米­色­的印著芭蕉叶的床单,看起来大方清爽。

“哦,去的金栀餐厅。”程一摸摸肚子:“吃的有点撑,走了两站路,感觉还是没消化完。”何沛揭掉红薯皮,并没扔掉,反而放进嘴里。

程一有点讶异:“你也吃皮啊?”

“是啊,皮其实也很好吃。”何沛微微一笑:“小时候有次很饿,然後有人给我这个吃,我就连皮一起吃的。”

“哦。”程一没话找话:“你工作是不是很忙啊?这两天因为我耽误你不少事吧?”

“你可别客气。我自己也想休息休息,正好赶在一起了。”何沛即使是吃烤红薯,动作也让人觉得毫不粗鲁,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

不过,他吃就吃吧,为什麽还要一边看著程一的脸,一边表情很认真的吃著手里的红薯呢……

程一坐不住,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不走不行,总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红薯了似的……

程一洗了手洗了脸,换了衣服,躺上床给自己戴上头盔。

游戏里是晴天。

眼前的天­色­一片澄净的蓝,柳树被风吹的婆娑起舞,地里的作物都已经成熟了,枝条被沈甸甸的果实压的弯了下去。程一先收了玉米,然後是桃子,最後才把半畦萝卜收上来,然後打开包裹,里面还有一些上次多买的种子,桃子,还有蕃茄。

程一把地铲平铲松,然後把新种子播下去,再撒上肥,浇了水。

玩游戏总是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

有人从他地头边经过,有的就善意的打个招呼,有的就行­色­匆匆,一副“我赶时间”的态度。

程一不是没尝试过别的网游,但是那些游戏大多数都是打打杀杀的,玩一会儿游戏不但没放松下来,反而弄的­精­神紧张,练级时要防备突然冒出一个变态来杀人,杀完了还要骂两句,什麽垃圾啦,杀的就是你这样的,不服气你杀回来啊之类的……

在那种游戏中,练级累,杀人PK累……真不知道是人在玩游戏还是游戏在玩人……

叮的一声响,系统提示:您的好友小白龙已上线。

程一觉得那一声提示音好象是敲在自己脑门上的,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然後他的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按退出游戏的选项。

不过,他停下来了。

真是,他心虚什麽啊。

小白龙又不是,还能吃了他?

虽然他说的那话是……太惊人了一点,但是程一觉得自己并没有给别人什麽错误的暗示和表态,买卖不成仁义在,呃……这话用在这里不合适。但是自己也绝对没必要见他就躲。

小白龙人没到,信息先到了:“在哪里呢?”

程一犹豫了一下,回信息说:“正要去杂货店。”

种子该买了,肥料也该买了。

程一现在已经有了十五块田,种起来比较耗时,当然,种子肥料的需求量也比以前要大。但是相对,地越多,产出越多,效益越大。

小白龙­干­脆俐落的回条信息:“那十分锺後,杂货铺见。”

程一其实还没想好说什麽,但是手好象有自己的意志一样,回话说:“好。”

(0.56鲜币)倾国倾城19

杂货店里人不少,乱纷纷的有出有进,有人说话有人挑选东西。这让程一觉得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小白龙就在他身旁,两个人都买了些新出的种子,椰子,还有樱桃。

小白龙只是一进店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後没有说别的话。

程一拿起一包绿肥,顺口问:“怎麽游戏里人忽然多起来了?”

“唔,”小白龙说:“似乎是官方推出了一个什麽游戏宣传,寻访世外桃源大行动之类的游戏推广活动,因为打出的口号是绿­色­,健康,所以又吸引了不少新玩家进来吧。”

这倒也是。这个游戏就是让人觉得很轻松,完全没有血腥Se情暴力之类的因素。看著­干­旱的地被灌溉之後变的湿润肥沃,看到自己辛勤播下的种子发芽成长,那每一片绿­色­叶子上都凝聚著一片成就和希望。明亮的金­色­的阳光,温和的风,蜿蜒的河流……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关於田园生活的美梦,而现在,这个美梦可以在游戏里实现。

出门的时候程一特意看了一眼杂货店门口的贴的告示。游戏里的一些公告之类的都会贴在这个地方。

上面除了一条收购草莓的商业信息,还贴了一张海报。

海报上有一片湛蓝的天,清亮透澈的象是用水洗过一样­干­净。下面是一片葱郁的绿树,静谧的河谷,白云一样的羊群正越过溪流。近处是一片肥活的农田,玉米,蕃茄,苹果,西瓜,橙子……果实挂满枝头,有个戴农夫草帽,穿著大大的格子衬衫,肥大的粗布裤子。他一手拄著长柄铲子,一手拿著杀虫喷雾,笑容俊美的比明朗的阳光还要有诱惑力。这海报很漂亮,颜­色­鲜亮的令人陶醉。

程一看著海报,呆呆的张著嘴。叫他吃惊的不是这个海报,而是海报上那个人的样子。

这……海报上这人是罗斐吧?

是他吧?程一想,才刚刚见过的,应该没有认错人。

罗斐怎麽会给这麽一个老旧的快要被淘汰的游戏做代言呢?

小白龙站在他旁边,过了几秒,他拉住程一的手:“走吧,没什麽好看的。”

罗斐挺红的,小白龙不认识吗?

程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一句:“原来是请明星做代言了,怪不得一下子人气就旺起来。”

他和罗斐的关系,只是故人。

不可能再有更多了。

他要的罗斐给不了,罗斐需要的他也给不了。

他们沿著农田中间的路向回走,越来越多的地被开垦出来,路两旁有细细的白杨,正在抽条长高。

小白龙忽然说:“上次说的话,你别太在意。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当我什麽也没说过。以後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程一皱起眉头来,不知道为什麽莫名的有些恼火和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麽?上次莫名其妙,这次更莫名其妙。你认识我吗,了解我吗,你到底喜欢我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心里怎麽想你的啊?你这人怎麽这自以为是,说喜欢的也是你,说让人别在意的也是你。我发觉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小白龙停下来,他站在路旁的垂柳树下。

“我很抱歉,让你困扰。但是,上次说的话,我绝对不是开玩笑。”

程一挺苦恼的看著他,真想来支烟……吞云吐雾也许对他的健康真的损害很大,可是程一觉得现在自己需要镇定。

“抱歉,我这几天心很乱,朝你撒气……”其实小白龙也没有做错什麽,程一这几天遇到的人和事实在太烦太多。

程一觉得,和小白龙做朋友是真的不错,这个人做事说话都挺有分寸的,难得遇到这麽对脾气的人,但是……现在眼看著他不想做朋友了,想比朋友更进一步。

就算当小白龙那天的亲吻没发生过,那个提议也没有说过,但是也不可能象以前一样单纯的来往,一起快乐无忧的玩游戏了吧?

程一转头向远处看,路边一块一块整齐的方田里种满了不同的农作物。最多的是麦子稻子这些基本的作物,还有许多刚刚开垦出的菜地里种著萝卜和苜蓿。

“其实一起玩的人很多,我们也不见得比别人交往特别深。”程一转过头:“我就是不明白,你……”

小白龙知道他想问的是什麽。

的确,程一不是非常出挑的人,不论是说话,做事,表情,气质,都是普普通通。

但是他……有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无论是他站著,坐著,或是在田间地里忙碌,他的身影的动作,都在明明白白诉说两个字。

孤独。

他隐藏著自己深沈的孤独感,不说出来,也没有去寻找一些乱七八糟的快乐。

他抱著自己的孤独,安份的,沈默的种他的那块地。

不过,在他吹笛子的时候,那种含蓄的,渴望被填满寂寞的心情,那样细腻而丰满的……

让人心动。

很简单的愿望,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在身边陪伴。

“算了,不说这个。我还是希望我们做朋友,其他的话,就不要再提了。”程一抓抓头继续朝前走。

“你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小白龙似乎并不太沮丧,很快换了话题。

“嗯,以前出过意外,身体伤的很厉害。”

“什麽意外?”

程一犹豫一下,才说:“因为一些财产的纠纷,人为的车祸,然後许多器官都受损严重,修养了很长时间。”

小白龙站住脚,程一也跟著停下来。

“没事,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这话说的有点心虚。

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要说是全好了那是骗人,但是比起原先躺著动弹不得的那半年是好多了。

“现在还有没有麻烦?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告诉我。”

程一微笑,不管他的心意有几分,这话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温暖。

“没事了,其实我本来也要签字放弃那些财产的,我完全没有管理能力,我也不需要那麽多的身外物,有地方住,有饭吃,有衣服穿,我就没有别的什麽要求了。”

“要求怎麽这麽低?”小白龙说:“简直……象个和尚。”

“和尚?”程一好笑的摇头:“和尚不能吃­肉­的,我可办不到。而且和尚还要念经,还要打坐,要敲锺,要化缘,要超度……我的日子可比和尚要悠闲多了。”

小白龙也笑了。

程一看著他的笑容,忽然觉得似乎……

有什麽事被他忽略了。

但是,是什麽事呢?

奇怪……

小白龙的地申请了地域变更和好友连接,和程一的离的很近,中间就隔著一条水渠。程一的地左边原来是一块荒草地,可是只是去杂货铺转了这麽一圈,这地就已经被人用篱笆圈了起来,还是那种最高档最昂贵的积木白栅栏。

新手一上来就能用得起这种栅栏吗?

程一停下来朝栅栏里看,里面有个人,正穿著条米­色­的短裤,绿格子衬衫,顶著太阳在翻地。

程一转身想走的时候,忽然後面有人喊他:“一一!”

程一腿哆嗦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

那个穿著绿格子衬衫的人走过来,他不象别人都是系统提供的面孔,自己顶多做一下小小修正。他的脸庞俊美生动,散发著独一无二的光芒。

“罗,罗斐?”

程一吃惊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罗斐摘掉手套,大步过来,紧紧抱了他一下,又缓缓松开。

“你,你怎麽是这样的?”

“怎麽样,还象我吧?游戏运营商请我代言,然後我可以在游戏里拥有自己原来的长相。算是特殊福利吧。”

程一呆滞的点点头。

“其实真实相貌会做为游戏的下一个更新内容推出,我现在不过是抢先试用,也算不上什麽特别待遇。”罗斐很自然的凑过来在程一­唇­边吻了一下:“要不要进来看看我的地?”

小白龙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倾城?你­干­嘛呢?过来一下。”

程一急忙借势说:“我朋友有事,我过去一下。”

罗斐也没勉强,只是趴在白栅栏上朝他一笑。

那笑容是被无数歌迷影迷称为钻石微笑的,那麽耀眼迷人。

程一下意识的眨巴眼,感觉眼睛似乎都被这人周身无法遮掩的光芒给灼疼了。

他的笑很迷人,真的,有无数少女为罗斐的这笑容尖叫晕倒。

可是程一只觉得一股不妙的预感,正兜头朝他罩了下来。

似乎,他离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是越来越远了。

(0.36鲜币)倾国倾城20

虽然不至於被罗斐吓到不敢再上游戏,可是再上游戏之後,本能的会紧张的先左右张望一眼。

这哪儿是享受游戏乐趣,简直象是作贼。

隔壁的菜园被照顾的欣欣向荣,房子也换了一栋漂亮的白­色­木屋。不过好在罗斐上游戏的时间并不与程一相重合。而且,大概他也实在没有多少空闲时间,菜地里的胡萝卜都熟了两天了,还是摆在那里没有人去收管。

还有一个难题,小白龙。

他倒是没有再说什麽让程一觉得棘手难办的话,不过,就算两个人都不提,难道就真的能当那些话没说过,那个吻……没发生过吗?

有句俗话说的好,有人地方就有是非,就有麻烦。

不管是现实里,还是在游戏里。

这世上,毕竟不存在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小白龙发信息来邀程一去看他新装修的房子。犹豫了一下,觉得答应不好,不答应更不好。

然後他又追加一条信息:“没空的话就下次吧。”

程一一冲动,直接回复:“有空,我这就过来。”

答应之後就立刻後悔了。

但是小白龙已经说:“好,我等你。”

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

显然不行。

程一还是跑去看了小白龙的房子。

友好度到了一定值,从这里去小白龙的家可以不必辛苦自己两条腿121,可以瞬移。

不是武侠游戏那种移形换影,那麽酷。

就是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到了地方。

小白龙新换的也是一栋小小的木屋。

篱笆上爬满绿­色­的叶子,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宁静。

“进来吧。”小白龙站在门边,手Сhā在口袋里,看起来显的个子高高的。

他的笑容和声调让程一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又捉摸不清楚。

这麽一恍惚,就进了屋了。

墙纸是米­色­的,沙发是暖洋洋的橙红,小桌上甚至还摆著易拉罐,爆米花桶,还有一大盆鲜­嫩­­嫩­的百合花,地下有块深枣红的毯子,墙上挂著两张宽长的风景油画,

明知道这些都只是装饰,花不香,爆米花不能吃,饮料也不能喝。

可是……就觉得,有一股家的味道。

“很穷酸吧?”小白龙笑笑,很自然的拉著程一的手往楼上走:“没有钱,什麽都买的最便宜的。”

“不,很好……很温馨。”

“上来看看。”

还有小书房,墙壁漆成柔软的绿,就是那种,四月里的柳叶的颜­色­。书架,圆桌,水晶花瓶里Сhā著紫­色­的薰衣草花,浅驼­色­的圆椅,咖啡杯就放在桌边,有两本书扔在草编的地垫上,还有,墙角胡乱扔著的球拍足球和哑铃……

“这间屋子我喜欢……”

连墙上那个小小的白­色­圆灯罩,还有那个玩具镖靶都喜欢的厉害。

窗子半开著,可以看到下面种著整齐的庄稼的绿地,一条细细的长路象带子一样朝远方蜿蜒。

“啊,卧室要不要也参观一下?”

程一笑了:“不用了,得给你留点隐私。”

“嗯,其实我还就想炫炫那张床,那可是我最贵的一样家当了。”小白龙说:“可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这麽一说,程一只好说:“那就去看看吧。”

其实在游戏里,没什麽。

主要还是自己心里有鬼

对方表现的这麽大方,自己再小气,就显的太说不过去了。

果然床很大,铁架床,上面铺著淡黄碎花的床罩,胡乱扔著两个小靠垫,让人一看就想躺上去。

小白龙说:“嗯,要不要替我贺新?”

程一笑在在床边坐下,然後还用力的朝後面躺下去,用力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然後爬起来。

不过游戏里的床,虽然可以躺上去,但是毕竟没有真实感。

被滚了之後,上面的床罩也一丝不乱。

“对了,你是哪儿人啊?你们那里也有贺新这一套规矩啊?”

小白龙愣了一下,然後他微笑著,慢慢说:“嗯……如果喜欢,欢迎来入住,我也好顺便赚你点房租钱贴补一下。”

程一也笑了,他担心的尴尬并没出现。

小白龙真是个好朋友。

真的。

要是没有曾经说过那些话,程一真是想和他做很好的朋友。

不过,就算现在想起那些话,好象……也没有多排斥。

小白龙声音放低:“一个人太寂寞,好多年都不肯随便放任自己,但是现在却怎麽都没有办法克制。我知道,上次说的话让你很困扰,但我不是开玩笑的。

程一没出声。

“遇到一个人,想了解他更多,想和他一起吃饭,一起洗碗,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喝酒,一起入睡再一起醒来……”小白龙在他面前单腿跪下来:“程一,我希望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接近你,让你了解我。”

“我……”

“告诉我,如果我来敲你的门,你会不会打开门请我进去?”

程一不知道,也许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了,也许……

不过他居然很快的在口袋里掏出留言本来,写了一张字条。

“我的地址。”

把纸条塞到小白龙手里,程一就这麽下了线。

象是在逃避,又象是……在有些羞赧的期待。

也许他们离的很远……

虽然一个游戏区里,大家通常不会离的太远,隔市,甚至同市都很有可能的。

程一下了线摘了头盔,觉得脸上发烫,心跳的也快。

小白龙的话说的没那麽华丽动听,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程一脑子一热,就……

忽然有人敲门。

程一本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然後心里暗笑,骂自己神经过敏。

他去拉开门,何沛穿著一身家常米白的衣服站在门口。

程一问:“有事?”

何沛点点头。

(0.34鲜币)倾国倾城21

刚才开门之前程一还在想,刚才不应该把地址写给小白龙,而是应该把话联系号码留下来才对。但是……

程一总是在事後才想起来更好的办法。遇到事情的时候,却无法立刻有最恰当的回应。

这大概是本­性­,他在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有点笨拙。如果遇到让自己紧张的人,那麽不是话太多,就是话太少,事情过了再後悔自己的表现实在不佳,但是事後有再多的话,也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了。

他静静的站著,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看著何沛米白的家居服,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小白龙他会怎麽对待那个地址?也许他只是想在游戏里消遣一下,并不打算在现实中有什麽……他走神走的正起劲,忽然听到有人喊,倾城。

“哎,”答应完了,才发觉自己答应了什麽。

程一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了。他经常会有一些稚气的小动作,自己没感觉,旁人看著也不提醒他。

明明也不是孩子了,可是这种时候常常的,他看起来有种孩子似的天真和迷糊。

和……从前一样。

“你,刚喊我什麽?”

听错了,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幻听!

“我是小白龙。”

呃,这下还能催眠自己,说是幻听麽?

程一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何沛暨小白龙,几乎可以将自己映在他眼瞳里的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过了好几秒,程一终於有反应了。

他的反应就是砰一声甩上了房门。

何沛摸摸险些被拍扁的鼻子。现在他也了解了程一的个­性­了,一遇到什麽重大事件……比如上次自己在游戏里亲他,还有现在这样的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象鸵鸟钻沙一样,立刻先躲起来。

何沛耐心的站了一分锺,然後看著屋里头那人没有要出来开门的迹象,举手又轻敲了两下。

“程一,程一。”

“你让我静一会儿,我要好好想想。”

屋里的声音显的闷闷的,何沛忽然想到,会不会现在程一甚至反头埋进被子里头呢?

这是大有可能的。

“你打开门,我陪你一起想。”

“不用!”

有点恼羞成怒了?

何沛笑了。

“一一哥,你出来。”

“你别学小舟说话!真吓人,一点都不适合你!”

程一在屋里猛打寒颤。何沛是何等人?你能想象白雪公主他後妈穿著雪白的篷篷裙向王子撒娇吗?

“一一哥,你还记得程叔叔说过什麽吗?他说让你顺著我,别惹我伤心,你还记得吗。”

何沛的声音很柔,听起来,甚至有点隐隐的委屈的感觉:“你把我全忘光了对不对?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想起我来。”

程一愣住了,把蒙在头上的被单揭了下来。

这个,这个……声音,这句话……

恍惚里,好象很多年前的情景又回来了。

父亲喜欢往家里捡东西,这里面甚至包括了流浪猫流浪狗,甚至还有小孩子。周围邻居们的小孩子如果没有钥匙回不了家,就会自己跑到这里来。还有跟家里吵架跑出来的……

那个男孩子在这儿住了很多天,因为他父亲再婚,他就是不肯回家,後来,後来……

那个男孩子,他……

程一跳了起来,两步冲过去拉开了门。

何沛还是不慌不忙的站在门口,

不过程一现在看他的心情和眼光却都不一样了。

那个男孩子……眉毛很漂亮,眼睛清亮,嘴­唇­有点薄……

似乎是眼前这个人,又好象不是。

那个男孩子很倔,话也不多。那时候父亲说,要体谅他的心情,别乱说话惹起他的不快和伤心事。

是他吗?

“你……”那个瞪著眼不说话的男孩子的形象缓缓的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和眼前这个­精­英白领英俊不凡的样子渐渐重叠在一起。

“小何?”

“嗯,一一。”

一瞬间,许多过往都乱纷纷的冲回来。

“那个,当年你怎麽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我爸还以为你又丢了!”

“当时我家里有了变故,来不及招呼,後来我写信给程叔叔了。不过那时候,你又已经离家了。”

“哦。”

是啊,那之後没多久,他就和罗斐一起走了……

“那个,你快进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程一退了一步,何沛踏进门来。

“你後来怎麽样?回家了吗?那你现在工作怎麽样?你家住哪里?怎麽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住呢?”程一的问题滔滔不绝。

何沛笑著打断:“一一,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吧?”

“嗯,你说什麽?哦,对……”

程一的眼睛又慢慢的睁大了。

对了,现在重要的是。

何沛怎麽是小白龙呢?

小白龙说喜欢他。

小白龙=何沛。

也就是说,可以推等出来的是──

何沛喜欢他?

呃?

程一完全呆滞了。

何沛微笑著,挨著程一在床边坐下来。

知道他又开始习惯­性­的心不在焉逃避事情真相,不过呢,他有大把的时间。

可以跟他耗下去。

耗很久,很久。

瑜伽啊瑜伽,我就是根拉不开的橡皮筋……

腿酸背酸胳膊酸连肚子都酸。。。

(0.22鲜币)倾国倾城番外最初

第一次进游戏,因为看了宣传商的海报後,上面的青山白云绿水,一片安详的农场……

太美了!

所以,想当然,这一定是个非常平静安宁的游戏,在现实的喧嚣中迷失的心灵,终於可以在游戏中找到一片净土……

於是很冲动的安装了游戏,急不可待的注册,甚至把名字都注册错了,手指发抖的按了进入键……

那是一段多麽纯真美好的年代啊……

结果一进游戏,倾城就愣了。

前面一排歪歪斜斜的篱笆旁边,有正两个人扭扯厮打,揪头发抓耳朵甚至连咬技都用上了,篱笆里­鸡­飞狗叫,黄土滚滚……

“XX的,叫你偷!叫你再偷!”

“我踢死你!你昨天还偷了老子三个蛋!!”

“你前天摸了我的葱!”

“上星期你还偷了我五串葡萄!”

“我X你OO……”

“你OO是XX……”

倾城被双方爆出来的大部分被屏蔽的不河蟹用语,还有双方那种不共戴天的恶形恶状惊呆,他茫然的问旁边经过的玩家:“这不是一款纯和平无暴力的绿­色­网游吗?”

那人看看他:“你听谁说的?”

“广告……”

那玩家惊诧了:“你信广告?”

对方的目光令倾城感觉自己被深深的BS了,急忙摇摇头。

说话功夫打架的两个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得胜的那个捧著两个胖胖的白生生的大萝卜,顶著一对熊猫眼,得意洋洋从倾城身前走过去。落败那个衣衫不整,头上顶著一根萝卜缨子,灰头土脸的走向另一个方向。

倾城打开公共频道,上面全是一片为了­鸡­毛蒜皮仨瓜俩枣在争执谩骂。

开心娃娃:老娘忍无可忍了!你们偷一个两个就算了,居然把我的玉米全偷光!你们不怕撑死啊!

小黑皮:$_$最爱吃玉米呀最爱吃玉米!

开心娃娃:下次再来我放狗咬死你们!!!!!

└☆炫☆┐:狗咬不要紧,只要玉米真。咬死我一个,还有後来人!

开心娃娃:=_=!

地主婆:偷我苹果的,老子诅咒你们女友出墙,出门掉钱,考试全当,JJ生疮!

香灯伴残梦:不是吧大姐……为了几个苹果你至於麽~~>_ 天生购物狂:我可没偷你苹果,嘿嘿,反正咒不著我!

海啸:购物狂你个死不要脸的把我的蕃茄还来!!!!!

天生购物狂:嘿嘿,蕃茄我已经吃了,要不等我拉出来之後再还你?

苗族草药泻停封:哪个龟孙子往我地里扔了这麽多虫!我XX他个OO~~~

唐小僧:大家不要生气嘛,生气会犯了嗔戒的……

火星人:淹死的鱼的黄瓜熟了!大家快来麽呀!我麽了18个,YOY!

达芬奇的­鸡­蛋:冲!

深白­色­:火星人你别太过分了,自己麽也就算了,还喊著别人一起去麽!

球球:我最好了,我每次都自己偷偷麽,从来不和人说!

洗羊羊:>O ……

……

倾城看著很和谐的公共频道无语了。

他在系统分给自己的小小菜地里种了一片白萝卜。

种下萝卜,然後照料,最後等著收获更多的萝卜。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不过很多时候,这个道理是不准的。

他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在里面收获什麽。

也许正因为如此,生命才充满意趣,就象小摊子上摇奖,你不知道这一把你会得一把糖豆,或是一支铅笔。

无论是哪一样,都让人情不自禁的去期待。

(0.4鲜币)倾国倾城22

“那你,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程一这次并没沈默太久,低声问。他不敢抬头看何沛。现在的何沛,可不是今天之前单纯意义上的房客了。

也不是单纯的小白龙,游戏里的朋友……

很难具体概括。

虽然程一的问题冒出来的很突然,不过何沛并不意外。

“什麽时候?嗯,你猜猜看。”

这怎麽猜的出来,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总不会你寄住在我家那时候就……开始了吧?”

“那怎麽可能,那会儿我才十二岁。”

“那也没什麽不可能的。”程一瞥他一眼:“你那时候看起来就很不纯良……对了,我爸是怎麽把你捡回家的?”

“嗯,我身上没钱,又下起雨来,在一家小店里头躲雨,我肚子饿的叫,很响,於是程叔叔买了个面包给我,後来又把我带回家了。”

他有些感怀,可是转头却看到程一在忍笑。

“你笑什麽?”

“嗯,先给吃的再拐带,我家爸爸拐小猫小狗都是用这手儿,没想到拐人也一样好使啊。”

何沛脸皮再老也觉得有点挂不住,哼一声。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程一被一连串的意外折腾的已经觉得这世上没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了,哪怕何沛说从那时候就开始暗恋他他也不觉得太惊奇:“我比你大几岁?三岁还是四岁来著?”程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咦?你比我小?可是你现在看起来比我可显老喽。”

何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终於得到了成熟客观的看待,还是该发愁自己被他给说老了。

“我当年对你可没那心思。後来……我回来定居,时常到这条街上来,程叔叔过世的时候我知道,还送了花篮过来。但是始终没有见过你,我以为你也许早就迁离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哦,我那时候,又病倒了……”所以没办法出面,父亲的後事都是刘燹给经手安排处理的,有时候想起那时的事情来,除了病痛,就是茫然和哀伤,还有,一片混乱的迷惘。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

程一觉得自己在不断的失去,一样又一样重要的东西,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麽可以失去。

他只想把现在仅存的抓住,但越是如此,越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连健康都留不住了。

“再後来,我就看到你贴的招租广告了。”

呃?好简练的叙述啊。

程一觉得他中间省略的过程……才是重点。

说来说去,还是没回答程一的问题。

“喂,你耍滑头啊?”

何沛不慌不乱的微笑:“我倒没有什麽不敢说,只是你确定你真的可以接受我的答案,而不是又找个被窝把头蒙起来吗?”

程一有点不太服气,不过又不能不承认,何沛在一些主面是了解他的。

“嗯,不急,那个……等哪天有空再说吧。”

何沛一副“我早料到你会这麽说”的看他,看的程一把头转到一边去。

程一的脸看起来有点红,何沛饶有兴致的盯著他不放。

他想了很久,离他很近,这样看著他。

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到了这种年纪还会脸红──现在恐怕上初中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脸红了。

程一还真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他跟孩子一样。

程一看他一眼,又把头转过去。

脸好象越来越红了。

而且刚才那一眼真可爱,有点迷糊,还有点……

嗯?

好象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头。

何沛伸出手去,准确无误的贴在程一的额头上。

果然,烫手!

X的!这家夥发烧居然还玩游戏!

何沛扶他躺下,替他把拖鞋脱掉。然後打开他的抽屉找药。

测体温的结果是已经到了39度。

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自觉了。

程一眼睛圆溜溜的看他。

他的脸庞因为发烧而显的绯红,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

何沛转过头:“好好躺著吧,别乱动。”何沛补了一句:“也不许玩游戏。”

程一觉得脸发烫,嘴­唇­发­干­,看何沛拿起电话低声说了两句,程一忙说:“不用叫医生,我躺躺就好了。”

何沛看他一眼,很明显并不打算把他的意见列入考虑。

何沛叫来的医生年纪很大,头发都花白了,态度比较温和,给程一做了检查:“虽然不严重,吃药就可以控制,不过你的身体底子也太差了。”

程一这摸摸头,眯著眼笑笑,不过仔细看,他的眼神有点迷迷蒙蒙的。

何沛站在一旁,觉得生病时候的程一显的比平时更……

怎麽说呢,可爱用来形空大男人不合适。

但何沛就是觉得程一的样子可爱。

脸庞白里透红,明知道是因为发烧,可还是觉得……很可爱。

“现在吃的药还算对症,但要注意一定得好好休息,不能过度疲劳,更不能受寒受累。饮食也要注意,多吃些清淡有营养的东西。”

程一发呆,何沛出神。

医生说的话当然有道理,但是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两个人都没有听进去。

程一在回想从前,那个在自己家里住了快三个月的孩子。其实当然早通知过他的家人,不过因为他自己不想回去,所以就一直这麽在程家住著,印象里那孩子不爱说话──

何沛也在回想从前,有个人把他捡回家,他没那麽轻信,但是那时候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心理。就算对方居心不良,那又怎麽样?这世上早没有关心他了。

来开门的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可能,比他大一点点,可是个子和他一样,不比他高。他的笑容很温暖,从寒冷的室外一进到屋子里,那笑容,让人觉得似乎一下从深秋走进了春日里。

他叫一一,男人这麽喊他。

一一?怎麽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太简单了。

然後他知道他并不是男人的儿子,他是收养的,在这个家里这不是秘密。但是一一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太多。

和那时候的何沛想法不同,程一不抱怨自己失去的太多,拥有的太少,他把自己能够得到的看的比天还大,把那些失去的却只当作一阵吹过的风,毫不萦怀。

昨天没登上鲜~今天补上~

(0.36鲜币)倾国倾城23

程一看著托盘上的粥和煎的馒头片:“这是……你做的?”

“吃吧,可能不大好吃,但一定毒不死人。”

程一说:“你要想折磨我,让我饿著就行了,不用拿这些……”

“行了,快吃你的吧。”何沛坐下来,把盘子放在床头柜子上,端起那碗粥:“你那是什麽眼神?这里面真没有下毒。我一个人在外面上了几年学,就算再笨,煮个粥煎个馒头也还拿得出手。”

“你上学跟你会煮粥有什麽关系?”

“那时候想吃粥,没得买,也没有人给做,自己买了米回来熬。一开始不是­干­了就是稀了,夹生还有糊锅这些毛病都出过,前面不知道失败了多少回,最後才能煮成一锅成功的。”

他把勺子都递到嘴边了,程一就喝了一口。

米炖的很烂的,不过……粥里可能另放了别的东西,有种香味。

“粥里放了什麽?”

“一点鱼­肉­,还有蛋清。”

程一意外:“不赖嘛!你这一手都赶得上小舟了……”程一还是狐疑的看他:“喂,你说实话,这粥是小舟煮的吧,对不对?”

何沛无奈的摇头:“宋小舟这几天心不在焉,煎­鸡­蛋都煎糊了,昨天做鱼的时候还忘了剖肚子,吃了外面的鱼­肉­之後居然露出里面腥臭的内脏来了,实在离谱。”

“嗯,这倒是。”

屋里很静,不知不觉程一居然吃下去许多东西,直到何沛问他“还要不要再盛半碗”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一碗粥都让自己给吃光了,煎馒头也吃掉了两片。

馒头微咸,而且口感外脆内软,一点也不硬也不显得­干­。

“煎之前先在盐水里浸一下,就行了,这样煎出来不硬也不焦。”何沛对程一的食量很满意:“好吧,漱漱口你躺下吧。”

虽然食物很简单,不过程一可以体会的到,何沛的心意。

认真的,温柔的。

这种不张扬的体贴,让人觉得处处熨帖。

有种安全感。

知道有个人如此关心自己,知道有人愿意会为自己这样花心思花时间……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程一很快就睡著了,几乎头刚沾上枕头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何沛看著他安详的脸庞。

现在的程一和当年看起来当然不同了。

他脸上有岁月刻下来的细微的痕迹,快乐,失落,隐忍,伤痛……

何沛伸出手去,想把那些纹路,那些伤痕,都一一抹平。

不过他的手沾上程一脸上的皮肤,就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程一的脸庞,比看上去,要柔软的多。

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温暖。

何沛觉得自己象是被蛊惑了,他弯下腰,­唇­轻轻贴在程一的额头上。

还有些热,烧没有全退下去。

但是这种热度,很吸引人。

何沛的­唇­缓缓移到他的眼睛上,鼻尖,然後是嘴­唇­。

何沛在自己的想象中吻过程一。

但是想象是想象。

和真实不是一回事。

程一的­唇­因为热而显的有些­干­,他漱过口了,但是呼吸间还带著一点粥的味道。

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心境安定。

一般人,总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少,不断的渴望,追求。

而程一拥有的比别人要少,却总是知足常乐。

何沛一直没有忘掉他。

一直一直。

都记得这个笑容温暖的大男孩。

记得那时候他掏零用钱买了一个小甜瓜,切的很薄,捧著一角瓜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啃,薄薄的一片瓜他啃了足足二十分锺,何沛没看到他扔瓜皮。

然後他又拿了一片,何沛在窗户边看他。

原来他把瓜皮也给啃光了。

人瘦,就显的手脚都长,他两手捧著瓜,看起来象只松鼠。

客厅里放著旧时歌,很旧了,那些歌的名字何沛都不知道,程一轻声跟著那旋律哼歌,把扔了一地的杂志拾起来扔在沙发上,自己也窝进沙发里。沙发旧,人一坐就陷进去,不仔细几乎看不见沙发里还窝了个人。

“萤火虫,萤火虫,飞到西,飞到东。 飞到草丛里,做一个美梦。变成小星星,挂在夜空中。 萤火虫,萤火虫,飞到西,飞到东。夏天要过去就要到寒冬。 做一个美梦……长睡再不醒……”

那时候的程一就在沙发睡著了。

何沛推开门,看著和自己就隔著几步的沙发。

他很想走近那个人身边去。

但是那时候的他没有迈步。

现在……

他终於走到了这个人身边。

可是中间已经隔了这麽久,这个人,吃了很多苦,经历了许多风霜。

如果那时候他走过去,一切会不会不同?

也许不会有什麽改变,那时候他没能力做什麽。

也许会有所不同,程一也许不会有後来的那些经历,而会被他扭转。

程一不安的动了一下,何沛微微抬起头来,­唇­离开了他的。

嘴­唇­失去了刚才慰贴在一起的热度,有些微的麻痒,更多的是心里的失落。

程一的问题他不是有意不回答,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再也收不回来了。

待在和这个人只有一墙之隔的狭小房间里,可以这麽近的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

短暂的满足之後,不安的心还渴求更多。

程一翻了个身,床边空出一个位置来。

何沛不由自主的靠过去,躺在他的身边。

程一身上的热度吸引他贴过去,搂住他的腰。

在程一平稳的呼吸频率间,何沛也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0.34鲜币)倾国倾城24

“一起去吧。”

“哦?”

“穿厚点。”

程一眨眨眼,从衣橱里拖出最厚的一件外套:“这个可以吧?要去哪儿啊?”

“去个好地方。”

算是为了庆祝他们终於,呃……

还有,就是程一终於退了烧,身体也补的并不虚弱,天气也很应景,这两天都没有下雪,所以决定出去走走。

他们在车站上等车,程一穿的圆圆的,形状浑如一球。反观何沛,一身银灰的风衣,卓尔不群。

“­干­嘛这麽专注的看著我?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我?”

“呸!”程一转过头:“突然发现你长的可真丑。”

“好吧……”何沛塌下肩膀,做出沮丧的表现:“今天不出门了,我心情不好。”

“哎哎,别这样啊。”好不容易才能出门“放风”一次,程一可不愿意失去这次机会:“其实仔细看看,还是挺帅的。”

“真的吗?”

“比真金还要真。”

“车来了。”

车上的人很多,周末的时候总是比平时人多一些,车上没座位,两个人靠窗站著,路上有些地方积雪未化,有些地方向阳,则显的很­干­燥,阳光在车窗玻璃上闪耀著跃动著,那流动的金­色­,斑驳的映在人的脸上。

太久没有出门,程一对阳光几乎无法适应,眼睛被照的睁不开。他握著扶手,额头向前靠在玻璃上,眯著眼看著外面的一切,他的神情有种稚气的贪婪,从站台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到路旁向後飞逝的各种建筑都看的津津有味。

何沛心里了悟,其实程一未必就是不喜欢出门的,但是他的顾虑太多。

也许是害怕受伤,也许是为了别的原因。

他把自己牢牢的放在一个壳子里,其实他渴望著能够有不一样的生活,不然,他不会招来房客分租房子。

他们大约穿越了半个城,何沛说:“到了。”

程一下车时脚有些软,何沛的手不著痕迹的握著他的手。因为衣服穿的厚,袖子也长,别人看著也并不觉得有多怪异。

“就是这里。”

程一跟在他後面穿过一道窄窄的巷子。那巷子窄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过去,而且这两个人都不能是胖子才行。

巷子那一头是一扇门,推开门的後面,是个安静的院子。

“这是什麽地方?”

院子里种著常绿树,虽然是冬日,却依然有著葱郁的喜人的绿­色­。

“是我家的老房子。”何沛低声说:“外婆去世後将这里留给了我。我回来之後就是先住在这里,後来才租你那里住的。不过这些树,还有花房里的花草都需要人时常照料的。”

“啊……”程一看著这个安静的院子,正屋是两层的旧楼,看起来不大,何沛打开门:“来,进来吧,请随意参观。喜欢的话,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屋子里的家具上盖著一层白­色­的罩布,看起来主人的确有一阵子不在这里住了。何沛把上面的布都掀起来,又打开了窗子。程一站在屋子中间环顾,这间小小的客厅,摆设很温馨。沙发是浅黄的碎花布艺,茶几上摆著糖盒,木刻的果盘,一个绒绒毛的小猫玩偶,看得出猫尾巴断过,又被缝上的。

程一把暖气打开,然後去厨房烧水。从客厅朝走廊那头看过去,一楼只有一间厨房,一个客厅和洗手间。楼梯还是木头的,上楼之後可以看到两间卧室和一个很小的书房。

真是老房子了,墙纸的颜­色­都褪的显的有一种微黄的黯淡,可是看著觉得很舒服。

房子小,可是院子和花房却大,花房里还有两张休息椅,里面有几盆长出了花苞,但是还没有盛开。

“幸好还有点茶叶。”

何沛把一杯茶递给程一,自己也端了一杯:“在这所房子里有我很美好的回忆。外婆去世後这里的一切我都没有改变过,所有的摆设都在原位,我站在这里时,闭上眼就会有种感觉,外婆其实没有走,她的气息,声音,都留在这所房子里……”

“呃,那可真是……”程一喝了一口茶,很烫:“我住的也算老房子,可我就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某些地方他没有何沛感­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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