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璎抬头直看到汤文秀的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阿娘若要丢下璎宝儿独自脱离苦海，璎宝儿从今往后再不会阻拦，但是，璎宝儿今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来，阿娘想必也将看不到了，若有一日璎宝儿被人千刀万刮了，阿娘可要记得帮璎宝儿一片一片的给拼好，不然，连个人形都没有的璎宝儿指定投不成胎，生不成人了。”

刚刚抚到唐璎后背上的手狠狠的抽了下，唐璎说的冷漠，表情平静，就好似在说饭后用了什么点心一样，却将汤文秀给骇出一身冷汗。

唐璎慢慢的自汤文秀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边去扶汤文秀，一边叫门外的甜怡和春意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等都收拾­干­净了，又吩咐甜怡回芳旭斋拿她的妆匣，两人都哭过，很需要再补个妆容，不然一会没法回去，而春意则被她派去寻找春暖，如果春暖已经到了小向处，便向小向告个罪，改天她会亲自去解释的，等都安排好了，亭内便又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了。

从始至终，汤文秀都是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任由唐璎指挥，便连让春意去寻回春暖，她都没有抬头反对，唐璎指使走了两个丫鬟，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汤文秀的隐秘事，一时便沉默了下来。

半晌，还是汤文秀先忍不住了，她想解释下失态的原由，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不能就那么直白的跟女儿说，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住了，想男人了，这话……怎么听都不该是由一个当娘的跟女儿说的话。

这么的下、贱，她想都不愿想，何况是要说出口呢！

于是，她酝酿了半天，方才犹豫着开口，“我觉得，齐妈妈给我屋里配的香料…有问题，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受不得逍魂散，便连噬骨香……现在也轻易嗅不得了。”

逍魂散和噬骨香都属催欢药，前者是男女同屋时燃来助兴的，后者却是姑娘们平日用来温养身子的，青楼女子的身子要柔，要软，要一碰就水，噬骨香便是阁内常年配给她们熏屋子的惯常香料，闻的时日久了，身子一日日的便受不得激了，遇个寻常男子，只要一碰就化成了水，若遇上喜爱刺激的，再加把逍魂散，一夜下来，当真会嫌**苦短的。

汤文秀的脸红到了脖子跟，手无意识的揪着身侧的衣带，眼睛根本不敢往唐璎处看，神情又羞又恼，似恨似涩。

唐璎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她用力过度已经泛白的手指，道：“香料的问题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时拿不住她的证据，没法儿将她告到阁主那里去，所以，阿娘，你目前的问题不在香料，而是在于你自己本身，你就……没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么？”

汤文秀愣了愣，一抬眼，就看见唐璎那鼓励的眼神，眼眶一下子又红了，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又挤出句，“阿娘是不想让人说你，有个……千人骑万人压的……母亲！”

唐璎的神­色­在汤文秀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泛出了个古怪的笑，然后，这个笑就越泛越大，直到笑眯了眼，“阿娘的想法总是这么的极端，千人骑万人压？那是下三楼的姑娘们才有的待遇，阿娘是香酥馆醇香楼的红姑娘啊！怎么能有这么悲观的想法呢？再说，即使有人想将阿娘打落地狱，那也要先看看庞大少爷的意思呢！有他在那里挡着，阿娘现在大可以放宽心呐！”

汤文秀马上急道：“可是他已经又十多天没来了啊！谁，谁知道他是不是就这样，不再来了呢！”说完后脸上便显出了凄惶的神­色­。

唐璎就收了脸上的笑，露出个讶异的表情来，“阿娘难道对他，对他……”动心了？

汤文秀毕竟经了人事，或许也曾有过心动的时候，所以当唐璎咽了下面的话后，她还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只是，他虽对我不甚怜惜，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残暴，可是，他毕竟从未真的对我做过什么，我除了受些皮­肉­之苦，身子却还是­干­净的，所以，所以，我宁可继续在他手下受苦，也好过在别人身下受难。”

唐璎懂了她的意思，那庞大少爷至今都不曾真的要过汤文秀，除了不断翻着花样在汤文秀身上折腾外，余者一概没做，所以汤文秀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不过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可是，当她的身子受了更厉害的药物的浸害后，这样的日子便显得有些难熬了，在庞大少爷又一次用玉势在她身上游走的时候，她居然禁不住向他求欢，被拒绝推开后，她虽然瞬间清醒，却也羞愤欲死，更何况当时那庞大少爷一脸嘲讽的表情，更是深深的刺激了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日子过的浑浑噩噩，每天一闭眼就是庞大少爷那日的表情，弄得她根本就不敢闭眼睡觉。

汤文秀捂着心口，“他现在一来就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我，我恨他，却又不得不迎合他，我怕他来，却又不得不盼着他来，那感觉，你不会懂的。”

唐璎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我懂的，他就像悬崖上的小树，不管抓不抓得住，时间长了，总是会掉下去的，区别在于，是一个人掉下去，还是抓着小树一起掉下去。”

汤文秀愕然的看着唐璎，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他不是不肯碰你么？阿娘，他对你下逍魂散，你也可以对他下合欢散的，他禁得住逍魂散，可未必能禁得住合欢散，虽然两种药物一起用会损伤些身体，可是阿娘，与其让他一直嘲笑你，不如你拉着他一起被别人嘲笑吧！至少，有个伴儿不是么？”

“可是，这样一来，齐妈妈再让我接客，我便没有借口推脱了吧？”汤文秀皱着眉头问道。

唐璎握着她的手笑道：“放心吧！等你跟庞大少爷真有了实质­性­的瓜葛，齐妈妈再不敢为难你半分。”

正是因为庞大少爷没有对汤文秀做出些什么实质­性­的举动，齐妈妈才会有持无恐的不间断的为难汤文秀，唐璎也是近两年才看出的端倪，所以才敢这么肯定的给汤文秀出主意，且更重要的一点她没有说，那庞大少爷不碰她，一方面大概是真的嫌弃，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害怕睡出感情来。

毕竟人非草木，汤文秀除了一次**，其本身各方面都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只要有男人肯花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唐璎相信，极少有不为她心动的，所以，她要让汤文秀主动出击。

一个男人，不为任何目的地在一个女人身上耗了几年时间，难道就为了看她情动时的浪荡模样？不会的，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止如此，唐璎相信，再冷酷残忍的人，他的心里都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她要帮汤文秀赌的，就是那块柔软之地。

汤文秀将信将疑的点头道：“那，下次他来，我，试一试？”说完脸就红了。

唐璎眯着眼点头道：“凭什么每次都是阿娘受折磨呢？教习房中术的嬷嬷说过，女人比男人更耐得住欲、望，只要阿娘使些手段，到时候受折磨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汤文秀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想着每次那人隐忍的样子，一时信心充足的点道肯定道：“没错，是我一直想差了，总觉得女人就应该逆来顺受，所以，他每次折磨我，我从未反抗过，下次他再来，我不会再让他顺利抽身了。”

“嗯，阿娘能这样想，我在这边就能放心了。”唐璎看着重又焕发生机的汤文秀，那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一半下来，还有一半，就等着看她能不能如她说的这样，顺利睡到那个男人了。

有时候劝人也是一种技巧，唐璎从没这样劳心费神的劝过人，连蒙带拐的将话题一步步绕到她所希望的道路上来，尤其这人还是她的母亲，天底下有哪个女儿会劝自己的母亲去勾、引别的男人？勾引不成就用药用强的，她大概算是天下第一人了吧！

但愿阿娘在事情没成之前，不会突然醒悟察觉自己被忽悠了。

汤文秀自觉解了一大难题，脸上的笑容这会就明亮多了，拉着唐璎的手就开始给她道歉，又向她保证，下次再有什么事情，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再不一个人憋在心里让自己难过了等等，唐璎这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脸。

时辰过的飞快，眼看会见的时辰将过，可不管是去拿妆盒的甜怡，还是去寻人的春意都没回来，唐璎不由有些着急和奇怪，汤文秀也察觉了今天园中的异样，似乎刚一下子，过分安静了些。

“璎姑娘，璎姑娘。”窗子底下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唤，唐璎拎着心走到窗子边，隔着窗子问道：“谁在那里弄鬼？再不出来，当心我把管园子的嬷嬷叫来。”

那声音立刻急道：“璎姑娘别叫，是甜怡姐姐叫我绕路来的，她叫我告诉姑娘，赶快回送秀姑娘回去，尤妈妈今天心情很不好，正拿人开刀呢！”说完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是要离开的样子，唐璎一把掀了窗子，伸手就将来人拽住，却见是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也不像是园子里姑娘们身边人。

“你是谁？甜怡还说什么了？”唐璎急急道。

那小丫头一见被抓，差点没吓哭了，“我，我阿娘是管这片竹林的，甜怡姐姐就叫我传这一句话，再没有了。”说完看唐璎没有要松手的样子，忙又加了句，“不过，我看到锦姑娘一身血的被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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