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拔园坐落在覆巢大学的身边,离校园只隔一堵墙。园里有长着大叶的多拔花故有此名,园里还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这里就是乌丸庄管家卢登辉的家。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卢登辉不喜欢使用下人。他定期将花园修剪。说是修剪,其实是将飞刀来回剃几下,园里就整修得漂漂亮亮的了。然后他挥袖卷起一阵大风,修剪下来的枝叶和灰尘就飞到隔壁大学的院子里堆成堆,让值日的大学生清扫去了。院子里除了住着卢登辉外,还住着他的女儿卢翠花,她在历史系图书馆管理资料。别看它是个小小的图书馆,却掌握着武林的动态。其实,卢登辉让他女儿在图书馆工作,是想让她清闲点,并保持眼界的开阔。平时夜里,卢登辉也在密室里对她秘密传授武功。可以说覆巢大学里就数她武功最高,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卢登辉自己神秘,也教的他的女儿学会神秘。
院子里的另一个人是乌丸庄庄主妙文章的女儿宛若。据说宛若的母亲原来是妙文章的妻子,十几年前到海外为妙文章执行任务时失踪,此时妙文章将宛若托付给卢登辉,其一是省得继母上官韵华看着她不顺眼,其二是要她盯着他点。但他没有将这任务对她说明。因为一个少女心中有了疙瘩总会有所泄露。不告诉她,反而自然。相信在紧要关头她会起到作用。宛若在多拔园由西姨服侍她。宛若和翠花是覆巢大学的大美女。平时身边自然不少裙下之臣。但宛若如云鹤孤傲,如荷花清高,而翠花则大大咧咧,更为圆滑。多拔园里还有一个厨师吴阿省,他花样很多,最拿手的绝活是炒豆芽菜。他能在一柱香的功夫炒出一大盘豆芽菜,而且每根豆芽菜里面都塞有一根肉丝。卢登辉在生活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需求。他不去覆巢大学食堂打饭,是不相信这个大众服务单位。他相信吴阿省,是看重他的忠诚,那年吴阿省食物中毒,就是他给救回来的。况且吴阿省自那次中毒之后,成了哑巴,平时也没有什么社交。所以卢登辉信任他。
此刻,玉弓见宛若在花园里的一块大太湖石上摆琴。他看了看宛若的琴。琴由桐木斫就,色彩璀璨古穆,栗壳色与黑漆相间,纯鹿角灰胎,腹间有细牛毛断纹,隐约如虬,圆形龙池,扁圆形凤沼,果然是一件珍品。玉弓听到摆琴时琴弦发出的一声细响,称赞道:“好琴!”
宛若翘起眉尖问:“好在哪里?”胸罗万物的人常常喜欢让无知的人答不上来当面出丑。
玉弓道:“这就是所谓的龙门之桐所制。这种桐树高而无枝,生在千仞之峰和百丈之谿之间,受冬雪之所激、夏雷之所感,朝有鹂瞗鸣于其上,暮有雌鸟、迷禽宿于其间,传说琴制成之后以野茧之丝为弦,颍川笑笑生鼓之,闻者听得到天体运行,山河壮丽;听得到灭国的悲思,离人的咏怀;听得到天神的剸剜和帝王的禋祀;听得到沙沙的落叶,琤琮的泉韵,庄稼的拔节,海涛的汹涌澎湃,火山的喷发,雪山的崩塌,地震的毁灭,以及毁灭后的静寂。武术既师法自然,故能与之心心相印。”
宛若见他竟然听得出她摆琴时无心地用了真力,便颔首同意。只见她身前焚起一炉香。香烟如篆,随着琴音,香烟逐渐笔直朝天,然后分散钉进身边的多拔花树干,从背面穿出。玉弓见了抚掌喝彩,道:“好一招漫天飞雪动诗魂。”宛若听在耳里一奇,见这个新来的学生竟能说出她这招的拳谱,问道:“请问你是什么系的,你的授课教师又是谁?”
玉弓回答:“我是历史系,授课教师是常棣。”
“常棣?”宛若轻视地说:“他除了肉搏还懂得什么。”
玉弓回答:“虽然我对他还不了解,但我觉得,他的所学绝不仅此。”
宛若问:“那你对我这套武功又懂得多少?”
玉弓回答:“我知道这套武功出自广寒琴谱。你刚才这一招是在第二篇。第一篇练好,能将香烟引向靶子,但只能一缕,可以在宴会上表演,展示内功。”
宛若听了轻颔臻首,她收起了孤傲的神情,问道:“那第二篇呢?”
玉弓回答:“你刚才那一招已能将香烟化为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它能破外家的金钟罩、铁布衫。与暗器并无差别,只不过手法较飘逸,品格较高而已。”
宛若见他无半句赞美,自是不乐。她是覆巢大学的大美女,身份又高贵。平日里只要耍个三招两式,都要引起学校的轰动,如今在暗地里演练绝招,反而遭到了冷落。她正要看看眼前的这个小子有何能耐。况且她还不知道第三篇的内容,于是问道:“足下既然精于此道,不妨做个演示,也好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在才女面前最好装土鳖。
玉弓身具绝脉,自小不能练功。他所知道的武林掌故都是从家里书架上看来的。此时演练不出,情形便落入尴尬。他只好照实回答道:“我身体不宜练武,所以演练不出。不过练到第三篇不要借助香烟,穿透力更大更远。”
宛若嘴上不便强求,心里暗想此人忒不爽快,没武功能来覆巢大学读书,鬼话谁信!
这时小卢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说:“做人爽快些,别藏着掖着,我来考考你,第三篇讲的是什么?”她和宛若不一样,不说问,但说考。
玉弓登时解脱了尴尬,说:“第三篇叫李广射石。拳谱上写的是李广弯弓射伏菟。”
“快讲!”小卢见玉弓停顿,便使劲娇声催促。
玉弓说:“第三篇练好,能破内家罡气。练家能将香烟劲透顽石。而石头毫发无损。熟知三国故事的人都知道:三国时,刘备在甘露寺被吴国太招为女婿,更衣出来,看见庭下有一块石头。他拔出随从的佩剑,向天祈祷说:“若刘备能勾回荆州,成就王霸事业,剑剁石开。如若死于此地,剑剁石不开。”说过,挥剑砍去,只见火星迸溅,石破为两半。孙权看见,问道:“玄德怎么对此石这般怨恨?”刘备说:“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尚不能为国家除贼,心里常常自己恨自己。如今承蒙国太招为女婿,实在是我平生的际遇啊。刚才我问天买卦说如果能破曹兴汉,砍断此石。现在果然如此。”孙权心里想:“刘备恐怕是用此话骗我。”他也拔剑对刘备说:“我也问天买卦。若破得曹贼,同样斩断这块石头。”却暗暗祷告说:“如果我能夺回刘备唬弄去的荆州,兴旺东吴,这块石头被我砍开!”说过挥剑砍下,巨石也被斩开。至今有十字纹“恨石”尚存。成为后人凭吊的胜迹。这两个人可称为石匠。用的是蛮力。而汉朝李广则高明得多。有一回李广上山打猎,见草中有一只猛虎卧着,就弯弓搭箭射去,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块石头,箭镞已没入石中。这一箭没将石头打碎。其内力自然更加浑厚。广寒琴谱的作者对此有所感慨,故而用它命名此篇。不过练到末尾,不必借助香烟,声赛电光石火,穿透力随修为的加深更大更远。其实香烟只是让人可以看到声音穿透的路径,它只对于教练校正武功或初入门时表演给他人看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