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玉弓和小米在山路上走着。走到一座庄院前太阳已快落山。两人就想在这里借宿一夜,次日便进入江西境内。这家人家正在办喜事,听说是媳妇生日。两人就步入其中。这时见到许多江湖人物前来祝贺。两人想要抽身而退已来不及,只好随大流进入厅中。
邱员外和夫人邱老姑正在厅前招呼客人,邱员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而邱老姑则满头青丝,明眸秋水,虽然娶了媳妇,但细心保养,看上去还像三十出头的佳人,显得特别年轻,具有一分摇人心旌的风韵。此时他们正在接受礼物,招呼客人,客人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献上礼物。玉弓被人流推进,正在担心没有厚礼,两人除了路费,就几乎身无余钱。眼看走到主人跟前,只见小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邱老姑道:“我俩不知贵府生日大庆,未曾备办礼品,今送一件薄物,以示祝贺。”
邱老姑见纸包简陋,就连看也没看就递给邱员外。邱员外见礼物简陋,就有意打开看看,待看到不合意便好发作。
邱员外打开纸包一看,登时眉开眼笑道:“敝媳小小生日,何须送此大礼。”他指着纸包中的物件说:“这几棵看起来像是肥大的草其实是极北冰海生长的一种虫,人称冰海草虫。正是可遇不可求的治疗走火入魔的圣药。女人服之可以驻颜不老。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两位小友,邱某在此向你们表示感谢啦。”他为自己的见多识广而沾沾自喜,他伸手让邱老姑看了一下,就将纸包好要塞进自己怀中。
邱老姑这厢暗自悔恨,只是这物件正在邱员外手中,正想要编个说辞将它骗过来。她这种女人最喜欢炫耀年轻貌美,最怕的是变老。与其让邱员外拿去制造打架的膏药,不如让自己的青春常驻。况且邱员外总是怕老婆的。正在思量间药已经不在邱员外手中了。
从邱员外身后伸出一只春葱般的玉手捏住了纸包,娇滴滴地说:“让我看看嘛,这东西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好?”邱员外只好松手让她拿去。并不是那人有什么功夫,只因这药名义上是送她的。她就是邱员外的大媳妇淑贞。况且在客人面前要表现得大方一点,特别是邱员外这种在江湖上有脸有面的大侠。
邱员外松过手,脸上还是笑嘻嘻地向玉弓介绍道:“她就是鄙人的大媳妇淑贞,今天是她的生日。”
玉弓俩连忙向她祝贺。
淑贞连忙拱手还礼道:“快别这样,折杀姐姐了。”她那双娇媚的眼睛直勾勾地在玉弓身上打转,说:“今晚宴会还请二位出席。”
宴会开了一百二十八席,吃的尽是山珍海味,来的尽是高朋胜友,大碗酒大块肉吃得酣畅淋漓。席中人物玉弓都不认得,但听席间絮语,略得知座上有白马大侠丁首埭、黑沙掌吴木田、神眼量天尺孙铁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玉弓感兴趣的是白马大侠怀里抱着的一只大白猫,它的毛细得像蚕吐的丝,眼睛一只红、一只蓝,像宝石。由于成天打瞌睡,人称懒猫。听说它最喜欢吃毒蛇,越毒越合它的胃口。这不一盘蛇王羹吃得精光,它又趴在丁首埭怀里呼呼大睡了。在酒席上丁首埭主动向玉弓敬了酒,这让玉弓对他有了极好的印象。其实江湖上的名人,要不就端出一副大架子,拒人以千里;要不就装出一副不拘老少的谦逊模样,两种态度都有助于他们在江湖上的声名远扬。白马大侠就因敬了这杯酒,后来救他度了一劫,这是后话。一席寿宴吃到灯火阑珊,醉人扶归,玉弓俩在庄内分别住下。
天微曙,听的院子里一片喧哗。玉弓赶紧起床,走出房门向喧哗处走去,只见太湖石筑成的假山旁边一棵树上一条淡青色的丝绦在随风晃荡,树下躺着一个人,旁边围着丫环和仆役,邱员外一家都在场,脸色很难看,玉弓走进前去,只见地下躺着的赫然就是邱府大媳妇淑贞,这时侠客们陆续前来观看。邱员外向众位做了个揖,悲痛地说:“本府不幸,家媳妇昨夜不知何故在此寻了短见,昨日她生日还操办的挺热闹的,席上她还高高兴兴,可不知为何,不知为何……?”他的语音哽咽,悲痛不已。邱大少现在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声一声地向她呼唤,可是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可是眼睛会说话,众人的眼睛一齐向孙铁尺看去,他外号神眼量天尺,在这种场合下应该出来说几句话。孙铁尺见众意难却,只好走近前去探了探死者的鼻息,翻看了一下眼睑说:“她死了。”
她当然死了。这句话有说和没说一个样。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大伙让开免得搞乱现场。”孙铁尺像在打拳卖膏药,用铁尺划开一个一丈方圆的空地,然后将死者临死前蹬开垫脚的石头,放在树下对着丝绦的地方,然后煞有介事地用铁尺量了一下尺寸说:“是他杀,而不是自杀。”
“他杀?”人群沸腾了,谁有这个胆量,敢在老虎头上捋须。人群中有不少人已在摩拳擦掌了。
“你们看,淑贞踩在这块石块上头还够不着上吊的丝绦,再说了,她要自杀会带椅子,这也很别扭,不如在房里自杀。她就地取材,拿了这块石头垫脚,石头是圆的,怎么蹬开啊?”
“有理。”人群中又爆起一阵噪杂声,孙铁尺不愧是孙铁尺,一上来就看出了破绽,也难怪,他吃的就是公门饭。
“我们第一步断定是他杀,第二步就要探讨她是怎样被杀。”孙铁尺进一步推理。他蹙着眉头征求邱员外的同意道:“能否让我验一下尸体?”当然这一步是不雅观的,但又是必须的。他蹲下解开了淑贞的上衣,只见尸体上隐约有拳打的伤痕。孙铁尺看后将尸体的衣服盖上,又从地上捡了一块红砖看了看,然后检查了丝绦道:“这个杀人凶手不具有武功。”
“为什么?”邱员外惊奇地问。
“第一,会武功的人不必对她施行殴打,只须一击就能致人死命。”孙铁尺分析。
“是的,淑贞不会武功。”邱大少信服地回答。
“第二,凶手是将丝绦绑在红砖上抛过树枝的,因此丝绦上有红砖的痕迹,地上也有砖落下的痕迹,而会轻功的人不必如此。”众人看了地上的砖痕及丝绦的砖痕,更是对孙铁尺感到由衷的佩服。
孙铁尺得意地说:“由此可以推断,当时淑贞走到这个偏僻处,凶手上前纠缠,淑贞自是不从,凶手遂起杀心,并布置现场,造成淑贞自尽的假象,不过这里边还有一点蹊跷,待我再想想。”
可是人群已不同意了。“不会武功的站到右边去。”人群中一阵暴喝。
只有玉弓走向右边,他确实不会武功,但他心地纯真,因为人不是他杀的,所以心里也无所畏惧。很难想象在场的没有其他人不会武功,可是走向右边的只有他一人。做老实人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信条,而江湖上需要的却是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