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胜记起来,刚出狱的时候,他站在家门口看美女,正在脑子里给来往的美女打分呢,过来两个染着黄头发的小孩。一个小孩问他,你叫陈广胜?广胜很不屑,什么口气跟大人说话?照裤裆给他来了一脚。再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十天以后脑袋上就多了几条像蚯蚓一样的刀疤。广胜在家里躺了几天,揣着斧头满大街找人,终于也没找着……广胜不是不想麻烦当年一块玩儿的兄弟们,他是怕丢面子。伙计们会说,操!广胜让俩逼孩子给砸趴下啦!隔了几个月,健平跟他说,市南的传杰和小勇在外面“喊山”:广胜怎么了?照样砸挺!我们干的,他能怎么地?广胜心里很别扭,扔给健平三千块钱,把事儿办办。办没办,广胜再也没打听,总之他不想再在社会上搀和事儿了……有一次广胜到一家练歌房去找老板“借”钱,碰见一个黄毛站在那里玩派,吃不准是不是砍他的其中之一,反正那小子一见他,出溜一声没影了,广胜很满足,心说就这样吧。
毛巾凉了,水滴顺着眼角淌到了脖子上,广胜觉得像眼泪。抬起手来拿掉毛巾,眯着眼睛看孙明。
孙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神很空洞。黑瀑布洒落在肩头,有一丝零乱。
一阵歉疚感蓦地从广胜的腹部涌到了胸口,广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欠了欠身子嗫嚅道:“明明,今天没上班?”
孙明一脸哀怨地转过脸去:“不去了……你妈说让我看着你,怕你再出去惹麻烦。”
“什么?!”广胜吃了一惊,“我妈怎么知道的?”
“广胜,你都喝成‘膘子’了,”孙明过来拿起毛巾,又泡上热水,“昨天半夜,健平给我打电话说你生病了,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我一看你这样,就给你妈打了电话,你妈一见你就哭。你当着你妈的面,冲厨房里拿刀,说要出去杀人……”
“别说了!”广胜心乱如麻,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你爸爸说,不让你回家了,”孙明喋喋不休,“他没见着你就知道你又惹事了,火了。让你别打零工了,赶紧上班。他跟人家海岸广告说了,人家赵总都催好几遍了……广胜,不是我说你,你整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去了挣钱多少无所谓,怎么说你也有一份正当职业了。我妈也说了,明明,你看上他了就跟他过吧。再等两年我二十三,你三十,咱们就结婚。”
广胜的脑子又向天外飞去,忽忽悠悠地没着没落。
孙明觉得蜷成一团的广胜像个婴儿。
“胜哥,我来了。”健平站在床边拍了拍蒙着被子的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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