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的冷笑着,“慕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承诺,无限制的承诺,本尊会利用的很彻底,或许会越过你的底线呢,怎么办?”若今天不是我,而是另一人,那么此刻或者未来的某一刻,我不敢想象慕醉的下场,双手狠狠地掐住手臂,才没有站起来拂袖而去。ww
“本王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便想到了一切可能。阁主只需说一声,答应或者不答应?”脸色真是阴沉到极致,紧绷的面色让人感到寒气阵阵。
我止住了笑声,双目盯着他,“刚刚烈夙王是说,任何事?”
“是,任何事。”
我复又展开笑颜,缓缓道:“慕醉,你以后会发现的,今天你为那个女人做的一切,都不值得。”顿了顿,见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异色,才开口:“那本尊便应了你的要求。”待到那天,你慕醉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甩袖离开了茶楼,不愿再理那桌子旁边的男人。
次日,月影回报说,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叶枫的随行里没有发现卓暧。
其实,早就该料到,是找不到卓暧的,她此时此刻,岂会让我找到?她的计划成功,应便是万万人之上,计划失败,那么……便生不如死。依着慕醉的性子,他会饶过背叛他的卓暧?不过也许呢。
“既来之,则安之。她岂会让你找得到?”冥隐的衣衫终是换了一袭纯白镶金边的袍子,只是,与我这个只见过他着红袍的样子的人,委实别扭了些。
我点点头,“那便等着吧,终有一日,她会出现的。”用精心雕刻的银簪挑了挑焚香炉子里的灰烬,尚未燃尽的香闪着微微的红光,看上去那么的脆弱,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一般,室内古朴温润的香气更加浓郁,“师兄还是换回原来的红衣吧,这与你……不合。”
“青芜你是在言这一身白袍么?若非你那日说红袍太刺眼了,也不至于着这白袍,自己也觉得别扭了些。”他以扇抵额,一脸无辜着实让我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青芜觉得什么样的袍子好看?”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过,留下的却是慕醉身着一袭黑袍,徐徐而来的清冷,下意识地呢喃着:“墨色……”等到意识自己说了什么,想了什么时,已经看到冥隐冷了脸,头疼地闭上眼,却在下一秒睁开了眼睛。
“小姐,小姐,开战了,双方开战了。”綾绡突地说道,“已经交上手了,叶枫尚未出现。”
双目的光几乎迸射出来,事先,他并没有通知我要开战。看来是对我那天的话生了气啊,还是肯定我的能力,能知晓万事万物?
我的手一抖,叶枫还未出现,意思是,很有可能与卓暧在一起?“去战场,现在。”我将手炉放下,慌张地扯了一件猞猁裘,推开门往外掠去,惊得冥隐和綾绡也跟着赶来。
待赶到战场附近的山丘上,举目望去,只有杀戮,和鲜血遍地,那些血流下来,渗入泥土里,将褐黄色的土地逐渐染成鲜红。
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人的背影,一身黑色的战袍,将他的人烘托的愈发气概盛世,幸好无人能近他的身。“吩咐下去了吗?”我冷静下来后,从綾绡手中接过了手炉,总算是让我的手心有了些温热。
“已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办了。”綾绡微躬身回道。
也许叶枫现在在勃然大怒吧,那么一支秘密军队,被人毁了,是什么感觉?合沐王宫的倚仗吗,那就倚倚看吧。
“哦,对了,我忘记跟你们说了,烈夙王又下了一笔单子,只要我们护好那个女人,无偿为我们办三件事,任何事。”立于身后的残影等人身体均是一怔,不可置信。
我皱眉看着身后的残影,身上的那种杀气爆发了出来,虽然一瞬间便又收了回去,但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气是冲着——慕醉而去的。收回眼,既然残影还知晓要收回杀气,那眼下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回去再言其他。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慕醉那边涌去,“让人护好慕醉便可,至于其他人,无需注意。适当地,可以做做样子。”不是让我护着卓暧么,其实哪里需要我来护着,叶枫舍得对这么好的棋子做什么吗?
“是,阁主。”
无意间地一瞥,竟然发现了在一旁督战的叶枫,看着他挥挥手,心里骤然紧缩,一名女子突兀地出现在那古朴的城楼上,没看错的话,那是——卓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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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七章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 卓暧,一别两年,你可还好?我抚着手炉,将它递给綾绡,“凉了。”卓暧已经站在城楼上,被束缚了双手,发丝凌乱,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怜惜呢,怪不得慕醉会心心念念地想着她。
蓦地瞥到下方的暗卫与影卫还未曾出现在慕醉的近身,而叶枫却要有所动作了。
“慕醉,你听好了,卓暧现在在我手上,只要你此刻立即退兵,呈上降书,归顺我合沐,那本王便不伤她分毫。”叶枫已经顾不得世人的言论,也顾不得他若此举得以成功,后人是否会讥笑他靠女人上位的伎俩,他的眼中只有江山,与慕醉一样。
站在山上,却只能旁视,袍袖已被冷汗浸湿,战场之上,切忌分神,而叶枫以他的死茓作威胁,那么此举……
想起前两天的对话,背后只觉得冷风吹过,打了个冷战。
慕醉已经呆住了,他的眼里心里只容下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卓暧,只有卓暧……
“小心!”月影的惊呼打断我怔忪的思维,我倏地将目光转向慕醉,却发现一支羽箭从东边的林子里射出,而慕醉却显然沉浸在见到卓暧的喜悦与对叶枫的愤恨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那支箭的攻势不减分毫,整个战场上依然像之前那么嘈杂喧闹,但我的脑海中已经只有一个声音,避不过了……
“师兄,带他……带他去南郊竹林,快点……快点!”我不敢看他浑身鲜血的样子,那支箭……从力道、速度来看,“月影,去给我查东方家的余孽,找到后,格杀勿论。ww残影向东追击那个人,带回影阁,囚禁在地牢里。”
“我带他走,你随后到。”他飞身掠下前,目光盯着弄影,示意他护送我到南郊竹林。
我扬眉看着叶枫与卓暧,那张扬的表情,在看到慕醉被人带走时,齐齐一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冥隐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下方的人马已陷入一片混乱,我顿了顿,掠向城楼,看着叶枫周围的护卫,冷笑一声,径直落在卓暧身边,“还没见过,本尊要护着的人,就这么在本尊眼皮子底下被伤了,叶枫,你可知本尊是谁?不过,卓暧,好久不见。”右手划出的银针射向叶枫,看着他颈项上的一枚银针,心里才略略好受一些。“今日种种,他日必定百倍以偿。”左手提起卓暧身后的绳子离开城楼。
落在山上时,看着卓暧那张脸,转身对着弄影道:“为了保障卓姑娘的安全,弄影你送卓姑娘回城吧,免得烈夙王回来后,见不到佳人。”话完便不管卓暧如何挣扎,往南郊赶去。
赶至南郊竹林小屋时,只见到冥隐不善的脸色,我的心一分分地沉下去,冥隐的医术与我并无二样,不分上下,那……双手在猞猁裘里颤抖,几乎不敢伸手探脉,指甲隐隐快要刺破掌心时,我努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恐慌,手却仍然抖个不停,但……倏地伸手搭在脉搏上,还好,还好,只是寒冰烈,只需用鸣凤血做药引即可。指尖的冰凉与他火热的温度触碰,引得他从轻微的昏迷中醒来。
“卓暧……卓暧救回来了么?”双眸因为剧毒与疼痛,已经变成赤色,手被他反握住,“有没有?”
我放弃挣扎,只是轻声道:“她没有事,我帮你解毒。”
直到听到卓暧没事,他才放开手,双目开始渐渐朦胧,整个人开始意识不清,不能再等了。
“师兄,箭羽刺入肺部,拔箭时……拔箭时小心一点,免得他失血过多。至于寒冰烈……”我正待开口,便被冥隐不善的口气堵了回去。
“怎么,要用鸣凤血救他,不顾你自己,用鸣凤血救他?青芜!”冥隐攫住我的手,宽大的袍袖顺着手臂滑下,前些日子与慕醉对峙时留下的淤血还未散去,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吓人,“瘀伤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缩回手,“你别管,师兄,青芜会给你交代的,但不是现在。”
“青芜,你……”自知抵不住我的固执,干脆出了门去,眼不见为净,只是竹林里时常发出的剑啸声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綾绡,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我来拔箭。”从药囊中取出三颗朱果玉露丹,让慕醉服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拔箭,时间越久,毒就越深。
小心并迅速地将箭羽拔出,快速地将纱布掖在嘴角,下一秒吐出来的血让我几乎浑身一颤,这么多,“小姐,您快些,慕醉他再这么下去……”
用浸满了醉仙酒的纱布擦拭着胸口的伤,等到清洗后,才撒上紫复散开始包扎。
鸣凤血,医书上记载,乃解毒固本之良药,以药童之体,得神药相助,经久培育,方可成。一旦现形,天生异象。“小姐,你当真要用鸣凤血?”
看着那把匕首在火上烤着,小心翼翼地的割开左腕的筋脉,随着鲜血的流出,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药草香,窗外的天色风云莫测,直到盏中快要滴满,我才挪开手,“綾绡,帮我包扎。”看着腕间的白纱,用右手调着药,显得分外吃力。直到冥隐看不过去,接过调药的事情,我才松了口气。
强行给慕醉喂下去,细致地给他擦拭了身上的血迹,头不可抑制地发晕,果然鸣凤血不能随意取,据师父的医书记载,这下子,恐怕是一年多都是虚弱至极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勉强行走,速度较之常人还得慢些。站起身的时候,双腿不住地打颤,呵,卓暧,这一次,你赢了,赢得很彻底。“师兄,给他换件袍子。”
“我知道,倒是你,青芜,青芜……”冥隐的身影在我眼前由一变为二,由二变为四,逐渐涣散开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场大战,因着慕醉重伤失踪,烈夙士气大减,无人抵抗,圃西镇被合沐占领。合沐虽占领了圃西镇,但合沐王叶枫身中奇毒,无药可解。烈夙王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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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章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阵嘈杂,其间还夹杂着女童的哭声,惹得我头疼不已。
“师兄……”待我看清那一袭白袍是何人时,脑子才渐渐恢复清明。还没换上红衣么,瞧着倒是眼生不少。
冥隐脸色不佳的坐于床前,静把着脉,在感到我的脉搏虽虚弱,但无大碍时,脸色才略微好转。“青芜,现在你满意了?一年多不能使用内力,这么虚弱的样子,给我回谷内休养!”
我摇摇头,“师兄,若不救他,来日里,悠舒公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为了蝶仙谷在江湖上的声誉,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挣扎着坐起来,倚着床头,“我也不会回谷内,师兄你不要勉强我了。”
冥隐正待开口,綾绡适时上前说道:“公子,那个女孩已经哭闹了一个多时辰了,这……”
“孩子?”我将目光转向冥隐,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孩子?“谁的?”
“是公子后来闯入合沐行宫中带回来的的。”綾绡踟蹰了半响,才道:“看着像是叶枫的女儿,但是合沐玉碟上叶枫名后没有子女。”
“是么,带过来我看看。”我稍微理了理发鬓,让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的虚弱不堪。“师兄,你别劝我了,我不会回谷内休养的。”
等到綾绡抱着那个孩子过来,那个孩子仍然在哭着,声音已经嘶哑,脸挣扎的通红。“小姐,这孩子一直哭着,您刚醒过来,免得被吵着了。”
“没事,走近些。”慢慢地从那张几不可辨的脸上看出了两个人的影子,呵,叶枫你娇妻小女在怀,还想着来引诱慕醉,真不知道,这娇妻小女在你心里有什么样的分量?“把她带回影阁,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那小孩已经被吓得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不谙世事。被綾绡带下去后,立刻便命影卫着手将小孩子送回去。
“我昏睡多久了?”在这么动荡的时刻里,时间无疑是最重要的。若是南昭与银暝获知合沐与烈夙两败俱伤的消息,估计就要蠢蠢欲动了。
“四天了,”冥隐将药递给我,面色仍是有些铁青,“叶枫身中莨菪子,银暝楚弈忙于救治杜若,南昭内斗甚盛,没有谁有时间顾及到这边,你放心休养。”
遥遥地看见残影站在院中,眼中没有什么波动地凝视着竹楼上,那是慕醉养伤的地方。
“綾绡,烈夙的军队怎么样了?”我闭上眼睛,靠着床栏,显得有些疲惫。
“小姐,合沐军队在没有将帅的指挥下,依然大败烈夙,这……”綾绡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像死士。”
我的手倏地抓住了锦被,“南疆死士?”脑子里想着关于南疆死士的由来,卓暧与叶枫不曾去过南疆,那这操控之术?“残影,吩咐下去,南昭的人分出一部分调查卓暧的过往。查到之后,立刻回报。”
“属下明白。”
我心里担忧着慕醉的伤势,再加上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更想慕醉恢复的怎么样。“师兄,你去歇歇吧,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瞧便知道已经多日不曾合眼,让他休息片刻,倒不是支开他,而是他确实应该歇息了。
“那你喝过药便歇着,”他闻言也不拒绝,放下药碗,眼中是掩饰不了的疲惫之色,“我会让綾绡看着你。”
目送他出了门,我才缓缓道:“慕醉伤势如何?去准备轮椅,我过。”
“已无大碍,伤口也正在愈合,只是人急着离开。”綾绡吩咐人推来了轮椅,扶着我坐上去,“小姐,您才刚刚醒来,身体虚的厉害,就莫要过去了吧。”
“我自有分寸。”我让她推着轮椅到西边竹楼,眼眸一瞥,残影独自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慕醉的伤势,不亲自看过,总是放心不下。“你退下吧,我自己进去。”
“是,小姐您有事唤我一声便可。”
右手推开门,只见他临窗而立,能下床,不是什么坏事,看来伤势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了。自己转着轮椅进去,声音惊动了他。
“不知是医仙,亦或是影阁阁主?”眼神与声音都近乎淡漠,一片雾气中,只觉得有些冷。
“怎么会这么认为?本尊一直是蝶仙谷谷主,至于其他人,本尊不感兴趣。”饶有兴味的发现,他想着离开,但是胸口的伤让他的行动迟缓了不少,“本尊听綾绡说,有要事,你要离开?”依着椅背,面纱被风吹的微微飘动。“要事?所谓的要事便是救那个女人,还是说重振军威?”
慕醉不怒反笑,缓步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袍,显得整个人尊贵无比,脸色虽然不是红润有光,至少也不是当日那般苍白。“本王担心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还是谷主有何高见?”
“烈夙五万人马败于合沐,现下你重伤在身、下落不明的消息已经传到邺京,若是不出所料,邺京已经乱了吧。你置整个国家于不顾,去合沐救那个女人,对,那个叫卓暧的女人。”我转着轮椅靠近他,伸手探脉,“寒冰烈的毒已无大碍,只是这外伤需得好生休养,不然,落了病根就不好了,砸了我的招牌。”
“寒冰烈?”他的目光一凛,直盯得我收回了手,却被他死死地箍住,“江湖榜上第五的寒冰烈,那谷主是如何解了这毒的?”
“烈夙王是否有些逾越,过于放肆了?本尊如何解毒,是蝶仙谷的方子,让你得知,那蝶仙谷还有什么存在于世的意义?”我抽回手,欲转身回房,这么一番对峙太伤神。
“是鸣凤血!寒冰烈的药引只能是鸣凤血!本王仅凭一株卿思草便换得了蝶仙谷至宝么?”他倏地拦住我的去路,眼神中散发的凌厉让我觉得有些压抑,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没了内力的我与常人几乎无异,这般威压,自然让我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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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章天凭费叟烟波碧,莫信湘妃泪点红
( “慕醉……停下……停下……”我无力地依着轮椅,整个人都觉得心血上涌,再也受不住,“綾绡,綾绡……”
“小姐,小姐,”綾绡进门后替我挡去了慕醉的威压,才让我觉得好受些,“我家小姐舍命相救,烈夙王倒是会忘恩负义!”
慕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挥手示意綾绡少说些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喉间的一股腥甜,沿着嘴角滑下,落在雪色的衣裙上,显得有些妖娆。“回去,推我回去。”
“小姐,我去找公子,”綾绡慌慌张张地把我推出门外,便急着去找冥隐。倒是残影抬头见我衣裙上血迹斑斑,不着痕迹地皱着眉头,一股可以感受清楚地恨意袭向慕醉。而我已经没有办法去说什么了,看着那袭红影,心头蓦地发酸,“师兄……”软软糯糯的声音与平时的我有些不同,让人难以抗拒。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言语也没有动作,惹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说:“真是拿你没办法,青芜乖,师兄带你去休息。”话完,也不顾礼法,径直抱着我往一边的竹楼走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的么,你现在的身子是能出去乱晃的吗?如果不是綾绡,你今天是要急死我才罢休,是吧?”
我懒懒地蜷在床榻上,心里的气血还在翻涌着,难受得紧,任由冥隐这样教训,不作任何辩解,只是越想越难受,索性不想。偏偏这人不放过我。
“青芜,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师兄,你告诉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双目这样的炯炯有神,让我连逃避都不能,“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双手沾满鲜血;为了他,你不顾蝶仙谷的清誉,执意卷进王室纠纷里;为了他,你用了鸣凤血,不顾日后潜在的危险。告诉师兄,你喜欢上他了吗,嗯?”
我摇头,只能摇头,“师兄,不要逼我,好不好,好不好?”入目的只有他执着的眼神,“师兄,你想逼死我,就继续问吧。”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就这样子,沉默席卷了整个竹楼,良久,才听到他出门的声音。
整整两天,没有人随意说话,这里就像是个哑巴村子一样,每日只是吩咐綾绡将慕醉的药备好,其余的就是看着竹林里的竹叶,打转儿、飘落。对于四国间的局势,我没有多问,大方向上对烈夙有利的,残影会处理好的。
自从那日之后,慕醉也没有说过什么要急着离开的话,只是在残影向他汇报消息时问过卓暧的下落,呵,真是不改初衷啊。而残影,那个向来做事有分寸的人,这一次没分寸极了。那个向来不多言的男子,句句直指慕醉不辨好坏,有眼无珠,透露出的是对慕醉和卓暧的鄙厌,残影那样的男子,怎么会……哦,对了,他还问了,为何影阁阁主并未在竹楼,残影的脸僵得铁青。
事后,残影对我表示歉意,他的鄙厌,是他的私人原因,不会影响整个影阁。我未置一词,仍然坐在轮椅上看着竹林,双眸闪了闪,又恢复了平常。
“小姐,小姐,”綾绡突兀地出现在竹林里,声音中带着焦急,“叶枫已经找到了这里,现在被竹林里的阵法困住,不得脱身,但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破了阵法。”
我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那日天生异象,把叶枫招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长舒了一口气,转着轮椅往回走,“綾绡,”多日不曾开口的声音怎会如平常那般清脆婉转,听上去只觉得嘶哑不堪,生生地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准备火药,布好线,这座竹楼,我不希望它还会留下什么来。”
“小姐,这……”
“我说了让你去就去,磨蹭什么?”我头疼般地倚着椅背,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就这般情况,还是冥隐这些日子里死命地炖了汤药,至于那些汤料,更是不惜血本了。
綾绡依命去准备这些东西,我不防身后会有人推着我的轮椅,“烈夙王不必如此,本尊自己转轮椅的能力还是有的。”我拂去他搭载椅背上的手,自己转着轮椅往竹楼下走去。
“本王适才听她说,叶枫找过来了?”慕醉也不气恼我的拒绝,只是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为什么会找的到?林子的阵法一般人发现不了,也闯不过,那……”
“因为鸣凤血,”我放松自己的身子,微微闭着眼,享受着这座林子最后一点时刻的舒心,也许以后这里就是一片狼藉了,“天生异象,他自会找到,只是早晚的问题。”
慕醉看着我疲惫的脸色,淡然地说着:“上次不知谷主元气大伤,本王冒犯了。若是以后蝶仙谷有所求……”
“不必了,本尊想,我蝶仙谷屹立江湖两百多年,这点底蕴还是有的,不会因为一任谷主的虚弱而败落,烈夙王就不必多虑了,至于您的补偿,还恕本尊心领了。”那一袭红衣衬着翠玉色的竹子,明明是滑稽的景象,但是没来由的觉得窝心。
“你……”很显然,不用转头也知道慕醉的脸色沉了下来,但现在莫名地不想去管他。
南郊竹林,世人皆知,清静悠远,但隐在其中的竹楼,以及竹楼下错综复杂、环环相扣的密道,若无蝶仙谷谷主带路,其下场只能是困死在其中。可惜,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因为都死在密道里了。
“师兄,准备准备,我们走吧。”看着冥隐细心地给我系好紫貂裘,将我裹得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映着貂裘,只让人觉得面色苍白的过分。“那方砚台,转转。”一旁的墙面移开,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惹得我一颤。
冥隐将我这些日子要服的药都带在了自己身上,反观慕醉的药,却是一粒未带,我好笑地抓了抓他的衣袖,示意他赶紧去拿药,眼下什么意外都是不可以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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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章悠悠暗夜执着顾,只为一人泛泪光
( 常年不曾走过的暗道,潮湿无比,阴寒之气大盛,我略微担忧着慕醉身上的伤,没能在伤后好好休养,反而要走这暗道,我虽然有心要关注着,但自身精力不足,只能私下里嘱咐冥隐注意着慕醉的伤,他那样的人岂会将什么表露出来,伤势加重了,也只会自己咬牙扛着。ww
临走前交代了綾绡,让她从竹林里潜出去,“让暗卫放出消息,称慕醉已然痊愈,不久便将攻回合沐。”顿了顿,“你自己小心些,估计着三日后能出这暗道,记住浅微山会合。”
“属下明白,这里的事小姐不用担心。”
而至于月影追击东方家的余孽还未归,明面能用的人便只剩下了弄影,能不能借着弄影率人攻入合沐王宫而拖着叶枫,还未可知。即便是叶枫收不到王宫被围的消息,那今日来了这南郊竹林,也得给我交代点儿东西才行。
“嗯,师兄,走吧。”下了暗道,才缓了缓心神,心力受损,已经经不起折腾。再加上这暗道阴冷至极,即便是冥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也似乎抵不住刺骨的寒气。
修建这条暗道的人,是蝶仙谷的第一人谷主,至今已有两百余年,暗道中不时的有残骸散落,想必这些都是被困死在这儿的人的遗骸。
“怎么这边骸骨这么多?”冥隐小心地推着轮椅,一手护着我,实在是这地上的骸骨太多,几乎要将这路给堵着,至于时不时的冒出一两根骨头绊住轮椅是常事。
我捏了捏冥隐的手,示意他停下,这边的骸骨骤然增多,说明这个地方死的人多,表明前面有个很多人闯不过去的关。ww那凹凸不平的青铜门,依着门的骸骨堆在地上,一根又一根,看得人毛骨悚然。“推我上前看看。”我低声道,待止于青铜门前,我抚着门上那些花纹,一点点地看过去,大致上只说了一件事,“师兄,据蝶仙谷记载,两百年前,此处可有大事?”
“天下大旱,疾疫肆虐,师祖创蝶仙谷,济世悬壶,除此之外,无事。”
大旱,疾疫,蝶仙谷,我扫视着这些雕刻,做工不精细,但是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完成也过于仓促,大旱,大旱……“师兄,取水,从这斜槽中倒下去。”我转头看着冥隐,他也恍然大悟起来,迅速地将身上的水沿着斜槽灌了下去,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眼前的巨物也缓缓地掩入地下。“从这些雕刻来看,师祖当时开着方子,药材还是些中暑祛热的,青铜的料子并不是特别好,而且完成仓促,这门应该是这里的百姓答谢师祖用的。天下大旱,师祖仁心满怀,自然会以水为谜底。”
“谷主果然聪慧!”慕醉冷声Сhā进来一句,在这幽深空旷的暗道中,多了些无以言喻的意味,“难怪悠舒会找上谷主,两人都是聪慧绝伦的人物。”
我回首摇摇头,“本尊与公主自是无法比的,公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魄,本尊是学不来的。”这里的阴寒之气无孔不入,他的伤口昨日看时还未曾愈合,想必不好受。
一行无语,无法得见日光,不知时辰,我只能估摸着时间给慕醉换药。而第二次换药时,伤口已然泛紫,但是他也不说,惹得人平白为他担心。
“烈夙王这伤若是有什么不适,希望尽早告知,他日公主问起来,本尊也不至于砸了招牌。”冷声将心底的关切之情掩去,手下一点也不含糊地剜去腐肉,惹得慕醉抬眼看了我好几次。
与綾绡的三日之约,我并不知道是否已经逾期,地下暗道交错繁杂,尽管有鸣凤血的指引,但走出去却不是易事。
淡淡地叮着冥隐多注意些慕醉的伤口,不多时便觉得心口有些闷,便停下话语,接过冥隐递来的长颈玉瓶,默然地服下一颗沉神丹,平定心气。
“青芜,我不管你到底因何缘由允诺悠舒公主前来边境救他,但日后,若无我的答应,你不得与四国王室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你——明白吗?”许是真的怒我舍命救了慕醉,话语中一改往日的轻佻悠闲,也不顾慕醉正在一旁听着,染上几分焦急之色。
“你常年不在谷中,云游各地,日后就算是我牵扯进去,你也无法立刻从天边赶回来阻止我,更何况,这些已经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我摇摇头,已然身在王室,又如何牵扯不进去?这番话,也算是为以后铺个路子,免得将来……
“你……”冥隐怒极,在岔路口也不问我要如何走,便自作主张地选了一个方向。
“师兄,你,你走错了,鸣凤血的指引是在另一边。”我终日阴霾着的脸鲜少有了些笑意,整个人也不像前两天那么没有生气。
一旁不曾做声的慕醉蓦地说道:“谷主风华绝代,只怕非俗世女子可比。”
我转头间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也突然道:“那不知本尊与悠舒和卓暧两人相比又如何?”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反问出这么突兀的问题,只得道:“谷主的风姿想必人间少有,卓暧虽不如谷主,但本王唯独醉心她一人。”
我依着轮椅,指点着没有要如何走出这狭长混乱的通道,干脆头也没回,“烈夙当真是一颗少有的情种。那悠舒呢?”
“诗雪她……聪慧绝伦,换句话说,城府过深,心思难以让人察觉,事事皆求完美,是个很好的幕僚,却不适合为人ℚi,她那样的女子,不适合困着。”慕醉的身形一晃来到我身侧,话锋一转:“本王今日所言,还望谷主他日莫要在诗雪面前提及一分。”他的眼中有一丝光亮一闪即逝,快的让我抓不住,辨不清。
我冷笑一声,“莫非是怕失去这么优秀的幕僚,或者棋子?”
“诗雪她心气高傲,对此等话怕是受不来。”慕醉甩袖走到前面,眸中有一分不明。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凉了一大片,胸口似乎又是闷着。原来,原来我的聪慧过人,在你的眼里,竟是城府过深?呵,慕醉,若是有朝一日你知晓,你那位卓姑娘的心思,连我也猜不透,你有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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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一章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听了慕醉的话,再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便消了许多,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烈夙王倒是真心疼惜妹妹。”
于此,慕醉未再言语。
大约两个时辰后,才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丝光亮,光线并不强烈,大概正是晚夜时分。待出了暗道,借着月光,才发现出口隐在怪石之中,层层叠嶂,不易被人发现,难怪这么多年无人知晓。
浅微山,暗道出口,位于圃西镇西北方向,而那条暗道穿过了大半个镇子,平日里人迹罕至,山中瘴气弥漫,毒蛇出没是常事儿,此等荒山野岭作为暗道的出口,再是合适不过。
綾绡已经带着两人守在出口,见我们出来了自是欣喜万分,“小姐,这都四天了,再不出来属下就得急死了。”
我摇摇头,示意她别吵,“先下山。”
雾气朦胧,本有些清亮的月光此刻也显得有几分迷蒙,尽管内力几乎全失,但终归救回了慕醉,只是这代价便有些大了。卓暧啊卓暧,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既然你留在了慕醉身边,本要回谷的我岂能放你一人在这里?
我收回思绪,有些疲乏,想来是要小心休息一番了,不过四国间局势瞬息万变,这么些天,慕清在朝中也不好过,若是有人要趁着慕醉下落不明之时,另立新王,这似乎就有些不妙了。“綾绡,说说这几日的局势。”话完,便闭上眼睛养神,似乎并不在意綾绡要说些什么。
“烈夙朝中一些老臣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欲另立慕清。为首者是已经退隐的诗相。”綾绡不急不缓地推着轮椅,配合着众人的脚步,车轮碾过山路上的碎石,有些微晃。“合沐正在全力搜寻烈夙王的下落,至于叶枫身中的莨菪子,没有什么消息,那日见到他,脸色还算不错。”
我点点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前方的人在听到“诗相”时,身子略微僵了僵,一股子阴寒的气息散发开来,我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那银暝和南昭呢?”定下心神后,却陡然想起烈夙的东方和南方还盘踞着两方势力。
“谷主莫须担心。银暝楚弈正在全力救治杜若,无暇他顾。南昭王安痕灏病着有些日子了,蝶仙谷的医者回报,怕是不久于人世了。”綾绡叹了口气,“也不过才二十有六,这病……”
我心里暗暗思量着,没有注意到慕醉盯着我的眼睛蓦地发亮,安痕灏性子沉稳,在一定程度上比得过慕醉,尤不喜战,地处南方,与烈夙实力相当,是四国翘楚,而他的弟弟安肃亦生性好战残忍,若是徳裕太后扶植安肃亦,只怕是一场生灵涂炭,那烈夙危矣。
“綾绡,派人通知妖轩,速去南昭,必定要救回安痕灏,不惜一切代价。”我抚了抚额,稍稍放心,想必近来已无大事可以干扰到烈夙。“如此这般安排,不知烈夙王可否满意?”
“本王满意之至,在此多谢谷主了,来日必有厚报。”慕醉微点头示意了他的态度,而我因为疲惫,并未看见慕醉的目光。
待到了山下,举目望去,一片月光撒下,格外圣洁,只是,被鲜血染过的土地,还圣洁么?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三间上房住下。
“烈夙王的人马,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了,此刻城门难出。”綾绡躬身将消息告知,半晌,才道:“谷主要随行么?”
我心里清楚,若是我和冥隐不随行,那慕醉出城无疑是要简单些,而我只会拖了他的后腿。嘴里不由的道:“不如便由本尊的师兄……”
“谷主不必担心出城的法子,若是谷主愿意随行,本王求之不得。”慕醉双目紧盯着我,硬是盯得我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既然谷主不出声反对,那便是答应了。”
冥隐冷哼一声,“烈夙王倒是会自作主张啊,蝶仙谷还未有表示,就这么定下了?”嘴上刺着慕醉,手上倒是挺利索地帮我换了狐裘。
我握住他的手,低声笑了笑,“好了,我没有什么大碍,跟他走,也能放心些。”
冥隐低眸瞧着我,半晌才道:“以后你这身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脸色还带着阴沉,想了又想,硬着声音:“以后不许跟他们王室往来!”
我聪明地不在此刻跟他辩解,转头对着綾绡,“好了,安排人送我们出城吧。”
慕醉提出将我们四人扮成两对夫妻,分批出城,以免他们从什么细节上发现什么。而他说着这话时,明显地是将眸子落在我身上的。
我皱了皱眉,微偏了偏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这法子,真是……
在经历了慕醉与冥隐的对抗后,最后的结果是冥隐与綾绡先出城,我与慕醉在明日晚间出城。理由是我与冥隐均有医术,两人出去后,慕醉的伤势无人照料。
冥隐的脸色显然比一开始坏多了,淡声道:“若是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别顾着他是什么王,一把毒药撒下去,听到没有?”
我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温软着声音道:“嗯,我知道,没有武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人不长眼的。”心里却早是酸涩着,慕醉他一颗心系在卓暧身上,这两年几乎不去后宫中找那些女人,他的自制力一向大得离谱,怎么会对蝶仙谷谷主动手动脚?
“既然如此,那早些休息吧。”慕醉率先往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冥隐的话给惹得火大,却硬憋着,呵,还真是难得啊。
綾绡整理好床铺,扶着我躺下,“小姐早些休息,这些日子倒像是瘦了。”话完笑了笑,放下床帘,往一边的软榻上躺下。
我抚着自己的脸,看上去瘦了么?这些日子奔波不停,不消瘦了才怪,扯下面纱,从药囊中掏出药瓶,涂涂抹抹后,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便出现在巴掌大的镜子里,这样明日出城的保障就会更大一些吧。慕醉也不至于会好奇我整日里蒙着面纱的脸长些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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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二章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 次日一早,我便发现慕醉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我的脸上,等到送走了愤愤不平的冥隐和綾绡,他才问出来:“这不是你的脸吧?”
我径直往前走着,虽然有些困难,“是又如何,不是,你又待如何?”甩开他想要扶着的手,刚想转身怒瞪着他时,却只听得到他说:“现在我们是夫妻。ww”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他便已经搂着我的腰往前走,也许是体谅到我体虚,将我半个人都搂在怀里,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道:“烈夙王如此这般,也不怕你那佳人心碎?”
他已经冷下去的眼睛,重又盯着我,“只是做戏,不是么?她不会不识大体。”
呵,不识大体?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们只是假扮夫妻,这是我有些拎不清了。慕醉的痴情,最深体会的人应该是我,他的目光也不过是探究罢了,慕诗雪,能不能冷静些,他——一直是那个王宫中的慕醉,冷漠、无情。
接下来的一天里,除了用膳、易容,能不与他接触便是尽量不与他接触,他的人和他的心一直属于卓暧,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事实。
“谷主易容的手艺倒是不错,”说这句话时,已经身在城外,叶枫的人也不过如此。天色已是不早,在脱离了圃西镇的范围后,便随意找了一处林子,倒是没想到慕醉在这深山野林中,没有工具,仅靠着树枝,狩猎的本事很是不错。
我依着身后的树干,静坐在火堆旁,汲取着一丝暖意,“谬赞了。”趁着慕醉狩猎的功夫,我细细思量了一番,“下一步,你是想去萌渚城?”
萌渚距离浦西不远,驻守着两万人马,在目前的局势下,慕醉最有可能去那里率军攻回合沐。ww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慕醉没有作声,脸上的表情也僵硬着。五万兵马的出击,却因为他的私人情感化为飞烟,这……
我冷笑着,不让你记住这次的事情,下次的出征,你仍然会被卓暧左右,“其实,烈夙王若是愿意反思,那么,这一次的事情,应该归罪于卓姑娘和你了。”放下手中的绢纱,透过火光看着慕醉,这样的情景不多见。以往我见到的是凌厉的慕醉,他的才智不会让他出现今天这样子的情景,卓暧,卓暧……
“本王知道。”
“悠舒请来了本尊,怕的是就是你会受到卓姑娘的影响,她倒是料事如神,而你也未辜负她的预料。”林子里还有积雪,有些冷,我警觉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看着慕醉,咬牙将右手划出的银针射向那处,几乎是一瞬间听到了呼痛声。“快走,有人。”
慕醉立刻清醒过来,越过火堆抱住我跨上马,“依你看,这是谁派过来的,有多少人马在附近搜寻我们?嗯?”
我压抑着心里的翻涌,实在忍不过了便咬住了下唇,还能是谁?卓暧被我派人送走,冥隐大概已经与他们会合,这不便等不及了,立刻派了人过来暗杀。
“怎么了?”慕醉强硬转过我的身子,在闻到一丝血腥时才明白过来,“冥隐他们在哪里?”
“萌……渚……”因为猜到慕醉的安排,便让綾绡和冥隐立刻赶了过去,因为说了话,喉间的腥甜漫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该死,现在要怎么给你压住?”即便是慕醉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也知晓了我此刻的身子禁不住什么动摇,而适才用了内力,几乎是耗尽了体内最后的精力。
“碧……灵丹,药囊中间……的火玉瓶中。”倚在慕醉的怀里,难以抑住腥甜往外涌,而慕醉递来的碧灵丹也咽不下,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记忆里只是见到慕醉的脸倏然放大,唇上的温热,以及抵住舌的碧灵丹无法化解的苦。
醒来的时候仍然在马上,一身的狐裘裹着,微微动了动,才发现脸埋在慕醉的怀里。抬起头来后,才发现下雪了,而护着我的那个男人,那个一向尊贵的人,疲惫得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
胯下的马已经疲惫不堪,在这样的雪原之上,一片白茫茫,我微微抚上他的脸,狭长的眉上已落满了雪,仿佛已是白眉苍苍的老者,“慕醉,慕醉,醒醒……”
他的眼张开,那样沉寂了许久的幽深如墨的眼眸就那样盯着我,良久才回过神,“你身子还好么?”
我摇摇头,示意他停下,“马已经太累了,再这么下去,坚持不到萌渚的。”依着他的身子没有力气动弹,只怕是这次伤到根本了,短时间内,也许连如正常人一般走路也是妄想了。
他皱眉看了看四周,“附近没有什么城镇,换马也是奢求。”
我抚了抚心口,才道:“蝶仙谷一般都会在边缘地带设立医馆,在这里有一个医者,叫景逸,找他应该可以换匹马。你的伤也需要换一下药。”
他点点头,环顾着四周,慢悠悠地催着马往前走着。这样的情景,忽略掉我与他的伤,还真是有些让我雀跃。
在雪原上慢慢地晃着,半天了才发现了一处村落,打听了村里人,才知道景逸的医馆在离村子不远处的树下。
慕醉在看到那棵树后,便抱着我下了马,我不太习惯他这个样子,作势要去推他,被他箍在怀里不能动弹,“不要乱动。”
景逸似乎很讶异我的到来,不过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讶异的不是我来了,而是我被人抱在怀里来了。
“既然有事,怎么不通知我过去,还是说信不过我的医术?”他拉过一张椅子让慕醉把我放下,才转身去准备我要的东西,看上去,这里的生活让他过得不错。
“不是信不过,不想打扰了你。”
慕醉的伤口已在恢复中,看上去也没有先前那么吓人,只是在奔波中,恢复的要慢一些。
“你倒是舍得用你那血,这人是谁啊?”他的一张脸上满是暧昧,看着慕醉的眼光也变了不少。手下利索地换着药,娴熟的样子完全不输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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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三章人到愁来无处会,不关情处总伤心
( 我闭嘴不谈慕醉与我的关系,景逸心下也知晓,转而又岔开了话题,不过从他的话语中,还是可以看出,他曾对人情世故依然像过去一样,一窍不通。
“你这个样子,怎么坚持回去?让暗卫通知了冥隐接你回谷。”景逸的话中满是对冥隐将我一人抛下的不悦,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慕醉的脸色有些阴沉,大概是不满我们的对话中没有他可以介入的地方,对于他的身份,这是一种挑战。
景逸的身边没有什么人服侍他,只有一个小童,大约十岁的样子。见着了生人,有些惧怕的倚在景逸身边。
“这么些年,难得有个孩子能入你的眼,我瞧着,这孩子对药材识别的本事过人,你要愿意,收在身边做个徒弟也不错。”我淡淡地劝着他,不想让当年的事继续折磨他,折磨得他连蝶仙谷也不愿回去。
景逸只是一如平常地配着药,不搭我的话,但是从他有些颤抖的手来看,他的心不像表面上这么的平静,“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这样子挺好的。”
耐下性子等着景逸慢吞吞地将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此时天色已是不早了,景逸像对待孩子似的嘱咐我,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我好笑地点着头,接纳了他给我的好意,“下次有时间我就和冥隐过来看看你。”
他摇摇头,“别了,我可受不来他那性子,你也别带他过来,重要的是,我还不想见到谷里的人。ww”他的这一句话说出来,让我知道,对于那些事情,他不是不在意的。“你回去后,记得在寒玉潭好好休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子,以后不好。”
我点点头,随着慕醉上了马。依旧是倚在他的怀里,等到走了好远,远到伫立在树下的人变成一个点,才听见慕醉在我耳边问着:“他是谁?”
我的心被那些往事充斥着,没有心情去理他,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再逼着我说什么,只是一路的沉默,终究不太好。“他是我的大师兄,是师傅之前最得意的弟子。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女子,收做了徒弟,”我几乎是用恨的口气提到了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想必烈夙王没有忘记五年前蝶仙谷的巨变吧,仅有的一株女贞子与墨旱莲被盗。就是她,其实,若是她早些说出来,师傅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一株药材也不过是一株药材,比不过人命,她偏偏要盗,引来了眼红人对蝶仙谷的肆虐。然后师父就死了,大师兄认为自己有罪,也离开了。”
仿佛那日的血流成河还在,惹得我心绪又是不稳,“所以,自我接手了蝶仙谷,创立了暗卫。”
那个女子,她的温柔笑容还留在我的记忆里,怎么可以……在那样的血腥过后,以那么无辜的姿态祈求蝶仙谷的原谅?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至于过去的某一天里,我所看见的景逸为她展开的柔情,也都过去了。
慕醉不发一言,直到我快要睡着时,才说着:“这是不可原谅的背叛么?”
在雪原上奔驰了一夜,在天边的霞光展开的万丈光芒中,远远地看见“萌渚”二字显得挺拔沧桑。
冥隐一袭鲜衣怒马立在城头,那么显眼,让人一眼便瞧见了他的人影。待走近了他便亟不可待地从慕醉怀里接过了我,“怎么到现在才到?”紧张的神色在我身上扫着,生怕我又受了伤。
我笑了笑,刚想答话,却被一声声抽泣打断,闻声望去,呵,果然啊,他是慕醉,只为卓暧而爱的慕醉,如此动人的相见情景,若不是我是慕诗雪,恐怕就会被感动的无以复加。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埋在了慕醉怀里,看不清楚表情,“衒胥,你回来了,回来了……”哦,忘记了,他字衒胥。
“青芜,青芜,我先带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冥隐强硬地将我的视线转了过来,横抱着我跨上马,临走前还不忘道:“本尊有事先走一步,烈夙王好好地温存着吧。”
我歪在软榻上,任由綾绡细细地擦着我适才洗过的发丝,那层薄膜一般的面具早在沐浴时擦了去,面上覆纱,掩去那一脸的倾国倾城,独留一双翦水秋瞳。而此时,疲惫已经让我整个人昏睡着,迷迷蒙蒙中觉得慕醉的气息侵来,惊得我倏地睁开眼。
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的王者之气,棱角分明的线条,深邃逼人的眼眸,浑身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让我一瞬间便从那个朦胧的梦境里醒过来。
“本王前来,是为了感谢谷主一路上的相救之情。”他慢慢走来,直到整个人不在晚霞的笼罩下,“不知谷主可否有什么要求?”
我起身后,倚在榻上,“烈夙王多想了,本尊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一路上,若非您的护持,本尊坚持不到萌渚,如此,便两清了。”整个身子仍然酸软着,虽说被慕醉护在怀里,但这马上的颠簸使得我疲惫不堪。
两厢客气着,这种不咸不淡的气氛直到卓暧的闯入才打破。
“衒胥,我炖了补汤,你尝尝吧。”卓暧的眼睛似乎是没有看见我,整个人依着慕醉,有的时候,比如现在,看着卓暧,就觉得累。
“既然卓姑娘炖了汤,那本尊就不送了。”我双眼带笑,口气有些暧昧,不像是江湖上让人敬畏的医仙。“那汤记得送给冥隐看看,免得喝了什么不该喝的,影响伤口恢复。”
卓暧的双目立刻瞪着我,仿佛到此刻才发现我这个人的存在,“这位姑娘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还会害了衒胥?”她一袭粉色衣裙,衬得人娇嫩无比,她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我见垂怜的样子惹人心疼啊。
“哦,本尊可没有这意思,大概是卓姑娘想错了。烈夙王对你有万般恩情,为了你,连五万军队都不要了,这冲冠一怒为红颜,想必卓姑娘也下不了手。”我不遮不掩地刺着卓暧与慕醉,心里的阴郁却一阵阵变浓。
慕醉的脸色黑了大半,仿佛适才温温吞吞的气氛中没有他,“如此就不劳谷主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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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四章雄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相思意
( 送走了慕醉与卓暧,我不禁有些歇了一口气,比起两年前的卓暧,真是长进不少啊,这样的卓暧是经历了叶枫的调教,亦或是后宫中的倾轧?
冥隐送来了药,看着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这么喜欢他?”说的我一愣一愣的,良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耐下心思,撇开话题,“我这身子,受不住了,打算回谷内休养一段时间。”果然看到了冥隐的诧异之色,“只不过,你得留下来看着慕醉的身体,免得落下什么话柄。”
冥隐怒得拂袖离去,只是在木门边又转了回来,“非得如此么?”见我点点头,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也不在这个上面多做纠缠,“来的时候,找到他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身边只有一个童子,也不愿收做徒弟,他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我说我们过他,他也不愿。若不是这次我上门,只怕是老死也不愿再见到我们了。”我恨恨地道,心中的起伏仍然平不了,“若不是她,师兄他怎么会沦落至斯?”
“青芜,那时你还小,他们之间的纠纷,不是简单的你对我错的事情,师兄与她都是有错的。”冥隐握住我的手,将药碗递给我,“说了半天的话,药也凉了,赶快喝了。”
休息了一夜,总算是把一点精神给养回来了,坐在轮椅上被綾绡推着往清漪苑过去,据说是慕醉命人请了我过去,只怕是其中还少不了卓暧的推波助澜。
我皱眉看着桌上的膳食,处在边关,膳食仍然如此精致,该说慕醉昏了头,还是卓暧魅力无限?
“呀,谷主来了,上次怡蓉对谷主不敬,特地设宴赔罪,还望谷主莫怪怡蓉小家子气。ww”卓暧小字怡蓉,名字还真是大气啊。那一脸的纯真娇憨,谁会认为这个女子已是一名娘亲?
我扯了扯唇,不过想到面纱之下,没有看见我笑或是不笑,干脆不去做那个样子,“卓姑娘那日想多了,本尊也只是为那五万将士不满而已。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要瞑目了。”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是疑惑之色浮在面上,“怎么,难道大家不这么认为?他们的牺牲,在场的人都清楚是因为什么,本尊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今日的行径实在让本尊怀疑,王爷可否担当天下之任?”
慕醉脸色一变,扫过桌上的膳食,目光一沉,才不得不低下头:“今日是本王鲁莽了,多谢谷主提醒。”
我冷哼一声,看着卓暧,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她,半晌才道:“卓姑娘做事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不然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也不是什么好事。至于王爷,千万不要辜负了悠舒的评价。”
不过既然已经安排了这场宴会,怎么能浪费了这些膳食,以及卓暧的良苦用心?
我意兴阑珊地用着膳,状似不经意间提起了什么,“不知道卓姑娘喜欢孩子么,就是那般小小巧巧、怪讨人喜欢的一岁多一点的孩子?”
卓暧抬头盯着我,“谷主不喜欢么,那样大的孩子都讨人喜欢。怡蓉以前有个妹妹,看着就想疼她。”
我点点头,“本尊也挺喜欢的,尤其是女孩子。想必王爷也是喜欢的,以后有了女儿,也许比谁都要疼爱。”只是不料这一语成谶,日后,便是谁也比不上他。
慕醉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只是隐隐间有几分不满。
用膳后,慕醉强制性邀请了我往书房过去,“想必谷主走之前有些事情要交代的吧。”
我轻睨了一眼卓暧那不安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这下子,总算是能让卓暧安分不少日子了,就算是想着为叶枫谋取什么,总还得顾着那个小女孩。有顾忌是好事,就怕什么都不顾了,那样才可怕。
北方的府邸,较之邺京,更为大气磅礴,古朴的书房里,凝神香袅袅升起、散开,让人的心神都不禁一松,肚子中的那些九曲回肠都收了收。
“这屋里的香凝神,多闻闻不是坏事儿,”我自己驱着轮椅靠近了香炉,清郁的香气扑鼻,小心地拨弄着炉里的香灰,不大一会儿退了开来,“烈夙王有什么事需要特地移驾商谈?”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转,才道:“适才谷主在桌上的话是什么意思?自从谷主见到怡蓉后,处处争锋相对,这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我缓缓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右手轻叩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音,“王爷觉得是什么意思?”
慕醉逼近了我,整张脸离我仅有一指的距离,良久,才说:“若非是谷主这身武功,怕是本王就会认为你是悠舒了。不过——”他退开几步,再次道:“这么看来,你与悠舒倒是关系不错。”
我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本尊不过是为悠舒不值,她是个傻子。”
这话中的凛冽之气,相信不论是慕醉,还是躲在暗处的那人都感觉到了。“慕醉,本尊今日告诉你,你会后悔的。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不如接下来我们商议一下,王爷准备哪日放本尊走人?”
慕醉掩饰过那一抹不悦,转而笑道:“不如谷主再休息一日,待本王安定好,再命人护送谷主回谷,如何?”
我摩挲着右手的指甲,银润白皙的柔荑,点点头,“那本尊便不打扰王爷安定了。”语带讥讽地推开门,见到綾绡立在院中,招手示意她来推我回房。
不是不相信慕醉会派人送我回谷,而是不相信卓暧在这上头不会做什么手脚,真是麻烦的女人。暗夜的掩护真是恰到好处,一身墨色的衣裙几乎融进了黑夜中。
“师兄,我将你留下,除了照看好慕醉的伤口,还要看着卓暧,她是个碍事的角色,你自己要小心。”我抬头看着冥隐,“慕醉的伤在愈合前不能沾染半分九紫英的花粉,你要警惕卓暧做点什么。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你回谷内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冥隐欲言又止,末了仍然道:“多派点暗卫护在身边,你这身子可是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我顺从地点头答应,转首吩咐綾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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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五章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 星光黯淡,想必是冥隐吩咐了他们尽快赶回谷内,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蝶仙谷奔驰着,可能是自出江湖那日起,都不曾有如此狼狈。卓暧,这一次你真的是很成功,很成功。不过三日,白玉狮子骢的迅速让我少受了几分苦,待下了马车,才惊觉,双腿无力地犯软,几乎无力支撑自己,好在綾绡眼疾手快地箍住我的腰,免了我瘫软在地的尴尬。
“谷主,寒玉潭中药材已然备好,现在即刻移步寒玉潭么?”宁姑年过五十,但依旧健步如飞的上前搀住了我。
我点点头,小心地在轮椅上坐下,转而立刻对綾绡交代着:“边境若有战报,立刻到寒玉潭见我。”
“属下明白。”綾绡转身隐去身形,依我言行事。
寒玉潭,顾名思义,四周嵌寒玉护体,池中药材不断,半热半寒,是历代蝶仙谷谷主重伤时休养的地方。万不曾想到,我竟也会用到它,枉费了慕醉那句“城府过深”了。若真是如此,那慕醉大可不救,但……终究一片痴心罢了,做的再多,也是错,是居心叵测、揣意不良。
倚在寒玉栏上,温润的水流浸着身体,四肢松懈,才觉得已经多日不曾安歇,热气蒸腾中,慢慢地陷入梦乡。
梦里依旧是那个冬天,我与香袖偷偷溜出诗府,偶然听见路人议论“慕醉”二字,年幼少儿心性,竟未料到他便是慕醉,是烈夙王室的嫡长子,能让世人议论着的,又岂会是平民小卒?早该知晓他必定是天潢贵胄,非比寻常。ww
“你想知道他是谁?”玉口微翕,清寒的话语如雪一般飘落,落在我的心里,所以被凉得惊坐在雪地里。似乎那么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与我。世间的尘嚣都远离我们而去,在那么辽阔广袤的土地上,只剩下了这一抹黑与白。冰凉的眼眸、寒冷的言语,那个在世俗中初初展露风姿的少年,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进驻了我的心、
下一刻,却又看见他满身是血的站在尸体遍布的战场上,发丝迎着风乱舞,双目赤红,整个人摇摇晃晃无力支撑,吓得我立刻醒过来,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一旁的宁姑见我醒来,恭敬地回道:“谷主已经睡了一天多了,綾绡姑娘已候在听雪轩多时。”
心中因为适才的一场梦变得惴惴不安,口气也变得狂躁:“让她立刻过来。”我几乎是无法支撑自己,素手紧扣住寒玉栏,不敢去想象梦中慕醉一身是血的样子。在綾绡进来时,颤颤巍巍地问道:“慕醉他……是不是……是不是……”却不敢再问下去。
“无事,大捷已传回邺京,谷主莫要担心,冥隐公子的书信中提到,慕醉的左手中了一箭,箭上淬有少许的寒冰烈,但好在鸣凤血药力持久,已无大碍。大军休整三日后即可班师回朝。”綾绡见我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之前五万军队的覆灭,军中有不少人都想要在破城的那一天屠城,不过已经被镇压下来。带头的几个人,据调查,与卓暧脱不了关系。”
我收回心绪,清了清嗓音,“那几个人给我继续盯着,合沐不可能就这么亡国的,叶枫一定留了后招,尤其注意着烈夙的官员动向。”挥手让綾绡退下后,思虑了半晌,才道:“宁姑,到清音阁取一套衣物,本尊要出谷。”既然他不日便要班师回朝,我久待于此绝非良策。
出乎我意料的是宁姑“刷”的一声跪下,面色紧张,“谷主,宁姑求求你,您的伤势这么重,至少要在寒玉潭休养三日,日后落了病根怕是追悔莫及。所以宁姑求求谷主,这一次万不可任性而为。”
我看着跪在池边的宁姑,当年师父从匪寇手中救下她时,我也不过刚刚入谷不久,印象中她似乎极少言语,若非师父逝世前交代我要保她一世安稳,恐怕我会忘了谷中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现在她跪下求我,这……“宁姑,我只在寒玉潭休养三日,三日一过,我必出谷。让綾绡备好马,随时向我通报慕醉的行程。”
宁姑起身点头,慢慢退了出去。
綾绡的回报中可以看出,慕醉自那日大捷后,军威大振,横扫合沐,攻入王宫,生擒叶枫。现在是人的言论皆道烈夙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严厉斥责叶枫卑鄙无耻、宵小之辈。
两日后,慕醉率军凯旋,一如当初我们相遇的那一年,他大放光彩,引得无数人的赞叹,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旁有了娇人相伴。
“我不在,一切照往常那样,实在有事,通知悠舒公主也可。”我抚了抚面纱,拒绝了綾绡的随同,刻意忽略了她们的担心。
估摸着慕醉的行军速度,也便不曾坐着马车,毕竟回去后,一切都需要重新布置,以免被慕醉看穿什么。尽管在寒玉潭休养了三日,但日夜兼程于我而言,终究是勉强了一些。每个三个时辰便要服药支撑着,总算是在慕醉回京前赶回了邺京。
上林寺的春光总比别处来得早一些,寺中的檀香味令人安心。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婢快要顶不住了。”彩云欲哭无泪地看着我,整个人显得都有些憔悴。
我点点头,“这些日子都有谁来找过我?”
彩云递给我一杯枯露,这些日子的琢磨下,也开始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清陵侯来过,不过被奴婢以公主需要静心祈福为由挡了回去,侯爷应该是不信的。”
我点点头,抿了一口茶,“但没有必要拆穿,于他无利无弊。”顿了顿,缓缓道:“大王不日便将到京,明日将诗相带过来。”诗孟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孝端后没有理由不知晓,更何况慕醉是她的儿子,对于另立慕清,她似乎没有什么异议,又或者,她默许了这件事。
“奴婢知晓,公主先沐浴吧,风尘仆仆的,脸色也不好。”彩云点点头,转而去准备沐浴的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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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六章 背城傥借一,观他凯旋归
( 上林寺的春光显得宁静,整日浸在这样的景色中,心思都有些沉静平和。
我安静地望着眼前那名年过五旬的老者,是老者吧,那张脸上所显露出来的苍老让我不得不相信,在过去的某一天里,他老了。不乐意此刻的沉闷,淡淡开了口:“本公主听说诗相有意另立慕清为王,这意思是做什么?”
诗孟的身子颤了颤,还是说了出来:“大王那时下落不明,另立清陵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公主知晓的吧?”一身黑袍的样子,可以看出些许慕醉的影子。
我冷哼一声,再正常不过?在慕醉那样的危险的情况下,放弃慕醉,另立慕清?“那他平安归来,诗相是不是感到失望了?”慕醉,慕醉……还好,还好平安了。
诗孟的整个人抖了一下,仍然是努力平复着声音答道:“大王平安最好了,公主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么?”
看着诗孟这个样子,想必是问不出什么了,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道:“诗相年纪大了,在家享享清福,没事还是少往朝事上伸手。有我慕诗雪在,慕醉的王位就必须是他的,谁也不能Сhā手!”
彩云送走了诗孟后,为难地过来说道:“公主,安夫人在门外求见。”
我皱了皱眉,依然道:“先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让她回去吧,记得通知安远的人带她回去。”手下侍弄着青翠欲滴的千风草,可以看得出这段日子以来,彩云将它照看得很好。
半晌,彩云眉头紧拧着过来,想了又想,才道:“公主,她说一定要见你一面。ww”
我不受影响地继续拨弄着手下的花盆,仿佛没有听见彩云在说些什么,“彩云,最近本公主是不是显得很好说话,怎么总是这样不死心的过来呢?”
彩云下意识摇摇头,立马道:“彩云立刻送安夫人回安府。”
未过两日,我自上林寺回宫,见了孝端后,只字不提她先前的默许,依旧是笑容淡淡地喊了一声“母后”。
他不在的时间一划而过,转眼间他已经到达了邺京。孝端后率群臣相迎,声势浩大。随着合沐亡国,烈夙版图扩大,国运昌隆,那其实也自然是不同以往。
我站在慕清的身旁,因为先前的另立事件,让我对这个温润如水的男子也产生了一些间隙,虽然可能他自己并不想这么做。
“悠舒,你在怪我?”慕清略含委屈的声音自耳畔传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憋屈,“我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做。”
我笑了笑,闻声转过去看着他,心里知道这怪不了他,但是……“我没有怪你。”
“那就好。”他顿了顿,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这次出去,见到她了么?”
我抚了抚耳鬓,缓缓笑道:“顾着战事,没有太注意到她,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不待会儿就要见到了吗?”
慕清了然地点点头,语带着丝丝不满,“有你这样为他,不清楚他还有什么不满意。至于卓暧……”
我摇摇头,示意慕清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卓暧,那个女人,还真是难查,料想强势如影阁,也似乎是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梧桐扇坊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想来是少有收获,当下与慕清也不便多言。
不多时,便有人快马回报,大王距离城门已不过一里,说话间的功夫便到。
我立在城门下,看着那一袭玄铁铠甲,柔和的阳光也不曾削弱他凌厉的风采,反而更是衬出了他一身孤傲冷绝的气息,那样让我沉迷的气息。
“儿臣慕醉率三军凯旋,给母后请安,这些日子让母后担心了。”他端正地像孝端后请安,目光只是轻轻地从我头顶飘过,似乎是……没有看见我,然后落在了慕清的身上。“这些日子也同样让王弟操劳了,本王在此多谢了。”
慕清无所谓地笑笑,“无妨。”
“母后,儿臣带了一个人,您看看。”便反过身走向台阶下,去牵过了那人的手。百级台阶,孝端后看不清楚,但我却看的清清楚楚,卓暧……
因为顾虑着孝端后的身体,前些日子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而看着等候在下方的卓暧,我只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疼得厉害。“母后,待会儿不管看见谁,您一定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大王征战回来,肯定不希望母后病怏怏的,好么?”为了一会儿的大局,我不得不提前告知一声。
“母后这么大年纪了,哪像你们,还……”果然,笑容立刻僵在脸上,浓浓的不悦笼罩在周围,“哀家身体不舒服,先回安宁宫了。大王若是得空了,过来一趟吧。诗雪、清儿,你们过来。”
慕清对着慕醉略笑了笑,跟着孝端后往回走了,在重重侍女的跟随下,消失在宫墙中。
我望着他们二人,转过头笑了笑,“诗雪见过大王,卓姐姐,好久不见了。”
卓暧面色有些苍白得偎着慕醉,似乎是强撑着精神走完了适才的百级台阶,“是诗雪呀,都长成大姑娘了。”
我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蓦地眼眶有些酸,“诗雪早在两年前便及笄了,只是当时卓姐姐不在邺京,不然诗雪定是要缠着卓姐姐的。”
卓暧尴尬的脸色在慕醉的声音中减缓了许多,“诗雪这段时日确定都在上林寺?”
“当然了,诗雪一直在为大王和那五万军士祈福呢。时辰不早了,母后怕是要着急了,诗雪先告退了。”转首便走,没有给慕醉和卓暧什么造作的机会,远远地听到风中散开“衒胥,诗雪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唇角勾了勾,心安理得地往安宁宫的方向过去。
彩云跟在身边,憋了许久愣是没憋住,“公主,那卓姑娘那个样子,公主您怎么争得过她啊?”对慕醉的心思,相信只要是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我慕诗雪的意思,只有卓暧,懂了装不懂,一派天真无邪,偏偏慕醉爱死了她的那个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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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七章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 走到半路,便看见傅姑姑往我这边迎来,“太后见公主还未过去,特地命奴婢来瞧瞧。ww”她躬身行礼,其实作为太后的贴身婢女,她对我行这么全的礼数……“公主去了上林寺一月有余,太后嘴里念叨了好多遍,说是要公主。今儿的精神头儿本来好着呢,但卓姑娘回来了,太后这心里不太痛快。”
我勉强地说道:“傅姑姑这话可说不得呢,卓姑娘是大王心尖儿上的人,说不准这日后就要统摄后宫,谨言慎行,相信傅姑姑进宫这么多年,不需要诗雪提醒着吧?”瞥见她的身子一顿,又随即跟了上来。至于是偶然提到卓暧,还是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公主这话说的是,奴婢下次一定记着。”不过下一刻,又担心着,“大王莫不是要真心立卓姑娘为后?”
我睨了她一眼,这立不立后,兹事体大,事关国体,太后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朝中大臣也会多加阻拦,这卓姑娘封后的路上还真是崎岖无比、刀林剑雨啊!泱泱烈夙,又不是没了女子,岂会立卓暧那个被囚合沐,也许与叶枫有染的女子呢?这般的辱没国体,那些臣子肯定不会答应,闹不好,固执冲动的人,当朝死谏的可能也很大啊。
安宁宫一如常年一般幽静,院子里的白梅开得恰到好处,只不过好景不长,过几日怕是要凋谢了。我拂了拂曳地的珠络缝金带红裙,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若无传召,不得进殿。”
殿中的凝神香袅袅升起,整个殿中都弥漫着安心的味道。重重帘幕内,只隐隐约约地听见说话声,人影模糊,看不真切。
“大王这次让你监国,可有告知,他是为了什么出征的?真的只是因为合沐挑衅在先?”太后的声音舒缓,听不出喜怒,但由着她对卓暧的态度便知,这话里蕴着绵针,一针见血。
“这……儿臣不久前才自外归来,此等缘由,也不清楚。”慕清顿了顿,又道:“不过依着目前这种情况,怕不单单如此,只怕是……”
“出外游历?大王这理由找的可不够服众哪!清儿啊,哀家知道,过去的这几年,你受苦了,这若是以后去见了先王,哀家还有何脸面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大王跟你就合不来,这要放在小时候,哀家指不定要怎么教训教训他呢!”声音凄怆,饱含担忧,“先王膝下子女不多,唯一的一个女儿,宁馨公主幼年患病夭折,只剩了大王跟你,如此行径,大王怎么不怕人寒心啊!”
慕清应该是不知要如何作答,只听得一声轻叹,许久不曾言语。
我笑盈盈地走进去,“很久不曾来安宁宫,倒有些惦记安宁宫的玉寇糕了,母后命人备了侯爷最爱的雪顶含翠,怎生不见诗雪的玉寇糕呢?”
“你这丫头,伶俐的很,若不备着,你岂不是要把这安宁宫给闹翻了?”太后揭开一旁的金光琉璃盏,堆着的几块糕点显得十分诱人,“还不是怕这凉了,吃下去闹肚子,你这丫头倒说哀家偏心?”
慕清摩挲着扇骨,只言道:“悠舒还不是怕你老人家整日里闷得慌,给您解解闷儿?”温润如水的话语入暖泉一般流过心田,惹得我抬头看着他,那一袭清秀俊雅的白袍,简洁大方,不失贵气,再加上那耀眼的出身,只怕这邺京有女儿的臣子都要春心萌动了。
“哎,这卓暧又回来了,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哀家还怕闷了?哀家这心里啊,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到现在,都静不下来。这大王他,他怎么就把卓暧给带回来了呢?”孝端后见我们不说话,有些急道:“你们这俩孩子,怎么不说说呢?”
“母后,卓暧回来已成定局,您不可能把她赶出去,否则大王与您僵着关系,伤了你们的呣子情。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我呡了口茶,缓了缓口中的清香,又道:“等她自己露出破绽,或者等她先出手,我们见招拆招。另外,诗雪先前在大王受伤后,曾无意间瞧见了一名小女孩儿,看那样貌,与卓暧和叶枫都有几分相似。”
“你是说,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慕清继而笑道:“悠舒你这次出宫祈福,岂会毫无收获?叶枫被大王生擒,已看押在狱中,儿臣立即去增派人手。”
“慢着!叶枫一路上风餐露宿,此刻已经是形销骨立。若此事是真,那么卓暧必定会寻个机会与叶枫见上一面,不倾吐一下满腹相思,至少也要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呀。所以这守卫,便照常吧,莫要显得格外刻意。”我揪住慕清宽大的袖袍,阻止了他离开的步伐。
“还是诗雪思虑周全,必要的时候知会一下刑部尚书,提审叶枫时,哀家也不介意他用些手段。”一句话引得三人都笑了笑。“哎,哀家也老了。”
“母后还说自己老了,这想的比诗雪都多了,让诗雪怎么好意思?不行,诗雪走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玉寇糕回去!”我娇声嗔道,已经全然没了适才沉重的表情,心里却对这样的情况了如指掌,孝端后能够在王宫中生存了这么多年,尽管先王的妃嫔并不多,但总归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扶唯一的儿子登位,这样的魄力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的,对于这样自我慨叹的话语,我也只能一笑了之了。
“好好好,带回去,哀家过会儿就让你傅姑姑给你送过去,就是记住,别吃多了,撑得慌。”因为我的原因,孝端后脸上也逐渐轻松了下来。
“母后您就可着劲儿地取笑诗雪吧!”我跺了跺脚,又拿旧时的趣事取笑我,小时候贪吃了一些也不是什么罪过嘛。
又聊了一会儿,今儿发生的事情不多,却也不少,看着孝端后脸上现出疲惫之色,“母后,您的身体也未大好,诗雪过些日子再来叨扰你。”我笑着退了出去,与慕清并肩而行,却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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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八章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 慕清与我一般退出了安宁宫,走着走着,突然问道:“你不奇怪,他把我放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指,让世人知道我的死讯其实是假的?”他转身瞧着我,有一丝不可置信,为何我没有向他解释这个原因。ww
我抚了抚发髻,少了碧波翠玉簪还有些不习惯,“他是帝王,我以你威胁过他数次,他怎会任这个把柄被我用下去?与其受制于我,不如先发制人。我说的,难道不对?”
慕清看着这一路的红梅,无奈地笑道:“诗雪,你……真是聪明。不过小心聪明过头,反是不利。”
“侯爷此话差矣,不想受制于人,必要牵制别人。不得不说,大王这一招,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拢了拢披风,抚着这含苞待放的红梅,“有些猝然了,这些花。”
“还是莫开的好,宫里的血还怕染不红这红梅么?”慕清眯着眼睛道,不一会儿,便转身离去,看那个方向,也许是回侯府了。
我定了定神,有些事还是跟慕醉言明较好,若是妖轩救不回安痕灏,也可让他提防些,想通了些,看看现在的天色,想必在看奏折,便抬步往逸韵殿过去。
只是这途中,不断有宫人往逸韵殿搬着花,指了一名宫女,看上去似乎是什么领事,长得也算不赖,眉宇间颇有一股自傲的神气,想来地位也不低。
“这么多花,为何要搬去逸韵殿?”也许是我的衣着并不够华丽,发间只有一尾玉簪,顷刻间,我便感受到了这名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鄙厌的情绪。ww
“你是哪宫失宠的娘娘,长得倒是不赖,只不过大王可是看不上你,这么穷酸还是回宫去,别在这里乱晃,碍眼!”口气中的不屑,惹得我不怒反笑。
“哦,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家小姐回来了呀,你们就等着被大王驱赶出宫吧。”那名女子的身份到此时才明朗起来,原来是卓暧——圈养的一条狗。
“你家小姐?”我笑着问她,“是刚刚回宫的卓暧?”
“大胆,我家小姐的名讳也是你一个下贱的宫人叫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端,看来卓暧的狗也挺狠的,就这泼妇样儿……
我轻轻挥开了她的手,从小到大,即便是慕醉,也没有这般指着我的鼻头说过我一分半句,这女子,倒是占了个先机,不由得让我有些好奇卓暧是怎样调教,才教出了这般极品。“那,本公主也是你能指着说骂的?这宫中,以下犯上,该怎么办来着?”
一旁寻过来的彩云急急地回道:“回公主,杖责六十,以示警戒,情况严重者,处以——杖毙。”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那名先前趾高气昂的女子脸色惨白,“我不知道,不知道……”
“还愣着做什么,这宫规是摆着好看吗?”我举步欲走,却不料卓暧突然窜上来,惊得我险些绊倒,“卓姐姐有事么,这么急匆匆的?”
“悠舒,我知道,是莲儿不对,冒犯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卓暧抬头看着我,并不行礼,也无半分求情之色,这情求得,倒有些趣了。
“哦,你的面子?诗雪为何要罔顾宫规,卖给卓姐姐这个面子?大王也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可怎么办呢?”我顿了顿,掩去语气中的那一丝温软,“况且,本公主这面子,卓姑娘确定买得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公主实事求是,卓姑娘可别为难了本公主,也为难了这烈夙王室的规矩。”
卓暧泫然欲泣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那么一副样子,似乎不答应她都是一种罪孽,“悠舒……算是卓姐姐欠你一个人情,好么?莲儿陪着我的时间最长,让我不管她,怎么可能啊?”
我微微一笑,让人炫目,“烈夙只有一位公主,没有姐妹。再说了,卓姑娘完全可以去求求大王,说不定大王一个高兴了,饶了她也有可能。”料定了慕醉不会为一个本就有错的宫女而怪罪到我,在这种范围内,任性一次又怎样。“黄公公,躲在柱子后面偷听,可不是个还习惯啊!”
“奴才见过公主,卓姑娘安好。”黄福海出来后一个劲儿的对着卓暧使眼色,偏偏卓暧不领他的情,“公主这大喜的日子里,也不宜见血,不如就小惩大诫吧。”
我紧盯着他,状似思考,良久才道:“小惩大诫?依本公主看,小惩可没什么作用。大王刚刚回宫,也不希望看到宫规被人践踏的,你说呢,黄公公?所以,今日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也不许求情。”
“奴才……领命。”话完便命人拖起早已瘫软在地的莲儿往慎刑司去了。
我微微一笑,“卓姑娘,诗雪维护这宫规,想必卓姑娘不会怪本公主的,对吧?”也不管卓暧什么脸色,径自对着黄福海道:“大王在逸韵殿么?”
“奴才领公主过去。”黄福海对着卓暧暗中挥了挥手,才对着我躬身道:“大王等了好些日子了。”
我边走边说:“黄公公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患了眼疾?要不,本公主宣太医给你瞧瞧?”
“多谢公主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哎呦,我的好公主诶,就别折腾奴才这把老骨头了,刚才的那事,大王最后肯定怪不到您的头上,还不是老奴落了一顿训?”黄福海一路领着我往逸韵殿走,显得苦不堪言。
临近逸韵殿,我低声笑了出来,如花般的笑靥惊住了值守的侍卫,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约半百的人,“黄公公,您在这宫里过了一辈子,是个明白人,该站在那一边,该做些什么,想必您要比诗雪清楚。至少本公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醉,这一点,您再清楚不过。所以,最后可别站错了地方,悔不当初。”作为服侍了慕醉二十多年的人,在慕醉的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话也有一定的分量,这样的人,卓暧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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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九章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 将披风交给了侍女,向里间走去,熟悉的龙涎香萦绕在鼻端,无名地有一种心安的感觉。ww
“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重重叠叠的书架中传来的声音中夹着一丝许久不曾有过的喜悦,是因为合沐亡国,还是卓暧的回归?许是我的不做声,引得他缓缓地从书架间走出来,“怎么来了也不做声?”
我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睨着他,“宫里有些人需要调教调教,免得冲撞了什么金贵的人还不自知。”走近了才察觉到他身上有着不同于龙涎香的味道,像……九紫英。蓦地快步走向他,也许是着急,短短几步路走的是跌跌撞撞,数次踩了裙摆。
“如此莽撞,哪里还有烈夙金枝玉叶的风范?”他斥道,欲转身取书。
“不要动!”我走上前,二话不说开始解他的衣扣,“黄福海,传王太医过来,立刻!”扬声让黄福海去请王太医过来,九紫英的香气虽淡,但只需一丝,那慕醉便是凶多吉少。“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不敢动手解开衣服查看伤口,我怕看到……看到已被九紫英侵染的伤口。
“不适?只是觉得胸闷而已。”他欲挥开我的手,“如此成何规矩?”眉眼中很少见的带着愉悦,虽然很隐晦,但好歹陪着他八年了,这点情绪怎么会看不懂?
“你用过鸣凤血,万万不能碰到九紫英,这……”我急得欲落泪,有些恼怒:“为何你身上还有九紫英的味道?”素手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不知要怎么办。
“你如何知道?还是说……诗雪,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本王?”他挥开我的手,双目冷然地盯着我,怒气有些四溢。ww
“不要动气,我说不要动气!若是你不想慕清承了这烈夙王位,就不要动怒,等王太医过来,我们等王太医过来,好不好?”我瘫坐在地上,清寒的地气从腿上传来,却如何也息不了心中的急火,卓爱这一招是否出得太快了?
“大王,王太医到了。”黄福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兴许是听到我的话,知晓里间的气氛不佳,不敢贸贸然闯进来。
不待他答话,我扭头便道:“传进来!”
王太医年过六旬,一直是太医院的一把手,早年曾受师父的只言片语指导,医术也算是出色。进来后只眼观鼻鼻观心,静心为慕醉请脉。
片刻后,王太医才犹疑着道:“不知大王可是服过蝶仙谷至宝——鸣凤血?若果真如此,医仙这一年里都是与废人无异了。”捋着胡子,顿了顿,“大王气抑于心,服过鸣凤血,万不能沾染九紫英,否则伤口溃烂化脓、脓毒攻心,不治而死。”
我缓缓起身,直视着慕醉,“早间卓姑娘命人送来的花中,是否有九紫英?”
黄福海“噗通”一声跪下:“公主,卓姑娘命人搬来的花中并无九紫英,老奴瞧得清清楚楚。”脸上终于显出几分了然的神色,相对于我进书房前的样子。
我故意忽视掉慕醉深沉的目光,指着这间逸韵殿,“总之不管有没有,黄福海命人把这殿里清理干净了,再请太医过来检查是否还存在九紫英的味道。在此期间,诗雪希望大王可以移驾安宁宫。”
“慕诗雪……这就是你与母后商量到现在的事情,变相分开本王与怡蓉?”慕醉冷哼一声,语气冷得可以结冰。
“大王地位尊贵,诗雪岂敢?”我恍然一笑,若不是为了你的安危,我又怎会如此强硬?
许是正在气头上,人有些微晃,气抑于心,跌在软榻上,“慕诗雪,你……”
“王太医,可否施针?”我扶住他,急切地望向王太医,若不是怕慕醉疑心于我,此刻早已出针了,慕醉啊慕醉,不为了我,不为了你,我又岂能暴露身份?诗府是你的心头刺,早已是摇摇欲坠,身份的公开或许会为诗府带去灭门之灾,那阖府上下的人命……
“这……恕老臣昏庸无能,事前医仙已经施过针,老臣不知其施针手法,不敢妄自下针。”
是了,蝶仙谷医仙的施针手法奇特,非谷主亲传弟子,绝不外传。关心则乱,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记了,这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除了我之外的亲传弟子?景逸早已遁世,不理世俗;冥隐整日里游荡不停,天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莫不是这真的要我出手?
正思忖间,只听见黄福海道:“卓姑娘,卓姑娘,这可进不得。”旋即又听得卓暧道:“为何进不得?衒胥是不是受伤了?黄公公,您别拦着我!”
“黄福海,本王……本王给了你几个胆子?”慕醉推开我的手,便要起身往外间走。
我按住他,示意他莫要动怒,“黄福海,让她进来吧。”话完,便看到帘子撩起,一张清新脱俗的脸出现在房中,随着她的走近,隐于发间的幽香散开,“王太医,拦住她。”
“诗雪,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放开我。”卓暧那一张脸上的急切显得我更加不近人情。“衒胥……”
“黄福海,命人去查看一下卓姑娘沐浴用品是谁准备的,”回头看见黄福海愣在原地不动,“快去!”
慕醉的脸色一时也僵住了,淡然道:“派人送怡蓉先回去,命人加强护卫。”
“衒胥,衒胥,你的伤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啊?是不是因为我?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再牵扯到你,都怪我!”卓暧定定地站在原地,也不强求着上前,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清纯如斯的外表下,是如此巨大的野心。看来,卓暧,比起两年前的你,长进了不少啊。
“本王没事,你安心住下。”略缓了缓语气,那副深情的模样,看在我的眼里,真觉得万分讽刺。慕醉转头看着我,目光里并无波澜,似乎没有注意到卓暧发间的幽香,“诗雪,吩咐下去,本王移居安宁宫。”
“诗雪遵命。那王太医便劳烦你回太医院看看,与其他太医商量一下,能否压下脓毒,本公主即刻命人前往蝶仙谷求医。”我搀着慕醉往外走,黄福海一早便备了王辇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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