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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生之贤臣难为 > 99……那质量能相信吗?

99……那质量能相信吗?

只从广告上,就和尚百拉开了距离。彻底形成反差,摧毁了消费者心里对a&c这个品牌的认知。

专业,价格高。成了a&c的新形象。

虽然销量不是一下跳了起来,但是提价之后,那是卖出一副是一副,所以戴邵东的生意,竟然奇迹的持平了。

到了三月底,这种持平爆发出威力来,公司的一番广告下来,初步市场影响已经形成。开始呈现一目了然的上升趋势。

戴盛年非常赞赏这个结果,“我们有了自己明确的市场定位,这个是长久之计。你做的很好。”

戴邵东受了父亲的赞赏,这个月底的营业额,已经高了15%。欢欢喜喜去请顾惜吃饭。

而另一边。

程进正在和尚百中间的牵线人见面,他听完后,看着程思直发愣,自己怎么就想不通呢。

一个月,不止没有把人家踢去国外,还帮人家提高了营业额?原来降价比赛,另一边提价也可以反败为胜?

原来做生意还得讲花样?

原来自己竟然拼不过戴邵东的手段?

原来……嗯,自己首次商战,竟然给败了……

☆、第41章

戴邵东和顾惜顺着长廊往前走,灯光从地上­射­出,映在墙上显出隐隐的金­色­,令这家艺术馆后面的会所有了旧时皇宫里的气派。

戴邵东说:“你听过那话吗?先比车,再比房,然后比比墙。这家艺术会所不盈利,只邀请熟人。”

顾惜说:“那人家为什么邀请你?你又不搞收藏。”

戴邵东笑,“你还真是有慧眼,前年这里才开张。咱们俩酒宴那天,来的那人……”他的话绕了一下,顾惜却听出意思。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侧头问,“你是说,你的表舅舅?”

“算是吧,他和这出资人熟,人家给面子,顺便送了个会籍给我。”

顾惜的眉头蹙起,想问,“你表舅舅,到底是做什么的”。又说不出的害怕,有什么东西,令她不敢去碰,

那人……他现在还在帝景城吗?

顾惜的脚步停下,旁边有一排落地的大架子,应该是书架,不过她看的是背面,只能看到背面枣红­色­的木头,很典雅的­色­,她挪了两步,中间有一块窄长的玻璃,他们站在背面,所以那玻璃上的字是反着的。

她一步步挪过去,看清楚四个字

她不知自己怎么走了过去,也不知那是何种字体,只觉得清雅中带着富贵威势,真真好看的不得了。

转头笑着对戴邵东说:“这字可真好看,怎么没落款,不是名家?”

“你再看看。”戴邵东示意她站远。

她后退一步,才发现并不是书柜,而是百宝格。

而那带字的玻璃,并不是装饰用的,占着一格呢。

顾惜明白过来,“是我没看清楚,这是谁的字,怎么还特别放在这里,又没名字。”

戴邵东靠近她,低声说:“就是你说的那表舅舅的。他叫程琦,外头人都叫他琦爷。”

顾惜的脑子里,一下闪出个人,他站在窗前,什么样,什么衣服……她全都没有印象。

只觉得,这时候想起来还会觉得慌乱。如果像这字该多好,在没人的地方,可以静静地看,一遍遍地看。

“你怎么了?”戴邵东关心地扯了下她。

她摇头。

戴邵东说:“这字有个典故,这家艺术馆是方毕纯的,你知道他吧,有名的青年艺术家,和琦爷很早在美国认识,关系非常好。当时方毕纯要弄家美术馆,开以前先去找琦爷,说什么都不要,就想琦爷帮他写几个字。有字他再开馆。”

“这是什么意思?”顾惜不明白。

“表面是俩人关系好,这是个佳话。往深处,你想想。”戴邵东一语双关地说,“在国内,做什么都得先看自己有多大的关系,有多少关系办多大的事情。这么四个字放在门口,就是这里的靠山。”

顾惜说:“咱们别说别人的事情了……”

“那怎么是别人的事情。”戴邵东说,“你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了?想到咱们结婚那天害怕?没事,反正你也见不到他。这事情别人也没人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顾惜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戴邵东看她难得的好像脑子停了,都没纠正他故意说的,“他们俩结婚那天”,笑着说,“那天吓坏你了吧?——那走快点,咱们是来吃饭的,确实不该说那些。”

中餐部,水晶灯流泻而下,一片盛景,

二楼的贵宾室内。

棕­色­真皮的沙发上,程琦坐着,正在听mac汇报,听完之后,他说,“你是说,戴邵东在价格战上,把阿进给赢了?”

mac忍着笑,点头,“尚百那边也没想到,他们都部署好了,其实那名牌镜框打折也就是个噱头,准备误导一下消费者。三哥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说一个月就要看到效果。”

“原来是这样。”

“可谁也没想到,大家都比赛降价,忽然那边就提价了。不反衬还好,一反衬,尚百的企业形象都受了影响。现在戴邵东那边一下成了高档货,把尚百这边衬成了摆地摊的。”

程琦的眼中多了丝笑意,“阿进一定很生气。”

“何止。这事情二哥当时也说好。”mac说,

程琦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他的人,全都没有­干­过实业,这次是阿进在前面摩拳擦掌,旁边看热闹的mac这些人,也不无摇旗呐喊的意思。他今天难得出来,想到如果自己在家,阿进现在一定更头疼。

“这样也好,让他们了解一下脚踏实地做生意,并不容易。”说完程琦站了起来,“从小就只知道靠投资挣钱……”说到这里,他的视线猛然一滞,

二楼玻璃是大开窗,一整扇落地,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餐部。

戴邵东和顾惜刚落座,顾惜坐在靠墙的皮椅上,戴邵东在她对面。不知为什么,戴邵东忽然拿出一副眼镜递过去,顾惜接过戴上,戴邵东点点头,俩人就各拿一份菜谱开始研究。

她的……视力不好吗?

门轻响,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人,菜被摆上桌。这人正是戴邵东刚刚提起的方毕纯,在收藏界大有名气,不过他只玩现代艺术品。

“你要过来也不打个电话,厨房都没有准备。”

程琦说:“我听人说,你这里的大厨手艺很好,很多人现在专程过来,都是为了吃一顿饭。”

“可不是。最少得提前两个月。不过招呼你还是差一点。”方毕纯走到酒柜那里,拿出瓶酒,“这是我家老爷子,在我出生那年按着古方自己酿的,我才从家拿来,你尝尝。”

程琦说:“你知道我不喝酒。”

“这是白酒,不是你平时不喝的那些。”方毕纯说着就要拿杯子给他倒。

程琦抬手拦住,语气无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知道我不爱什么你就要试试。”

方毕纯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不懂欣赏。比如像你每年生日,我给你画的画,你怎么不挂?”

mac站在程琦身后,眼中带上笑。方毕纯的画作呀……琦爷欣赏的近代大师作品非常少,偏偏方毕纯不在内。

却见程琦转身来说,“我看到戴邵东也来吃饭了,给你二哥打个电话,人家给他们上了一课,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谢谢人。”

mac眼神呆滞了一下,立刻快步出去。

程琦说句话的功夫,发现自己面前的杯子已经满上了。方毕纯抱着瓷瓶说,“尝尝,这是状元红。”那语气幽怨中还带着执着。

程琦一下被逗笑了,他把酒杯推开,说道:“你的画作现在年年走高,但不代表你自己本身的艺术修养就真的成了大师,你那画。”程琦想了想,端起那杯子,“这样吧,我喝了这酒,咱们什么都不说了。”

方毕纯伸手夺过,“算了算了,你还没吃饭。”

程琦拿起旁边的餐布擦手,一点点把手指上的酒滴擦­干­净,空气里多了酒香。方毕纯已经仰脖子把那酒喝了。

放下杯子他说:“所以说想听一句真话多不容易,现在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我自己不着四六,心里也飘了,觉得自己真是到了那水平。”

程琦说:“其实你的画也不错,不然我也运作不起来。”

“运作”——不就正是这个意思。

方毕纯说:“明年我要给你画一幅画像,你要是不要,我就挂在我这里。一定有人高价抢。我就把情感损失费,换成经济补偿。”

程琦想了想,忽而说:“那我说个人你画吧。”

“谁?”方毕纯筷子上的腰果掉桌上。

程琦转身,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说,“就是那个,和戴邵东坐在一起的女孩子。”

方毕纯早拿餐布擦着嘴走过去,看了几眼说,“你认识?”

程琦说:“她,帮过我的忙,我想对她好一点,但她……怕我。所以你帮她画张像吧,挂在她家里还是合适的。”

说完他看向方毕纯,“用­色­柔和一点。”

方毕纯站着不动,不点头也不看人。

“你听明白了吗?”

方毕纯说:“这么大的信息量,你让我先消化一下。”他走到窗前,下面的女孩正在低头吃东西,看出动作很安静,方毕纯说,“……你说她帮过你,所以你想见人家,对人家好一点,人家还怕你,不想见你?”

程琦的视线留在楼下,以他和她的身份,毫无交集,如果今天不是戴邵东带她来吃饭,他都不知多久俩人才能再见面。

程琦忽略掉方毕纯篡改他的话,嘱咐说:“你随便想,回头去画像的时候别提我就行。”他转身想回去坐,这地方楼下也可以看上来,他不方便久站。可走了一步,又往楼下看了一眼,正看到顾惜端起杯子,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楼下,

眼看饭要吃完了,顾惜才摘下眼镜说:“这眼镜腿有点松,确实问题不大,可是人家那么贵的价钱买东西,出现这问题就太不专业了。”

戴邵东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眼镜,“你也是的,每个人的鼻梁不一样,还一定要带给你看。”

“怎么可以这么说话?”顾惜说:“上行下效,你注意一下自己态度,小心员工学你。人家花那么贵的价钱,还要被你们挑剔鼻梁不够高吗?””

戴邵东说:“我知道,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次的事情真谢谢你,回头我好好谢你。”戴邵东拿起杯子刚准备去碰顾惜的,一眼看到进来的人,他连忙放下杯子,人也站了起来。

“程先生。”他惊讶不已,“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帝景城?”

程进和程思一前一后,看到他没有太意外,程进走过来说:“你来这儿吃饭?”视线却停在旁边的顾惜身上。

戴邵东心中一慌,连忙拉起顾惜说:“这是我一个朋友,顾小姐。”

“顾小姐?”程进走近一步,打量着顾惜,“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戴邵东头一懵,想到程进和他“假新娘”近距离接触过,别是要认出来了。

顾惜垂着目光不看也不动,只是想着:

原来……他们还在帝景城。这样一想,就不知不觉向门口位置望了一眼。

☆、第42章

同站在一个地方,但是大家处在两个维度。

程进,程思,顾惜,好像在一个世界。而戴邵东,在另一个地界。

他不知道这些人已经知道顾惜是他聘请过的“新娘。”也不知道,顾惜和程进已经见过面,更不知道,在他曾经开发的楼盘上,顾惜还和程琦有过渊源。心里唯一担心一件事,就是人家认出顾惜是那个“假新娘”。

而顾惜,从看到程家人开始,心里就开始惶惶的不自在,望到门口,看到光可鉴人的走廊,深酒红­色­的边桌文雅地靠在那里。

没有人了……

她的心里说不上开心还是失望,收回神的时候,竟然发现人家三个都已经坐下,正都望着神不守舍的自己,顾惜大吃一惊。

她和戴邵东可都吃完了。

她连忙看向戴邵东,戴邵东用眼神写满抱歉。服务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快步走出来,“怎么坐这儿,去里面坐吧。”他热情而不失恭敬地招呼程进和程思。

戴邵东略微有些不自在,这种分明的巴结,令他好不容易带顾惜来吃一次好东西的心意都变了味。其实如果不是对上程家人,他带顾惜去任何地方顾惜都会很有面子。

他想到这里越发抱歉,刚想对顾惜说先送她走。那经理就对着他说道:“戴先生也来了。抱歉我刚刚一直在后厨,没能出来招呼。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今天给你们加一个我们秘制的甜品,一会就上。”又看向顾惜说,“放心,严格控制了卡路里,女士吃了也养颜。”

顾惜对人家笑了下。

垂下目光不免有些疲惫,她不喜欢这种应酬,也不喜欢这种调调,那些人,好像和谁多说一句话,都该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她知道是自己不够有地位,因为她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不自在。

可她原本就是想过来和朋友吃顿饭而已。

“顾惜,顾惜。”戴邵东的声音忽然把她拉回神。

顾惜抬头,发现是那经理不知说了什么,已经把戴邵东招呼起来,戴邵东对顾惜说,“我马上回来,你坐一下。”

顾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跟着经理往里面去了。

看到那经理边走边笑说着什么,态度亲热,戴邵东也报以微笑,顾惜收回了目光。此时她左边坐着程进,斜对面坐着程思。这个戴邵东真是没经验,怎么就把假新娘一个人扔在了这里,还是他太相信自己了?

可顾惜不抬头,也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不自在起来,觉得膝盖位置有点痒,伸手去碰了碰,也不好意思挠。

揉了两下还是很痒,而且她觉得头发也开始痒了,全身汗毛和头发根都慢慢立了起来。

她心一横,准备不扮陌生要求回家。

刚看向程进,就见程进挑了下眉,看着她问,“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那语气,再不能更理直气壮。

顾惜愣愣地对着他,想到这人那天风一般冲下来,紧紧抱住她,那么感激的样子,事后她早已想明白,这小子估计是当时知道她救了他家人。她当然不会和他们比高下,

连忙坐端正了说,“你们不喜欢我和他一起吗?那我以后不和他出来吃饭了。”

一秒钟犹豫都没,态度良好,一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程进顿时紧紧抿起了嘴角,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显得很可怜,他皱眉说,“我们又不是坏人,随便问一下,谁还能管的了你交朋友。”

顾惜连忙说,“那之前我帮他,他家里还支付给了我一套房子,你们知道吗?”

“支付”——给她一套房……这词选的真寸。

程进,“……”她还想一次转正两件事。

程思抬手挡上嘴角,心里直喊糟,有点后悔跟过来。戴邵东送房子的事情,她现在是要在他们这里过明路——怎么这么­奸­,他才不接话!

但他们低估了事业女­性­顾小姐的脸皮柔韧度,

顾惜看他们不说话,就立刻又说:“你们这样……应该是知道了吧,那你们有意见吗?如果有意见我就还给他。”

程进:“……”他心里有个哭倒在地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这样问,别人还怎么说介意?

程思端起杯子,眼神转了一圈,他知道琦爷每次来都是在上面坐,所以他们都不敢去包间,去包间琦爷就见不到人了。

或许正在看着他们……

他安慰自己,就算琦爷在,这个“有意见”也说不出口。

而且毕竟以前见顾惜少,不了解这女孩,现在知道她­奸­诈,下次打交道一定打醒­精­神就行。

刚想到这里,

就听顾惜说,“那你们没意见就好……”她低头,声音小小的,对他们解释道,“那还麻烦你们回去,帮我和程先生说一声,这房子,其实我想留着将来给我妹妹结婚用的。你们不知道,现在没房子的女孩找的男朋友也多数是没房的。男方有房,女方家陪嫁一套房子也好看。”

程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她头顶长出犄角来。

程思望着天花板想,都不用下次,她就连琦爷也装进去了,琦爷再要不让她住那房子,就成了剥夺她妹妹婚姻幸福的凶手。

当然,她这话也不无绕弯子提醒他们的意思。其实大家没什么关系,就因为她救了他们家人,现在做事还得征得他们的同意,不能丢了他们的规矩体统,这是哪一家的规矩?

这样一想,这美女就有点……她连收个东西都要打着给妹妹办嫁妆的名义,为了家人,目光再短浅都是情有可原的。就像上次推那清洁的工作,她总能找到合理而令人无可挑剔的理由。

他还能说什么?

顾惜已经站了起来,对他们说,“那你们帮我和戴邵东说一声,谢谢他请我吃饭,上次我和他说,平时我都是在家自己做饭,他觉得我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今天好心请我吃饭。你们帮我谢谢他,不过下次不要请我了。这地方太偏僻,打车费也挺贵的。”

程进和程思直直地盯着她看,一瞬不瞬,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吸引他们的目光。看着顾惜走,他们都没想到要站起来送一下。

这个穷人的直白把程家二少惊呆了。

——打车费也挺贵的。

方毕纯在楼上准备好了下来,左右一看,女士不见了,他后面跟着个孩子,手里端着幅画,他今年春拍的系列作品,一只圆嘟嘟的白猫长两个黑眼圈。

*******

顾惜却没有直接走,转了两转她来到洗手间,抬起腕表估算了会时间,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磨蹭了一会时间,觉得出租车差不多该到了,拉开洗手间的门,外面的长廊窄而长,带着黄­色­瑰丽的光,大概想营造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她走了两步,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抬起鞋跟看了看,发现鞋跟位置不知何时订了跟,这是双新鞋,她想到,一定是顾念回来让安星去钉鞋的时候,顺便钉了她的。

她放下脚,转了转右脚,难怪今天觉得自己高了一点,她露出笑容来。一抬头,那笑容却僵在脸上,心里有什么兵败如山倒。

那个人,侧身站在走廊的尽头,对面有个人。如最温柔的乐章猛然流淌而至,那样富贵无双的身影,背后的墙上流光溢彩,成了他的陪衬,只要有他的地方,什么都会沦为背景。

道法自然,

说的是他。

顾惜猛然转身,地下墙面顶上的光,衬的她脸­色­青白,无措的双眼,仿佛有水可以涌出。心里空落的,甚至没了思想。

自己是怎么了?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神,为什么每次都想落荒而逃,她不及想,按着呼吸,转身,平静地走了过去。

程琦抬眼看着她,看到她走近,就说,“我刚刚听程思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顾惜有种想揪自己衣服角的冲动。这才发现旁边的原来是程思。

她佯装平静地说,“您好。”

程思后退两步,悄然地腾地方。

顾惜若无其事跟着,好像是熟人间偶遇,打个招呼就走,她跟着程思的方向,刚错过程琦,就听他的声音传来:

“你想我以后见你是打招呼,还是……”他顿了一下,“装着不认识?”

没有称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带着种无从所起的熟悉。这男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令人想捂在被窝里偷偷反复倾听的渴望。

顾惜背对着他,压着落荒而逃的心虚说,“……你要在帝景城留多久?”她终于忘了用“您。”

“……不知道。”他的语调低,带着种可以被人探寻的不确定。

顾惜微微侧身,有光刺进她的眼睛里,令她不敢目光再转,她说:“这次是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她想转身,­干­脆把该说的话说完,却发现根本不可能,神经,心跳都不是自己的。

她抬手,拉着大衣的衣襟说,“……再见。”头也不回,走的飞快。

程琦看她身影转眼不见,低声说,“晚上走不安全……我让司机送你……下次应该说早点。”可惜没人听见。

方毕纯从旁边赶过来,“怎么人又不见了?”他左右看,后面跟个孩子,手里捧着另一副作品,是一只黑­色­毛茸茸的大猫,白­色­的眼窝。

“这一副怎么样?”

程琦看着那画无语,刚刚是只大白猫,现在是只大黑猫。他要素净的。

“素净……”他提醒。

方毕纯说,“我知道呀,可这是给你的。我已经洞察先机,觉出了你的心思,你看看,白猫黑猫,抓住老鼠都是好猫,还有早前那副春拍的白猫,他们这么萌,你一起带回去吧。”

程琦:“……”

☆、第43章

回到家,程进脱了西装随手扔进沙发里,倒下说,“她最后那话,是为了撇清和戴邵东的关系,还是为了想向哥哭穷?”

程琦从外面进来,一边摘腕表递给程思,示意mac给他倒水,“她想表达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外面有人跟进来,拿着两张画。

“琦爷,这放哪儿?”

程琦看着那两只猫,萌萌的眼神瞅着他,知道方毕纯的意思,不挂他就不办事。

程琦露出点无奈地笑意,说道:“后面那间会客室,白­色­系,勉强可以挂这两幅,你去换了,然后照了照片发给方毕纯。”

那人连忙去了。

程思说:“方毕纯这些年一直想把画挂在您眼前提身价,也够执着的。”

程琦说:“刚刚那两只猫,换个角度也不错,毛茸茸的,将来挂在儿童房,非常合适。”

程思眼睛一直:咦,琦爷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程进靠在沙发上,跟着说,“也就是,今年他春拍系列,最高价拍了两千万,过几年,水涨船高,挂在咱们家的儿童房才合适。不过顾小姐好像不懂艺术品。”

程琦说:“你以前也不懂。何况这是趣味,你做了品位。”

程思瞠目结舌地听着这俩人对话。

程琦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奇怪地话,对程思说:“等会美国那边要发消息,你到时间来找我,还有阿进。”说完他转身往楼上去。

程进忙站起来,看着他哥上了楼。他连忙从西装里翻出手机,对对面人说,“价格战,咱们也涨价,包装,把大家都叫出来开会。”他看着腕表,“明天早点,我今晚要熬夜,反正顺便。”

程思走到他面前。

程进以为程思要说他,捂着电话说,“二哥你别管,琦爷都不管我。你让我自己来。”

程思摇头,靠近他,认真地说,“所有店,也别忘了要装修。既然要用钱砸,把气魄拿出来。”

程进点头,慷慨激昂的,反正晚上又要跟着琦爷挣钱,这边扔一点,当冲了个网游的点。

电话一挂,他又拨通一个,“明天一早,顾念那边就都动起来。大家都打醒­精­神,冬天都过完了。”

他们是­精­英,­精­英的基本素养就是,尽量同时做两件事,所以程进很开心,美少女养成和大富翁,他可从来没有闲到可以同时玩两个游戏。

要放在小时候,知道他打游戏,他哥会收拾他的。

现在竟然可以玩现实版。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感激他的哥哥,上次是失误,这次一定要大获全胜。

至于刚刚见过戴邵东,转头就算计,那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心里障碍,美联储一会美元和黄金固定汇率,说的好好哒,转头就不要脸的脱钩了。这世道,政府要脸都活不下去,何况是­精­英。

程思不管那么多,全副心神已经转到了另一件事,刚刚琦爷的话,其实是给他们递话呀,琦爷不可能说漏嘴,他让方毕纯给顾惜画像,

——这明显是要给顾惜提身价。

*******

戴邵东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尚百打响价格战的消息。他顾不得客套,直接去找顾惜。

门一开,顾惜家的客厅中间堆着纸箱。

戴邵东绕着走,“你这也太没有效率了,一个多月,怎么还没有收拾好?”

“这是新的。”顾惜给他端了杯水,“顾念签了一家经纪公司,那边提供宿舍。她昨晚收到消息,就收拾了一半,担心后面没时间。”

“什么公司?”

“新星艺。”顾惜说,“挺大的。”

戴邵东微微意外,“我不关注娱乐圈,可也知道这公司,好像还拍电视吧。”

顾惜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签顾念的时候,说是以后准备拍电影。但现在都是接的小工作。下个月有个电视剧配角的工作可以试镜。”

“你跟着她去吗?”戴邵东比较紧张这个,“你要是和她一起去,我这里怎么办?”

顾惜说:“你放心,顾念现在有公司负责,已经不需要我了。”

戴邵东指了指那些箱子,“那你妹妹这是要和你分开住?”

“还不清楚,顾念一早就去看宿舍了。如果不合适,她就还住在家里。”

戴邵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掏出手提电脑来,“尚百也变了思路,准备和咱们比高档,他们后面好像有了大财团支持,我看他们说要引进英美的新机器。”

顾惜转过电脑,看了看,问道“你爷爷怎么说?”

戴邵东说:“他没有打电话给我。”

顾惜诧异地看向他,“那你不知道给他打一个?”

“我觉得打电话不好,等做出成绩直接给他看多好。何况上次,他一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顾惜收回目光,说道:“在谁的屋檐下,就得守谁的规矩。你这事情不一样,你要想守市场的秩序,就得和你爷爷沟通好。别人现在显然要和你持久战,那么在你爷爷那里的考核,就得变个意思。”

戴邵东坐直了,合上电脑看着她。

顾惜对上他的目光,慢声说,“像我上次和你说的,有话你得和他说,就像上次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那能瞒住吗?只会越来越糟而已。这事情一样,没有什么好捂着的,你家里还有别的亲戚,你自己能不能扬名立万是其次,你得要你爷爷表个态,你这场仗,是对内还是对外。”

“那些是我家的亲戚,也不至于……”戴邵东的声音减小。

顾惜认真点头,“当然,那是你家的亲戚,你更加了解,我只是作为一个咨询者,给出你所有的可能­性­。”

戴邵东听出话里的生分,忙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他斟酌着措辞,“把人家想的那么坏有心理障碍。”

顾惜说:“你们直接利益纠葛,你倒霉了,他们是最直接是受益者。我听说你之前是要离家去国外的,如果不是在家里压力太大,你怎么会想走。是我错过了什么消息还是其实真相不是这样,你之前的生意做砸了,你家亲戚还帮你说了好话?要不是你爷爷是不是该把你扫地出门了?”

戴邵东被训愣了,“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凶?”

顾惜话一出口,也觉自己火气旺了些,她昨晚又失眠了,一遍遍地忍不住想,那人说,“我听他们说见了你,我来打个招呼。”

不对……他说的是:“我刚刚听程思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是在告诉她,他站在那里特意在等她的意思吗?

还是想表达,纡尊降贵的意思?

她想的自己失眠了。

“顾惜……”戴邵东神情紧张看着她,“你生病了吗?脸有点红。”

顾惜抬手摸了一下,站起来说,“我去量量体温,你坐一下。”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那里有顾念的可乐,她倒了半杯,一口气灌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能专心,明知道想多了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戴邵东带自己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大家都应该不会见面。

而且现在自己有工作,自己生活的重点是找到真相……

“顾惜……”

顾惜转头,对上戴邵东紧皱的双眉,她拉开距离说,“怎么了?”

戴邵东说:“你不是量体温吗?怎么跑到冰箱拿了瓶可乐出来?”

顾惜拿着可乐看了看,问他:“那你要吗?我觉得应该没发烧,所以喝点凉的降降温。”

戴邵东担忧地说:“你可不能生病,现在公司正打仗呢。”

顾惜放下可乐说,“放心吧,重点现在在你不在我,你先问问你爷爷,顺便把尚百的事情说了。”

戴邵东走过去拿手机,“那我现在就给他打。”

顾惜说:“你告诉他,现在就是抢市场占有率的时候,如果他不反对,你想长线作战,这样暂时不会有较大的盈利,但可以长线抢占市场,问他是否同意。”

“怎么长线抢占市场?”戴邵东问。

顾惜说,“你爷爷不会问你的,他也一定会同意。”

“那为什么咱们还要打电话?”

顾惜靠在门边,恨声说,“你一定不明白你爷爷对这块的重视,现在电商越来越厉害,实体业畏缩,但眼镜是特殊行业,你爷爷用心良苦,你多想一步不行吗?”

戴邵东拨着电话说,“你又生气了,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每个月那几天,心情不好?”

顾惜:“……”

*******

戴世全挂上电话,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对旁边人问道:“尚百为什么忽然多了人注资?”

“正在查,只知道是国外的资金,具体投资方还查不到。”

戴世全扔下报告,手沉沉地敲在那纸上,“这一局,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价格战历来就是比实力,但降价比实力,现在抬价也一样,比拼谁在消费者心里形象更高端。”

戴世全说:“尚百和我,20年前也交手过,谁也没有沾到便宜,现在大家重心都转移了,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和我孙子过不去。”

“电商崛起,实体面临冲击,但是眼镜业毕竟特殊,要配镜,必须去店里。有的做。”

戴世全点头,“看看吧。尚百要提价包装,也得几天。”

*******

戴世全想的没错,尚百是需要几天,

可是a&c,根本不需要,

第二天一早,软广告就开始了,营销团队在网上开始分析这次降价战,都是行业龙头,怎么那么没个­性­,别人降价他也降价,别人提价他们也提价。

也太不要脸了。

企业形象,跟风的企业,还谈什么形象?

这新闻有人推波助澜,一夜之间,尚百设备还没定下来呢,就被抹黑的不像样了。

更有消息声称,“这都是谣传,尚百根本没有要跟风上新设备。”

大家摆出拭目以待的样子。

尚百高层愁苦极了,这设备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程进一看,根本不当回事,“让他们上,继续上,然后广告攻势,消费者都是善忘了,新闻才几个人看,广告是硬­性­的,他们要看电视就必须看。”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焦点,a&c和尚百的商战,最近市场正平静,所以一下成了热点。

大家都在互相猜测,如果自己是a&c的老板回怎么做,如果是尚百的老板,又会怎么出招。

显然开始是a&c过年放假,尚百跟着搞活动。

a&c趁机提价,搞企业形象,尚百也跟着上设备,像抢那一直没攻克的高端客户市场。

a&c推出了青少年线,新闻上的多,还趁机提出尚百跟风他们。尚百的新设备还没来,但广告凶猛,五一眼看要到,这后面的恶战一目了然。

☆、第44章

五一大战

每年五一都是商家必争之时,各处都换着花样打折,尚百和a&c的恶战还不至于让全城关注,他们要是卖电器的还有可能,毕竟不是人人都戴眼镜。

可是人都是在同行间找存在感,跨行业的比较是没意义的。

4月27日尚百国际的最后一次节前会议,他们也请了管理咨询公司,来做危机公关。

常润,还是业内的名人。

“新设备下个月才到,咱们之前用的价格战已经是战略­性­错误。这个事情不能这样盲目的跟风,别人降价咱们也降价,别人提价,咱们也提价。”

尚百的经理有些不高兴,“这是表面的结果,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之前我们是用了价格战,后来是ac忽然趁机调价,把我们品牌衬的一文不值,我们当然要反击。”

常润说,“的确,价格是一个物品质量最直观的代言,你们调整也是对的,之前就不该那么低。”

经理:“……”

常润说,“那么低价的东西,人家戴上心里都不放心,不过这次ac倒是做的真不错。”

尚百的经理打断他,“常先生,那咱们这事情该怎么反败为胜?”

“用什么反败为胜。”常润看着他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淡定,“咱们又没有败,ac赢了一小步而已,又不是赢了整个棋局。”他说着话,忽然在电脑上按了一下,

一张照片显在屏幕上,一个女孩,穿着浅­色­的毛衣,长发,站在男人身边,照片是侧面,只看那样子,嗯……用句通俗的话说,琼瑶剧标准女主角的样子。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们研究了一下对方的团队。”常润说,“这女孩你们知道吗?我们发现她和戴邵东来往并不密切,但是关系绝对不一般。”

尚百的经理说,“这人我知道,估计是戴邵东的情­妇­,他送了套房子给这女孩,而后还怕人知道,欲盖弥彰地转手了两道。”

常润说:“我以为是他的合伙人,因为这女孩中间去了一趟美国。就在戴邵东推出新系列之前,是不是太巧合了?”

那经理说,“没问题,这女孩我们也查过,之前开保洁公司的,现在还开着,很本分没什么本事的人。”

常润看着照片,那女孩照片上微微低头,长发说不出的缱绻柔情,他以前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要长发,但看这照片好像就明白了。

他换了照片说,“剩下三天了,如果这人没价值,我就不让人跟进了。我们主要说价格战的问题,多少人说价格战没有技术含量。”他猛然一拍桌子,杯子差点跳起来,“还有人说那是毫无技术的白痴营销。可多少企业,都是通过价格营销,做了最后的胜利者。”

他示意助手换画面,一张图表跳跃在画面上,“尚百怎么说也是行业巨头,发动价格战,原本应该战无不胜,无人敢应战,但是因为之前战略错误,造成了现在格局的变化。”

大家交头接耳,这事情人人都知道,他们现在质疑的是这管理咨询的水平,不知道谁找来的。

负责掏腰包的进少当然不会当回事。星期天,他在家睡到自然醒,然后健身,吃有机麦片当早餐,而后拿起当天的报纸看。

随手翻一页,上面是一个著名家电品牌降价的消息。

纵然在最艰难的时候,市场占有率也不能放弃。一个是急速扩张,一个是价格战,这两个看似没新意,但最有效。

程进闭上眼,靠进按摩椅中,满脸惬意。

手机在桌上跳起来,他伸手摸过,闭着眼睛接了,“喂——”

“阿进……”对面的人声音总带三分笑,和琦爷一样异曲同工的有标志­性­,方毕纯。

“说。”程进弯着嘴角说,那一抹笑,轻浮的摄人。

“我这有点发愁事,你说琦爷是不是会给我出难题,我又不认识人家女孩子,那女孩周围,竟然也没一个朋友能拐弯认识我,琦爷让我给人画幅画,这艺术家想给人画个画,怎么也这么难?”

程进笑着睁开眼,双眼亮晶晶的,他说:“那你打电话给我也没用,我也不认识她。”他拿起旁边的白毛巾,随手擦了擦头发。

“昨天琦爷让人把照片发过来,我一看就知道坏事了,他是认真的,程三爷,这话我只敢和你说,琦爷这是看上人家了吧。”

程进嗤笑一声站起来,说道:“方毕纯,你别在我这里套我哥的话,人我今晚上带到你那儿去吃饭,你看着办。”

“那我真先谢谢……那我让厨房给你备点特别的。”方毕纯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进看着手中的手机,嘴角勾起来,不由想到那天的顾惜,她站着,会所的光打在头发上,显得特别­干­净,根根分明,她说:“戴邵东知道我平时都是自家自己做饭,没有见过世面,所以今天请我吃饭。”

他嘴角一勾,扔掉毛巾自语道,“寒酸,连个打车费都不舍得,怎么不买车。”他想了想,觉得以顾惜和顾念的收入水平,买车也是很难的。

随即他想到了方毕纯。

*******

顾惜接了电话,疑惑地下楼来,正看到敞篷的跑车上,帅气的程进坐在那里。

浅­色­的西装,风度爆表。

顾惜走过去,“你找我?”她翻着手机的来电显示,好像不相信程进穿这么帅开这么好的车来找她。

程进的手撘出来敲着车门说,“你腰上的围裙是怎么回事,新款?”

顾惜说,“什么新款,我妹妹要吃拉面,我正扯面扯一半,她半个小时就回来,我饭做了一半。”

程进被这穷货的理论再次惊呆了。他抿嘴,又觉无奈,识货的人才懂,顾惜哪里会懂。心一横,推门下了车说,“你陪我吃个饭去。”

顾惜摊开手给他看上面的­干­面粉,“你看我不是不和你去,我真的想去的,但我这做饭做了一半。”

程进靠向车门,手交叉胸前说,“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我之前为了查谁救了琦爷,曾经锁定过你们两姐妹,然后我先和顾念吃的饭。”

顾惜怔怔看着他,大眼睛都是不可置信,而后她伸手去解围裙,指着旁边说,“你到旁边的超市门口停车场等我,我二十分钟就过来。”转身往楼上去。

程进一把拉住她,“你换个衣服要这么久?”他的语气不可置信。

顾惜气道,“我要扯面,我刚没说吗?我面才扯了一半。”

程进不甘心地看着她,想说自己没有等过人那么久,说不出口。想催她快点,也说不出口,扯面20分钟就够了吗,可惜他不知道。一甩手,“快点。”

顾惜点头,往楼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来问他,“其实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带一碗,牛­肉­的可好吃了。你吃着面,咱们在车上说话就行,就不用山长水远去找别的地方,还费车油。”

程进伸手捂上眼睛,想发脾气,但考虑这女孩对他哥的特殊­性­,说道:“我们家人除了意大利面都很少吃面。”

顾惜说:“面食最养人了,你既然不爱吃就算了。”她转身往楼上去,一边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围裙。

******

方毕纯一脸欢喜地看着对面的顾惜,“顾小姐,我看你有点面熟。”

顾惜被望的浑身不自在,说道:“我之前来过一次。”

“那难怪了。”方毕纯转身,指了下自己身后的画,一只很大的红­色­土狗,他说,“你来的时候,这狗还是只猫吧?”

顾惜的眼神茫然地看向那土狗,红­色­的,而后看向他,方毕纯名气很大,可和她以为的一点不同,她点头,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只熊猫之类的。”

方毕纯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家是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吧?”

这话跨度有点大,顾惜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想了下,说道:“房子买的是就是­精­装修的。所以也没注意什么风格,应该是现代,是不是简约,我也不知道。”

“老王还是老万家的房子,­精­装修……”方毕纯挑着眉头想了想,“让我猜猜,你说哪一年的房子就行。”

顾惜看向程进,眼神带着征询。

那眼睛,会说话般,征询的意味又显得很乖巧,能激发人的保护欲,程进代她说道:“去年的。”

顾惜垂下目光,嘴角挑出笑容。他原来真的这么清楚……

方毕纯已经开始细数,“去年­精­装修的楼盘,那最好的就是港湾花园,不过缺点是都有些小。还有两个变相的别墅楼盘也不错。那个”

“就是港湾花园。”顾惜说。看他们搞什么花样。

方毕纯说,“那确实是简约现代风格。”

顾惜:“……”

*******

火红­色­的跑车,有人把那红­色­的土狗画作放进车后座。

顾惜站在车旁边,看着英俊无比的程进,“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程进喝了点llo,是他哥偶尔会喝的餐后酒,不过有点度数高,所以头晕,正考虑要代驾呢。

顾惜说,“你认识那个艺术家,今天这事奇怪诡异,如果我只有23岁我就信了。”

程进侧头看她,奇怪道:“你不就23吗?”因为醉意,显得有点孩子气。

顾惜气闷道:“那你说不说真话?”

程进扶上车门说,“我头有点晕,让那家伙­阴­了,这酒最少35度,你会开车吗,你来开。”

顾惜后退一步,四月的风,吹着她的发丝都是暖的。她说:“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可我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程进撑着车门,看着她直眨眼睛,像是看一个外星人,他说,“你这样,怎么和我哥相处?咱们家的人,怎么会有麻烦。”

顾惜站着不动。

程进抬手,冲着她会动,“快来开车,回头我买辆车送给你。明天就带你去挑。”

顾惜看着他,看着他,而后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几天后。

顾惜收到了一副作品,她的自画像,挂在客厅里,和装修风格完全一致,很萌的淡­色­系,她看着那画,心砰砰砰的跳,再也回不到原位。

方毕纯的作品她不欣赏,但不妨碍她查过,方毕纯今年春拍随随便便一幅作品是两千万。

能够请的动这人给她画像。

真以为她是傻的吗?

她低下头,嘴角弯起来,长发垂下,如最温柔的女孩,才有的样子。

生于遥不可及,识于遥不可及……

她抬手,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掌心火热,烧的她脸颊炙热,半点不像她的手。她的头晕晕的,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站在那书柜后,仰望着那四个字,那样遥不可及之后瞬间拉近的关系。

揪着心口的衣服,她闭着眼,咽下鼻子里的冲动……有什么东西却从眼角拼命想挤出来。

爱情,来了吗

☆、第45章

“就是这张画……”程进站在程琦身后,给他放大电脑上的照片。

画上的顾惜脸圆圆的,像卡通作品里的小姑娘,只看画上的女孩,那清纯的眼,清汤挂面的发丝,白生生的脸蛋,根本猜不出年纪,程琦说,“这么简单正好。”

程进把照片缩放回去,看到上面浅笑的小模样,想到顾惜对他的样子,撇了撇嘴说,“所以艺术品真是很私人的爱好,如果不看成交价,这东西拿到一般画廊,卖个三五百都是高价。”

程琦侧头看他,听出了语气中的怨气,说道:“任何一行都是顶尖的极少部分才挣钱,有才华不代表可以出人头地。因为这世上没有公平,你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

程进说:“没。”

“那我就不问了。”程琦收回目光,却感觉袖子被拉了拉。

他看向程进。

程进收回手,靠向后面的书柜,“方毕纯给顾小姐画了这像,照理说顾小姐该有点表示吧,可她除了打电话问我,都没提请方毕纯吃顿饭什么的。”

“这个事呀……”程琦端起桌上的茶杯,眼中流露出笑意来,“那你知道顾惜最近在­干­什么?”

“才搬完家,顾念领了新宿舍,那宿舍比她们现在的地方不知道好多少,她们还没有搬家,估计正在收拾东西,五一长假正好用来搬家,回头顾念就得去外地了。”程进对于自己的“宠物”非常了解。

程琦吹了吹茶,那青而细的茶叶柔韧的舒展在他的杯中,他说,“那你怎么不去应付你的价格战?”

程进说,“别提了,ac那边完全不应战,我这边又找了个业内有名的咨询公司,交给他们了。”

程琦放下茶杯,看向他说,“做实业不容易,你做股票都要自己盯着指数,不做的时候也都每天看,积累的过程总有会用到的时候,这样全部交给别人,那这件事你做来有什么意义?”

程进立刻说,“那是我想岔了,这就跟着他们开会去。”

门一关上,程进先拨通了顾惜的电话,刚刚那样说,他哥没有说不许他打电话,他就默认成允许他打电话。

“画挂上了吗?”

顾惜说,“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挂上了。”

程进推开自己的卧室门,门口的玻璃上映出白衬衫黑西装的自己,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他有点得意,说道:“那准备什么时候请人家吃顿饭,别那么不懂事,他们那圈子里都是有本事的年轻艺术家。你别以为是个在街上能涂鸦的就敢说自己是艺术家,要东西在国际大拍上能拍上价的,本人才是真的有身价。”

“我知道。”顾惜的声音闷闷小小的。

程进说,“还有他那天送给你的那副土狗,你别看不上,那个现在看着一般,等后面的一出,你手上的那副就值钱了。”

顾惜说:“那土狗那天放在了你车上,没有在我这里。”

程进叹气,“我还能贪你一张画,当然在我这里,我给你存着呢。回头见面吃饭的时候我给你带去。要不今天吧……”

“今天不行。”

“为什么?”程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都打扮好随时可以出门了。

就听电话对面的人说,“我妹妹新签约了一家公司,公司分了宿舍,今天我妹妹要搬家。”

“她……搬家?”程进诧异,“只她搬?你不跟着搬去照顾她?”

顾惜轻声笑了一下,“我妹妹大了,她说想自己住,加上她工作忙,自己住也更方便一点。”

程进拿着电话,心里只想骂人,怪不得说计划没有变化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镜子里的人,怎么忽然多了傻气。

*******

顾惜挂了电话,顾念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安星跟在后面,手里推着行李箱。

顾惜转身从厨房抱出个箱子,“厨房的东西我给你收拾了一些,你要不要带上?”她把箱子放在餐桌上。

顾念伸头看了一眼,连忙摇头,“这些旧东西还留着­干­什么,咱们都搬家了,能扔的都扔了吧。”

顾惜说,“如果这是我一个人的家,那我当然就扔了。不过这也是你的家不是吗?”

顾念翻着那箱子,厨房里像样的东西她姐都整理在里面了,但她对厨房的东西确实没什么感情,她说,“这些东西就算姐你洗的再­干­净,总令我能想到咱们以前落魄的日子。我不喜欢。”

顾惜盖上箱子盖,“那就放着吧。”

安星连忙Сhā嘴道:“这里家具都是新的,姐姐你也别留着了。念念那里比这儿还漂亮,何况她也不做饭。”

顾惜转身把东西拿去厨房,看顾念毫不留恋,她就可以放心处理了。出来又交代顾念,“你以后自己在外面住要小心,不在公司的时候尽量早点回家。”

顾念点头,招呼安星推行李下去,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咬着说,“我知道了,你也抓紧时间收拾收拾房子,现在挂着方毕纯的画,其它地方也得跟上配套对不对。”

顾惜看着门口的日历,“这五一长假还没放完,我正忙呢。等过完节我就打电话去请人家吃饭。”

顾念把苹果塞给顾惜,换了双­祼­­色­的高跟鞋,“这么大的人情,光吃饭估计都不行。”她系着鞋扣子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你有办法。你也别下去送我,我明天还回来呢。”说完咬着苹果下楼去了。

顾惜关上门,看到时间,她收了画,自然得去谢谢人家,连程进都催她。可是这正赶上五一价格战。

门铃响,她以为顾念忘了拿东西,门一开,戴邵东站在门外。

“你在等我?”他笑着说。

顾惜退后一点让他进,“你和我妹妹一进一出。”

戴邵东扫到客厅沙发上的画,一下把房子的格调都提高了,他走近说,“咦,怎么多了幅画?画的还是你,那么圆的脸?”

顾惜一把揪着他,“坐饭桌这里说话,你来找我是公司有事?”

“当然。”戴邵东立刻被拉回心神,无心再探究那画。

他在顾惜对面坐下,“你不是说五一之后有办法吗?我提前来问问,因为公司那边最近有点问题。”

“公司怎么了?”

戴邵东说,“你也知道我是空降,本来就很多人看着,咱们接手的时候,正是一年里面最容易出成绩的时候。”

顾惜站了起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你是说从3.15到五一长假?”

戴邵东点头,“咱们之前的办法是不错,但是公司里的人,有些人一直盯着呢。这一轮,咱们上了舆论却没有后续动作,公司里就有些人开始不安分起来。”

顾惜说:“企业竞争一向都是这样,对抗外部的时候更要对抗内部。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多少企业为了上一个新产品都是困难重重,有时候整个营销团队都得重新洗牌,你和你父亲沟通的怎么样?”

“我父亲那里没问题,你也知道,从我结婚这件事上,我父母……这样的,真的不多。”戴邵东迟疑着,却也觉得和顾惜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父亲只希望我可以做出成绩,但是公司里面很多也是以前和他一起打过江山的,比如公司里的淘副总。”

顾惜说:“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魄力了,每一行都是这样,有些公司可以发展很快,成长速度吓人,可有些只能在一定规模后停滞不前,你们正是面临这个问题。”

戴邵东看着她陷入沉思,随即好像猛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故意错过这次价格战吧?”

顾惜说,“我想你先看清自己内部的问题。把对你有意见,或者不愿意服从你的,应该趁机清理出来。然后在你再出手的时候,目标明确有针对­性­,他们才能意识到,以后公司谁说了算。”

“也许他们觉得,我做完这个项目就走了。”戴邵东站起来,陷入自己的艰难抉择。

顾惜扶着杯子,安静地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企业秩序的建立是效率。戴邵东这种空降分子,如果不能立威,只靠对外的成绩,很难威慑别人。还得大刀阔斧弄走几个人才行。

她说:“其实让他们拿出更有效的营销策略,他们一定也没有。之前的花样已经都用的差不多,套餐,返卷,抽奖,积分特价送消费卷,咱不烦消费者都已经眼花缭乱了。”

戴邵东说:“所以他们期待我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点子。”

“你需要给的不是点子。”顾惜喝了口水,和他细数,“你想想,每年都是各种价格战广告战促销战这种夹杂不清的营销策略,大家都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你就算给了更好的点子,可是可以收服公司的人吗?他们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干­活的。营销的工作是我们的工作,不行你甚至可以换。”

戴邵东:“……”

顾惜望向他,“就说之前的价格战,你们比着降价,赔本赚吆喝的时候,有没有人说过,这样大幅的降价和消费者倾销,一副99块钱的眼镜,抛去成本店租电源工资,还有什么利润,高层跟着喝西北风去吗?”

“你这嘴。”戴邵东笑容无奈,看着顾惜却多了亲近。

顾惜说,“其实商家降价也是折腾消费者,整个市场都混乱了,买的东西价格低,消费者心里也担心质量不过关,可是价格高,她们又怕花冤枉钱,我实话和你说吧,后面我当然有办法让你扭转局势,可你得先能下得去手。”

她走到茶几下面,拿出几张纸来,递支笔给戴邵东,“你得思考为什么别人要反对你,查明白谁后面都有谁的关系,而不是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自己再显出手段来,那些人自然就会信服你。不信你的人只会时时刻刻等你下一次露出马脚。”

戴邵东愣愣地看着顾惜,这些东西,以前从没人和他说过。或者说,他只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不愿去过多的揣测别人。

接过笔,他说,“我真的以为做出成绩,他们自然就服气了。”

顾惜笑了笑说,“任何企业都得有自己的秩序,做事之前先得管人,让他们明白服从更重要。”

戴邵东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人名,开始筛选,反对自己的人,究竟是因为利益相关,还是背后被人唆擺,毕竟上次顾惜已经提醒过一次,还有港城的家里人盯着这边。

他看向顾惜说,“我觉得在国内做点事情真不容易。”

顾惜说,“企业的规律就是这样,全世界都通行,上层管理下层,大家首先得服从,职位就是这种架构的最好说明,低层的要学习服从上层。你有自己天生的优势,所以你需要的是像更广阔的同行证明你的成功,而不是和你公司的低层去证明你的智商。”

醍醐灌顶……

戴邵东被逗笑了,想揶揄顾惜失恋开化的太过分,又怕惹来别的好听话,忍着和顾惜拼口才的*,在纸上开始梳理自己最不耐处理的人事关系。

第二天,

ac内部发生了震荡,质疑戴邵东的高层太多,所以戴邵东­干­脆重新组织了营销团队,从上到下都是愿意服从他的人。

这一下,整个公司都震惊了,因为这样新旧打擂台太明显,如果戴邵东失败,那这个新团队的命运就一目了然。相反,如果戴邵东成功,那么另一边,也会面临被架空的命运。

尚百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程进现在已经完全加入团队,虽然他人没有露面,但绝对不是之前的玩乐状态,顾念得了房子,却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带着姐姐去住,他也有点受打击。

而且戴邵东也没有一个月就滚蛋。

程思也加入了,尚百准备推出一个新系列,然后用这个新系列的盈利,铺贴其它的系列,继续用价格战。

常润是价格战的高手,花样很多,他对程思程进认真分析了市场,“这次ac必须应战,不应战,他们必然损失市场份额。但是如果应战,利润就会下降,他们现在本来就是用青少年的这条线在补充损失的其他市场利润。”

程思说,“是不是可以成立个基金,然后通过赞助尚百,所有参加高考的学生都可以免费来配镜。”

常润被这豪气的提议惊了一下,心里只感叹,有本事的都在资本市场扑腾,这话真是一点没错,人家随口就是成立个基金,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等于就是用钱砸,如果您要用这个办法,不如后面直接收购了ac。”

程思一想,也觉得有点太欺负人。他说,“现在是小打小闹,大家比赛行业手段的时候,还是用你的办法吧。”

常润点头,“其实一般都是两家差不多的公司才能打,ac对上尚百,这次实在从根子上就吃亏,如果是要ac退出市场,我们会有其他策略,但现在您要的不是那个结果,所以有些手段还是不用的好,因为像­奶­粉战一样,弄不好,整个产业就乱了。”

程进看向程思,觉得这常润想的还比较多,能够顾忌整个市场的良­性­发展,那是大前景,这人倒不是心黑的,难怪在市场里有些名气。

程进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常润说,“加上ac现在那边高层正在震荡,一场大规模的价格战,他们应战之后的大额亏损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出两个月,戴先生那边就该撑不住了。”

程进不耐别人提起戴邵东的名字,烦这个人烦到骨子里,草草结束了会面。

次日,尚百的新一轮价格战正式开始。

ac却并没有应战,依旧只专心经营他们的青少年系列,高端产品,占有率却并没有提高。

原因是尚百也推出了相似系列,还进行酬宾买一送一。

美其名曰,家里一副,外出一副。

一千元的眼镜,等于变相成了五百元。

大家都知道,ac面临两个选择,应战是死,不应战还是死。现在销量下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市场份额也在急速畏缩。

六月一日,

ac忽然铺天盖地上了广告。

ac推出0利率分期付款配镜业务,只要在ac选购他们的品牌眼镜,价值一百元的眼镜,交100元后,后面一年内,每个月只要分期付款交一点点钱,不止可以享受眼镜中途随时出问题可以包换,另外在年底还可以以久换新。

舆论也开始了

之前尚百跟着ac降价,降成99元一副眼镜,然后ac一个策略,把尚百衬成了地摊货,他们抢占了高端客户市场。

尚百卷土重来,弄了新设备,新系列,刚刚开始再一轮价格战。ac再一个广告,竟然是这种分期付款,这次,纯粹抢的是市场占有率。

尚百已经用过低价战,现在随便一副眼镜都是500往上,因为他们要甩掉“地摊货”的形象。专业而低价想并存,500这个价是深思熟虑的。

但现在ac只付一百,而且人家也没有令人觉得质量不行,原价还是一千……

简直高下立现!

程进一秒钟就想明白了这策略的根子,气的差点扔了电脑。

程思摇头,打电话给mac,他觉得这件事太不对劲了,戴邵东没有这么聪明,这次他也在帮忙,竟然还是这结果,他接受不能!

最难以接受的是常润,跟着降价不可能,跟着搞分期付款也不行,之前已经被嘲讽他们跟风,再要跟,尚百不用混了。

戴邵东收到各家店的反馈,排队呀。妈妈带着孩子来排队,生怕活动结束。乐的当天就让财务给顾惜过账。

同一时间,程琦也收到了消息。

程琦也是意外的,这些人,好像全不是那边的对手。

但知道这事情再闹下去,以程进和程思的脾气,估计有点不好收拾,他对mac说,“你去告诉阿进,让他透给顾小姐,顾念的事情是他安排的。顺便把这段时间你没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有什么不服气,也都收起来吧。”

mac的手机还在兜里震动着,他不敢耽误,应了琦爷就去找程进。45

☆、第46章

雅间里

戴邵东,汤念聪,顾惜

今天顾惜是主角,戴邵东亲手给她斟上半杯红酒,“今天无论如何得喝一点,两个司机,外面还有两个备用的,你别怕没人送你回家。”

顾惜看着他,坐的稳稳地,笑。

这里的两个司机是他和汤念聪,外面两个备用的,是他们带的司机。

顾惜说:“大可不必,你回头还要应付公司的酒局吧。”

“那也不算应付了,从没有喝酒喝到那么高兴。”戴邵东说,“我也替手底下的人谢谢你,外面那个团队,大家都知道是他们的功劳,他们都知道是我的功劳,我这是拿着你的功劳。”酒递到顾惜的手上。

顾惜接了。

汤念聪也端起杯子,“真是刮目相看,这一局,听说常润都接不上招。你说说你有这头脑,之前怎么不用,就用来谈恋爱了,真是浪费。”

顾惜有点微微叹息,却是另一件事,他们说的容易。第一桶金最难攒,她要不是搭着他们这个平台,以前搭着村委会,帮人家招商引资,用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摊子铺开准备大­干­一场,一个换届,什么都不承认了。

没背景,才是最大的难度。

戴邵东意气风发,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从结婚那件事之后,好像所有的窝囊倒霉都越来越远,他端着酒杯说,“以后简直都不敢再在顾惜面前提价格战了。”而后看着顾惜说,“我要好好谢谢你,从认识你之后,运气是越来越好,你这人不错,将来谁娶了你,一定是标准的贤内助。”

汤念聪打量着顾惜,“打扮起来也能看,嫁人太可惜了,别那么早结婚,女人一结婚,人生就结束了。”

顾惜笑着点头,这句话非常赞同。她说:“从小到大,最大的一句假话就是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婚姻上面,女人的付出通常都会被忽视,就像我这样和你们公司对公司往来,戴邵东还得付我们咨询费。可无论做了谁的贤内助,这些就成了免费的。我才不做赔本买卖呢。”

汤念聪抽着烟笑。

戴邵东催她,“先碰了这杯,碰了再说话。”

顾惜看他兴致那么高,也站起来拿起杯子,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愉悦的一声细响。

戴邵东坐下说,“你真是和嫣然一点都不一样。”

顾惜看向他。

戴邵东解释道,“那时候见你妹妹,觉得和嫣然有点像,后来认识了你,你们俩也有点像,所以总忍不住拿你们比较,女孩嘛,我以前接触的,都比较注重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我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看向顾惜,认真说,“可我现在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还是要落实到小地方,特别是做实体。”

顾惜说,“实体业现在越来越难了,每天都有无数行业面临淘汰,你有兴趣可以去查一下数据,你当初回国来,想大展拳脚的没错吧?”

这句话带钩子,她觉得今天是个机会,也许可以问出平城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么久在戴邵东这里积累的信任度够不够。

却听戴邵东说,“以前的事情不提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公司,倒是可以建立坚实长久的合作关系。”

顾惜觉得胃疼,怎么还是不管用。

汤念聪说:“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开张,我找人给你去捧捧场。”

顾惜说,“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客户?”

汤念聪点头,“人傻钱多的是,有些人人不错,就是身边的牛鬼蛇神太多,都想捞一把好处就走,找个你这样的老实人也不容易。”

顾惜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老实了?

戴邵东伸手搭上她的椅背,“顾惜呀……”

顾惜立时警惕,拉开距离,“这样子一看就没好事。”

“怎么会?”戴邵东继续笑,情绪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反而更亲热了些,说道:“和我去趟港城吧?”

“你爷爷叫你了?”顾惜的声音带着惊喜。

戴邵东抬手,想到顾惜家的那幅画,一下就把顾惜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他弹了下顾惜的额头,“带你去玩玩,当我谢谢你,我顺便去见见我爷爷。”

“明明要我去帮忙,还说的这么好听。”顾惜坐远了些,“咱们是合作关系,你弹我头­干­什么?”她揉了揉被弹的地方,她已经是大人,好多年没人这样和她玩了。

戴邵东说,“要弹也是这一阵,回头你又谈了男朋友,我就不好伸手了。”

顾惜的脑海里显出一个身影,金黄­色­水幕般的背景,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富贵无双。她的脸又隐隐烧了起来。

汤念聪靠近她,打量着她的表情,猛然问,“你谈恋爱了?”

顾惜回神,一看两人一左一右看着她,顿时窘迫,板起脸说,“每天都忙着帮人挣钱,你见我认识第三个男人吗?”

语气很欲盖弥彰恼羞成怒。

不过这俩人自认比较了解她,戴邵东说,“还是有第三个的。”

“谁?”顾惜的脸­色­微变。

“叫什么来着……”戴邵东想了想,“安星吧,追你妹妹的那个,你不是准备让他出面主持你的公司吗,他行不行?”

顾惜放下心来,觉得也许因为喝酒了,心绪不受自己控制,她说,“他人比较可靠。”站了起来,“怎么怪热的,我去洗个脸。”

汤念聪打量着她身上的套装,“现在六月了,你穿的有点多。”

顾惜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出来和你们谈事情,穿的正式是拿合作伙伴当回事。”

汤念聪伸手,“那这衣服料子也太厚了。”脸皮厚的半点不受影响。

顾惜打掉他的手,对这毛孩子的动作有作为成熟汝­性­的驾轻就熟,转身出了包间。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遇上也走过来的顾念,俩人同时惊喜。

“姐,你也来这儿吃饭?”

“你怎么没说你也来?”顾惜伸手去推洗手间的门,俩人进去。

顾念走去洗手,而后擦了手准备补妆,“我是临时被叫来的。我们公司今天这里请客,对了,”她忽然转头看着顾惜,“姐,你知道我见谁了?”

“谁?”顾惜低头用凉水一个劲往脸上拍。

“就是那个,我说和我谈过广告,想让我负重的。原来他叫程进,我们制作人认识他,之前我又见他了。”

顾惜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劲有点大。她惊讶地看向顾念,水滴滴答答顺着脸流在衣服上,她完全呆滞住!

*******

出租车在别墅大门外停下,

顾惜下了车,六月,冬季里的枯枝已经休养生息,展现出巨大的生命力,站在路的下端,一片盛景,整条路,都变得翠绿陌生。

出租车从身后越走越远。她走前,去按了铃。

“我姓顾,来找程先生。”

门应声就开了。

顺着那条路,她一步步走上去,那些人做事,如果不想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故意在顾念面前晃,不过想传达一个消息给自己。

那么这段时间,自己家的好运,就全都解释了。

顾念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模特,她想起之前多少次,她觉得这段时间运气好的过分,顾念步步走高,可以接到那么多好的工作。

一切,都是从这些人来了帝景城之后开始。

门口已经有人在迎她,江经理。

“顾小姐,又见面了。”他的笑容还是和上次一样。

顾惜说,“抱歉我这样忽然过来,见程先生需要预约吗?如果他没时间,我改天过来也可以的,其实应该打电话,可我没他的电话。”

真相是,她有程进的号码,但是给程进打,他没接。

江经理说,“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负责这里的维护工作。”

客厅里,有另外的人接待顾惜,一个年轻男人,白净文雅。

顾惜坐在沙发上,看他让人端茶,外面对花园的地方,站着几个人,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样子,她坐着,看茶被放在茶几上,她没再问。

只是不由自主,坐的更端正了一下。

她以为不一会人就下来了,可是等了好一会,才发现,屋里越来越安静,却没有人下楼来。

她不由奇怪,看向那人问道,“请问……程先生正在忙吗?”

那人说,“抱歉,我不清楚,但程先生说您可以在这里等。”

在这里等,那大概是有事,需要等一会的意思。顾惜安心下来,开始思量等会怎么说,其实不是她怎么说,而是看他怎么说。

他们给顾念找工作,她算着时间,那是在自己收了戴邵东的房子之后吧……其实应该还是不高兴她和戴邵东有纠葛,

毕竟戴邵东和他们这里也有一笔账。

顾惜自认自己了解的内情比较多,所以一想就抓到了重点。

桌上的茶,喝的见了底,顾惜发现自己等的有点久,四周一看,客厅里都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抬表看了看时间,四十分钟……

她让自己坐舒服了些,直直地坐了四十分钟,上课都没这么累,她也好多年没上过课了。

她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在不由自主的紧张,这样不行,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拉开门,

立刻有人回头来。

她问,“我要问点事情,请问可以找谁?”

“顾小姐。”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惜连忙回头,又是负责招呼自己的那个人,她合上玻璃门,心里有些不高兴,这样,算是晾着她吗。

她看向那人,“程先生是不是很忙,我没有预约,要不我约个时间再过来。”

那人说,“程先生说您等着就可以,还是您有其它的需要也可以,要吃早餐吗?”

顾惜想提醒他看表,都十一点了,还早餐。

那人好像从她的脸上就看到了心思,连忙说,“要不我让他们准备午餐,顾小姐您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顾惜一看人家态度这么好,摇头说,“不用了,那我再等着吧。”

那人恭敬地说,“那您随意,有事找我,按桌旁边那个按钮就可以。”

顾惜心里说,“你又不是机器人。”

那人转眼消失了,顾惜坐回去,却有人过来给她换了茶。玻璃门也被推开一尺宽,有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又暖又轻柔。

六月的风,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顾惜弯腰,拿出桌下面的杂志,又进入等待模式。

开始她还觉得自己心惶惶的,现在已经不想那么多了,手上是一本艺术鉴赏类的杂志,她以前也没看过,自从方毕纯送了她一幅画之后,她觉得这些也挺好看的。

一页页翻看着,但杂志虽然不错,可她也没忘,她是来等人的。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发现已经快要一点了。

等了这么久,生平不是没有过。曾经为了求人,这样等人的时候,不知有过多少次。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不是要求人,也会让自己等这么久。

她把杂志合上,手压在封面上,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饿的胃都有点不舒服起来。

把书放回去,她也不按铃了,直接走人。

刚走到门口,那人已经追了出来,“顾小姐。”

顾惜站在门口说,“下次我打了电话,预约好时间再来吧。”

不顾那人叫她,顾惜走的飞快,一直到回家,她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脱下外套,重重砸在沙发上,看到墙上的画,走过去摘下来,又有些不舍得。

这画她很喜欢。

门铃响,她气的把那画直接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看清外面站的人,她条件反­射­就要甩门。

程琦连忙伸手按在门上,“我早上没在家,已经尽快赶来了。”

顾惜扶着门和他僵持。

程琦说:“我以为你会吃着午饭等我。我真的刚下飞机。”

顾惜怒了,还需要飞机那么远的距离,“你人都没在,你不会让我改天去吗?”

程琦:“……你好不容易才来找我一次,我……”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一个“我”字都百转千回。

顾惜听了这话,好像火气瞬间都没了,反而觉得股甜甜的委屈来。

忍不住喊道,“明明是你骗我去找你的!”

程琦站在那里,不进不退,慢慢说:“……你不许我找你,要装不认识你,我没办法……”

期待的眼神,好听的话语,顾惜的心,在她自己的家门口,猝然不及,又跳的零落不堪起来。

☆、第47章

顾惜把人放了进来。

她往客厅方向走着,偷摸用余光打量后面的人,走了两步,她觉得自己的心还是不知道在哪儿,阳光从窗外照落客厅,敞亮的无所遁形,她说,“你坐。”自己却绕到厨房去倒茶。

磨磨蹭蹭拿出茶叶来,又忽然想到,还好是在这里,这房子­干­净新整,要是以前的家里,那真是穷酸的要命。

水倒进杯子里,她端着准备往外去,却一眼看到齐整的茶叶还卷着,一摸,杯子是凉的……忘记烧水了。

转身把水倒进水槽里,她忙按了开水壶。

伸手捂上额头,脸又烧的吓人,觉得自己像生病了。

屋里安静,茶水壶的声音越来越响,顾惜揉了揉胃,忽然觉得自己家太过安静,她还饿着呢,要是自己一会肚子叫可怎么办?

想了想,她忙翻出点心盒来,装了一碟,可又不知该怎么吃。

左手杯子,右手碟子,从厨房出来。程琦正站在沙发前,看她扔在沙发上的那副画。

看到她出来,他说,“这画不应该这样挂,如果不固定,你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有安全隐患,回头我让人来帮你挂上好吗?”

他的语气总是那样动人,无论是疏离的,客气的,都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韵律,情不自禁就觉受宠若惊。

顾惜佯装镇定,把茶放在茶几上说,“请喝茶。”

程琦注视着她,眼神带着征询,好像还在等着,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也要拒绝?

顾惜觉得那团火焰,已经顺着脸颊烧到了自己的双眼,她推了推桌上的点心碟子,也不抬头地说,“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心,我做的。”

程琦的视线挪向那点心,黄­色­的,挤成花的样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还会做点心?”

顾惜嗯了一声,没过脑子的说道,“我妹妹要做面膜,只要蛋白不要蛋黄,我不想浪费……就,就做了这个。”

程琦看着她,觉得信息太繁杂,做面膜和做点心,也可以这样产生维度。他抬手,挡住嘴角的笑意说,“我先陪你出去吃饭吧?”

这话提醒了顾惜,她之所以挨饿的原因,可也不想和他出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在这人面前露出吃相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碟子点心变得遥不可及。

她站起来,走过去想把那画像挪个地方,好腾出沙发让程琦坐,她这里是三一一的沙发,但旁边的单人沙发都没有靠背。

扶上那画,程琦已经站了起来,“你想放在什么地方,我来。”

顾惜一阵没由来的恼羞成怒,也­干­脆不挪了,往旁边推了推,坐下说,“你说吧,见我到底是什么事?”

程琦看那画没有要倒下,靠在沙发上,和她一人一半,一个胖圆脸的她,笑眯眯,一个纤秀鲜活的她,坐在另一边气鼓鼓的样。

露出笑意来,坐下说道:“是有件事,我必须见你和你说。”

他的语气蛮郑重的,顾惜看向他。

程琦说:“之前戴邵东接手a&c的时候,程进注资了尚百,然后尚百跟着a&c发动了价格战,大规模降价。谁知道a&c趁机推出了新系列,青少年高档产品,反而令尚百吃了个闷亏,品牌含金量下降。”

顾惜已经听直了眼睛。

程琦继续说,“后来阿进不服气,程思也想帮弟弟,他们俩想过,成立一个基金,让参加高考的学生在尚百免费配镜,但帮他们做营销的常润说,这样不合适。于是他们听了咨询公司的意见,用了买一送一的策略。可是没想到……a&c转头就又用上了变相的低价战,竟然可以分期付款。”

顾惜瞠目结舌。

他能来找自己,就说明他都知道了,戴邵东背后的——是自己。

她磕磕巴巴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当然知道程进和程思为什么会讨厌戴邵东,她也不喜欢戴邵东,可大家都是为了报仇而已。

他们报仇是要打垮戴邵东。

可她报仇太遥远,现在还在打入敌人内部阶段。

顾惜傻了般,完全没想到绕着圈子,大家会有这样的交集。

“我……”她觉得口­干­舌燥,饶是伶牙俐齿,也不知说什么好。

程琦把茶递给她,她接过,喝了。也忘了那是她给人家倒的茶。

程琦又说:“对了,还有你妹妹的事情,原本是因为你收了这房子,我们想着,如果你妹妹的职业发展的更好,你也能少一点牵制。”

顾惜茫然地点头,已经没心情计较这个。

程琦望着她,“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但事出有因,我觉得还是先和你说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平城我出事的那个地方……是戴邵东以前做过的一个项目。”

那声音,那么低,那么沉,如那一晚漫天大雪,她背负的他。

顾惜的呼吸停住。

程琦说:“他们在那边搞开发,但后来因为项目出了人命,被迫停了工,这件事外头没有人知道。我出事在那地方,虽然绑匪已经都找到,可是中间关键的线索都没了,但这件事,无论如何和戴家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戴家和我,有着这一层的纠葛。”

顾惜的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来。

她查了那么久,辗转靠近,不过是为了和戴邵东熟悉,可以套出平城事故的真相,没想到,现在简简单单有人就说了。

她激动的手心冒出汗来,站起来说,“我去给你重新倒杯水。”

她到了厨房,转了两圈,用手握成拳压在脸侧,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胡乱倒了杯水,出来放在程琦面前,说道:“抱歉我……”她也不想说假话,说不知道吗?其实当然是知道的。

程琦说:“没关系,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你帮戴邵东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但是因为阿进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事情,我也有意让他学点东西。他挣快钱挣惯了,我怕他浮躁。”

顾惜点了点头,“这我明白,程进那个样子,一看家里人也挺疼他的……”

程琦微微露出笑意。

可顾惜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看向程琦,“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多一些平城那件事吗?我想知道戴邵东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太坏,以后我就不要和他合作了。”

“你们还有后续的合作计划?”程琦思路敏捷。

顾惜点头,“这样和你说吧,之前是顾念帮他拍了次婚纱相,然后他忽然没了新娘,才想到请我帮忙,因为我和他女朋友有一点点像。”

程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顾惜微垂着目光,继续专注地说:“后来我和他去了港城,然后他家让他接手a&c,而我正好想开一家咨询公司,就接了他的工作。”

程琦说,“我知道你在外注册了管理咨询公司,也因此猜到你帮了他,你做的很好。”

顾惜摇头,“我和他有协议,对外我们公司也不能我出面……我之前,也没什么人脉,更没背景,开公司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程琦点头,眼神有淡淡的怜惜。

顾惜说:“在港城的时候,也听戴家人隐约提过上次工程的事故,我心里不踏实,问过戴邵东,他却不说……”她望向程琦,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程琦会告诉她。

程琦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那眼神纯净,期待的令人心软,他慢声说,“那件事没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征地,有一位女企业家不愿意搬迁,那块地,原本是村里面和那位女士签过协议的,她早年帮着村里搞招商引资,那块地是签给她的。后来村里换了领导,那协议被强制­性­作废……

戴邵东签约之后才知道,但他也是骑虎难下,当初他们家要他做那个项目原本就是强人所难。你现在也和他合作了,你知道他并没什么经验。”他端起桌上顾惜给他倒的第二杯,白水。

笑着喝了一口。

顾惜愣愣地看着他。

程琦说,“后来戴邵东亲自去谈,结果当晚那地方就出了事故,那位女企业家被活埋了。”

顾惜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说出来,有什么隐藏的东西要冲出眼眶,她声音­干­涩地问,“那你觉得,是戴邵东做的吗?”

程琦说,“那位女士无亲无故,表面上看,人不在了,对戴邵东是好事。可从结果看来,他半点好处都没捞到。”他看向顾惜说,“所以我不想你和他走的太近,他们家里有点复杂,那份家业,放在某些人眼里还是很大的。所以谁得的利益最多,这件事才有可能是谁做的。”

顾惜摇头,“戴邵东太笨了,也许事前他没有想到会是现在的结局,有时候人计划总是很好的,但是等事情出了,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程琦没有意外这样的话,这半年,对这女孩他有种别样的了解,他说,“如果单纯从这件事上看,也有可能,毕竟汤念聪也没多聪明,他们俩一起,倒是什么都有可能。可是……”他看着顾惜,语气郑重中带着隐忧。

“你别忘了我的事情,那块地不­干­净。”

顾惜感激地望着他,是真的感激,她不敢相信,她在戴邵东那边下了那么多功夫都没问出的事情,程琦竟然就这样告诉了她,他原来这么信任自己。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感激到极致,有些激动地说,“你饿吗?要不,我做顿饭给你吃吧?!”

程琦看着她,她站在那里神­色­感激,那大眼睛带着期待,隐有水光莹然,好看的惊人。

*******

顾惜说做饭就做饭,她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我妹妹喜欢吃饺子,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我准备给她包饺子的东西,你喜欢吃饺子吗?”她问程琦,又想到程进说,他们家人除了意大利面,都不吃面。

程琦倒是奇怪,“你现在要包饺子?”在他的认知里,包饺子那可太难了。

顾惜说,“你不喜欢吃饺子?你弟弟说,你们只吃意大利面,不吃其它面食是吗?”

程琦失笑,“咱们出去吃吧,现在太晚了,你不是还没有吃午饭吗?”

顾惜说,“出去也得四十分钟才能吃上东西,我现在做,有那个时间也做好了。”

“四十分钟?”程琦显然被这个超短的时间惊讶了。

顾惜拿出面粉来,“有机的,要不要在家里吃?”

程进看着她,看着那面粉,她都说要不要在“家里”吃了,那当然……是在家里吃。

他退后一点,说:“那我看你做。”姿态迁就而包容。

好像我帮不上手,但我无声的支持你。

顾惜转身去拿盆,发丝垂下,刮在她脸上微微的痒,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俩人毕竟也没多熟,面粉加进水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提议不好。

搅面什么的,怎么搅给他看。

却听程琦说,“那这会有时间,我让人来帮你挂了那画吧,你想挂在什么地方?”

顾惜微微松了口气,随口说,“随便。”

程琦去打电话,不多时,就有人带着工具上来,无声高效地完成了工作。顾惜中途出来看,发现那画被挂在了进门右边的墙上,那里原本空空的,现在显得很有品位,挪了沙发旁的边几过去,上面摆着一个空花盆。

画像挂在客厅正对电视的地方,一比就俗了。

程琦说,“回头这里换一个边桌更好。这花盆,是你要养花吗?”

顾惜看着那花盆,那是她觉得好看随便买的,白­色­,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现在被珍而重之摆在那里,她的心里生出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也在被珍视着。

莫名其妙的相遇,却被人小心擦去灰尘,放到可以脱胎换骨的位置上。

她喃喃地说,“这是戴邵东给我的房子。”她以为他会很在意,不是说顾念的事情吗,那宿舍,不让她搬去吗?

程琦说:“你住着喜欢就行,房子是死的,关键看什么人住。”他看着顾惜笑,“这样喜欢吗?”

顾惜点头,莫名其妙觉得那花盆里,这下不能养便宜花了。

程琦轻轻转了下那花盆,又问顾惜,“要我再帮你顺便设计设计吗,我学过。”那笑容,那声调,隐隐地示好。

顾惜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大奖,从土里刨出来这么个人,始料不及。她钻进厨房去包饺子,“你随意吧。”

心里却想着,有本事的男人都是全方位的人才,希特勒还学过建筑呢,设计个军服都要帅,为的是年轻人愿意穿的帅帅的去打仗,忽悠人死都能那么有技巧。历来能成功的人都不是没理由的。自己不能轻易动摇,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这人不会因为自己救了他就……反正自己要清醒。

她切着面,三两下,开始包饺子。自虐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做饭的。

锅装了水放在火上,开了煤气。外面的人慢慢离去。

屋里一时又安静,程琦走到厨房门口,看到顾惜正垂头专注地在包饺子,那手法简洁高速,三两下就是一个,捏出的饺子­精­巧而玲珑。

与他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他上前一步,“你包的饺子这么好看?”

顾惜手一顿,摊开手,一个小小的饺子端坐在手上,富贵圆润的样子,她抿了抿嘴,觉的这小饺子,都透着讨好的意思。

想人家看它赞一下,或者咬一口。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放下。

她包的饺子一贯好看也小,倒不会委屈吃的人。

却听程琦说,“你的这双手……怎么这么巧?”那话隐有赞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顾惜的心跳停了一下。

就听程琦说,“又能做饭,还能在土里挖人……当时程思自己去查过,那样的深度,如果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一定不能及时把人挖出来。”他的声音很慢,视线凝在顾惜的手指上,“那时候,我一直在想,有勇有谋,还能嘱咐我报仇的,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顾惜的脸烧起来,一扔擀面杖,“还要不要吃饭了?”

程琦被喊懵了,看着她不动也不会做声。那样子仿佛在说,他也没说什么呀。

顾惜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拿回擀面杖说,“我饿了,咱们先吃饭。”

程琦看着她的侧影发愣。客厅忽然有手机响,顾惜连忙洗了手去接,一看名字,她的神情就不由柔和下来。

“吃饭了吗?”她对对面说,声音柔的不行,那种情不自禁的温柔,瞬间吸引了程琦的目光。

她拿着电话走到厨房,低声说,“不回来吃饭了,那我晚上给你送饭过去好不好?把饺子给你冻在冰箱里,你晚上回来饿了可以自己煮……”

有女声从电话另一端隐约传出。

程琦退后一步,想到她还有个妹妹。

就听顾惜说,“你煮不好呀……那我煮好了带给你,你想吃的时候煎一煎,或者用微波炉热好不好?”

程琦定定看着她,他的所有报告消息来源里,都没人提过,这女孩,会这样的说话,那么的温柔,他以为她只有很温柔的眼神,很温柔的笑过。她对她妹妹……竟然是这么的疼爱。

顾惜挂了电话,又去洗了手。

饺子在锅里翻滚起来,她顺手倒了碗凉水进去,喧闹的沸水平静下来,小饺子满当当挤在锅里。

顾惜拿了漏勺舀出来。看他还站着,

“可以吃饭了。”她端着往外去。

程琦抬表一看,“还真的不到四十分钟。”

却发现顾惜站着不动,他走过去,“怎么了?”

顾惜看着自己的客厅,整个都不同了,沙发挪了位置,不再是以电视墙,沙发为主导的格局。白­色­的沙发背窗摆着,正对电视的墙空着,下面是那两张原本散在侧面的小沙发。

程琦说,“改天那边墙上挂一副大一点的画,就好了。”

顾惜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人的眼中,墙上的艺术品,就是家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可真好看,光从外头照进来都带着暖意。

她低下头,

摆了筷子,又挪了挪,好像给这人用,不知不觉都要摆的更有品位一点。

却不知道这品位是怎么不请自来,变成了强制­性­需求。

“吃饭吧。”她转头去端饺子汤。

汤也被装在她家最好看的碗里,还好她为了照顾自己和顾念吃饭开胃,买过几个不错的外贸次品。

坐下来,

却觉得举不起一双筷子,这人弄乱了她的心,情绪乱七八糟,生活也是。她以前觉得自己很有品位,也觉得用品位去衡量一个人无知而狭隘,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处处都不够好了。

“你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强迫自己板起脸,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程琦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原本准备吃饭的,那饺子那么好看,听了这话,筷子就放在了桌上。

顾惜气恼地看着他,埋怨而委屈,“我那天说的很清楚了,你还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琦望着她,那眼神缭人心尖,语气却犹豫茫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照理说,你说了那样的话,我绝对不是应该死缠烂打的那种人,可是……我也不想走,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惜抿紧嘴角,看着他。

程琦说,“我刚没说,那天,她,她还给了我20块钱……从来没有女人给过我钱。”

顾惜嘴角抿的更紧,满心无奈欣喜纠缠着无计可施,她­干­脆手一伸,“那你把20块钱还我,咱们两清。”

☆、第48章

看着顾惜伸出的手心白净,指尖细细的对着自己,程琦就有些不舍得挪开视线,这双手,还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这可是救过他命的一双巧手。

顾惜却好像被他眼神灼到了,急速收回了手。

程琦露出笑意说,“我身上从来不装钱,真的没钱可以还给你。”

顾惜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人这样……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手段,顾惜拿起筷子,又一想不对,“你是故意把我扔在客厅的吧?为什么午餐时段也没人来问我?”

就算让她等,午餐时段也该有个人来问问她要不要吃饭。

程琦说,“平时他们习惯了,我不叫,谁也不会问我是不是吃饭。”他看着桌上胖墩墩的小饺子,“可以吃吗?”

顾惜推了一盘子给他,热气没有冒的那么旺,现在吃正好。

“吃吧吃吧。”她简直烦躁的不行。

程琦说:“谢谢。”

语气仿佛很感激。

顾惜当没听见,只闷声夹了一个饺子。

程琦吃饭也是没声的,那饺子很小,他慢慢夹了一个,一入口几下就没了,好像还没尝出味道来,就消失不见了,就又忍不住去夹另一个。

他曾听自己的厨师说过,厨师和客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医生和病人也是。

一样的病,有些中医开的方子,就能治一些人的病,但另一个或许就不行。都是名厨,有些的厨艺名气大,也许不对自己的胃口。

程琦的嘴角露出真切的笑意,停住手,看着那碟饺子,笑意凝在嘴角,和风细雨的惬意。

顾惜看他忽然不吃了,神­色­狐疑地看着他,“你有忌口的?”

程琦摇头,“你呢?”

顾惜却觉得这交换信息的场景像相亲。

她以前相亲过几次,都是这样说话少,那时候她漂亮,相亲的都是市场不景气的,所以一见她都紧张,每次吃饭都气闷,她被气半死。

一个女人漂亮没家世没什么,漂亮没家世再要还有点本事,那就是原罪,特难找对象。

她现在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相亲……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向程琦,“要是救你的人,比你大六岁,你会怎么做?”

程琦眨了眨眼睛,好像被问放空了,他问,“你是说你,如果比我大六岁,还是说别人?”

他问的很认真,他背光坐着,光影散在他身后,那里是自己刚刚被挖掘出气质来的客厅,好像被他点化过,因此不凡。

顾惜心里莫名一乱。

如果自己比他大六岁,不过是——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纵然是曾经的自己,他大概,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有什么从心里褪去,冷静终于被释放出来,蔓延开去。

她说,“我随便问问。”低头继续吃饭。

机械的动作,却不妨碍她脑筋转的飞速。

这人每一句话,说的都有水平,却不能细究,那样说到人心底的话语,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底气。

他当然对自己什么都可以说,看似坦白信任,其实是自己翻了天去也根本伤害不了他。

他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住自己的信息,自己和程进商战那么久,他都可以冷眼旁观,让自己帮他训练弟弟,是为了让他弟弟玩,还是为了看清自己的人品心­性­……

不能想!

顾惜抿着筷子,觉得已经饱了。她端起碗喝汤,温热的汤,仿佛期待可以消融胃中间堵着的那一团。

困兽之争,一如第一次见面,他直白地说,“你……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她轻笑了一声,终于觉出这事情的荒谬无稽来。

这人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说,一两句话,她就能有种,他喜欢自己的感觉,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就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她放下碗,看向程琦,多了从容说:“你想我做什么,准备让我和你走吗?”词锋间带上了挑衅。

早前的温馨甜腻一扫而空。

程琦的眼神沉静下来,如果是他周围的人在这里,任谁都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他看着顾念面前的多半碟饺子,放下了筷子,很慢。

他的也剩了半碟。

却没有说话。

顾惜站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她说了那话,不过是挑到了之前的明处,毫不犹豫收拾了桌子,然后把那碗汤却推到他面前,“原汤化原食。”

程琦盯着那碗不动,有个小小的影子闪过心头,有人也是捧着碗,在花园追着说,“喝一口,就一口,原汤化原食。”

小孩子急着玩,烦躁地推碗,外面天大地大。

那人追着喊,汤洒出一半,“对你好的人才会这样拿碗追着你。”

他走出来,那被追的小子立刻停下,乖乖端着碗就一口喝­干­净,然后风一般向他冲来,“哥——”

从来……没人会追着让他喝,强迫他喝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的视线挪到顾惜脸上,“又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他没有感觉错,刚刚她的态度有一个明显的转折。

顾惜坐下,轻笑了一声,自嘲的意味,“戴邵东十二月底结婚,你来帝景城,现在转眼半年了。”

这话带骨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追自己吗?

有这么半年不见面大跨度的追吗?

他有这样的条件,排场摆出来,再说两句话,就基本可以清场了,谁与争锋。她敢肯定,戴邵东那样的条件,在他眼里都排不上对手的号。

程琦何等聪明,­干­的就是九转十八弯的营生。

他的眼神沉郁下来,他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半年不见面,想表现忐忑兴趣都有些太过了。

或者,兴趣是以前有的,还是后来才有的……

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她胡思乱想到了哪一步。

顾惜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隐隐带着不自知的嘲讽。

他看着那孩子气的行为,有些认命般笑了一声,摇头,声音低下来,“我没有多少……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等你以后就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顾惜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写着——绝对不相信。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用费心思和女人打交道,那身份地位,女人早就飞蛾扑火扑过去了。

巴不得被他烧一下才好。

程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信用跌负极了,他抬头,长而久地望着她,无声地僵持起来。她今天穿着件蓝­色­的毛衣,修身,里面是件丝质的衬衫,扣子扣到领口位置,乖巧的款式。

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下来,只想她笑一下,或者,不笑别生气也行。

“我之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声音出口,他发现自己从未希冀过,如果自己再会懂一些说话就好了。

顾惜却垂着目光,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也攥着,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这么本事,会不会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在平城的那个工地上。”

头发根简直都能炸起来。

程琦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彻底跟不上这女孩的思路了。

“顾惜……”他唤她,“我之前不来找你,是不想又听你说,你不想惹麻烦。”

顾惜完全没了说话的心情,把那汤推到他面前,“先喝吧,要凉了。”手指挨着碗外侧,却发现已经凉了。

她端起来,“我给你加点热的。”她往厨房去,锅里的汤还是热的,她倒掉那凉掉的汤,重新装了一碗,看着那汤落在碗里,却是心底一片茫茫然。

一转身,程琦站在她身后。

她手微微晃了一下,镇定,把碗递过去说,“喝吧。”

程琦盯着那碗不动,也不抬手,半点要抬手的意思也没,反而微不可见地拉开了点距离,“是不是……如果我喝了,咱们俩就完了。”

顾惜的碗一晃,那汤洒在了手上,微烫。

程琦显然没想到,连忙找东西给她擦,一眼看到厨房用纸,抽过来也不及扯断,一手接过碗,就往她手上裹。

顾惜心疼的不行,那么浪费,这纸贵贵哒。却又忍不住视线落在他手上,只觉得心跳又□□控了。

她夺过纸,转身开了水去洗,水哗哗落在手上,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这个人。

只是想一下,就够心惊­肉­跳。

“手怎么样?”他关切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次是实打实的,她听的分明。她简直想把手藏起来。

顾不得心疼她的厨房用纸,又撕了些来擦,“没事。”

“我看看。”他还得寸进尺了。

顾惜把手藏在身后,气恼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好像走投无路了,语气带着无奈的祈求。

他把她的窘迫看在眼中,好像什么云开雾散,错开目光,他勾了勾嘴角说,“顾惜……其实我能管住自己。”他转头,锁着她的目光说,“可我不想管。”

简单的厨房,因为这句话灿灿生辉起来。

顾惜后退一步,身子靠在料理台上,惊讶地看着他。

程琦也动了,却是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看着她,突如其来地问,“你以后想开管理咨询公司?”

顾惜猜不出弦外之音,点头。

程琦不疾不徐地,看着她说,“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你选自己想选的生活,你救了我,我想认识你,也想护着你……你能不能,别再推开我?”

顾惜的方向,侧面可以看去进门的墙,在他的身后,是自己的那张画像,圆脸的自己,一脸福气可人。

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最好的福气正立在自己面前,她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不知何去何从……

☆、第49章

顾念和安星一进门就惊讶尖叫起来。

“姐,家里怎么变样了?”她冲到客厅,左右看看,“明明只是换了位置,怎么就觉得完全不同了。”

顾惜从厨房出来,略奇怪,“你不是打电话说不回来了吗?”

“临时的活动取消了。”顾念说,语气却有些不高兴。

安星提着超市购物袋去厨房,“姐,我们买了点水果,刚刚走到路上看有人卖,顾念说想吃。”

顾惜问,“那你们吃饭吗?要吃饭家里还得去买菜。”

“出去吃就行了。”顾念倒进沙发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被人拔了气门芯。

顾惜走过去,打量着她的状态,“怎么了?在外受委屈了。”这话顾惜自己是不信的,那么大的靠山出面,拿钱捧人,还能受什么委屈。

顾念摇头,“也不算委屈。”

“那还是……有人欺负你?”顾惜的语气不可思议。

顾念一脸矛盾纠结,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陈述,忽然坐直了说,“也不算吧。就总有人­阴­阳怪气说一些风凉话,比如今天的活动,原本我要参加的,后来又说不用我去了,tian和我说是想让我休息,那活动不去也没什么。可公司就有女孩冷嘲热讽,说什么这行到底还是靠实力,只靠运气的还是不行,哼。”她尽量模仿着对方的口气,­阴­不­阴­,阳不阳。

顾惜失笑,“那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何必听进去。”

顾念一拍沙发说,“她不过是觉得她家比咱们家有钱,但我发展又比她好。”

安心端了杯茶出来,小心地递给顾念,“我给你冲了杯掬花茶,去火。已经半凉了。”

顾念接过喝了两口,递回给他,“加点糖。”

“我加过了。”安星表情纠结,顾念现在被强制­性­要求不许吃糖要控制体重。

顾念自己也清楚,皱眉接过喝了几口,委屈道,“都说上电视人更胖,所以让我减肥,我已经这么瘦了,还减就没了。真不知道那些女明星怎么想的,都把自己变成纸片人,还连累新入行的也向纸片人发展。”

顾惜说,“那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在这行发展,要很喜欢,这条路才能走下去。如果你自己勉强,后面随着工作越来越多,你要妥协的地方也得更多。”

“算了算了,别说我,你不是找安星说公司的事情吗,我叫他过来,你和他说吧。”顾念从包里掏出化妆包,准备补指甲油。

安星坐在对面,等着顾惜训话的姿势。

顾惜心中叹息,这安星要是一辈子都对顾念这么好,也是不错,之前他们两人吵架,后来顾念去了一趟外地,回头俩人就又好了。好像学校里的学生,今天吵架明天好了,完全没有受影响。

顾惜说,“还是上次和你提过的,现在公司已经有了客户。对外你是负责人,回头咱们一起去找写字楼。后天就去。”

“就这样?”安星等了半天,顾惜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顾惜问他,“你难道还要和我谈谈你的职业设想?”

安星略尴尬,他都不知道这种公司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如何拉客户,如何盈利,看着顾惜说:“我之前也就只帮姐姐你管理过清洁公司。我哪里有什么职业设想。现在姐姐你给我机会,当然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顾惜点头,一直也知道安星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人有野心是好事,没有野心也未必是坏事,野心和眼光不相符的时候还容易好高骛远。

“那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特别是我和你提了这事情之后。”

安星看了一眼顾念,笑着说,“念念和我说,成功的人,一半是努力,另一多半都是运气,看有没有人带自己入行,我现在也就是想着,别和念念差距太大,自己有本事了,也能让念念在外头少受委屈。”

顾惜看着他,这话坦白家常的笑人。

顾念冷哼了一声说,“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挂着我的名义,将来­干­不好,反而成了我祸害的。”

安星对着她笑,又对顾惜说,“我心也不大,能­干­成是姐姐你带携我的功劳,要是不成,顾念现在发展的也挺好,她能过现在的日子我其实心里已经很满足。”

顾惜不解地看着他,“两个人共同发展矛盾才会少,你不觉的吗?”

“那我当然也知道。”安星说,“可我就算有钱了,也就一个想法。”他不敢明着说,往顾念那含蓄地示意了一下,又说,“我一直也没什么出息,如果我有钱,都想花给念念,念念心里想什么我一直也知道,之前我总怕她让人给骗了,那些什么富二代,身边女孩多,我怕她遇上坏人。现在她自己有出息了,我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她就算不和我一起,至少我不用担心她让人骗了。”

顾念拿着纸巾盒砸向他,“越说你越离谱。”

安星也不躲,那纸巾盒砸在他身上,他只笑。

顾念气的不看他,继续去涂指甲油,“没出息的样子。”嘟囔着,却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

顾惜有点愣神,这个安星对顾念的心思,还挺令她动容。

她知道安星从中学就喜欢顾念,一直喜欢到现在。她肯扶持安星,也不过想他以后和顾念多一点可能,万一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希望婚后安星也能这样照顾顾念。

她想到这里有点急,其实她这里的形势并不好。今天程琦来见面的事情,整个搅乱了她的生活。

甚至顾念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要不要提出,让程进不要管了。

现在落下来,对顾念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还是早点自己家立起来更好,家里水涨船高,顾念想不­干­的时候也不会落差太大。

想到这里顾惜又问:“那你父母对你没什么期望吗?”

安星一愣,觉出一种见女方家长的紧张来,他说,“我家也就我一个,我爸妈是普通人,但也很疼我,之前让我选首付买房还是买车,我……我选了买车他们也没说什么。”

他说的是他的那辆宝马。

顾念Сhā嘴道:“要是那会买了房,也能少吃点苦。”

安星立刻说,“我没车?我没车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那咱俩早没机会交集了,我想当司机也得有辆车对不对?”

顾念抬起手上的指甲油,“真想抹到你脸上。”

安星笑着看向顾惜,“姐姐,你不是外人,我就都和你说实话。你别见笑。”

顾惜没接这话,说道:“其实咱们的公司刚开始,接的生意都会是靠关系来的,你可以慢慢学,我也是过度一下,以后也许公司还会有别的发展。就先这样吧,咱们先找写字楼,把公司开起来再说其它的……”

她的手机在桌上跳动起来,碰着水果盘一阵乱想,顾惜拿过电话一看,接了。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下周出发怎么样?你没问题我让人订票了。”

顾惜之前和他说好去港城,现在情况有变,她犹豫道:“要不你自己先去吧,我这边有点事情走不开。”

“你能有什么事?汤念聪不是还没介绍客户给你吗?”

顾惜说:“家里的事。”

“急吗?要不要帮忙?”戴邵东的语气很仗义。

顾惜说:“不用。”她站起来,走到卧室去,说道:“咱们都离开了也不好,万一常润那边想出了新招怎么办?”

戴邵东大声笑起来,“都让你把价压到100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样,我账都给你清了,你还放心不下。”

顾惜握着电话沉默。

戴邵东又说,“我家那边的亲戚心眼多,我这人直,真的有时候和他们耗不起那­精­神,你要不去,我心里没底,顾惜,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当帮帮我。”

顾惜想到程琦的话,利益相关,她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戴邵东家其他人搞得鬼,想了想说,“那就下周去吧。我明天就开始去找写字楼,也要忙这边公司的事情,你订好票把日期发给我。”

戴邵东说:“你找什么写字楼,我帮你吧。”

顾惜连忙说,“我自己来就行,这事情太小,犯不着麻烦你。”

俩人又客气了两句,戴邵东挂了电话。顾惜拿着手机,却站在窗前发愣,今天一整天太过波澜壮阔,程琦说过让她离戴家的人远点。

可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查出自己冤死的真相。不接触要怎么查?

而且程琦究竟是什么人她也不了解,虽然他手眼通天,看着本事大的不得了。可自己……到底一点也不了解他。而且他也说了以后不会管自己。

自己为什么要怕他管?!

顾惜低下头,想到今天程琦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令她心跳不由自己。简直和灌了*汤一样。

想到他曾经站在自己身边,都能立刻脸红心跳。

可这件事情不能这样……她猛然摇摇头,甩掉那些感觉和身影。那种人,喜欢上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救命之恩再大,也大不过一些东西。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都不知道。

她一阵心烦,不愿再想,拉开门出去,继续和安星谈工作的事情。

另一边

程进端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装在饭盒里的饺子,抿着嘴一脸烦躁。

程思坐在另一边,劝他,“其实我看着挺好吃的,你就吃吧。”

程进说,“她在打击报复我。我知道。”

程思靠向椅背,其实刚刚琦爷回来,让人把这饺子给程进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琦爷的表情也不怎么痛快。

难道那个­奸­诈的丫头,准备用一盒饺子离间他们?毕竟打了这么久擂台,他们才知道是和顾惜对阵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

她已经赢了他们,嗯,两次,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实在想不通。

楼上传来脚步声,他听声辨人连忙站了起来,“琦爷。”

程琦走过来,一眼看到那盒饺子还放在饭桌上,他说,“怎么还没吃?”面无表情的。

程进恨声说,“她为什么让你给我带饺子?哥,你不知道,她那天还想让我在车里吃面,她就是故意的。”

程琦看了他两眼,恍然大悟,“难怪她今天问了两次你去不去接我,开不开车……”

“你怎么得罪她了?”程思这下大为奇怪。

程进愤愤想了一会,说:“……大概嫌我说,她总怕事,怎么和哥在一块,咱们家的人,怎么会有麻烦。”

程思眨了眨眼,愣愣地看向程琦。

程琦什么也没说,外面已经备好车,他出去了。

上了车,程琦也觉得很烦,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中午盘子里的半碟子饺子。

还有,程进面前的那一盒……

圆滚滚,

胖嘟嘟的。

和那画上的她一样。

☆、第50章

顾惜和安星从楼上下来。

顾惜回头看了一眼,又环顾四周,问安星,“你觉得怎么样?”

“地段不错,装修也好,而且办公家具都有,就是价格有点贵。”安星说,“咱们要租这么好的吗?”

顾惜说:“地方是公司实力的直观体现,越是开始的时候越得打肿脸充胖子。总想着节省开支不利于公司以后的发展。”

安星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熟人,这地方我记得以前售楼的时候我同学好像是卖楼的。”

“别那么麻烦了。”顾惜说,“人情债才最难还。咱们去看看旁边的写字楼,看看那边都是些什么公司。”她抬脚下了台阶,出了大厦范围,刚走到路边,就看到不远处停着辆白­色­的林博基尼。

大路宽阔笔直,车上的帅哥艳阳天下带着墨镜,正以偶像剧男主角的姿态望着她的方向。

顾惜离那车五六米远,她对安星说,“我要是现在装着没看见,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安星说,“姐,你认识?那车可真漂亮。”

顾惜冷哼一声说,“他家有更漂亮的东西,这算什么。”她侧头说,“你不记得他了?”

安星说:“上次开跑车去家里接你的那个?好像长得不太像。”

顾惜佩服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眼中除了顾念好像其他人类都差不多,安星说的是汤念聪。

她一脚踏下马路牙,准备过马路。“嗡——”一声,车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进坐在那里,看着挡风玻璃说:“和我吃饭去。”墨镜也不摘,很痞气的样子。

顾惜站着不动说,“别捣乱,看不出我今天出来办正事呢。”语气像教训一个弟弟。

程进看向她:“我就不能有正事吗?快点快点,上车。”

顾惜后退一步,上了台阶,左右看了一下,准备换个地方过马路。这地方是新区,红绿灯都在很远的地方,路上这时间段几乎没什么车,她选定左边,抬脚就走,安星跟上警惕地看着车上人。

程进下车,摘下墨镜靠在那里说,“和方毕纯吃饭。”

顾惜的高跟鞋停了下来,她望向程进,“你帮我约的?”

程进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却被什么抓了眼球,又望过去。

夏天来了,顾惜穿了件中袖的裙子,修身,裙长在膝盖的位置,浅浅的灰­色­,那简洁的线条令女孩的身条锋芒毕露。

他以前没怎么认真看过顾惜,觉得这是救他哥的人,就算长成土拨鼠他也打心里喜欢。但后来一打交道他就吃亏,今天这样大太阳底下一看,才发现,竟然还是个好看的。

特别是离远了,她望着自己,那种了然通透的感觉,半点不腻歪人。

他的心情好像忽然就好了些,怪不得他哥不放心,这样的女孩就不应该做生意。

他说:“那饺子我都吃了。”

顾惜等了一会,等来了这么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皮鞋的鞋尖忍住笑。又想到隔空和这人商战了那么久,这可怜孩子是她的手下败将,不由更觉好笑。

侧头对安星说:“今天咱们先看到这里吧,明天再来。”

安星点点头,靠近她低声问,“姐,真的假的,还是要我开车跟上?”

顾惜微微诧异,安星还有这觉悟。

程进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边两人咬耳朵,要不是知道这是顾念的男朋友,他就要过去把那男人拉开了,靠那么近­干­什么。

不懂事。

看着安星走了,他拉开车门,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后他得多练练,因为他一定有很多机会要给顾惜开车门。

他侧头,对上走来的人,她脖子上坠着的许愿骨晃了晃,一抹亮­色­,他心中猛然觉得如花开般欢喜。

就露出了笑容。

顾惜瞅到那笑容,这样的好天气下,也就笑了下。那一笑,眼中就弯出抹温柔。

程进莫名一个颤栗。

合上车门,他不放,保持着姿势,却最终忍下了冲口而出的话,转到另一边去开车。

风吹着发丝乱飘,顾惜看他突然又板了脸,笑着柔声问道,“对了,那饺子好吃吗?”

程进专心开车。

顾惜又问:“什么馅的呀?”

程进:“……”

顾惜:“我问你是想知道你爱吃吗,如果不爱吃,我下次给你包别的。”

程进:“……”

“什么馅的好吃呢?”顾惜佯装想呀想,好像因为没人理她,她更加慢声慢气,“荠菜的吧,估计你一定没吃过……还有什么野菜呢,我想想。”

程进看她一眼,好像不相信她会这样的语气说话。

顾惜比他大的多,逗他好像逗小孩子,继续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柔声说:“对了,你给尚百投了多少钱呢……要不要,请我帮你去挣回来?”

程进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他为什么今天要出门。

顾惜看着那双手,指节都发白了,她连忙换了语气说,“要不换个话题,你投了多少钱去捧顾念的?这个你一定得告诉我,回头我好还给你。”

程进一脚油,车猛力飞出去,顾惜一下头发乱飞,她也没墨镜,顿时没处躲。

“程进……”声音被吹的七零八落。

车速慢下,程进看着她有些乱的头发,笑了,“你不问问我哥?”

顾惜:“……”

“我哥今天知道我来找你,可有话让我转告。”

顾惜:“……”

“你脸红了知道吗?”

顾惜忍下抬手的冲动,“我热。这是夏天。”

程进:“噢……其实没红我随便说的。”

顾惜:“……”

******

车在艺术馆门外停下,

俩人一前一后进的时候已经像“仇人”。

程进想着怎么扳回一局,顾惜已经算计好,准备再欺负这小子一次。也不嫌自己胜之不武。

方毕纯已经收到消息从里面迎出来,“来的真快,我应该到门口去接。”

顾惜立刻拿出标准的客气语气,“真麻烦您了。”

程进懒洋洋地说:“都是自己人,以后不用客气。”

方毕纯对顾惜笑,“对!对,自己人。”又转头低声对程进说,“有点事我先和你说一下……”

顾惜看人家有话要说,就往旁边挪了几步,抬头看墙上的画,那里画着一只黄­色­的小鸟,手里正在啃……一只元宝。她被那胖鸟元宝的组合吸引了眼神,怎么都觉得,这画和自己的画像有点说不出的异曲同工。

笔法空灵,透着童趣

程进看着她,看她微微仰头,头发已经被收拾整齐,垂在肩头,看上去异常温柔,他觉得这女孩的外表,和内里一点也不一致,矛盾的要命。

耳边是方毕纯的声音,“……老关他们几个也过来了,不知道我这里你今天要过来,他们也没打电话,你看……咱们是一起吃顿饭,还是我让他们……”

她挪了一步,正顺着去看另一幅画,想到他们这行,顾惜迟早是要接触的,就说“一起吧,反正吃顿饭而已。”

“带着这位?”方毕纯语气好不惊讶。

程进说,“不介绍也没人敢问不是。”

“不是这意思。要不要问问琦爷?”

程进摇头,“不用。他们来以前没有给你打电话就过来了”

“没呀,怎么了?”方毕纯话一出口,忽然顿住。

程进看了他一眼,“那就去安排吧。”

方毕纯什么都没再说,点了点头。

******

顾惜没料到和一个人吃饭,变成了饭局。她不喜这种­性­质的饭局,就有些踌躇。

程进看她犹豫,他更惊讶,认识一个人,能够认识人家圈子里的人脉是好事,他不信顾惜不懂这个。

他说,“就是当代的几个艺术家,也不用你­干­什么,你这么犹豫,还怕我把你卖了?”

“不是……”顾惜低了低,说,“不喝酒那些的吧,不讲低俗的笑话吗?”顾惜声音很小,“……如果有那种我也不想去。”

程进下巴差点掉下来,吃惊于顾惜的这种想法,“先不说,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但是你,你在外做生意,怎么还这么挑剔。”他一说完,觉得意思不全,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做生意不都要在外面经历这种场面,你这样怎么经营公司?”

顾惜也不恼,低声说:“我以前就是个打扫卫生的公司,生意一般,用应酬谁?现在,显然走的是抓一个冤大头吃半年的日子。我要能应酬,早飞黄腾达了。”

程进的诧异凝结在眼中,一点一点,

她说的低声而坦然,好像点破了自己人生至今还未成功的真相,虽然漏洞百出。

程进望着她,瞧着她,好像又是第一次认识,想把她瞧个分明。

她半垂着头,他想到程思的话,和女孩不是笨人,说话软声细语,但出手总带手段,可平时再要对上,她低眉顺眼的瞬间就来,这样的人,说难听点,棉花里裹着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扎一下。

明明知道,可是这一刻,却仍觉得她谨小慎微的令人可怜,又难得那么温柔地低着头……

他说,“当代艺术家,身价高的都在四五十岁往上,这几位,现在还年轻,却都是以后有前途的人,也都要靠我哥……你……不想说话,坐着吃东西就行。”

顾惜一听是这种关系,点了点头,小声问,“那回头我还得再单独请方毕纯一次是不是?”

程进无语地看着她,他就知道,对着她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这人真是半分都不吃亏。她的意思这么明显,反正应酬就一次,这次还是换一次……

她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第51章

顾惜落座,长条的餐桌,大家分坐两侧,顾惜坐在程进右手边。包间非常空旷充满时代感,和美术馆的风格一致。白­色­的墙,大窗都敞着,有夏日清凉的风吹进来,落地白纱轻晃,空间感十足。

“我上次去tate还是五年前,这次去发现又有了很多变化,咱们这边就少这么大的美术馆。”

“你说的那是国立的美术馆,怎么能比。”

“最近那成交上亿的油画,创新了当代艺术品新记录,这件事倒是好消息。”一个人说。

方毕纯露出笑容,“原来你们今天来,是想聊这个消息。我也是早上才听说。”他看向程进,“就是那个冯涛的《最后一次》。”

程进擦了下嘴说,“他那个是米加那边给运作的,炒作了中间的政治隐喻,现在这么敏感的事情,黑国家政策的,带点批判­性­,自然有些人愿意追捧。”

语气平淡,说的好像是金科玉律。

大家一时都安静了,洗耳恭听状望向程进。

程进本来就坐在中间,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顾惜,她还在低头慢慢地专心吃东西,好像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

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道:“那边一样有权钱交易,不过手法更高明一些,但最重要的还是在个人……”他顿了一下,好像很懂掌握主场的技巧,这略微一停,连顾惜吃饭都停了下来。

才听他说:“大部分当代艺术家,都希望自己创作的同时,更可以和资本发生关系,冯涛本人有好几个特点,第一资历深,人好打交道,更重要,他的题材具有商业­性­。你们平时看国外的电影就知道,对我们的了解还停留在二十年前,拍的电影但凡有中国的,很少正面。不过近年有点改变……”他一笑说,“土豪的角­色­被我们抢到手了。意大利都快要全被我们买了。”

大家都笑起来。

顾惜意外地微微侧头,这个总被自己欺负的小子,说起正事来还一套一套的。

就听程进又说,“冯涛的画作就是炒一个概念,外国人想看我们丢丑的地方,他都敢画,西方社会的现代美术馆,如果要办个人专场,他的作品最容易包装,炒作。去观赏的心里也满足,看我们国人自己黑自己一场。经济角度讲是双赢。”

顾惜放下了筷子,听出点意思。她以前没有怎么接触过现代艺术品。

身后的门忽而响起轻响,有人推开门,站在门口说,“方总,程,程先生来了。”

方毕纯立刻就站了起来,程进比他还快,其他人也迅速,一阵椅子挪动声,好像排练好的,而且各个神情期待,顾惜一个人拿着筷子,只有她还坐着,顿时成了万众瞩目。

大家都望着她身后。

她回头,就见好多米远的门口,程琦正进来,后面还跟着程思。有了穿堂风,窗边的白纱扬起来,心跟着就飘。她拿着筷子愣住。

大家纷纷过去和程琦打招呼,顾惜极慢地放下筷子,也慢慢站了起来。

程琦说:“我知道阿进今天来吃饭,所以过来看看。”程进连忙让开位置。

方毕纯说,“那你坐我这边。”他坐在顾惜右边,立刻让人把他的位置挪到旁边,还要腾出位置给程思。

程琦走了过去,程进给他让,他却坐在了方毕纯让的位置上。

世界仿佛有一秒的安静。

顾惜顿时站出如坐针毡的感觉,右边是陪客的好位置。程进坐,尚且坐在她左边,他这样直接坐在了自己右边,那别人怎么想?

“坐吧。”右边传来他的声音,大家都坐了,顾惜这次又慢半拍。

可正是因为这慢半拍,这个来混饭的女孩子,已经令桌上人发现了她的特别,原来她不是陪程进来单纯吃顿饭而已。就忍不住想打量清楚点,但现在显然也过了可以打量的好时机。

不经意扫向她的目光更加云淡风轻。

顾惜慢慢地坐下,却发现左边的程进神­色­古怪。

她垂下目光,也没办法再吃饭,碗碟都被收了,显然来了“贵人”,不能让人家吃剩饭,所以要重新上菜。

方毕纯说,“琦爷来的正好,刚刚大家正在聊今天才天价成交的那幅画。”

程琦转向顾惜的方向,淡淡望去。

顾惜余光感觉到,顿时觉得脸热,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看自己。

却听程进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左边,“我大概说了两句,是米加那边运作的,炒作了中间的政治隐喻,冯涛的画作一向是做这个概念,带点批判­性­,所以那边人都愿意追捧……”

顾惜这才明白,原来程琦的视线越过自己,是为了看程进。

又一思量,她顿时明白过来,别人提到在聊的话题,是想听程琦两句话。程琦看程进,却是先要了解程进刚刚说了什么,万一观点不一致,不就伤了他自己家人的面子。

这么不动声­色­的维护。

不敢细究的心意。

这男人……他怎么这么会办事。

顾惜觉得有种热切燃起,令她想犯罪,简直不知如何表达……她只想,只想恨不能抓着什么东西咬一口,顾惜被自己吓住!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程进还在复述自己刚刚说的话,顾惜却半个字也听不进。

程琦目光清淡望着那边,余光却在她身上,看她对着面前的白桌布专注凝视,长发顺着肩头落下,手支在桌边握成拳,不自觉的紧张。

他在那手上停留了两秒,转开目光,说“……还有个原因,米加本身最大的一个投资人,手上二十年前收过很多冯涛的作品。这事情他们筹划很多年了,现在是开始准备出手了,所以大家看个热闹就行。”

一句话,把这事就盖棺定论!

桌上都是人­精­,立刻明白。

有些笑说,“炒高价码,还不是等着国内不懂的收藏家接手,难怪去年开始,我就觉得冯涛的作品大幅度明显在步步攀升。”

“可不是,现在炒房,炒股票都是看政策面的脸­色­,有钱没地方保值,不跟风买艺术品买什么。”

程琦淡声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这种作品看似具备炒作概念,但是总非长久之计,用揭自己国人伤疤去迎合西方人的市场……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还是不能碰。”

大家都听出话外之音,不怕查水表吗。

同行爆出天价,对在坐的每一位刺激都很大,可是程琦一句话,大家早前的感叹世事不公,全都烟消云散。

聊的话题也就轻松了起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细雨,散着从空中散下,菜,一道道的又上来。

顾惜重新慢慢地吃饭,一言不发,只听大家说话。这是一个高雅的世界,除了早前的话题,所有人都清风明月。

没有龌蹉肮脏的事情。

不闻低俗不堪的笑话,甚至说笑的内容,也是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也许因为程琦来了,连菜都上的更­精­细,大家都是分餐,一碟碟上来,各人吃各人的。

现在这一碟,中间摆着四个特质的汤羹,汤羹比平时的大一些,一羹一样,这一碟就四道菜。艺术餐厅,旁边的伴碟点缀在一起,本身就像艺术品。

里面有一味虾球,那虾球做的极小,不知里面裹了什么,好吃的不得了,顾惜闷头吃,听着令人开胃的话题,渐渐就觉出这顿饭的好来。

“为什么不说话?”身侧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她刚夹了一个自己盘子里的虾球,手一抖,落回了盘子里。

她忙抬头,发现并没人看她,别人都在聊天。

程琦看着她,刚刚他一直在看她,她垂着目光,吃的专注,显得别无所求的愉悦神态,就令人忍不住想惹惹她。

顾惜转头看他,他却自然转回头,收回目光,好像刚刚根本不是他在说话。

顾惜怨念,视线却一下凝在他身上,他里面,竟然穿着件浅灰­色­的衬衫,她不由就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同!样!的!颜!­色­!

顾惜简直惊呆了,怪不得刚刚程进神情古怪,她转回目光,手心冒汗,却还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她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他显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程琦却忽然抬手,把自己碟子上的汤羹拿起,放去隔壁的碟子上,自然而然的动作。

顾惜看到自己碟子上忽然挤进来的调羹,满满一勺的虾球,还没反应,她的空勺子就被顺手带走了,落在了他的碟子里。

顾惜傻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她好像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不缺,唯独不知道应付他,或是这突如其来的爱情。

她咬着下­唇­,不敢抬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只恨不能钻到桌子下面去。

他怎么能这样,让人家看到会怎么想俩人的关系?

心中一凛,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浮上心头。她顿时觉得心空落落地向下沉去,沉去冰山之下冰封之地。

他们,不会是在给她做局吧,想把她过明路。

这样一想,她连手臂都汗毛直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伸手伸到程进碟子上,拿过人家的调羹,“你的不吃也给我。”

程进顿时傻了,条件反­射­伸手拦,“我都吃了。”

顾惜错了错呀,忍着恨说,“我不嫌弃。”然后她就拿起筷子,吃着程进的半勺子剩菜。

屋里这下,真的安静了。

方毕纯眼睛一眯,立刻先看程琦,看他神­色­未变,但还是连忙就站了起来说,“这招呼的不好,菜上的太少,该说说大刘了,小妹妹都不够吃。”

一句小妹妹,显得谁都不必介意,小孩子嘛。

程琦靠向椅背,看着顾惜的发丝眼神带笑。

程思也跟着一笑,拿起自己的调羹,递过去给顾惜,“我的还没动,也给你,这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回家咱们家的厨师也会做。”

碟子里就又挤进来一个勺子,显出滑稽的拥挤,艺术伴碟都要挤没了。

顾惜欲哭无泪,现在她终于贴上了吃货的标签。

行政主厨看到也能哭出来,什么都得有空间,没有空间感,还怎么体现空灵的美感。

这饭没办法吃了。

程进却也是恨恨的,真想喊一句,“再来碗面!我忘说了,小妹妹最爱吃面。给她上一大碗。”

可惜他哥在,他不敢呀。

☆、第52章

顾惜和程琦站在屋檐下,等司机开车过来。

雨不知何时落的多了,水雾散在四周,水蒙蒙,雾蒙蒙的。艺术馆在身后,白­色­的墙,烟雨朦胧中唯一的真实。

女孩身上是浅灰­色­的半长裙,和身侧男人的衬衫显出同样的­色­调,协调的惊人。

顾惜忍着心里的火气,站在那里有火没处发。

程琦站着和她两步远,嘴角带笑,她这样不看自己,正适合自己打量她,特别是她身上的裙子。其实他也是中途才看到,进门的时候,他也不敢看她,只怕吓到她。

程进今天约她,他知道,当初是自己交代方毕纯给她画像,并且嘱咐不要透漏自己,可现在……他垂下目光,笑容淡去,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只想一次次再见到她,简直无法理解,对这种感觉,更对自己。

那天见她之前,他相信自己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自砸招牌冲动。

他抬头,天幕上水雾铺天盖地而下,被罩住的人简直无处可躲……可是来了才知道,那一天,显然才是开始。

两个人,怎么就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这寸劲,简直要被“缘分”这个词碾碎了。

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简直不敢置信。

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中途看清她衣服的颜­色­,那一秒的心情……完了。

只这两个字。

风吹过,水雾飘进来,清凉地落在他脸上,他连忙后退一步,顺手去拉顾惜,“别站太外面。”

顾惜感觉手腕被握住,还没反应,已经被轻拉去一步。

她心里无处发泄的怒气好像终于有了借口,“你为什么要这样?”

程琦好脾气地看着她,“怎么样?”

顾惜左右看看,“这里有监控吗?”

程琦失笑,轻声说,“不妨事。”

他的语调那么沉稳好听,“不妨事”三个字说出,都带着天下太平的隐然威仪,令人安心,顾惜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人不在她的计划里,不在她的设想里,甚至不曾出现在她的幻想里。可他就这样来了,带着不紧不慢的势在必得。

顾惜真的怕了,怕的像这满天雨雾,她无处可去。

她的神­色­令程琦瞧出不安来,他走前一步,却也不敢太近,“到底怎么了?”手心里,好像还停留着刚刚那一握的感觉,那么细的手腕,说不出的感觉,却缠绵难去。

顾惜完全没纠结被碰了手腕,她只想快点挣脱这种局面,说道:“你今天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程琦下意识搓了搓手指,才拉回心神,“什么?”问的却专注。

仿佛她的问题,对他都是重要的。

这种感觉再一次击中顾惜,她忍着想冲到雨中,表明立场的冲动说,“你故意让程进带我来的吗,而后让你认识的人也来。”她说着话,逻辑带回了冷静,语气就变得越来越冰冷。

程琦仔细凝神在她的眉眼,“你想到哪儿去了?”他的声音还是好声好气的。

顾惜神­色­不动,也不看他,一口气说完,“你故意让我来吃饭,是想在我身上先贴个标签吗?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关系非同一般,”说到非同一般,她觉得有点自作多情,陡然还怕听到笑声。

她羞耻地闭上眼。

停了一会,却没有。

一丝轻笑都没。

她睁开眼,雨已经越来越大,蒙蒙散去,成了困扰人出行的细雨绵绵。

就像这缠绵的细雨,渐渐就无处不再。他在自己身边出现,一个暗示,自己就被贴上了,“他看上的”这个标签。

程琦是什么人,只看戴邵东婚礼那天的排场就知道。

谁不怕他,谁不给面子。上层资源垄断状态。

那么她以后,还有什么人生可言,她还创什么业。走到哪儿,都是在他画的一片天空下。

他甚至不是帝景城的人,也能有这么厉害手段,她想都不敢想。

程琦一直在盯着她看,慢慢梳理她说的话,想明白了,心中反道生出好奇,柔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顾惜被那柔声细腻关怀的语调灼伤,她气恼地转身,“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不想把你想成坏人,可你说我这样想没道理吗?”

程琦向一侧的方向清淡望了一眼,那边有监控,而后走向她,低声慢慢说,“……这行……挣钱的是中间的炒家,艺术家本身,很多只有身价而已,今天出了天价成交,他们都是同行,一样的努力,或者从纯艺术的角度讲,更加出­色­有才华,却不能被市场认可……我这样说,你还会觉得就是为了让你心里不痛快吗?”

顾惜心中微微一动,他这么说,今天来是为了说那些话,令别人心里不会太过失衡。

毕竟,从谈话中,他应该是某个顶端的人,那些话,有些是连程进也显然不知道的。

顾惜一时不知要不要相信他。

程琦姿态迁就,等待着。

看顾惜还是不言不语,她甚至侧开脸,这种徒劳的挣扎,令他微微皱起眉头。这女孩,她不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只是这样雨雾中立着,就足以令人心疼到肝肠寸断。

这种感觉荒谬而无稽。

他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是什么,只随着自己,又微微靠近,更加低的语调说,“这些人……他们才都三十岁出头,这个年龄,在艺术生涯中是很年轻的……谁都会有迷茫不确定的时候,我不想,他们被这功利的市场乱了心,影响到他们创作期的形成。”

他轻言细语,那么迁就包容。顾惜却觉更加困扰,离的近,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夹杂而来,熟悉是上次他也曾这么近,陌生之于他原本就陌生。

顾惜躲开这恼人的感觉,闷声说,“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隔行如隔山。”

他的声音追随而来,“那你想了解吗?随时都可以。”

他们说话,没有一句瞒着她。他甚至毫不隐瞒心里的想法。

顾惜却摇头,“我了解不起,也不想了解。”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她都太奢侈。一件上千万的艺术品,一个准入门槛接近千万的基金,是她人生真正的奢侈品。

程琦却被这话刺了一下,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他的出现令她才有了这样的落差,因为他的出现,令她才不得不认清现实,识时务的认命。

他不由打量她,她聪明,有胆识,也有本事,那双眼,笑的时候能弯出花儿来。

如什么卡在心口,

他今天来,是随机的。

早上,程进出门的时候,他明明告诉自己,他不来的。可是因为太想看一眼,他和她,完全没有交集的生活要见面,谈何容易。后来收到消息,他也必须来,他当时心里是那么高兴……

他用一辈子没用的温柔语气说,“我今天原本没准备过来,早知道你会……”你会这样不高兴,我还来吗?

他不想问自己。

却见顾惜摇头,果断而肯定的。

“就算要委婉地开导一下别人,你也可以选另外的时间……”她抬头看向他,“你没必要一定这个时间出现,是不是?”

程琦顿觉无言以对,她是那么思路清晰洞若观火,他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半响,他才说“……只是想来看看你。”

语气竟然又像那一天他追到家里,站在门口说,“……你好不容易才来找我。”

这话能瞬间击垮自己的理智。

顾惜却摇头,心思沉重到极致,成了疲惫,她说:“你这样,说让我选自己要过的日子。”她想看着他,好好再一次和他说,却发现不能看他,她甚至不敢多看他。

她要被自己折腾死了,一次次,见一次,发现被吸引多一次。他能够引的自己万劫不复,可谁为自己的万劫不复买单?

她对着他的衬衫纽扣说,“你说了让我选,可我只感觉你画了一个天大地大的圈给我,我其实哪儿也去不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设想,可是你……”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的出现,掩盖你的光芒。”他问,声音压着心慌。

顾惜说,“你令我的人生变得艰难。”

认识了这样的人,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奋斗到什么程度才配和他做朋友。奋斗到什么级别才能有底气和他谈情义。

纵然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是她什么也要不起。甚至不敢再问,他到底要怎样。

他说过要做朋友。

可那显然是一句敷衍自己的话。

和这样的男人相处过,再若失去,那一定是后半生痛苦,情不由己,明知死路一条,她何必找死。又不是没死过。

顾惜闭上眼,掩去里面的雾气,恨死自己。

程琦怔怔地立着,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知可以说什么。

两辆车慢慢地从远处驶来,程琦的视线越过她,静了一秒说,“我送你回家可以吗?”原本十分钟之前,他是想邀请她去他家的。

顾惜一言不发,转身,车停在台阶下,司机下车来撑开伞,程琦却伸手,接过伞,对司机说,“你坐后面的车吧。”

后面车上是程思和程进。

司机不敢说话,却惊讶,“琦爷,海景城的路您不熟。”这是修饰过的说法,原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程琦开车。

能把这小姐安全送回家是次要的,别把自己搭进去。

程琦说,“无妨。”转身,伞遮上顾惜头顶一片天。

顾惜下了台阶,他伴着,在程思程进的目瞪口呆中,给她拉开车门,而后等顾惜上了车,他才轻轻关上车门。

顾惜的心,在副驾驶纠成一团。就连对一个司机说话,他都那么无可挑剔。

不是她心硬,不是她看不到他的维护。

可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之后,以后还怎么活。

她闭上眼,眼泪都想冲出来。

车门合上程琦上了车,他坐着,先是左右看了看,对顾惜说,“你系上安全带好吗?我挺久没有摸车了。”

顾惜沉默地去拉安全带,奇异的,压根忘了提醒可以让司机来开。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她坐着等,看着窗外细雨越来越急的落在车窗上,一扇窗,把风雨挡在外面,给她一个,只有她和他的虚幻世界。

车慢慢地动了,程琦终于熟悉了­操­作。

他慢声说,“一直都挺忙的,平时坐车可以抓紧时间看东西,所以现在越来越少摸车。”

“也少摸钱。”顾惜脱口而出。

程琦没想到她会搭话,一下笑了,说道:“其实是我不喜欢花自己的钱,出门都花别人的。”

这么吝啬的说法……

顾惜忍着,不想笑,但渐渐,还是有笑容露出来,关键反差太大,她没想这人说出这样的话。

程琦说,“不瞒你说,连这车都是人送的。”

顾惜的笑容淡下来,巴结他的人多,自然送东西的人多。

程琦看她又再沉默,心中叹息,说道,“所以说一心两用不好,如果我开车技术再熟练一些,就不会说出惹你不高兴的话了。”

顾惜:“……”

程琦把车慢慢拐出去,却生出一种荒谬的心思,这路越来越短,要是开不到头该多好。

☆、第53章

雨落着,顺着车窗而下,顾惜蹙着眉头,心中一片愁绪。

她从来不曾这么烦恼过,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烦恼。她甚至一次次地想,早知道那一天,她要不要救这个人。

当然也只是想一下,就算选一万次,人还是要救的。

可她明明已经那么小心,她明明也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这件事变成了这样。

程琦开着车,不敢分心,却仍不时想看她一眼,只想问,“心里在想什么。”那双眉,只要轻轻皱一下,他就觉得想问清楚。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知道这女孩比自己以为的更加谨慎,但他自己也谨慎呀,可她怎么还这么防备自己?

他细想着曾经见面的情景。

第一次,在那婚礼上。

第二次,他一叫她,她就跑了。

第三次,他……想带她走。而她说了“好”。

其实那时候要是真把她带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其实……”顾惜的声音传来,“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猜测你。”

程琦心中一凛,他不认为她想回心转意。

顾惜望着挡风玻璃,雨刷卖力地在工作,水被刮到两侧,井然有序,也梳理了她的情绪,她说,“你知道你的生活,和我最大的不同吗?”

程琦不知道她想引述哪个系统的观点,不敢轻易回答,“……你说。”

顾惜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企业管理方面的书很多,戴邵东甚至也是国外学成归来的,你知道他做实业为什么处处碰壁吗?”

程琦:“……”这他真不知道,他做的是高雅隐秘的现金流游戏。

顾惜抿着嘴,等了一会,等这个沉默长到足以回答她的时候,才说道:“因为大企业,国外企业的经营,和本土的小企业是完全不同的。跨国公司的方法用在小公司就是死路一条。”

程琦微微皱了皱眉头,莫名不喜欢她说出“死路一条”这四个字。

顾惜说:“很多人都觉得国外的跨国公司经验丰富,学的也是那一套,但是忽略了,自己的公司也许用上20年也难以达到人家的规模,大企业可以讲情怀,小公司,却得先务实,有利润才能建立品牌,如果一无所有,就去追求高尚,没有储备,就谈战略,谈运作,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谁给她卖命。”

程琦一言不发,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只有完全了解她的思想,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顾惜又说,“就和普通人一样,一个亿万富翁可以讲境界,而普通人,得先讲生存。”

程琦心中叹息,这个女孩子,说话到了关键时候,从不会把自己装进去,自己这么谨慎,也没给她任何明显的暗示表白,她不能明着拒绝,就用了这个委婉的说法,和自己讲大企业和小企业的经营。

程琦说:“你工作挺出­色­,上次阿进请的人,听说是业内有名的营销大师。”

顾惜一听那乌龙事件,露出一丝笑,说:“同行竞争也得讲情怀,就是不能破坏整个行业的基本规矩。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程琦说:“我多数接触现代艺术品,基金那边运作的也是这些,的确,基本的底线,谁也不敢轻易去破坏。”

顾惜说,“这就是西方企业可以持续壮大的一个原因,而我们的人,很多根本不懂这个,伤筋动骨的行业内.幕也三天两头挂在网上。”

程琦说:“今天你见的这些艺术家,他们的很多作品也在我手上,过上几年,价格也会有规律的逐步走高。”他看着前方,语气慢了些“……他们的作品,属于本身比较符合传统美学标准的。但早前他们讨论的那个,我就不会碰。”

他侧头看顾惜,“咱们这样互通有无,不也挺好。”

顾惜低下头,低声说,“你们的行业太高端,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你们讲的是资本转移,而我们,只能一步步讲经营。”

如果真有金字塔,那么一个在顶端,一个在底部。

顾惜觉得,如果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敢露出太多内心的想法,担心令人觉得自己和以前太不同,此时是不明智的。

她必须告诉这个人,他们的问题在哪里,以后会在哪里。

她说,“一个像苍鹰,直达顶端。一个必须像蜗牛,一步一个脚印……”说到这里,她忽然一转头,看着程琦问,“你平时接触的人群比较单一吧,我是说,不会三教九流都接触。”

程琦摇头,顿了顿,又说,“三教九流的也接触过,但也仅限于,搞艺术的。”

顾惜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带上笑容,她侧头看着他,忽然又问:“那你知道女人的一生,只有三张脸吗?”

程琦看着前玻璃上越来越大的雨,心和这天气一样,她不露笑容还好,她这样微微笑着,好好说话,简直令人心惊,因为他知道,那后面一定跟着一个­精­心准备的大道理,准备给他当头­棒­喝。

但也只能顺着,“……倒是,没听说过。”

顾惜说:“每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像是‘天使’一样,对着喜欢的人,温柔,浪漫,善良,给对方欢愉。可是结婚后,‘天使’就要变得现实,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得不算计,看别人家的房子多大,别人的孩子上什么好学校,而这种压力,会一天天转加给伴侣,嫌弃男人为什么不能挣更多的钱,什么时候才能买学区房。女人走下神坛,变成普通人。”

程琦看向她,眼神略茫然,完全不知顾惜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纵然是婚姻,这也不是他或者她的婚姻会有的状态。

就听顾惜又说:“然后如果再过些年,女人的愿望还没有满足,就会开始抱怨,为什么当初选了这样一个男人,都是被爱情骗的瞎了眼。这时候的女人已经面目可憎,再也不值得爱。”

她说完,就看着他笑。

程琦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专心开车,他想了想,把车慢慢停靠向路边。

顾惜看到,也没有说话。

他熄了引擎,想了想,其实他觉得自己明白顾惜的担忧,哪怕听不懂刚刚那段话的意思。

认识了自己,注定她以后做什么,成功的喜悦也会降低,她的生活,因为自己而彻底面目全非。哪怕自己现在离开,她认识男人的高度已经被拔高,再也难低了。

那成了凑合。

“我也不想这样……”他说,想就此离开,却不舍得。想靠近,也知不可以。甚至不知道可以和她说什么。

他曾经以为,经过半年,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但现在显然不是。

雨滴滴答答落在玻璃上,砸出声响。

顾惜说,“其实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说那些话是吗?”

程琦看着她,不知怎么,觉得后面要出口话,估计又是要把他推远的,而且这次,她一定准备了杀手锏。

可顾惜已经说到这份上,显然不会再退缩,她说,“我想说,人和人不同,多数女人,都把成功寄托在男人身上,从古代,男权社会从审美误导女­性­开始,说小脚漂亮,裹了小脚,让女人从身体开始就没了竞争力,只能更加依附男­性­,到现在,这种状态其实一直没有改变。不结婚的女人就是大逆不道。”

她不看程琦的表情,继续说,“普通女人的婚姻是这样的,但我不是……”这句没说完,她忽然看向程琦,笑道,“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你应该会明白。”

看她笑,那么轻柔美好,程琦的眼神带上笑意,心中却不可自已升起怒意,他是一个不会动怒的人,能令他动气的,不容易。

她竟然真的又想和自己说结束!

却见顾惜转头望向前车窗,视线落在远处说,“之所以觉得你会明白,是因为你接触的艺术家多。每个人的生命追求不同,和艺术沾边的,需要的是灵­性­的需求。他们要的就不是一餐一饭,而是伴侣给予自己­精­神层面的满足。不止是生活的一致,思想的一致,更有智慧的一致。”

程琦震惊了!

一瞬不瞬望着她。

“懂自己的人,比爱自己的人更加重要。”顾惜慢声说,

“人生的意义是先找到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缺什么,才能谈伴侣。多少人终其一生根本不会有。纵然做了夫妻,只是同路一段,纵然相爱,却不能懂得对方。甚至表面上陪伴相爱了一辈子,也未必真正的懂得对方。”

程琦被那话里意思彻底惊讶,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要的,是伴侣­精­神上的陪伴和共鸣,还有步调一致。

而他们俩,不同行业,互相不了解,地位不平等,平等都没有,怎么谈一致和共鸣。

顾惜更加缓而慢的说,“多数人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哪怕没有未来,也许会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我也学了东西,成就了自己。或者……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有一大笔财产,可以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更甚至,也可以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曾经拥有过,想起来就自豪,和朋友提起来也有面子。甚至可以利用他的资源,给自己走出一个锦绣未来。”

程琦的心揪在一起,这说的,

——不就是他吗?

她甚至用这么市侩的想法陈述出两人的结果。

甚至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顾惜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人说这样的话,但她真的扛不住了,这些话,纵然他没有表明态度,她也要先说清楚,

她说,“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上陪伴他。”这句话说的格外温柔,甚至带着心疼,好像怜惜内疚,自己不能给予对方­精­神上的引领和帮助。

不能懂自己爱的人,那样的爱,在她看来都是委屈了她的爱人。

程琦直直看着她,那样直而专注的目光,从未有过。

顾惜看向他,对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地说,“我们见过五次,第一次见面,你来戴邵东的婚礼,为了不让我下楼见客人,你坐在那里几个小时。你能给予别人最大程度的尊重。

……今天在外面吃饭,别人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先看程进,想听听他都说了什么,你从这么小的事情上都在包容自己家的人。你这样的人,谁会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她的手扶向车门一侧,“可我是做实业的,你的行业我一点也不懂,纵然做朋友,都没有共同话题。所以希望你明白,这种错误的交集,真的令我很困扰。”

纵然是做朋友,她也想当一个对朋友有用的人。

而不是只是一有好处就迫不及待,一有条件好的男人就饥不择食。

程琦锁着她的侧脸,看她遥远而孤独,拼命保护着自己的­精­神领地,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错了。

他来的太草率。

他以为他站在她面前,自己又这么好,想护着她……可从没想过,她要不要自己的保护。

雨水,瓢泼似的天上落下,砸在车玻璃上,霹雳巴拉。他的世界浑然变­色­。

却一动不敢动,视线倔强地凝在那扶着车门的手指上,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走,这样瓢泼大雨,她宁可自己下车,也要和自己分道扬镳的意思。

他看着那手指,心颤,知道自己敢拒绝,她立刻就会走。

他忍下心中的情绪,硬声说:“我先送你回家。”

顾惜的手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大雨一下落下,程琦连忙俯身过去抓她,他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女孩子,会那么温柔地笑,竟然这么决绝。

雨水打湿了顾惜的肩头,她安静地看着他,等着。

程琦真是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她救过他,他怎么就令她这么痛苦了,他想到顾惜刚刚说的话。

如果她爱的人,她不懂对方,都会觉得是委屈着对方。

大雨落在他的手上,全湿了,更别提顾惜的半边身子,她还穿着裙子。

他发了狠,“行!都听你的。”他说完转身下了车,走到另一侧,飞快关上顾惜的车门,大雨倾盆,他瞬间全身淋湿。路上的车开的飞快,他站在那里,却忽然一动也不想动。

这种感觉,心里像挤着一团东西,简直难受死了。

大雨倾天而下,顾惜坐在车里,强迫自己不要看,不要想……也不要哭。

☆、第54章

程家乱套了。

从程琦一身湿透回来开始。

程进和程思他们先一步进门,当时正坐在客厅说话,大家还有说有笑,今天那顿饭吃的太有趣,顾惜总正经的过分,没想到今天把自己给坑了。

开放式厨房里,程思拿了今天那个虾球的方子回来,厨师正在做,准备回头拿去逗顾惜。

还有琦爷今天竟然亲自开车,给人家撑伞,那体贴的样子……简直说不完的话题。

程琦在他们心里,真是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就像今天那画,他们相信中间商拿了多少钱,画家当时出手是多少钱,程琦心里都会一清二楚。

那个男人,万事了然于心。

就是和顾惜的认识有点曲折,但曲折也只是小波折,何况今天还天赐良缘,和顾惜穿了一样颜­色­的“情侣装”,那不是缘分是什么。

程进想到这“缘分”,甚至都能原谅顾惜总是捉弄她,可是在看到他哥回来的那一刻,他惊讶地直接掉了手里的杯子。

*******

卧室拉着窗帘,超大的床,白­色­,连地毯也是。

程琦穿着件白­色­的浴袍,坐在对窗的白­色­沙发上,窗外雨还在下,初夏,落出深秋的意思。

像今天最后那一刻,孤独的她。

程琦一直都认为,只有男人多数是孤独的,不像女孩子,买个东西,看个新闻,都要分享。可是男人不会,心里的世界怎么开口与人分享?最多分享,生意上的观点。

胸有丘壑的男人更是,因为保持距离和空间,才能令自己思考。

他端起旁边的水晶杯,里面闪动着透亮金黄的酒,谁都知道,他不爱喝酒。

但是心里的那一团,怎么也去不掉,他对自己,首次无计可施。

烈酒滑过喉咙,令他对自己生出厌弃。这世上带给人享受的东西通常都有害,他做的就是用­精­神世界掠夺别人的生意。

生平第一次,却被­精­神掠夺了自己。

旁边的沙发上,搭着他今天穿的衬衫,湿哒哒的,他不让动,那水不断落下,晕在白­色­的地毯上。

那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呀。

他未曾说过可以被借题发挥的话,她就给自己讲企业的经营,映­射­他们的关系……可自己装着听不懂,和她交换行业信息,她就又换了,和自己讲普通的女人,什么女人三张脸,绕了一圈,却是想说后面的话。

他当然明白,可以懂自己的人,士为知己者死,懂别人,思想上的共鸣才是驭人的最高境界。

嗯,他一直用。

也正因为了解,今天才震撼。

士为知己者死,能甘愿令自己连命都不要,那这东西如果烂大街也不会有那效果了。

他露出丝笑,心里清楚,其实那女孩的话经不住推敲,

她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好,所以不能达到那个,她觉得匹配自己的高度,才觉困扰。其实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他应该欣慰。

按照他平时的思路,这是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

可是耳边全是她的话,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不在­精­神世界上陪伴他。”

但不知为何,最令他忘不掉的,反而是那一串分手后

她是那么自然而然地细数着,“多数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哪怕没有未来,也许会想:

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我也学了东西,成就了自己。

或者,至少有一大笔财产,可以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更甚至,也可以想,如果我和他分手了,至少曾经拥有过,想起来就自豪,和朋友提起来也有面子。甚至可以利用他的资源,给自己走出一个锦绣未来。”

程琦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他把这个,救过他的女孩子,竟然逼到了这份上。

而那每一句话背后的意思,更是令人惊讶。

她觉得自己好,可以跟着自己透着欢喜,可以学东西……觉得自豪,有面子,纵然想到分开后,也是令她怀念的荣耀。这女孩的心思,真是温柔的令人心疼。

心里又实又硬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安静看着自己的目光,落在心湖里一般,当时不觉,现在回想,每一秒仿佛都停滞,放大……

他困扰地抬起手,却猛然在脸上摸到一点水湿,他惊悚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渍,不敢置信般,又在眼睛抹了一下,

而后又看向手。

那更加明显的水迹,令他眼睛都直了。

******

顾念拿着那湿裙子,站在浴室门口,“姐,你到底怎么弄的,多洗一会,小心别感冒了。”

却听水声一停,顾惜拉开门走了出来,擦着头发问她,“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今天没事。”顾念把那裙子顺手扔进洗手间,“你怎么淋雨了?”

顾惜说:“忘了带伞。”

顾念也没追问,忽然换了张笑脸,搂着顾惜笑起来,“姐,你记得我们公司早前总说我风凉话的那女孩吗?”

“怎么了?”顾惜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

“她呀,之前谈了个男朋友,说是男方家里可有钱了,还说准备谈婚论嫁,准备要嫁入豪门,真正的做豪门媳­妇­。”

顾惜看向她。

顾念说,“结果谁知道,昨晚她去找那男的,人家家里睡着别人。”

顾惜说:“别人的是非,你在公司听的吗?”

“当然。”顾念把她拉到沙发上,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让她姐好专心听她说八卦,“她当时闹的呦,要不是男的家里有门路,今天说不定能上网看。”

顾惜没说话。

顾念奋力地擦着她的头发,又说,“这事简直绝了。她也不想想,人家那么有钱,就算白天和她谈恋爱,晚上还不是想睡谁就睡谁。”

顾惜说:“女孩子,你措辞文雅一点。”

“我实话实说嘛。”顾念心情正好,一点没发现她姐不对劲,“再说,人家就算晚上和她睡一块,白天还是想和别人睡照样睡,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顾惜奇怪,抓住她的手说,“你既然有这觉悟,以前怎么还总想嫁个有钱的。”

“那不是没办法了嘛,那时候咱们家什么情况,我想到以后一辈子为了一套房,也许一套房都没,还能计较什么。但这不是也看人,她有眼无珠。”顾念说着又继续大力给她擦头发。

顾惜的心,沉甸甸地往下落。

如果没有程琦,顾念现在……

她闭上眼,明明和自己说过不想的。

就听顾念又说,“现在想想,那样的婚姻,真没有安全感。身边总有人虎视眈眈,你不知道,以前我做模特的时候,男人敢有点钱,现在多的是女孩子,为了一点钱,什么都愿意。”

顾惜垂下目光,突然想,不知道那个人……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她倒是觉得,以程琦的人品,不会是那种喜欢包养女人的人。

不过……包养可以形式不同。

她心烦地不行,明明已经没关系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这些,自己也是有病。

她的头发被扯的疼,拉回理智。她转身,拉住顾念,柔声说,“念念,你和公司的合同,如果要解除,麻烦吗?”

“解除合同?那当然要赔好多钱,可我为什么要解除,现在正发展的好呢。”她瞪大眼睛说话,却忽然抬手扶住顾惜的脸,“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有点红,你刚刚哭过了?”

“没。”顾惜闪开目光,“我没事有什么好哭的。”

顾念狐疑地看着她,只觉那一侧头的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她喃喃说,“姐,我觉得你现在的气质和以前一点不一样,现在随便一下,都特别有味道。”

顾惜被逗笑了,“什么味道?我又没抹香水。”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顾惜坐下搂在她,枕在她肩头说,“就是觉得,温柔的时候还带着坚强,令人觉得很有层次感。只想探究一下,到底是真的坚强,还是故作坚强。”

顾惜被搂着,心里暖暖的。

她柔声说,“在外面工作要照顾好自己,别说人家的是非,人家说的时候,自己也离远一点,别和人家置气知道吗?”

“我知道,咱们家没后台。”顾念答应的又快又自然,“我不会惹事的。”

顾惜放了心,“我过几天要去一趟港城,接了新的工作。”

“嗯。”顾念点着头,又问,“姐,你那公司后面有业务吗?这管理咨询公司到底能­干­什么呀。现在挣了钱,以后会不会赔进去?你要不要,也像那卖­鸡­蛋的,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的话天真烂漫,顾惜笑着,柔声说,“放心,赔了可以再做别的。”

“为什么?”

“我们的国情就是这样,处于一个变化的大时代,”顾惜慢慢说,“好像各种机遇从天上落下来,有背景资源的人可以圈一个行业,然后搞自己擅长的。可像姐姐这种,从零开始的模式,只能伸手,什么机遇离自己最近,就抓什么。不能挑行业。”

顾念似懂非懂,茫然地点头,又忽然说,“对了,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顾惜转身望向她。

顾念佯装叠手里的浴巾,异常踌躇地说,“嗯……我,我那天看到徐洋了。他毕业了。”

顾惜顿了一下,想到徐洋是谁,她说,“咱们管好自己就行,别管其他人。”她不想听,她没有任何­精­力去关心应付其他人了。

顾念的嘴动了动,低下头,说不出的欲言又止。

*******

飞机缓缓降落,

戴邵东走的意气风发,走了一会,发现旁边人没了。

一回头,看到顾惜心事重重走在后头。

他拐回头,勾头看顾惜,“顾惜,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一路都不大对劲。”

顾惜被望的不自在,只恨现在是夏天,她没有围巾把脸藏起来,把行李箱递给他,“我有点累,你帮我拿行李可以吗?”

“当然。”戴邵东接过箱子拉手,神情疑惑,“你好像有点瘦了,是不是最近也没有休息好。”

顾惜摇头。

外面接他们的人迎上来,打了招呼后,立刻说,“……你们程家那边的琦爷说要来拜访,老爷子正高兴,让我告诉你,一下飞机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戴邵东:“……”

顾惜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她想现在就转头上飞机回帝景城去。

☆、第55章

机场里,顾惜好像定在了地上。戴邵东打了电话回来,看她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他收起手机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顾惜说,“要不……我不跟你去了。这次你自己来吧。”

戴邵东以为她担心婚礼上的情况,安慰道,“放心吧,他认不出你,上次见的程进他们,不也根本没发现。”

顾惜无语地看着他。

戴邵东又说,“那人也没来过我家,这次提出特别拜访我爷爷,我爷爷很高兴,你不知道,那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以前也帮过我大忙,真不会注意你。”

顾惜胸闷,她说,“但人家这样来,显然和你爷爷有事情要谈,你爷爷不是很想见他吗,那么你的事情,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何况这是你家的亲戚,有他撑腰,你带我就多余了。”

“这样……”戴邵东打量着她的脸­色­,觉得顾惜今天的­精­神特别不好,“那你是什么打算?要回帝景城去,还是想找家酒店住,回头自己玩一玩,等我一起回去?”

顾惜原本也是要住酒店的,这样说自然是想回家。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我还是回家去吧,你这里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也可以。”

戴邵东把行李箱递给她,“那我让人去给你买票,可估计得在机场等。”

顾惜摇头,“我自己去买就行,你别管我。”

戴邵东笑,“你的语气怎么那么着急,我去买票吧,得让汤念聪在机场接你呀,你这样一个单身女孩子。”

戴邵东一贯绅士风度倒是都在,但顾惜现在就想快点走,她说,“你别管我了,我不直接回帝景城,你这里有事,我正好去办些自己的事情。”

戴邵东听她这样说,自然不好再拦,关系还没到他可以追问顾惜去哪儿的程度,他说,“那我真的把你放这儿?”

顾惜点头,以商业伙伴的语气说:“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和爷爷说就行,你现在摸索出了一点经验,成绩也突出,他一定高兴。”

戴邵东点头,又嘱咐了她几句,带着人走了。

顾惜连忙到售票的柜台,看到最近起飞的班机,随便买了一张票,就飞走了。

*******

大门一开,戴邵东走进客厅,后面跟的司机把行李递给佣人。

何伯迎上来,说,“老爷在书房等你。”

戴邵东连忙大步上楼。

戴世全正在书房,工人在周围忙碌,正把墙上的字画都收起来,戴邵东在门口站着叫,“爷爷。”

戴世全一看到他,就笑起来,“来了。”

戴邵东走近,“这些……爷爷你怎么把墙上的画都摘了?”

“这些东西……”戴世全说,“都是朋友送的,也不知真假,回头别是假的让人笑话。不是说程琦一眼断金识玉吗?”

戴邵东说,“那是家里老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抓周,左手金镶玉,右手文房,这样的人,生而不凡。”戴世全语气带着钦佩,又隐隐有遗憾,自己家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戴邵东说,“他在瓷玉字画上面的造诣是很惊人,家里人都说,像是天生开了那窍。”

戴世全看向他,笑,“那也需要后天的努力,学历和为人处事是基本配置,上层建筑的高度全都靠地基。”

戴邵东忙点头,心里却哇凉哇凉,不知道他爷爷是不是想起来上次自己地基还没有打起来,就出了事情。

工人鱼贯出去,旁边的大书案空出来,戴世全看着上面的字,

“观海”

那是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再摘墙上就空了,他见过那人的字,侧头对戴邵东说,“他是你们家长辈,你下去接一接,家里其他人,我嘱咐过不用回来了。”

戴邵东应了,明白爷爷的心思,都是比程琦大的,来了就是晚辈礼,都尴尬,何况程琦不喜见外客。

戴邵东下去没多久,程琦的车就到了。

程进先下来,转身等他哥下车,看到戴邵东就不顺眼,加上刚刚又收到消息,顾惜人刚到机场,竟然就原处飞走了,简直令人发指。

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

程琦下了车,戴邵东已经走过来。程思从另一面下了车。

程琦说:“我来这里处理点事情,你爷爷和我神交已久,所以过来拜会一下。”

戴邵东忙说,“他正等着您。”

程琦被迎上楼,这是他第一次见戴世全,论辈分,俩人是平辈。但因为这亲戚关系太远,所以平时也没走动过,可从纯商场的利益讲,戴世全是早年的时代大弄潮儿,实业家。而程琦,现在掌控着隐秘而高端的金融游戏,非背景支撑不足以进场,所以从这个层面讲,俩人都是一些人的“­精­神领袖”。

戴世全的书房,是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清幽雅致,是他脱离打拼之后修身养­性­的地方。

看到程琦,他非常高兴,心里竟一秒钟原谅了自己的那些孩子,这气度风华,估计只有积年累月和艺术品打交道,才能滋养出来。

程思把礼物递过去,程琦说,“早应该来拜访您。”

戴世全还没从那风度里缓过劲,陡然发现这语调中的顿挫更加恰到好处,纵然天生底子好,也得对自己有一定要求才能达到这程度,不由心里更喜欢了些。

笑着请他进,“这是我的书房,平时最常呆的地方,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在这里也好说话。”

语气一点不客套,毫不掩饰对程琦的喜爱。

戴邵东收了礼物,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有人来上了茶,一时间,气氛好到不得了。

戴世全说:“听邵东说,你们最近一直在帝景城。”

程琦的视线转向戴邵东,说:“邵东这次做的非常出­色­,之前和……”他一时忘了名字,程思连忙补上,“尚百。”

程琦点头,露出笑意说,“我不常接触零售业,还是这一次,听几个人都提起,说a&c和尚百的商战,非常的­精­彩。”

戴世全听到程琦夸a&c,那毕竟是自己公司旗下的,戴邵东做的确实好,不止对外赢的漂亮,听说对内还来了一次大清洗,但却不便跟着夸自己孙子,说道:“生意不好做,考验领导者的智力,情商,人格魅力,哪怕都到位了,运气没来,也是不行。”

程琦微微点头,“这话真对。”

程进心中不屑,这话说的好听,还是在映­射­戴邵东上次创业失败的事情,万事具备了,运气没跟上。连他都哄不住,还想哄他哥。

却听程琦说:“之前我也才听一位朋友说过,原来做生意真的不容易,一样的成功法则,也有水土不服的说法。”

戴世全一时没想到,是哪一种水土不服,当然生意成功的路可以千万条,失败的原因更数不胜数。

“做生意失败的原因太多了,指的哪一种?”

程琦说:“我那朋友说,国外大企业的所有成功理论,对我们现在做实业的,其实都帮助不大。因为国外的商业模式比我们早很多年,”

话没说完,戴世全已经开始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现在年轻创业的,都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学西方的那一套,可是不想想人家商业社会多少年了,法则和我们一点都不同,可是外国人就是有办法,让这边的都学他们。”

戴邵东心里忍不住吐糟,那还让他出国去读书。

茶香淡淡散着,程琦听完说,“其实艺术品市场也一样,审美观一直也在受西方社会的影响。”

这是戴世全不熟悉的行业,也正是他想了解的,看着程琦的目光欣赏而期待。

程琦知无不言,慢声说道:“所谓东方审美观,西方审美观,现代审美,古代审美……”他微微一笑,说,“但到了国际艺术品市场,这些统统都不用,西方社会想让我们觉得什么美,连着出几个天价成交的艺术品,无论器物本身,整个市场的审美都跟着走了……偶尔有个不媚俗的,反倒会被笑没眼光。”说到后来,神­色­有点冷。

戴世全愣愣地看着程琦,程琦的语调原本好听,再要是提到这样的话题,那简直是绝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那行饭的。

他在程琦这里,有了新的体会。

但却觉得这观点,每一条都说到自己心里,他慢声说,“零售的也一样,大众的喜好越来越受西方影响。”戴盛年看了戴邵东一眼,“所以出个系列,还得到国外去注册。”

戴邵东连忙说:“自己实力不够的时候,只能先顺从市场的大规则。我要注册个本地品牌,不包装,拿什么赢尚百。”

戴世全:“……”这话虽然没错,可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一讲,就变的高雅。

就听程琦说,“这种构建民族­精­神家园的任务,对大家而言,都太宏大了。”他问戴邵东,“你后面还有什么想法吗?”

戴邵东受宠若惊,琦爷又帮他说话了,连忙说,“还没……那件事也是才告一段落,我也是今天刚回来。”

程琦微微点头,略微思量,转头对戴世全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兴趣,还是最重要的。”

戴世全已经表达不出,他有多喜欢程琦,他墙上写的那两个字,正是“观海”,程琦这样说,隐隐地捧了写字人的情­操­,更有知己般的了然。

他一时间,都想留程琦多住几天。

就听程琦又说,“邵东是可造之才,可是就是像我那朋友说的,在外受的教育……回来经商如果没人提点,一时估计还无法领略本土化的意义。”

戴世全若有所思,想到戴邵东的父亲,如果自己要成功,早就成功了。现在儿子做出了成绩,想来还是因为戴邵东本身的资质。

但无论怎么都好,深觉程琦有一点说的非常醍醐灌顶,本土化。

好像如什么豁然开朗,他叹了口气说,“确实如此,当时他父亲说,国内教育的通病,就是令人忘记思考,说还是出去上学更好,总得接轨。但现在看来,和做生意的时机一样,纵然有好的想法,时机要是还没到,市场没有准备好,也是枉然。”

程琦淡声说:“他还是有福气的人,有您可以指点,­操­千曲而后晓声,同龄人里,他这样的,已经难得。”

程思在旁,沉静地想,戴邵东和琦爷同岁……嗯,琦爷怎么总是忘记自己多大。

*******

当天晚上,顾惜收到了戴邵东的电话。

戴邵东告诉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爷爷让我留在港城,他准备亲自教导我,我……我暂时不用会帝景城了。”他的语气兴奋而忐忑。

顾惜想了两秒,说,“恭喜你提前达成了目标。”

戴邵东说:“那还是多亏了琦爷,他觉得我没有成功,主要是没有意识到要本土化。”他长长叹了口气,“你也说过我要尽快学会这个,他倒是和你异曲同工。”

顾惜压着火气说,“……没事,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可以。我这要睡了,今天飞了一天。”

戴邵东说:“怎么飞一天?最多两趟不是?”

顾惜咬着呀说,“我转了个机。”

挂上电话,顾惜低头,把脸狠狠地砸进手心里,——自己上当了,还以为他去堵自己,原来是釜底抽薪,这个混蛋!

最混蛋的是,他还敢用她刚说过的话!

顾惜气的,牙都痒了。55

☆、第56章

雅间里,

汤念聪坐着吸烟,顾惜消化着他刚刚的话,“你想创业?”

“项目我已经选好了。”汤念聪弹了下烟灰,扫了一眼顾惜身上的裙子,黑­色­的真丝裙子,显得人很飘逸,“邵东留在了港城,他说你好像有事,­精­神不好。今天一看,好像还真是。”

顾惜说,“我昨天和他去,然后当天又飞回来,一早又被你叫起来,没有休息好而已。”

汤念聪夹着烟点头,“没事就行,有事说话。”

顾惜被这仗义而强势的口气逗乐了,遇上那样的人,她都束手无策,何况是他们。她相信,知道对方是程琦,这些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她低头,自己乐了一会。

“你笑什么。”汤念聪斜睨她。

顾惜摇头,那人逗她一下,不过想自己忍不住去找他算账,现在她不去找他,看他能怎么样?

收起笑容,她说:“你想做什么?”

“邵东那事情……”汤念聪略赞赏地看了顾惜一眼,“证明你是真有点本事,所以我和家里说,反正最近也闲,你觉得做什么行业好。”

顾惜思量着,这话后面的意思一定是,“你看看好朋友都上进了,你怎么还无所事事?”压力都是来自身边的人,爱人,好友,她问,“你家人催你了?”

汤念聪吸烟的动作略停,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邵东总说,有些事情不用说那么明白。”语气有点傲娇。

顾惜笑着点头,“明白明白。那么……”她看向汤念聪,“那就是说,你和戴邵东上次创业失败,家里已经原谅你了?”

汤念聪盯着她,眼神略愤怒。

顾惜慢声说,“创业不容易,你知道我们每天有多少企业倒闭吗?我问清楚你们家里的态度,才能考虑这事情怎么和你谈。”

汤念聪皱眉,“那事情不要提,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家现在没问题,你放心就行。”

顾惜点点头,心中失望,以为好下手的家伙关键地方也不蠢,她说:“那你准备做什么项目?”

汤念聪说,“我们家和戴邵东家一样,都是多元化,餐饮,超市,电商都有渠道。我考虑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担心食品安全,加上自己家有现成的资源,所以我想弄一家绿­色­食品公司。”

顾惜问,“需要自己种植吗?”

汤念聪点头,“那当然,不然弄什么公司?”

顾惜诧异,“你又不懂任何农业知识,怎么敢碰这么生僻的行业?”

“这怎么叫生僻呢?”汤念聪敲敲桌子,神­色­不耐,“还是你不懂?”

顾惜以前住在汤念聪所谓的乡下地方,要开的是矿泉水厂,说她不懂这个,那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她也不生气,大家谈生意都是这样。

慢声说道:“我是说对你而言生僻,你这种家世的人,接触的行业都是已经成规模的,现在你要自己搞种植,那是农业,不论做哪一行,首先自己得计算自己有多少资源。”

“我计算过了呀。”汤念聪按熄了香烟,看顾惜一眼,转身去把窗子推大了一点,“刚刚说的那些,有餐饮,超市,到时候东西包装好,直接自己家连锁餐厅可以销售,有成品也可以进超市。多好。”

“想法是好。”顾惜说,“可这事情不是这样算的,有想法不够,要看这事情有多少的可能­性­。”

汤念聪说,“我这样说吧,第一,家里不管我,第二,我这人也是能做事的人,你别用以前的印象衡量我。第三……”他猛然一停,问顾惜,“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正在说吗?”

“那你不会给点反应?”

顾惜:“……”

汤念聪看她不解风情,拿起公筷,给她随便夹了口菜,放在碟子上,“第三,最重要的是,我考虑家里的行业得有点突破。而我们是人口大国,食品问题,越来越令人困扰,各种食品添加剂,以前都被捂着,现在信息透明,大家越来越懂得选择。食品安全,将来会是人人都会关注的大问题,大有所为。”

顾惜看着碟子里的菜,提到食品问题都没胃口吃了。

她说,“你这样的设想很好,但你要知道,设想离成功的那一步,差着十万八千里。”

汤念聪抬手敲她的头,“你怎么不开窍?我找你是泼凉水的吗?”

顾惜的右脑袋被敲了一下,她有些不满,但又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和汤念聪吵,转而说道:“我以为你今天是请我以咨询公司的名义来的。”

“当朋友不行吗?”汤念聪露出挑衅地表情,“咱们关系都这么近了,你怎么还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

顾惜被他打败了,“你这人谈事情的时候怎么不专心。”她指着桌上中间的花,“你看,你的目标在那里,看着美好。可是这一路上……”她比了一下距离,“得多少问题,你知道在什么地方种植吗?当地政策面是否支持?交通是否便利?当地工人的就业情况,对了!”

她看向汤念聪,“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农民都被房地产商骗去盖房了,你手上有人吗?”

汤念聪:“……”

顾惜看他整个人都呆了,略有小得意,这种小孩子天真的创业梦,可以说还没开始就注定失败一半。

汤念聪想了一会,他的创业热情正浓,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说道:“这些都可以商量,慢慢解决。我刚不是说了,我有资源优势。”

顾惜忍着笑说,“你那个,不叫资源优势。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都有了,也算不上资源优势。”

汤念聪气的一扔筷子,“你能好好谈吗?”

顾惜侧身,对着他说,“如果我是坏人,就看着你去一条路走到黑了,不管我觉得你这个人本身有多少问题,但是你能相信我,我就知无不言。”

“你对我……”汤念聪表情愕然,“你竟然对我有意见?我怎么你了。”

“你总敲我头。”顾惜指了指刚刚被敲的地方。

汤念聪不会反应了,她的眼睛会说话,大眼睛一动就准确表达了愤怒,她很少这样专注表达情绪,这样一下,竟然说不出的可爱。

他笑道:“那是喜欢你,觉得你好玩。”

顾惜看这话越扯越远,说道:“算了,咱们说正事,有个数据可以先给你说一下,据统计,新成立的公司,能撑到三年的,100家里面不超过10家。也就是创业有九成概率会被淹死。”

汤念聪:“……”

顾惜又说:“而且每一天,有将近一万家公司倒闭。”她略一算,“大概咱们俩这说一分钟话的时间倒闭10家。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有两三百个老板可以聚在一起抱头痛哭了。”

汤念聪:“……”

顾惜慢悠悠说:“所以还是回去想清楚的好。”

汤念聪的创业热情,被顾惜一阵子凉水接连浇灌,终于冷了些,他说,“资金量五千万,不够可以商量。你觉得不能做吗?”

顾惜说:“我前几天还和我妹妹说,普通人创业,要看自己身边的机遇是什么,就像糖果从天上落下来,自己伸手去抓,可也许就算抓到了,吃到嘴里也是酸的。你回家算清楚,自己真的是不是要选这个当创业方向。”

汤念聪烦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当咱们俩今天出来吃饭吧。”他说完,刚拿起筷子,又不满地补了句:“你不也才开始创业,以前也没见你有什么商业天赋。”

顾惜慢腾腾拿起筷子,吃饭,不说话。

汤念聪没了意思,好像欺负了人家,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又问她,“你的公司弄的怎么样?”

顾惜说:“地方看好了,就在万通大厦,他们是­精­装修的写字楼,带家具。租金有点贵,但胜在方便,回头我们公司做起来了,随时可以撤走。”

“那公司招聘了吗?”

顾惜说:“我准备明天去签约,然后就我和安星两个人,还会招一个秘书,接电话,接待用的,暂时三个人就够了。”

“三个?”汤念聪被这个配置惊到了,“你好歹之前挣了60万,怎么不多请几个人,你们三个,这样也能叫公司?”

顾惜说:“又没有业务,请人回来看报纸上网吗?我们又不是国企。”

汤念聪死活有些想不通,“那买车吗?”

顾惜看向他,“可以用租的!”

汤念聪:“……”

他说:“之前不是说要介绍客户给你,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和朋友介绍。”

顾惜一笑说,“放心,戴邵东已经走了,我现在出来做事情对他也没影响,回头我告诉他一声,如果要谈事情,我们公司助理和副总也是有的。”

汤念聪噗嗤一声给笑了,“这可够灵活机动的。”

顾惜笑了笑,继续吃饭。

汤念聪伸手去拿烟,一看顾惜,身上衣衫单薄,怪可怜的,他就收回了手,想着回头还是赶紧给介绍两个客户。至于刚刚那事情,他觉得顾惜太谨慎,还是他自己先来吧。

他还不信了。

*******

第二天一早,顾惜去和写字楼签了约。

刚办完事,和安星下楼,准备讨论请秘书的事情。

上次的路边,程进的车停在那里,一看到她,程进就下了车,一边扣着西装纽扣一边走过来说,“找你,有空吗?”

安星皱眉,用眼神表达,“怎么又是你?”

顾惜看着他,神­色­稳稳地柔声问,“你们从港城回来了?”

程进就笑,“我来接你,我哥找你有事。”

顾惜点点头,“正好,我也找他呢。”

安星站在旁边,青天白日,却觉得,顾惜的语气……说不出的,­阴­测测的。

☆、第57章

夏日临近,树木繁盛,程进开着车,不时看旁边的顾惜,她怎么没有发火?

“你还真的准备开公司?”他问顾惜。

顾惜看着前面,没听见似的。

“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小?”他又问。

顾惜面无表情。

“……你,这样子是在生气吗?”程进看着她笑,“如果真的是生气就好了。我会很高兴的,提前和你说一声。”

顾惜:“……”

“对了……”程进又忽然说,“听说你前天坐飞机玩来着,一天坐了三次?”

顾惜咬了咬下­唇­,

程进说:“其实你想过没有,自己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顾惜转头看去左边窗外。

程进眼睛都带上了笑意,深切的愉快,“对了……上次你不是问我,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吗?”

顾惜攥住手。

程进敲了敲方向盘,“你这人怎么这么谨慎,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整个人都少活力,你知道吗?人小的时候总是活力旺盛,然后越大,坐的越多,科学家说过,这是减少生命力的现象你知道吗?”

顾惜一动不动。

程进说:“我说的真的,你应该多点活力,不高兴就发火,这样生闷气,对自己也不好。你想想,你要不是太谨慎,何至于一听到我们要去,就吓的坐飞机飞走,怕我哥让人堵你吗?还慌不择路,看看,白折腾自己坐一天飞机。”

顾惜转头看向他,盯着他看。

程进一看她有反应,立刻又笑,“你不觉得,缘分真的有吗,那天……我哥和你穿一样的衣服,你真没觉得缘分?”这话题他不敢和他哥交流,转而选顾惜了。

顾惜不想理他,转头去看窗外,一棵棵,飞驰而过的树,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有情侣相拥逛街,妈妈抱着孩子过马路。

“……还不说话?”程进靠在车门上看她,看她穿着单丝的裙子,整个人都纤细,头发搭在肩头,毫无战斗力,他就说,“你这样的女孩子,早点嫁人多好,做生意多费­精­神,你看看你,折腾自己半年,才折腾到哪儿。以后再开了公司,那事情多,你也得受委屈,何必呢。”

顾惜看向他,忽然问,“你多大了?”

程进一愣,“我,我25,怎么了?”

顾惜露出笑容说,“没什么,我觉得你这个年龄真是天真烂漫,令人怀念。”

程进:“……”

顾惜眼睛带笑看着他,“你说的这么开心,其实不知道,今天我要去找你哥哥说什么吧?”

程进被那笑容弄的不踏实,好像都是算计,他心中升起警惕,忽然也没了说笑的兴趣。绿灯一亮,他开的比之前快了些,心里却隐隐的,更加不踏实。特别是……余光发现顾惜还在看自己。

这感觉太奇怪了。

他猛然多了不好的预感。

车一路冲向家,树木已经繁盛到遮天蔽日,一上这条路,那清脆的绿,就好像换了个世界。

顾惜下了车,转头看着刚刚上来的地方,远处隐隐有车往来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到。身后的游泳池碧蓝碧蓝,和远处的天,呈出同一种空灵。

美的不像样。

“看什么呢?”程进叫她,“快点。我哥还等着。”

顾惜转身往里走,随口说,“你和你哥的感情倒是挺好的。”

“废话不是。”程进说,随后又想说什么,嘴动了动,却没再说。

一进去,就看到程琦正从大圆弧的楼梯上下来。

他对顾惜说,“阿进和你说了没有,我这有点事,不然就自己去接你了。”

顾惜站在那里看着他,这种熟悉到理所当然的口气,和她预想的见面一点不一样,怎么连惭愧都没有。

嗯,她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还是有点轻敌。

程琦已经走到跟前,带着笑意说,“见了几次面,还没有和你介绍家里人。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

顾惜攒了两天的火气,陡然发现,这对手不是一般人。

程进已经甩着车钥匙去客厅。

程琦微低头,打量她的神情,柔声说,“戴家的事情,等会和你解释……上次给你说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早上吃的什么?”

顾惜被他健忘症般的对话彻底弄到无语。

程琦说,“我也是昨晚刚到,去那边是处理点事情,听说你要去,我和你提过,戴家有点复杂,你去那边不安全。我知道你聪明,一想就能明白我的用意……”

顾惜心里要狂躁了,这什么人呀,他算计了自己,听口气,还想要自己理解感激他?!

本来是想吵架的,但这一刻,她猛然换了心思。

那天谁在大雨里站半天,答应不再烦自己的?

这人不会真的有健忘症吧?!

程琦看她还站着,身上薄裙子被不知哪儿来的小风吹了裙摆,他抬手,搭上顾惜的肩膀,“我们去客厅说话,今天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

顾惜的高跟鞋细,走了一步,地板上发出轻响。

程琦看了一眼,看到她脚腕上很细的鞋带,缠在脚脖子上,那样说不出的纤幼可怜,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然就在胸口又炸开了。

一念间,俩人已经进了客厅。

程思正站在厨房,面前放着一个大的水晶玻璃瓶,一大捧柠檬薄荷叶堆在旁边,他看到顾惜,笑着说:“我听说你来,给你弄个好喝的。”

落地门开着,风透过青草地吹进来,顾惜的心,慢慢纠在一起,这些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加难打交道。

程进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在回短信。

顾惜坐下,他拿着电话凑过来,天真地语气问,“我这有个笑话,你要听吗?”

顾惜:“……”

程琦在她身边坐下,“路上累吗?”动作语气亲昵自然,纵然只是这一下,顾惜被那天经地义般的感觉压的喘不过气。

叮叮当当勺子碰着玻璃瓶的声响。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头发,空气里有非常淡的香气,像是旁边人身上来的,也或许不是,顾惜忍着神经错乱,觉得之前的想法不好用了……鼓起勇气看向程琦说道,“之前……你说来找我,是因为我帮过你,你就想护着我,是不是?”

程琦看着她的眉眼,点头。

顾惜愣了下,那是怎样的神情,万事尽随你意的纵容。从来没人这样看过自己,她猛然闪开目光,说,“这事情,我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做人不能不识好歹,既然你一定要报恩,我不接收,也不好……”

程琦眼中带上笑意,好像等着她出招。

程思隔着料理台,宽大的客厅,看着顾惜的样子也是带着笑意。

只有程进继续拿着手机,专注地按,像个大孩子。

顾惜等了一会,还是只有玻璃樽叮叮当当的细响,程琦半个字没有。真是有点挫败,这男人……他,总知道自己要作怪,所以不搭理。要不是这种情况,顾惜都想郁闷地裹着被子滚几下,她招谁惹谁了。

她气恼地看向程琦说,“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想护着我?”她说完,自己头皮先炸了,这话太羞耻。

程琦却看着她,不急不缓,“……你说。”

“……你说。”两个字也能婉转纵容地勾到心底。

顾惜尴尬症都要犯了,觉得脸似火烧,这种男人,三辈子她也要不起,心一横,手指向旁边的程进,说,“我喜欢他,要不你做主,让他和我好吧!”

“啪嗒”一声脆响,程思手里的不锈钢长柄勺子落在料理台上!

程进拿着电话,惊讶地瞪着顾惜,用眼神写满,“这tm怎么还有我的事?”

顾惜这下痛快了,一定要算计自己,她也不介意当个搅家­精­。

程进反应了几秒,发现真有自己的事情,他一扔电话,怒火冲到天灵盖,这女人,明知道他哥的心思,她竟然敢说这样的话,挑拨的这么明显,卑鄙呀。

刚想开口,却听程琦说,“看上阿进呀……”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还带笑意。

程进放心下来。

顾惜望向程琦。

程琦说,“……你之前不是说,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至少得是思想,智慧上一致的。你觉得阿进,可以跟你步调一致?”

顾惜说:“我真的就看上他了。”想也不想地语速。

程思搅着手中的水,柠檬在里面转,旁边的薄荷叶醒神,竖着耳朵听。

程进一看他哥不说话,心里一个激灵。

程思挪了下手边的水,忍着笑。他们都不知道程琦究竟和顾惜说过什么,发展到哪一步,现在看来,原来……才到这儿呀。

他连忙拿着杯子走过去,“喝点东西再说话。”

顾惜看着那柠檬带薄荷叶冲进杯子里,翻滚着,夏日的清凉扑面而来,也觉得心凉。

就听程琦说,“……你的想法,原来挺多变的。”客厅安静,这一句格外意味深长。

顾惜挪了挪杯子说,“爱情本来就是多样的,不能一致我可以选择控制,他,还是蛮容易相处的。”

程进愤怒地旁观,这话言下之意,掌控自己这样的不要再容易。忍不住恶狠狠地来了句,“我天天都出轨。”

顾惜转头看他,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不介意。”

程进:“……”

程思笑着递给他一杯水,程进想扔到院子里。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院子里风吹小草乱晃。

顾惜知道程琦在思量,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再要还缠着自己,自己就要搅合他们,虽然卑鄙了些,可是他对自己用的手段也称不上光明正大。反正他也没说过喜欢自己,自己和他弟弟,他总不好意思再食言了吧。

这一刻,她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

人逼急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她看向程琦,等他一句话。

却发现程琦一直都在望着自己,那眼神,包容而充满耐心,他抬手随意指了一下程进的方向,说,“之前……我没有告诉过你,阿进没有父母,是陪着我长大的。他最亲的人就是我,所以你要真的想要他,就给你。”

他的语气纵容,眼神纵容,连神态都是纵容的,就那样看着自己说,“你要他,就给你!”

顾惜的心,慌不择路地狂跳起来,这男人,他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能用这件事,也动人心魄。

随即那慌乱又堵在一起结成团,变成内疚。

程进原来是孤儿,人家最亲的就是这哥哥,自己却故意那样说,想破坏人家最珍视的东西……

她明知道程琦是故意那样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自责。

他那样的神态,好像包容到极致,也可以纵容自己到极致,大家地位不对等,手段虽然差不多,可就算她能看清他的用意,她想防备,显然很徒劳。

萤火难争日月之辉的徒劳。

她坐在客厅,脸­色­苍白,脊柱冒出凉气,猛然绝望,觉得无计可施了。

☆、第58章

客厅里剩下两个人,

水杯外,水珠凝结着落下,客厅安静到令人如坐针毡。

顾惜的无计可施令自己觉得愤怒,她猛然站了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对程琦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眼神如冬日可以穿透冰冷的骄阳,给人温暖,他说,“你知道的。”

没了第一次追到家门口的“笨嘴笨舌”,全是不疾不徐的势在必得,顾惜气的恨不能立时跑远,她压着火气说,“做人讲诚信是基本的,你这样……”

她的表情无奈到无助。

程琦的眼神定在她脸上一秒,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顾惜警惕地一下抬起手,扬在空中,“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软的不行来硬的吗?”

程琦低头带上笑意,“都说了,今天有话好好说。”

顾惜退后一步,“我都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一言九鼎吗?那天下雨,你明明说过都听我的。”

程琦的笑意敛去,看着她说,“你知道为什么?”

那眼神认真,带着执着,好像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挡他,或者……他自己也对自己无能为力。意思太多,顾惜看不懂,也不想懂。

她烦躁地挪开视线,“我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咱们都谈不上认识。见过的次数一只手……”她摊开左手,一想又不对,补上右手,“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你这样逼我,没有觉得太卑鄙了吗?”

程琦看着那两只摊在自己面前的小手,眼神一下变得幽深,右手就抬了起来。

顾惜眼明手快,一下收回手躲开,看他的神­色­更加警惕。

程琦对上那眼神,觉出无奈来,他说,“虽然见的是不多……可是在我心里,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了。”

顾惜退后一步,抬手捂上耳朵,下意识的动作,又觉得太幼稚,她连忙放下手,“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那语气绝望中带着无计可施。

程琦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说,“那天……我真的想过都随你。可我回来一想,觉得这事情不对。”

不对?!

顾惜被惊讶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她也不等程琦说,自顾自和他讲道理,“我救你的时候说的多清楚,你要是我,你救了个人,还救出一个麻烦,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她觉得呼吸困难,走到落地门前,一下推开,风灌了进来,吹扬起她的裙摆,“咱们去外面说话。”

程琦站着不动,看着她,她身上是月白­色­的裙子,这样站在风里,单薄地令人心疼,他走过去,伸手去推那门,“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门慢慢合上,

顾惜伸手挡上,她说撑着那门,面部表情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的手,那手腕那么细,却奋力地抵抗着,令人心悸,他收回手,说,“我一直都知道,人应该专注自己能做好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

顾惜说:“你别这么说,我这样的人,只能选择自己能做好的,不能去肖想自己想要的,因为那往往不切实际,可你哪里需要,你不用给我灌­鸡­汤。”

程琦笑了,“你这么聪明,我怎么敢给你灌­鸡­汤。”

顾惜不为所动,“我早就和你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大家的交集本来就是错误的。就像戴邵东这事,你觉得是为我好,可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做的为我好,我未必会觉得好。”

程琦说:“那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大家商量着解决不是更好吗?”

“能有什么问题?”顾惜说,“咱们俩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总说话不算数,我不想认识你,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程琦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是想过不打扰她的,可是……他做不到。

他柔声唤她,“顾惜……”

顾惜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门开的一道缝,吹着她像吹一尊雕像。

程琦的眼神,从她的发丝挪下,到她紧紧闭着的­唇­,再到撑在门上,紧绷的手,心也跟着她绷紧,“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要不你教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来了,你就能认识我,和我说话……可你不认识我,也不想和我走。”

他挪开视线,又说,“后来那天下雨,你又说了那样的话,我知道自己是该放手的,你已经那样说了……可是回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认识。”

他伸手,拉上顾惜的手,“你都还不认识我……给我们个机会,好不好?”

顾惜低头,看到握自己的那手,轻轻地握着,好像随时给她机会甩手而去。这样的人,用这样低三下气的语气说话。

她觉得眼睛都酸了,她甩开他,“如果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

程琦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有点愣神,“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惜被气笑了,“其实真话假话都无所谓,反正我半点不会相信,你是一个不会说话算数的人,我看出来了。”

程琦:“……”

的确,在她这里,他的信用已经跌负了,如果他一早知道那出口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就压根不会答应她。

“我觉得对我不公平……”他忽而说,有点闷闷的,“如果做了朋友之后,你觉得我有问题,不想理我,我还能说服自己,那天那种情况,你用自己威胁我,我以前也没有那样被人威胁过,所以一时没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顾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被这赖皮的举动惊呆了。

程琦说,“我最初来找你的时候,也和现在的想法不同。那时候是……想护着你。”他看向顾惜,“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顾惜彻底不耐烦了,“你现在这是威胁我吗?我知道你本事大,在我面前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手段多的不得了。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越说越气,“我的生活好像一秒钟就被控制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甚至问过我自己,如果时间倒回去那一天,应不应该救你。”

她看着程琦说,“你这样一次次食言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我?你说个时间,时间到了你就放我走,可以吗?”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已经退到了悬崖边。

争不过,算计不过,她被欺负到穷途末路。

程琦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顾惜,我爱上你了!”

顾惜退后一步,后背一下砸在玻璃上,瞪大眼睛看着他,惊慌而错愕。

“你知道是真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对你……”程琦站着不动,却对抗不住那目光,那样会说话的一双眼,如同敞开着心,被看到心底,他上前一步,“别这样看我。”

低头,毫无预警就压上了她的­唇­。

顾惜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变得空白,只觉得那绵软的触感挨上自己,而后早前那令自己惊慌的淡香也来了,来自男人,陌生的,刺激的,令自己惊惶无措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的陌生沉沦,

他拥上自己,她的心跳失了速,跳的自己眩晕。那么热切的触感,强而有力,他想要她,那么清晰明白。无处挣脱的占有,令她搞不清身在何方,只能被动地傻站着,颤栗着,被人予取予求。

两辈子第一次的感觉,快乐而煎熬,令她双腿发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苦无出路,忽而,那*有了宣泄,他启开了她的­唇­,猛力把她压在了门上,刺激到极致的侵略,男人的心跳震在她心口,顾惜差点想抬手搂上,而后她一下清醒,猛然推开。

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程琦完全没料到,转头追去。

顾惜跑的飞快,高跟鞋恨不能脱掉。看到屋外的游泳池,她浑身发热,想跳进去。手臂一把被人拉住,“顾惜……”他的声音紧随而来。

顾惜回头,想也不想的猛推一把,陌生的感觉包围着她,令她惊慌而疯狂。

程琦猝不及防,胸口被大力袭击,他还拉着顾惜的手,顾惜的高跟鞋在水池边一滑,

“哗啦——”一声,她掉了下去,手里拽着程琦。

☆、第59章

沙发上,

顾惜坐着,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滴滴答答在滴水。

程进站在对后院的门口,拿着手机对准她,好像在瞄准,怎么拍她的狼狈。

顾惜抬手抚了下头发,由着他。刚刚那一幕太过震撼,所以这就是小儿科了,那么多人冲出来……原来宝贝疙瘩是这个样子。

程思端了杯咖啡过来,递给她,“你……真不去洗澡?”

顾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我裙子­干­了,我就走。”

程思望了望楼梯口。

程进笑倒在门边。

程琦很快换了衣服下来,看到顾惜坐在那里,裹着白浴袍,头发滴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他惊讶道:“怎么不擦头发?”

“她……”程思纠结着,“换了裙子就出来了。”

程琦诧异,那就是也没洗个热水澡?

他走过去,在顾惜身边坐下,刚刚他已经安排了顾惜去客房收拾自己,怎么还给自己这么一出,他有些理解不能,好声好气地说,“去洗一下,吹个头发吧?”

顾惜说,“等衣服­干­了,我就走!”

程思端了杯咖啡给程琦,说,“我去看看裙子熨­干­了没有。”视线却盯着程琦,不知道这裙子“应该”什么时间熨好。

程琦说:“让他们快点?”一想又不对,“谁在熨?”家里没女的。

程思说:“江经理叫了人过来。”

程琦说:“那怎么不出去买一件。”一想,估计顾惜也不会穿,他有点头疼。

程思察言观­色­,叫了程进上楼去。程琦听着脚步声都没了,才转身,看向顾惜。

她落了水,整张脸都比平时更白,头发又湿着,说不出令人揪心的感觉,他低头,看到顾惜脚上的高跟鞋也没了,现在穿着双白拖鞋。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顾惜……”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咱们好好谈谈成吗?”

顾惜说:“不想谈。”眼睛还直直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程琦站起来,左右看看,问她,“我拿吹风机给你吹吹头发好吗?”

顾惜说:“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程琦:“……”

他想了想,转身按铃,让人送了条毛巾下来,雪白松软,递给顾惜,“那擦擦行吗?”

顾惜看也不看,脸转到一边。

程琦也不敢给她擦,抖开来,却无论如何不敢再碰她,轻轻放在她腿上,“那你冷吗?脸怎么那么白?”他低头,看着顾惜的手,她攥着拳头压在自己的浴袍上。

程琦顿觉无语。

­干­脆叫人开了暖气,初夏开暖气……反正这是他家也没人笑他。

程琦首次觉得很煎熬,又想裙子快点­干­,又不想裙子­干­,他走到顾惜面前,蹲下来,看着她说:“咱们俩谈谈行吗?”

顾惜转头看向他,看他如此纡尊降贵蹲在自己面前,语气都是哄着的,讨好的。她又转开了脸。

程琦:“……”

碰又不能碰,挨又不能挨。他忽然站了起来,也来了脾气,却不是对顾惜,而是对这种无计可施。

他走了两步,却还不舍得走的离顾惜太远,缓了两口气,转身又蹲下,柔声说,“顾惜……咱们俩真的有缘分,你没觉得吗?”

程琦说完觉得很恼火,“我这辈子,从来不信命,更不信这些东西,但是从你救了我,我才知道,也许有些东西是注定的。”他抬头,看着顾惜,“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了吗?”

顾惜说:“我只知道,感情是自愿的,我倒了什么霉,遇上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我……可怕?”程琦被这个陌生的形容词吓到了,“你怎么能觉得我可怕?”

顾惜说:“怎么不可怕。把我从平城挖出来,我已经那么小心了,去一个那样的小医院。”

这话一下扎到了程琦的心里,一个人得多谨慎,遭遇过什么才会这样谨小慎微,他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堵。

可他只是喜欢她。

他低下头,看到顾惜身上的浴袍,那手,近在咫尺,他心里猛然难过的不行,如果一辈子,她不让他再碰到这双手,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一件事。

他抬头,看着顾惜说,“你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那天,我去你家以前,我是只有些喜欢而已,当然……从你救我的那天开始,我心里,那个救我的女孩子就是不同的,可是每一次认识,每一次你推远我的时候,都令我觉得,原来我不认识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说话不疾不徐,我喜欢你包饺子的样子,我喜欢你眼明心清,什么都看的那么清楚,如果我不好,我不敢喜欢你,因为喜欢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他看着顾惜,目光带着诉求,“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以前想要个什么样的,我看看……自己差多少?”

顾惜的心猛然一抽,看他的眼神诧异起来。

程琦说:“我从来……在谁的面前也不用这样,”他的声音低下去,“想到如果以后不能见你,我真的做不到。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晚上睡不着,做梦了又不想醒。”

顾惜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到程琦在外的样子,那样沉稳,人人都捧他,说句话别人都奉若神明,她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程琦一直在望着她,把那眉间的愁绪都看在眼中,心就一瞬间火烧般,“就是这样,我最怕你这样,皱着眉头,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顾惜,我知道你生气我刚刚那样,是我不好,我一看见你,就想碰你一下,逗你一下。”他站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眉间,“我也讨厌自己的这个样子,如果我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来帝景城。”

他回头,猛然看着顾惜,“你讨厌我缠着你对吧,其实我更讨厌,我多想给你要的东西,我来是为了让你快乐的,可你想要的是不见我,我现在却再也做不到,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感觉。一辈子,什么都在自己掌握中,没想到,失去生命的自由,换来了心里的不自由!”

他的语气没了平时的从容韵律,只有又气又恼,又对自己怒其不争的无奈。

何尝……不像自己。

顾惜惊呆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顺着脸颊,滴在浴巾上。

程琦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浴巾,那被吸掉的水渍,

心一瞬间,被灼的生疼。

他一把过去抱着顾惜,拿毛巾去给她擦,想说对不起,可又不觉亲她后悔,只恨自己没多亲两下,情感完全压制住理智,他扔下毛巾,捧着顾惜的脸,那眼泪还落着,就流在他的手指上。

程琦慌忙地给她擦,只恨不能亲上去,全给她亲没了。

“顾惜……别哭,别哭。”

顾惜错开脸,却一动不能动。

她气恼地抬手打他,程琦不闪不躲,“今天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我以后有经验了,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顾惜颓然地哭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哪有这样逼人和你一起的。”她想到程琦的可恶,坏事都­干­了,道理还全在他哪里。她越发哭的伤心。

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恐惧。

好像有什么东西躲不过,还是来了。

程琦被这哭泣的声音弄的联想到肝肠寸断,看着顾惜无助彷徨,他又生出抱住她的冲动,像刚刚一样,完全没办法思考,只恨不能把她压到身下,让她完全的属于自己。可此时更多的,却是不忍心……他不舍得她难过。

他手指挪动,擦着顾惜的脸,妥协了般,“那你说你要什么,除了别说离开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顾惜推开他的手,忍着泪意说,“我要自由。”

程琦的手迟疑着停下,思量,这自由是什么尺度?是不是包括把自己隔离在外,他尝试着说,“什么样……什么样的自由?”

顾惜打掉他的手,“你是不是在派人监视我?”

程琦:“……没。”说的毫无底气。

顾惜盯着他,“那就算了。咱们不用谈了。”

“不,……我就是让人留意了些你的消息。”程琦说完,用眼睛扫顾惜的手,看她的反应。

顾惜说:“以后还留意吗?”

程琦说:“你不离开我,就不用留意了。”

顾惜:“……”这人是嘴上说的好听,关键地方一步不退。她拿毛巾随便擦了下脸,“做朋友,起码得平等,你到现在还在让人监视我,你说我怎么能相信你?”

程琦说:“不是做朋友,是做女朋友。”

顾惜:“……”

程琦说:“你不同意也可以,我可以等。但你是我爱的人,你必须放在心里。”

顾惜缓出半口气,闭了闭眼,“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程琦说:“家里……和一般人一样,父母都在,我,兄弟三个。”

顾惜知道那两个是程进和程思,心里说不出什么味。

她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心里空茫茫的,脑子里也是,闭上眼,却还是有泪水自己流下来。

程琦一直盯着她,知道这是重要的时候,毫无预警,那眼泪怎么就又来了,他屏住呼吸,抬手,“顾惜……”

顾惜躲开脸,站起来说,“你去看看我的裙子好了没有。”

程琦坐着不动,“你要走?”语气依依不舍,眼神恋恋不舍。

顾惜的心,不受控制地又乱跳,她无奈道,“你别再这个样子……我不是心软的人。我真的要走,我晚上还要回家去给妹妹做饭呢。”

程琦看着她,看着她,忽然低了下头,露出笑容。

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第60章

酒吧里人满为患,顾念和安星挤着往里走,安星碰到一个拿杯子的女孩,连忙回头,拉上顾念,“小心点,人太多了。”

顾念侧身,缩着脚,让过人说,“上周来还没这么多人,真是一天一个样。”

安星把她拉到身后,替她挡着人,俩人拐进门,看到台上的男孩,顾念一下愣住,那歌手正在唱歌,唱的是首很老的歌,ibelieve,音调低缓,唱的韩语,那声音纯情而真挚,加上唱歌人的样貌,灯光打在他身上,清新的,纯粹的,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好。

顾念愣愣地,喃喃道,“这一秒,我仿佛一下能感觉到初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徐洋这么好看?”

安星立时觉出醋意,笑着说,“你心里更爱你姐,总看到你姐给他舍得花钱,自然看不到其它的。”

顾念抬手放在­唇­上,嗔了他一眼。

安星握紧她的手,靠近说,“知道了,不能提。”

顾念左右看,“坐在哪儿呀,这么多人。”

安星也跟着看,“我也没想到这多人。”

“顾念——”身后有人叫,顾念一回头,眼睛一亮,“李昂,你们几个在。”拉着安星过去,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们公司市场开发部的同事。”

安星打了招呼,被邀请一起坐。

大家招呼,“喝什么?”

“等会吧。”顾念说,“你们几个怎么也来这儿?”

李昂拿酒瓶的手点了点台上,“公司签他了,今天最后一场。”

“什么?”顾念一个激灵,“你说签了徐洋?”

“怎么你们认识?”另一个问,“这人在这儿没用这名字。”

顾念的心悬在空中,慢慢落下说,“也不算认识……”

安星连忙说:“这歌手唱的好听,人外形也不错。”

“何止。”李昂喝了口酒,笑道,“人家本身也是艺术专业,而且还会韩语,关键还是样子讨人喜欢,站在那儿不说话,观众都舍得扔钱的样子。”

顾念黯然地想,可不是,站着都想给他扔钱,不然以前她姐疯了似的,只怕自己不够好,什么都想给人家,心肝肺卖了都愿意。

她想到昨天见过的姐姐,顾惜在厨房收拾,动作娴熟,家庭­妇­女附体了一般,心里忽然很难受。

眼睛就酸了,两个人,完全像是走到了两个世界。

周围欢呼起来,疯狂地叫声,她周围看着,小女孩眼中含泪,看着台上神情痴迷,她皱眉,“这些十几岁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李昂周围指了下说,“这男孩如果是换个地方,还不好找受众,越是这个年纪的歌迷才越舍得付出感情。”

顾念心里没由来的不高兴,“不好好上学,这里违法了吧?放未成年进来。”

周围的人一静。李昂拿着酒瓶看着她。

安星连忙帮顾念说,“谁年轻没追过星,何况是这么近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上学那会一样,成天不爱出门。”

大家都笑起来,李昂意味深长看了安星一眼,顾念是不是乖乖女,他比较清楚。但这种事情说来也没意思,说道:“这人,最初在这里唱歌是为了挣点钱,听说因为没钱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妈妈的一个朋友认识我妈妈,我见了人,觉得不错,就推荐了一下。”

顾惜用被雷劈的表情看着他,原来还是李昂的关系,还有,那没钱和女朋友分手的事,不是说她姐吗?

安星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提醒她失态了,小声说,“别想那么多……”

怎么可能不想,顾念只觉得心里瞬间难受的不行,好像错失了什么,她抬手腕,看指针指向十点,这个时间,她姐应该已经睡了,而另一些人的一天才开始。

她跳下椅子说,“我出一下洗手间,你们先坐。”

安星连忙站起来,“我陪你去,人太多了。”

顾念转身往外走,后面又响起了手指轻拨吉他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到徐洋半垂着头,纯情又专注,周围的女孩再次沸腾,“这人还没开始唱呢,至于吗?”顾念一跺脚,转身往外去。

安星连忙跟上。

顾念从楼梯一路向上,冲出来,风吹走一身浮躁,她转身,对安星喊道,“这叫什么事?我姐要知道还不得难受死。”

“那也没办法。”安星说。

顾念说:“最讨厌这种事情,分手了,对方越过越好。”

安星把她拉到一边,“这话怎么说的,徐洋和姐姐也是和平分手,而且徐洋又不知道姐姐失忆不记得他了。你这不是自寻烦恼。”

顾念一想,“对哦,我姐都不记得以前的感情了,自然不会难过。”一时间,天空海阔,她对安星笑道,“那天我还想告诉我姐他在这里呢,幸好没说。”

安星抬手捂上她的头,晃了晃,“以后要多想想。姐姐现在也不同了,发展的也不错,你应该想,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

顾念笑着点头,双手合十,“求老天爷保佑,我姐一定生意能做成,她那天说做生意九个赔钱一个挣钱,千万拜托我姐是那一个挣钱的。”

安星为难地看着她,“但徐洋将来红了,你姐一样会知道的。”

顾念打了他一下,“真扫兴,回头我也能拍电视,一定要比他混的好,让我姐知道的时候也不那么难受。”

安星握着她的手,“那咱们去吃东西吧,别进去了,里面空气不好。”

顾念点头,“喝夜茶去吧。”她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短信,说明改天请人家,就和安星走了。

她却不知道,顾惜现在正坐在那酒吧的二楼,和汤念聪一起。

隔着玻璃,可以隐约听到楼下的声音,顾惜坐在沙发上,可以遥远清楚看清台上的人,却看不到后面散乱喧闹的客人。

汤念聪拿着杯子,一脸古里古怪地笑意,“我够意思吧?一认出来人就带你来了。”

顾惜说,“你还挺闲的,这种地方也来。”

汤念聪闷笑,“是正巧了,我表妹也是艺校的,最近迷上一个男孩,每天晚上回家都晚,我姨夫那天气的不行,让我姨管管,谁知道,我二姨被我表妹洗了脑,”

顾惜看向他,“怎么洗的?”

“我表妹把你这前男友的歌一放,我二姨瞬间就投降了,听说人家这男孩,因为没钱和女朋友分了手,想挣钱回去找女朋友,我二姨直叹息。”随即他有点想爆笑,但还装着若无其事说,“我就好奇看了看照片,一看,呦!还是熟人。”

顾惜板着脸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以为你遇上了创业困境,原来二半夜叫我出来浪费时间。”

“这怎么就浪费时间了?”汤念聪含笑望着她,一副瞧笑话的样子。

顾惜说:“不能创造价值的事情就是浪费时间,比如出来消遣,我应酬你是因为你是我客户。”

汤念聪,“有你这么和客户说话的吗?”

顾惜说:“那你现在是我客户,我可计费了?”

汤念聪一愣,意识过来,拍着腿笑起来,“还是生气了,生气了对不对?”他别提多高兴,“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有好事也能记得你,那是当你是朋友,你这样,换别人你看我管不管。”

顾惜一抬手止住他,“不用。”

汤念聪凑近她说:“你分手那天我也在,要说你们现在差距已经小了,不考虑破镜重圆?”

顾惜不想继续这话题,说道,“我和你说的是好话,你看看,现在是个资讯爆炸的时代,每天那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要再不会自己安排时间,将来怎么办?”

汤念聪诧异地看着她,用眼神鄙视她的不识好歹,他说,“我叫你出来玩的,不是上课的。而且你以前不是很爱他吗?”

顾惜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是想为了我好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么清楚,目标在远方,看好了,艰难险阻也得走过去。可你现在不但自己不好好走,戴邵东一走,你这玩伴的角­色­,还想我替补。”

汤念聪手里的杯中晃着,冰块叮叮当当脆响。

顾惜说,“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我提前知会你一声,我不会陪你玩的。”

汤念聪侧头看着她,那语气,一本正经到令人无奈,他说,“你这人……是!”杯子“砰——”一声放在桌上,“戴邵东走了,我确实是找你替补,那还不是因为你人好玩。”

顾惜:“……”

汤念聪看着她,乐了,“你看吧,你这样子最有意思,而且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对我就没个好脸?”

顾惜眨了眨眼,“我对你……态度挺好的呀。”

汤念聪端详她的神­色­,发现她是认真的,他噗嗤一笑,摇头说,“咱们的关系也算不一般,一起分享着秘密,应该关系更近一些才对。”

顾惜叹了口气,“有些人太天真了,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什么意思?”汤念聪虚心请教。

顾惜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如果程琦知道这人带自己出来玩,汤念聪会有麻烦的吧。而且……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对了,你上次和戴邵东合伙搞开发失败,是合作吗?”

汤念聪盯着她,“谁给你说的搞开发?”

“不是你说的吗?”顾惜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和今天骗程琦一样,她用更茫然的声音说,“那是戴邵东说的,还是他们家人提过,我不记得了。”

汤念聪抬手挥了挥,“算了,别想了,也别提。晦气死了。”

顾惜问:“那是合伙吗?”

汤念聪点头,“当然是合伙,不过真别提了。”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时有些­阴­郁。

楼下换了女声传来,“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明明你也很爱我……”声音隔着玻璃,遥远的令人伤感。

汤念聪被撩拨了记忆,侧头望向顾惜,“不过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只有两个女孩,看到我完全没什么特别反应。”

顾惜正无聊地搅她的饮料,随口问,“你是说一个是我?”

汤念聪对着面前的杯子笑:“废话。”

顾惜站起来,“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享受时光。”

“坐着!”汤念聪指着旁边,“你一个女孩这么晚了,等会我送你。”

顾惜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我明天早上要主持招聘。”

三个人的公司,要招聘的还是第三个,汤念聪伸手一拉她,“摆什么架子。咱俩聊聊天。”

顾惜被扯着坐下,她抿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带着知心姐姐的气质,怎么都喜欢和她谈心。

就见汤念聪摇了摇头,也不看她,说,“其实我见过一个女孩,特别漂亮,特别令人难忘。”

顾惜:“……”下次他叫自己,自己再出来才有鬼。

就听汤念聪说,“可惜见了一次……”他的语气满怀心酸,好像还有遗憾。

顾惜端起自己的杯中,搅了搅,觉得见一次就忘不了,不大能理解,可那语气又很可怜,好歹应该搭一句话,她问,“那她人呢。”

汤念聪苦笑了下,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说,“出国了。不过你和她的名字,倒是一样,”他嗤笑一声,“邪气。看到我的眼神有时候都一样,完完全全的无视。”

顾惜拿着杯子,冰凉的水珠贴在手指上,她没动,心里羊驼飞过,

这……说的就是自己吧

顾西!顾惜!

可是,那是出国了吗?人呀,说三句就得有一句假话,像今天,她告诉程琦要回家给顾念做饭,其实顾念根本不回家。

顾惜回头透过玻璃,看到楼下换了人,那里女歌手在唱歌,徐洋已经走了。

她也欠着徐洋一个谎话。

******

程琦家

程琦正在拿着手机专注,很少有的动作,像抢了阿进的专利。

上面是顾惜发给他的,顾惜的时间表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基本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情,上班的,下班后的,做家务的,运动的,自我提升的……表面很充实,很甜蜜。

她愿意分享自己的时间了。

可这时间都安排了……他反复翻找着,愣是没发现自己可以见缝Сhā针到什么地方。

他缓过神,眼神放远,对顾惜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答应和追上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随即他拿着电话,又露出别人绝对无缘得见的心甜表情来,

嗯,睡觉时间还空着,这一段其实也勉勉强强够了!~60

☆、第61章

门上响起轻响,程琦喊了进,放下电话,脸上依旧恢复惯常的睿智威严。好像刚刚那心甜的样子,是被什么附体了。

门推开,a走了进来,“琦爷,刚收到个消息。”

程琦抬手端过桌上的茶,不紧不慢,“说吧。”

“是关于顾小姐的。”a说,却只说这开头,等着程琦吩咐。

程琦抬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是交代不用跟了吗?”顾惜说了不喜欢,他也想做一个可以刷好感的男朋友。

a说:“本来是要撤回来的,可是后来他们看到汤念聪去了接顾小姐,而且你下午送顾小姐回家之后,顾念也没有回家去吃晚饭。”

程琦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发出生硬的脆响。

a连忙低下头,知道琦爷怪他们没听吩咐,解释道,“真的当时就让他们撤回来的,可是打电话的时候,已经看到汤念聪去了。”

程琦盯着他看了一会,不想问,因为答应了顾惜,虽然没有明着答应,可他说了,只要顾惜不离开他,就不派人跟她了。但现在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又真的好想知道。

程琦沉下脸,“说吧。”因为情绪起了变化,连声音都仿佛透着不高兴。

a佯装听不出,从容说:“汤念聪带顾小姐去了酒吧,那酒吧靠近大学区,不是什么高档地方。而且人特别多,都是年轻女孩,好像因为里面有歌手驻唱。”

程琦想不明白去哪种地方­干­什么,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吗?”

a说:“咱们的人还在外面,我先来问问您。”

程琦靠向椅背,一时间觉得这是个难题,男朋友知道女朋友和异­性­出去,应该怎么办?知识体系里竟然没有可以支撑的标准答案。

他不说话,又端起桌上的茶,自己去吗?反正她已经知道自己跟她了,去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以后可以参考。——可她的底线在哪儿?万一生气自己监视她呢?

已经很生气了,一定会更生气的。她也是被逼的不行,今天才会默认答应,自己要是再逼她,她心里生了抵触,那不行。

但又想,也未必,说不定会高兴呢,因为自己在乎她不是吗?

他拿着杯子,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好。可怜他也没知心朋友可以问。喝了口茶,他压着心急火燎想去的冲动,稳稳地问a,“你怎么看?”

a顿时傻了,他们跟琦爷这么些年,可从来没问过他们一句这种私房话。

他知道这是认真了,也猜不出琦爷想要什么答案,他说,“要不……让咱们的人跟完今天,好歹有始有终。”

程琦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出去吧。”

a听不出那话里的情绪,低头出去了。

门一关上,程琦站了起来,a那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是“去!”在门口等着她就好。他走了两步,就是喜欢等她,怎么这么奇怪。

他转身拿起手机,但不能去,不能让她再失望,他拨了顾惜的电话。

响了几声,就通了,那边隐隐传来背景女声的歌声,

“喂——”

程琦听到那声音,嘴角就流淌出笑意来,他柔声问,“顾惜。我收到你发的时间表了,就想试试,你是不是这个时间就睡了。”

“我这在外面和人谈点事。”她的语气像在外奔公事的“男朋友”。

程琦还没意识自己一秒成了查岗的“女朋友”,继续问,“你在外?那这么晚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和汤念聪一起,等会他送我。”

程琦:“……”发现俩人竟然没什么说的,他真想问一句,这么晚有什么好说的!

顾惜的声音又再传来,“那还有事吗?没事我们明天再联系。”

程琦觉得头疼,挂上电话,心里也难受。她说的是,明天再联系,意思要自己明天再给她打电话。她都不肯主动给自己打个电话吗?

还有……能有什么事?她做的是最累的行当,戴邵东那么大的忙,她也没什么大的利润。

程琦走到窗前,推开来,晚风吹进来,他看着下面游泳池的灯光,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到未来。

顾惜这事业才起步,她到底,要奋斗到哪一步?

另一边,顾惜握着电话催促汤念聪,“快点,你到底是不是送我回家?”

“我以为你打电话的时候和别人说,你要和我谈事情。”汤念聪坐着不动,“谁给你打的电话,这个时间还查岗。那口气也不像你妹。”

顾惜把电话装进包里,站起来说,“你不认识,快走吧。”

汤念聪懒洋洋地站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惜先一步往门口走,“我公司明天真的有事,招聘完了还要看她们打扫卫生,我们也得赶紧开业。”

汤念聪站在门口笑,“你这心急的样子怎么行,做生意靠的是关系,这我绝对不骗你,你自己也知道对吧。”

顾惜睡意涌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捂着嘴说,“你看,我真困了,你下次约我,咱们约吃早饭行吗?”

汤念聪大笑着,搭上她肩膀,“走吧,我怕你了。回头咱们周末去港城,找潘邵东一起玩去,好好聚聚。”

顾惜感受到肩膀的手,奇异地,她没有躲。

汤念聪的女朋友多,并不是想沾她的光,她能感觉到,汤念聪和她更想做一种亲密的朋友。因为她,戴邵东,汤念聪分享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她刚想到这里,感觉肩头一松,汤念聪已经收回了手,她侧头问道:“你那天说的事情,现在怎么样?”

“这事。”俩人向楼下走着,越来越嘈杂,等一路穿过人群,顺着台阶上楼,汤念聪才说,“那事我真的进行了。”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走的有点快,夏夜太冷。

顾惜伸手拉住他,“你等等,你说进行是什么意思?”

这酒吧不高档,但装修还算别致,没有大的霓虹,旁边闪着灯,一串串转悠,门口也没什么人。

汤念聪被拉住,说道:“看来你还是蛮关心我的。”

顾惜说:“那行不好做,我……”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创业的艰辛,顾惜的语气有点和蔼,她的和蔼,在汤念聪看来就是温柔了。

他也放柔了声调说,“放心,我估计你也是因为没做过,所以不了解,等我做好了,给你发红包。”

顾惜顿时不知说他什么好。

汤念聪伸手拿过她的手袋,手臂一夹,快步而去说,“走吧,对了,过两天你开业了,我就给你介绍客户,够意思了吧。”

顾惜小跑着赶上,“你拿着我包­干­什么?”

“想让你跑快点。”他拿着手袋去敲顾惜的脑袋。

顾惜躲开,夜­色­里,俩人一路跑到路边汤念聪的跑车旁,他拉开门,把手袋递给顾惜,“其实为了你增加点活力,你看你总是稳稳当当,男人都喜欢年轻活力十足的女孩子。”

顾惜夺过自己的手袋,回他一句,“世界认可的是有本事的人!”

“呦!”汤念聪揪住她,“还这么有雄心壮志?”

顾惜正要上车,被揪出来。

她挥手打掉汤念聪的手,“你烦不烦?”

汤念聪看着她笑,顾惜身上穿着小外套,珍珠­色­的,浅­色­的衣服好像穿在顾惜身上特别好看,他笑着说,“我其实想更正一下,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不知道,你长得样子,令男人特别想和你谈恋爱。”

顾惜愣了两秒,忽然周围看了看,神­色­一瞬间有点被吓到似的。

汤念聪巡着她的目光也过了一圈,“怎么了?”

顾惜收回目光,小声说,“没什么。”她转身上了车,等汤念聪上了车,她想了一会,说:“你以后和我说话别没大没小的。我不爱开玩笑,也不是可以陪你玩的朋友,你怎么不找女朋友陪你玩?以后除了公事上,你不用来找我玩,知道吗?”

顾惜心还是软,不想他惹麻烦。当然,有的年纪阅历的人,都知道尽量最大限度的为别人考虑。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戴邵东和汤念聪不是直接害死自己的人。

汤念聪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忽然收了笑容说,“那你放心,对着别人玩笑,对着你也是会认真的。”

顾惜:“……”她说了什么?

汤念聪一路开着车,不时看她,看她只剩一言不发,坐着神­色­哀哀的,想逗一句,又忍了回去。

后面有车,一路跟着他们,他也没有发现。

*******

一小时后,这见面的细节就都汇报给了程琦。

“我们人没有进去,看到汤念聪和顾小姐一前一后的出来,本来想录像的,但想到琦爷您交代……汤念聪和顾小姐谈的什么不知道,就看到在酒吧门口,汤念聪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小姐伸手拉住他问。”

报告的,是负责顾惜安全的,不大了解程琦对顾惜的心思,今天家里的事情他也没机会经历,不知道那顾小姐已经和他们琦爷有了特殊的关系,所以说的没加修饰。

就听他又说,“然后汤念聪说完,抢过顾小姐的手袋,自己夹着,就往停车的地方跑,顾小姐追他,俩人一起跑过去。样子也不像在说笑,但后来他拿手袋敲顾小姐的头,顾小姐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然后汤念聪开了车门,顾小姐弯腰上车,又猛然被汤念聪拉住,不知道和顾小姐说了什么。顾小姐忽然很仓惶地周围看了看,我猜,她可以是想找我们。但她怎么可能看到。”

a站在旁边,听他一连串说完,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更不敢去看程琦的表情。

就听程琦说,“顾小姐,安全到家了吗?”

“那到了!”

程琦问,“汤念聪几点离开的?”

a的心,无端提了起来。

“他送到楼下就走了。”

a松了口气。

程琦说,“行了,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

程琦坐了一会,旁边一盏立时的落地灯,右手边身后,还亮着半高的复古台灯,两种灯的光,都是晕黄的,却在这夏夜也没什么暖意。

他抬手,撑在脸侧,不知道汤念聪说了什么,她会惊慌……

但目前的重点是,他经过这一阵,已经看清了一个新的现实,如果顾惜要经商,以后这样的事情总会越来越多。

这样不是办法,总得做点什么。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按了条短信,发了出去。

☆、第62章

第二天

顾惜起来的很早,她今天整个上午都要进行招聘。

她到公司的时候,安星已经在安排阿姨们打扫卫生,顾惜这个清洁公司半死不活,她也没心思发展那边,因为没什么发展前景。

顾惜前后看了一下,和安星来到办公室。

“等会你主持招聘,锻炼一下。”顾惜坐下,想喝口水都没人倒,她左右看看,对安星说,“回头买点矿泉水放公司。”

安星说,“我记下了,还有抽纸,办公用品那些,一会就让人去买。”

顾惜点点头,“那就说招聘的事情,我发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吗?”

“看完了。但那些是大公司招聘时候可以用的,咱们公司会不会不适合。”

顾惜拿过旁边的公事包,从里面翻出她发给安星的文件,她这里有一份,“都是些常规问题,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咱们这种小公司,招聘人特别难,谁都有职业设想,所以能来这种公司的,一般都是暂时­性­。”

安星说,“我知道,所以也是担心这个。想着就算招聘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可是咱们愿意教,人家也会学成去跳槽。”

顾惜笑了,这种思想挺积极的,她安慰道,“用人困难,全球无数企业常年都面临这种问题,所以能不能把人留下,牵扯企业文化,还有以后公司的发展水平。咱们现在没有固定业务,回头……”

电话陡然在包里响起来。

她拿出一看,对安星说,“你先去安排人买东西吧。别忘了买把花。”

安星应下关上门出去。

顾惜接了电话。

戴邵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听说你昨晚和汤念聪出去玩了?”

顾惜说:“我刚到公司,正准备主持今天的招聘。”她语气一本正经,一句多余废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戴邵东在对面就笑起来,“难怪汤汤爱逗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玩,总是一本正经的。”

顾惜说,“你找我是有事情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戴邵东笑的不行,“实在拿你没办法,真是开咨询公司,也不用这样和人打交道,你这样的人,我们不给你介绍客人,我真怕你饿死自己。”

顾惜拿着电话,转身去推开窗子,“饿死倒不至于,六十万还够我们公司支撑一阵子,实在不行,我不是还有套房子可以抵押,创业艰难,谁都一样。”

戴邵东:“你……你说你……”隔着电话线都能反应出他现在无语的样子。

“对!创业艰难,谁都一样。好吧,我说实话,找你是有事。我爷爷安排了新的工作给我,但是我没有把握,而且这件事有点棘手,需要你帮忙。”

顾惜问:“需要我人过去吗?”

戴邵东说:“那是当然,你现在在公司,晚上我打电话给你细说,我就是知道你今天要招聘,提前和你打电话约个时间,你空几天给我行吗?”

顾惜没说话,戴邵东在那边一切都挺顺利,他以前只是没有站在合适的位置,­干­的都是不适合自己的工作,一个起点太高,搞地产。一个起点又太低,他就不是一个能接地气的人。也没学过本土化,现在的发展空间更大,所以他如鱼得水了。

顾惜一想,说道,“这是故意要送个开门红给我吗?”

戴邵东那边空了一会,说,“……顾惜,你开业,我去不了,可心里记着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别那么客气。何况这事情本来也是要找你的,晚上给你打电话慢慢说。”

电话挂了。

顾惜站在窗口,车窗外的马路宽阔,条条大路通罗马的万象更新。

一转头,安星正站在门口看她,那神­色­中,有种悄然的同情怜惜,这下可把顾惜弄愣了,“你怎么了,看着我的眼神很怪你知道吗?”

安星说,“没,”他略微不自在,刚刚那一瞬,他看到顾惜站在窗口,长发那样披着,神情莫测,只觉得说不出的弱不胜衣,楚楚动人。又想到徐洋,不知道顾惜是不是失恋其实还没有缓过劲,但这话怎么敢说。

顾惜坐在他对面,看他的眼神带上审视。

安星心中一紧,别是误会自己了,和大姨子工作也要注意尺度,连忙说,“我刚就是忽然看到你觉得太瘦了,要不姐你吃胖点,这样做生意也多点底气,人都喜欢和圆脸福气的人打交道。”

顾惜伸出手。

安星一愣。

“你手里的矿泉水。”

安星醒神,连忙递过去,又一想,拧开了,递过去。

顾惜喝了两口,说道:“刚刚咱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说到你太瘦。”安星答。

顾惜慢慢地合上矿泉水盖子,慢声说:“安星呀,我说的是我接电话之前,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一切不合时宜的话题,都应该留着回家说。”

安星连忙点头,又怕她误会,说道:“姐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和念念身材挺像,都那么瘦,我就觉得你这样子挺不适合做生意,念念说了好几次担心你,我刚多了句嘴。”

顾惜点了点头,放下水,看了下时间,还没到九点半,就决定和他多说几句,示意他去关上门。

安星连忙转身,椅子滑过去合上了门。

顾惜说,“做咨询工作都是靠口碑,特别是咱们这种才起步的小公司,我当初特别选这行,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职业的发展模式,因为我不是一个会出门去和人应酬拉生意的人。”

安星连忙表示赞同。

顾惜说,“所以当时的我,正好遇上戴邵东那个客户,那就是我和顾念说的,遇上什么机遇,做什么事情,人只要专注自己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这样的公司。”

安星恍然大悟,“难怪了,姐你以前只做清洁公司,是当时没有遇上好的机遇对吧?”

顾惜点头,柔声说,“我和戴先生的合作,偶然­性­中,更多的是必然­性­,这个世界,始终只给有准备的人。所以只要一个人真的有擅长的地方,就总能发光。”

安星问,“那咱们后面怎么办,其实我可以去联系应酬客户的。喝酒什么的我也行。”

顾惜说,“不用,没本事的才成天泡在酒桌上,咱们做的是令别人能翻身扬眉吐气的工作,接一个大客吃半年,现在这样就够了!”

安星:“……”

顾惜说,“时间差不多了,等会面试你负责常规问题,然后我会补充,你到时候注意一下。”

安星点头。

不多时,就有人上门。

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白净带眼镜,一看就是大学刚毕业,穿着白衬衫,招聘会上最常见的打扮。

顾惜让安星主持,原本她想的挺好,安星问完,自己再问,她有许多招聘经验,可后来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在面试上也都是下了大工夫的。

所以好像标准答案一般,每个人说的都差不多,也千篇一律。当然,真正可以靠边人才的,也不能来他们公司。

最后就招了一个外形相对出­色­的,硬件差不多的时候,选包装是千古定律。

******

顾惜忙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觉出以前的感觉来,疲惫,但是心里踏实。安星蹲下锁玻璃门,她透着玻璃看自己的公司,觉出一种全新的喜悦。

这是她的另一个孩子,会给她一个全新的起点,这一次,她一定能走的更高。

心里就有点高兴,对安星说,“念念今天­干­什么,晚上要是没事,咱们三个在外面吃饭吧。”

“好啊。”安星喜上眉梢,“正好咱们挑一下开业的日子,现在也有秘书了。”

顾惜拿出手机来翻万年历,俩人乘电梯下楼,一到楼下,顾惜就看到了程琦的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程琦下来。

顾惜走过去,左右看看,“你自己开车来找我的?”心里很惊讶。

程琦说:“你有空和我吃饭吗?”他的语气低悦,又仿佛乖乖的,和他的外形,呈现强烈的反差。

顾惜明知道都是假象,却也硬不起心肠,她有些恼火,“明明你说收到时间表了?”

程琦说:“可那上面都没有安排我的时间,我来问问,什么时候把我可以更新在上面……”

什么时候……可以把我更新在上面?!

顾惜站着不动,手心开始冒汗,这种语气,这男人,是定做给她的专项武器,试问,一个心里年龄32岁的人,对着一个五岁孩童似的天真语气,她该怎么拒绝。

她几乎有些愤慨,程琦心机玩到这份上,他还故意不带人来,自己一个人,宝贝疙瘩似的跑到自己跟前来示好。

可她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只能缴械投降。

顾惜转身,对安星说,“算了,今天咱们不吃饭了。”

安星一直惊讶地看着程琦,这男人,和上次那个,简直是地球和火星的差距,从汤念聪——程进——眼前的,顾惜认识男人的能力,已经彻底把他震惊,徐洋显然不够瞧了。

他一时傻的,都不会说话。特别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令他有种很想探究,看不够的样子,虽然男人对男人说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他就是这种感觉。

顾惜看他站着不说话也不动,知道多数人见程琦都得晕头,就又说道:“你要去接顾念,路上小心开车知道吗?”

手心一软,却是程琦伸手,拉上了她的。

顾惜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用不用这么明显?!

那握她的手,轻柔小心又仿佛夹杂忐忑,生怕被甩掉一般。顾惜想到那天,他把自己压在玻璃上,强势果敢,哪里有半分忐忑不确定,恨不能揉碎了自己。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更红了,仿佛一下回到了那一日,浑身火热的自己,跳进游泳池里也灭不掉的火。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混蛋!

☆、第63章

还是方毕纯美术馆,但顾惜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只因为这次带自己来的人不同。

她一路安静地跟着程琦往里走,这地方顾惜来了两次,因为已经接触过,所以也对这艺术馆的信息比较敏感,知道这里的餐厅,确实非常有名气。

路过上次的长廊,当那朱红的柜边再次出现在视线,她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她以为这通顶的物件是个书柜,那么气派……慢走了两步,那四个字就透过玻璃显在那里,力透纸背的富贵之气晕来。她的心,无端高高地提起,上次如果只是喜欢,此时想到写这字的人就在身边,那喜欢就莫名加了激动。

心,都抛离自己荡漾去……

她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都说人靠衣装,可是见程琦几次,她从来都记不得他穿的什么衣服,这人,可以轻易令人忘记服饰的符号,只剩下心慌意乱,而在他走后,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他刚刚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通常也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慌的都不敢看,又怎么会记得……

顾惜的手,默默摸了一下那柜子,其实如果真的可以选,她只想要那副字。

“怎么了?”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近。

顾惜一个心慌收回手。

程琦的手却伸了过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惜连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很热,声音近在咫尺,他靠过来,她微微一躲,却被握住了挡脸的手。

程琦勾着头看她,“你怎么了?”

顾惜忙摇头,一时想不到谎话,又摇头,想收回手,却发现他握的很紧。她用了力,他没有松。

俩人无声拉锯,顾惜看着自己眼前的手,还是可以写出身后那贵气安逸字体的,心跳都停了。

程琦看着她,那晕红仿佛一秒褪去,变得苍白。他说,“你不想我拉着你进去?”

顾惜又使了使力,他的另一只手却盖了上来,捂着,慢慢放下,靠近顾惜说,“那到了不是这里的地方才让我拉,可以吗?”

顾惜连忙点头。

手一松,她没有看到程琦脸上的笑意。

走了两步,灼热散开,她猛然回神,“你——”这不成了她答应也被拉着,不答应,还是会被拉着。

程琦已经笑起来,伸手给她,“改主意,现在要吗?”

顾惜看着那手,还有他脸上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样亲昵灼目,一瞬间,真是生出害怕来,她后退一步说,“你别这样,”爱上他这样的人压力多大,他自己不知道吗?

程琦却还是笑着,靠近她,很低沉的声音说,“只对你才这样……你和谁都不一样。我是你救的,我想你拉着我。”

我想你拉着我~

那语调,那字词婉转起落间直白的渴求,是顾惜从未经历过的情话,她觉得什么火在身体里瞬间蔓延,火烧火燎。

她侧开视线,想打岔,却觉得嗓子发­干­,连话也说不出。

程琦抬手,顺下她的头发,她还没反应,那手就抬了下她的下巴,“这样子,我就算不拉你,别人也能看出来了。”

顾惜被撩的恼羞成怒,她简直理解不能,她心里年龄那么大的人,总被他弄的好像一秒就回到少女时代。抬手用手背贴在脸上降温,怨念地看着他。

却没想程琦忽然一抬手,把她虚搂在怀里,拍着说,“没事,有我呢,这样也没人敢笑你。”

顾惜一把推开他,忍不住低喊道:“你再这样我走了。”

程琦退后一步,连忙举着双手,摊开放在脸两边,“听你的!”那样子,好像他最听话了。

顾惜气的向前走,越过他的时候,又想到那次,他站在这里的一条长廊上和自己装不期而遇……

刚拐过长廊,方毕纯已经迎了出来,“欢迎,欢迎。”他对顾惜说。

而后看向程琦,自然而然说到:“程进他们也到了,在后面画廊,咱们一起过去,还是先吃饭?”

程琦问顾惜,“饿了吗?”

顾惜摇头,刚刚路上程琦提过,今天还会有上次的艺术家过来,他得顺便处理点事情。

环境高雅安静,三人往后面去,右边的透明玻璃,映出一片宽阔的绿草地,半朵花都不见。

程琦对顾惜说:“这边挂的几副,都是方毕纯早期的作品,你看看和他给你画的那张,是不是风格变化很大。”

顾惜抬头看去,一根蜿蜿蜒蜒的枯枝,下面站着个小猫,没错,猫是站着的。

另一幅,两只猫并肩而立,一个手里捧着个牛­奶­糖,眼神呆萌。

顾惜笑了。

方毕纯说,“我最喜欢猫,琦爷家里就挂着我两幅猫,回头送给你两幅,也拿回去挂着玩。”

顾惜连忙摆手,“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方毕纯说,“那有什么,绘画享受的是过程,我画的也是一种过程,如果哪一天没有了这个过程,也就没意思了,你不喜欢我的风格吗?”

“没!”顾惜其实不懂他的意思,艺术家的语言都莫测,她说,“您的画应该挂在程琦家,挂在我家太委屈了。”

方毕纯眼神一呆,看向程琦,“……我好多年,没在外听人叫你的名字了。”

顾惜:“……”

程琦却抬手,摸了下顾惜的头发,感慨说,“这名字幸好有她叫,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方毕纯的眼神彻底停滞,和他背后画的那猫一样。

顾惜:“……”这一刻,她突发奇想,谁能跟程琦过三招,她都服!

程进和程思从远处走过来,程进顾不得和顾惜打招呼,就对程琦说:“还是忽悠进去两个,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文交所,把大化和吴永正忽悠去剪彩了。”

程琦说:“剪彩也没什么。又不会拍他们的作品。”

方毕纯笑着说道:“可他们害怕那东西没几天倒了,把他们牵扯进去。”

程琦淡淡笑了笑,却没说话。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里面的画廊,

顾惜发现,这画廊很小,装修异常­精­美,灯光雅致,程琦说,“让程思陪你转转,我去说点事情。”

顾惜点头。

看着程琦走远,她收回视线,旁边的程思说,“你想喝什么吗?”

顾惜说,“不用,还是看看画吧。正好你可以趁机为国家做贡献,拯救一下文盲。”

程思笑着摇头,侧身示意她先行。

顾惜看了几张,有的笔画特别简单,在她看来就是几个线条,简单到她觉得完全不像艺术品,她问程思,“是不是我审美有问题,为什么看不懂这种?”

程思低声说:“艺术品,本来就是艺术家为了自己的表达,不是为了全部人都欣赏。”

顾惜指着那画,上面是几根黑­色­的墨线,她说,“这个是要表达什么?”

程思咳了一下,说:“宁静中的一丝暴力。”

顾惜点头说,“所以你看,我是搞实体的,就不明白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你要是说,这背后牵扯画家本身的市场价值,我可能更容易理解。”

程思:“当然也有这个因素,但最重要,艺术家也在寻求一种联系,一种和欣赏着的共鸣。”

顾惜说,“要我说,这画应该叫嘲讽。”

程思虚心陪着说话,“为什么?”

顾惜说:“嘲讽肯花大价钱买这东西的人,程琦上次说,他看中的作品,都属于本身比较符合传统美学标准的,这位不会是想创新吧?”

程思笑了,靠近她说,“琦爷和你说过?”

顾惜说:“所以你刚刚都是骗我的?”

程思摇头,“这幅是外面的,有人想让琦爷看看,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搭上琦爷。”

那眼神也在说,“你不知道自己多福气。”

顾惜身子略微后倾,问,“那有人把他拽进过游泳池吗?”

程思:“……”

顾惜说:“所以你们该谢谢我,这种热闹,没我你去哪里看。”

程思哭笑不得,他们完全不想看呀。

顾惜已经转到旁边,去欣赏别的作品,程思跟过去,笑着说,“有看上的吗?有看上的,可以投资几张。”

顾惜原本笑着,听了这话,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说:“我又不懂艺术品。”

“我们懂不就行了。”程思说,“咱们艺术品投资渠道才开始,以后只会愈演愈烈,这样一副,三两万都不用,你放家里,回头能和方毕纯的作品价码差不多。”

顾惜的笑容已经彻底淡去,她转身,看向程思问,“程琦今天叫我来,是别有所图吧。”

程思对上她的神情,那双眼水波纯净,带着了然一切的善解人意,他嘴动了动,说:“这是大趋势,既然大家认识了,有好路子想着你也是应该的。”

“谢谢。”顾惜转身,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这样一副东西,通过炒作,回头就是天价。她的公司,她的事业,一比简直都不能看了。

再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积极­性­的。

其实她都知道,和程琦认识最初,她就知道是苍鹰和蜗牛的区别……资本的社会,就是换着模式圈钱罢了。

她有些闷,对程思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等程琦回来你和他说一声。”

程思顿时傻眼,连忙拉住她,“你怎么能走?”

顾惜看了看被他拉的手臂。

程思连忙丢手。

顾惜说:“麻烦你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程思始料不及,怎么说走就走,一句多余话没有?连忙一边追,一边掏出电话来。程琦收到消息,在外面拦住了顾惜。

还是上次下雨天,俩人站过的大门口,

程琦更意外,程思还能办坏事,简直不可能,“这是怎么了?”

顾惜说:“你今天要我来,其实是想我也进你们这行吧?”

程琦一听,柔声说:“那次我和你说了,我手上也有他们的艺术品,现在谁家里没点当代艺术品的画作。”

顾惜笑了,“你是想让我买来欣赏还是保值?或者说,其实你是想变相拉扯我一把,觉得我挣钱太难了是不是?”

程琦:“……”句句都说中,他无言以对了。

顾惜的笑变得有点凄凉,“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没错,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这样瞬间令我的付出和努力都变得很可笑。”

程琦看她真的生气,柔声说道:“你公司做大了之后,也是一样要融资,要上市,每一行,到了后头不都是资本转移,你那天雨天里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听的很清楚。”

顾惜摇头,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她说,“我是说过,你们讲资本转移,而我们只能一步步讲经营,可是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现在的职业。”

程琦伸手,来拉她的。

顾惜后退一步,“你这样来钱容易的人,不明白实体经济对国家的重要,虽然辛苦,但是每个行业的企业家如果都想着去挣快钱,去圈钱,那国家的发展靠什么。企业家能走这条路,也是他们享受创造的过程,和方毕纯说的,他绘画享受的过程是一样的。实体业才是强国的核心。”

顾惜越说越气,“咱们俩理念根本不同。我这人­性­格实在,和我选择的职业有很大关系,你花样多,咱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通这一点。”

程琦看着她,风吹的她发丝飘散,身上衣裙单薄裙摆微扬,风姿楚楚,有什么化在了心间,走前一步,轻声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这事情是我没想周全,也没想那么多……”

顾惜气的不行,又说,“现在实体业大环境越来越艰难,就是人心浮躁,每个人都想挣快钱,普世标准只剩下追名逐利。创业多艰难,挣几千万,不如买几幅画炒一炒,都这样,谁还愿意辛苦艰辛?”

她能一直走这条路,是因为她喜欢,她觉得程琦永远无法理解。

就见程琦微微倾身,小声说,“我也不提醒你了,要有门路才行,很多人是没门路。”

顾惜抬头,对上他还没说话,他又说,“其实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性­格使然,我有个­性­格你还没发现……你问问我”

顾惜立刻转开头,才不理他。

程琦却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自己,盯着她说,“其实因为我爱财……抓周都抓金银,所以看你现在的工作,就心疼浪费了你的聪明。”声音除了平时的婉转低悦,竟然还多了点撒娇的意味。

顾惜的脑海里,立时跳出一个胖小子,白生生,怀里抱满金银财宝的样子……明明很气的,好像一秒钟,那恼火全没了。

她抬手去砸程琦,“你这人,怎么手段这么厉害?!”

程琦趁机握住她的手,紧紧把人圈到了怀里,下巴枕上她的发顶,揉了揉,爱的不行的样子。

☆、第64章

顾惜完全搞不明白,怎么一不小心又被抱到了怀里,真是无论好话坏话,到了程琦这里,他总能把结果变成对他有利的。

顾惜挣脱他,被风吹的找不着北。

她觉得,她和程琦还不如相亲认识的了解,相亲人家起码还能知道背景爱好,人品­性­情什么的。但她根本不了解程琦,也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是被埋了一次换了­性­格,还是一直这样,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算无遗漏,手段这么厉害,那以前不知有过多少女朋友。

刚想说话,就听程琦说,“我们不和他们吃饭了好不好,咱们回家去吃?”

咱们,回家!

顾惜差点立刻反驳他,但也觉得在这里和大家吃饭不好,心思一动,她说,“那换个地方去吃饭吧,也不用特别去谁家。”

程琦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那语气,还敢提要求,换做相亲场上敢这么说,一定被踢出局。

顾惜看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程琦说:“要不去我家吧,我让厨师做你上次爱吃的虾。”

顾惜说:“最少得一个多小时,那晚饭几点才能吃?”

“那……要不还是在这儿吃,咱们俩自己吃。”程琦继续好声好气。

顾惜真是服了他,好像他的全部战斗力一向都是只对外,对着自己他就是另外一个人。

她点了点头。

程琦立刻领着她进去,又说,“那明天下班我接你,去我家吃饭,我让他们提前做好不好?”

顾惜:“……”

*******

二楼

上次程琦偶遇顾惜的包间里,顾惜站在落地大窗前,身后亮着几盏错落的灯,灯是黄的,发着温晕的光,深棕­色­真皮的沙发,程琦正坐在那里看着她。

顾惜看着她上次和戴邵东坐过的位置,心里怪怪的,回头来问程琦,“那次,你偶遇我,是不是在这儿看到了我?”

程琦站起来,走过去,顺着看了一眼说,“你那天坐在那边,为什么戴邵东给你一副眼镜戴?”

他说的自然而从容。

顾惜嗔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去那里,慢声说,“那天有人投诉我们新推出的眼镜系列有点问题,我让他拿给我看看。那眼镜是平光的,主要是试试质量。”

“这种工作也归你管?”

顾惜摇头,“是为了给戴邵东表现一种态度,做大生意,小生意都好,注重客户回馈是基本的。”

程琦微低头看着她,她这样说话的样子,很平淡,却令人觉得踏实,这个女孩子,她本分,但又不像一般本分的人没本事。善良,但又不会善良的过分,稳重而不缺温柔……

他说,“今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试探你。”

顾惜看向他,一时没想到是哪一种试探,说道,“我倒没有想过这个,以为你觉得我的行业前景不够好。”

程琦说,“那前景……”

“前景怎样?”顾惜这会不气了,语气还带点笑。

程琦说,“从心里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些。”关键他以前身边都是挣大钱的,谁会一手一脚去做生意,

又苦又累,还不挣钱。

顾惜说,“这几年,楼市低迷的时候,资金涌入股市,股市低迷,资金没了投资保值的出路,一部分就涌入艺术品投资市场……但艺术品市场究竟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程琦说,“最近几年还是很安全的。”

他语气随意,好像掌握着定价权。顾惜说,“但这不是好事,当金融业投资收益远远把实体经济的收益抛在后头的时候,人就会想,为什么我还要这么辛苦,不如去炒楼炒股炒艺术品了。到时候整个社会不都成了一个接力­棒­游戏,大家都玩钱生钱的游戏。”

程琦说,“如果是炒一般的艺术品,其实也没什么利润,想进入高端市场,没门路是没入场卷的。”

顾惜:“……”她想到假结婚那天,这人犹犹豫豫给她见面礼,那就是一种他所谓的入场卷。

她叹了口气,“人做什么行业也是要看机缘。”

程琦说,“那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这个泡沫没了,对我也没影响。”

顾惜:她什么时候担心他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上菜的来了。

程琦拉着她去旁边坐,等人出去了,程琦说,“两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长大,认识,就是这样一点点认识的。你说对吧。”

他把上次顾惜爱吃的虾放在她面前,大有好吃的都愿意给她的样子。

那动作有种生涩的讨好,顾惜感受到他浓烈的,无时无刻不在的关注,她夹着一个虾球,小小的,要很小心、筷子用的很好才能夹上,随意说道,“今天的量,好像比那天多了很多。”

程琦就笑起来,“方毕纯怕你不够吃。”

顾惜摇头,“他不是怕我不够吃,他怕我吃了你的。”她看向程琦,“他们都觉得你挺好的是吗?”

程琦说,“……我现在就想一个人能觉得我好。”

顾惜筷子上的虾球掉到调羹上,她抿了抿嘴,­干­脆装没听到。说道:“你这样在帝景城,要呆到什么时候?”

程琦说,“这件事的决定权真的不在我。”

言下之意,在她。

顾惜默默吃了一个虾球,她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菜他也可以变成表白,说行业他也可以变成表白,说什么……他才能让自己好好吃饭?

还好程琦不再说话,只是招呼她吃饭,顾惜也不惯一个人一直这样招呼她,她吃的很慢,也很不自在。

坚持到放下小碗。

程琦吃的也不好,只是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有些尴尬,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弥补,但首次发现,这种男女间不熟悉而产生的羞涩,谁也没办法。

他看顾惜慢慢擦着嘴,柔声说,“我知道你也没吃好,咱们一共吃了三次饭,第一次,你只吃了半碟的饺子,今天又没吃好。你说,咱们下次该选什么地方吃饭?”

顾惜诧异不已,被那语气中透出的朴实震住,她说,“我……天吃的挺好。”

程琦没说话,比那天聚餐吃的还少,自然是没吃好。

顾惜等了一会,屋里安静,隔窗仿佛可以听到下面用餐区传来的声音,程琦面前的菜,也剩的很多,他那次,也只吃了半碟饺子,倒是自己后来给程进还下了一大盒。

就听程琦说,“让女朋友和我一起饿肚子,这个我倒是真的没有心理准备。”他的语气很发愁。

顾惜心念微动,觉出机会,看向他,一本正经问道:“其实,你是想我做你的女朋友,还是,你想做我的男朋友?”

琦爷呆滞了,看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惊悚,“难道这不是一个角­色­?”

顾惜摇头,“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明显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程琦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顺了顺思路,明白出来顾惜的意思。他放下杯子,感叹道:“果然长路漫漫。”

顾惜也微微露出笑意。谈判谈判,纵然弱势,也得谈呀。

她说,“你的女朋友,自然是依着你的标准,什么都听你的。可你那天问我,我对男朋友的要求……”

程琦无奈地说,“这言下之意,我想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尽然随意。但想在你的心里,当上你的男朋友,我还得什么都听你的吗?”

顾惜侧开头笑,不是平时温柔地笑,而是笑的开心,露出­唇­间,细细一点白。

程琦看到,忽然又来了那天的冲动,只想抱着她,快快把她变成自己的……其实这种冲动每天都在,时时都在,令他备受困扰,他压着各种胡思乱想,只能选那唯一的路。

他说,“那当你的男朋友,我要做什么?”说完他低低补充道,“不平等条约,就是这样开始的……”

顾惜抬手,挡住笑容极快地说,“你不可以管我,不可以跟踪我,也不可以派人跟踪我,更不可以在我的事业上使坏。”

程琦心里惊诧,咦,他还没安排呢,怎么她就知道自己要使手段?这绝对不可能。嘴上却说,“好,以后都听你的……那现在,现在可以谈福利了吗?”

顾惜:“……”

☆、第65章

顾惜当然不会和程琦谈福利,那有什么可谈,怎么谈?她就像误入一个梦境,他款款而来,众星捧月间,夺人心魄,自己就跟了他的节奏,一如每一个他身边的人,沉浸入不属于自己的美妙,难言的快乐,沉迷,还要保持一丝冷静,太难了。

她唯一的筹码,支持自己清醒的,是那两只手,两只手都数不完的见面次数。

独处间,却总是心慌意乱。

特别是他还盯着自己谈福利……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顾惜的,她连忙拿过自己的手袋,掏出电话,看到上面的名字,直直看了两秒,戴邵东,旁边人靠向椅背,余光看不到他有没有看自己。顾惜不想接,但不接,他估计也能猜到,那随即倒霉的,不知道会是谁。

她按了电话,站起来,走到一侧,“喂——”

程琦微微眯了眯眼,微仰头看着她,几步之外,她站在透明长窗前,身条纤细,侧站着,就有种勾人的曲线。

顾惜拿着电话,对面的戴邵东问,“你已经下班了是吗?我打你家的电话没人接,现在在外面,方便说话吗?”

顾惜想说,

“不方便”,或是、“晚上你给我打”,“回头我给你打”,都不合适。

她的手心冒了汗,没由来的,程琦的手段太莫测,她说,“没事,你说吧。”

程琦端起茶,吹了吹。

顾惜觉得屋里无端有点热,戴邵东说,“我这边都挺好的,但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问题,到了这边,也是空降……”

顾惜说:“你不是在公司参与管理吗?现在这样说,——是家里人吗?”

戴邵东说:“管理倒是上手很快,但有人不想我自在。”

顾惜想到他那一大家人,说道:“具体什么事?”

程琦喝了一口茶,停下,看了看,又喝了一口,青瓷茶盅在他手中显得物尽其用。

顾惜挪了下脚步,对面的戴邵东才说,“……我爷爷手上有个很多年前的古方,不知道谁的主意,我爷爷说,让我试试重新包装一下,想做大。”

顾惜问:“做多大?”

“全国­性­质的。”

顾惜:“……”上次只是海景城,戴邵东已经焦头烂额,这家伙销售上不行,管理还可以。而且是全国去开荒?每年扑多少。这事情可太大了。

她说,“上次的事情,只是帝景城,几十家店。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你……能行吗?”她都不能保证自己能行。

戴邵东说:“其实还是变相考核,我们家旗下品牌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但现在让我和表弟一起,分派市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我是只能进没法退。”

顾惜说:“……你家这关系,”她也没法说,都不想问具体什么方子,这年代,什么东西都能卖,只看会不会卖出去而已。就是很感慨,戴邵东怎么又摊上这么艰巨的事情。

不由转头,看了程琦一眼。

那“罪魁祸首”正捧着茶杯,很良善的样子在品茶,都没看她,好像那杯茶,味道好的不得了,他还在研究呢。

顾惜一转身,对着电话说,“什么策划,创意,规划都没用。这事情拼的就是渠道和营销团队,你爷爷和你说了吗?”

“我爷爷说,你去试试吧,”戴邵东语气无奈,“我想先见见你,具体和你谈谈可行­性­。我这事没办法回头了,一步一步,只能越走越高。”

顾惜说:“那你有营销团队吗?我又没有人。”

程琦抬眉毛,看了她一眼,茶晕袅袅间,眼神惊人的迷人。

可惜顾惜没看他,只是锁着双眉,继续说,“连营销团队都要自己组建?那渠道和终端呢?”

戴邵东说,“全都靠自己。”

顾惜说,“那这不是在难为你吗?多少地方你都没去过,南北方差异那么大,理论知识再多,这事情要有实战经验,一点不对,效果和预期也是背道而驰。”

戴邵东说,“我弟弟那边没有明着找咨询公司,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找,但背后有家里人帮他,顾惜……我只相信你。”

程琦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斟了一杯,又看到旁边顾惜的茶杯,翻开一个没用过的杯子,把她的残茶倒进去,又给她满上,不紧不慢地。

顾惜挂上电话,看到他正放下茶壶。

她走过来,坐下,自己面前的茶汤清澈,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糊里糊涂也没注意,茶偏热,她被烧了,忍着,而后慢慢咽了下去。

她说,“你想听我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吗?”

程琦挪了下桌上的碗碟,小勺碰在碗边发出细响。

顾惜不愿去想那是不是不高兴的意思,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觉得不能因为认识一个男人就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她的人生目的不是一份虚无缥缈令她忐忑难安的爱情。

程琦也等着,他知道顾惜在衡量。

顾惜说,“戴邵东还会再请我一次,我最近要去一趟港城,但是这样……能不见面会不见面,只是去看一下,工作上有问题,也会和他电话里交流,我知道他家不是很太平,也不想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程琦看着她,“你怕我不让你去?”

顾惜说,“上次你去了一趟,他就留在港城了。”

程琦说,“我帮他提前达成了心愿。”

顾惜闻言,有些奇怪,她看向程琦,“你上次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没有找到绑匪,你都不担心吗?”

程琦说,“这事情我有安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

都差点被埋了,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顾惜也不知该说什么,反正他的事情,她看不懂,也不想懂,懂的越多陷的越深,她说,“那我能当……咱们已经有共识了吗?”

“……什么共识?”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不过没了讨好自己的情绪,应该是不高兴着吧。

顾惜说:“这件事,我本来可以不接的。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昨晚上,汤念聪说过一句话,令她很震惊。

他说,“我很少佩服一个人,但那个令我印象很深的女孩子,逆境中,也拼命令自己过的很好,实在令人佩服,后来一面之缘,人就走了,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越想越难过。”

顾惜问他,“你对不起她了吗?”

汤念聪当时摇头,“我就是间接令她吃了点苦,但这点苦,有时候想起来也是心思难安。”

话说的很飘渺,但顾惜从他的神情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去平城搞开发,而不是最后的事故。

何况这是自己的秘密,她没办法和程琦说的。

她说,“我会尊重你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我也想你,可以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

程琦伸手拉上她的,柔声说,“怎么忽然用这种语气,以前咱们俩是欠缺沟通。只要是你喜欢的,我自然都支持你。”

顾惜歪着头看他,“真心的吗?”

程琦拉起她的手,用另一只手裹上,如宝如珠的样子放在­唇­边,望着她问,“对你吗?——那自然是真心的。”

顾惜觉得那气息从裹着的指缝里,晕热在自己的手上,又对上那种眼神,意味深长的她不敢看。

她低下头,说,“那我就安排过去了。”

程琦说,“好。”还是望着她,一瞬不瞬的,“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顾惜顿时警惕。

程琦一下笑了,他说,“你这样的神情好像鼬鼠,警惕的和什么似的。”

顾惜尴尬万分,她不信任他。

程琦说,“想什么呢,我喜欢吃你做的饺子,想你走以前,再做一次给我吃罢了。”

“真的?”顾惜的眼神写满不相信。

程琦说,“是呀。”拉她站起来,“该送你回家了。”

顾惜越发困惑,他能这么痛快放自己走,每次都恨不能24小时为一个见面周期,今天这么痛快?

走到门口,程琦忽然不走了,他把顾惜拉到身边说,“看到你包饺子的时候,我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说完不等顾惜的反应,就开门领着她出去。

顾惜被拉着手,甩开也不是,不甩开也不是。他明明答应自己,在这里不拉自己的。为什么他每次答应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如同终点他选好了,气势中夹着技巧,一句话,一念间,就无人可挡,这种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顾惜看着被拉的手。

心里沉甸甸的,也就是这种人格魅力,最容易令人佩服,一如此时自己的奇怪,明明也可以甩开的,可是,却做不到。

只怕会看到一个失望的眼神罢了。

******

顾惜的生活,被程琦卷的彻底变了样,她第二天一早,和安星商量了出差的事情,就定下了机票。

随后还要招聘营销团队。她自己心里,其实是跃跃欲试的。

创业和打仗异曲同工,这次还可以出去攻城略地,她一边求神拜佛程琦说话算话,一边又紧锣密鼓。

又庆幸这边公司才请了一个人,不然工资开支也很大。

穷光蛋创业总是想的比较多。

直到下班,在楼下看到程琦,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又一秒间变成了女孩子,有个人,费尽心机总想和她谈恋爱。

她走过去,程琦给她开了车门,车里面摆着一束花,华丽娇艳地坐在她应该坐的位置上。

顾惜看向程琦,

程琦说,“那是给我女朋友的,快点,我没什么时间,现在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这混蛋,这语气,偷­情­呢?

顾惜说,“那你去约女朋友吧。”作势要走。

程琦一把拉住她,把她卡车门边,他感慨,“……昨晚我想了一夜。”

顾惜心中一紧,“你不会反悔吧?”

程琦低头,瞅着她,靠近,平视她的眼睛,“那你说……你这样一走,和别人一起工作朝夕相处,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顾惜站在那里,后背悬空,她坐也不能坐,后面是那一大捧花,她难受极了,推着他说,“我是去工作的……”

程琦靠近,很近,说,“可谁也挡不住你的心,我想进,你也想我进,可是她不让我进,也还是进不去……”

顾惜面红耳赤,“你,别这样……还在公司楼下呢。”

程琦步步紧逼,“那你说,心里究竟有我吗?没我不敢让你走。”

顾惜一ρi股坐倒,压在花上。

她机票都买了。

☆、第66章

门开了,程琦走在前面,后面顾惜抱着一捧被压过的花,跟进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那捧花被压的乱七八糟,放下来的时候,花瓣直往下落,顾惜打开鞋柜,顺便往一侧踢了踢。

程琦站在那里看她欲盖弥彰,问,“我的鞋呢?”

顾惜关上鞋柜说,“你不用换,我也不换。”她穿着高跟鞋往厨房去,脸还是红红的。

程琦笑看着她,这人真是口紧,刚刚都那样了,她宁可坐花上都不愿说一句话。门口的花更是滑稽,第一次给人送花,竟然是这命运。

他走了两步,看到顾惜正在系围裙,粉白­色­很清雅,他刚想去帮忙,她已经超速度在身后绑好,勒的她腰很细。

他不禁要哑然失笑,如果有盔甲,他相信顾惜也愿意穿上。

厨房里传来水声,顾惜也不管他,又好像忘了要招呼人,程琦除了上次,这是第二次这样来别人家做客,只好自己找事情做,走到顾惜的画像前,他看到还是自己随意挪的那柜子,他说,“这柜子怎么还没有换?回头你把钥匙留给我,我帮你换一个好吗?”

顾惜在厨房说,“你随便吧。”

程琦觉得这屋里真是安静的尴尬,走到电视旁,他问,“家里有音乐吗?”

“有。”顾惜从厨房出来,找到遥控开了音乐。

音乐响起,曲调低婉,低糜孤独,顾惜走了两步,回来按掉换了一首。

程琦带笑看着她。

好像发现了她的秘密,孤独到荒草丛生的­精­神世界,密不透风的人生态度,他觉得如同量身定制,俩人如此悬殊而一致,为什么不让他靠近。

程琦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问,“我的茶呢?”

顾惜极快地冲了杯茶给他,放在外面的桌上,“你坐在这里等就可以。”

音乐回旋环绕,她的样子一点不会再昏头。

程琦越发觉得兴趣,他真喜欢看她不知所措,慌不择路的躲自己,这关系一但形成,好像就成了兴趣。可她这样系着围裙的样子,怎么就仿佛带上了人生历练过的沉着,烟火气也可以保护人?她都不看自己。

他没有坐,走过去问,“昨天你和戴邵东说的那些,你怎么懂那么多,你以前又不是这个专业?”

顾惜打开冰箱往外拿白菜,背对着他说,“多看看书,我也没说什么,一边做一边学吧。”转过身来,她说,“这是个学习的机会,你别破坏我。”

程琦点头,阳台上有个摇椅,他走过去晃了晃,脱掉身上的西装,搭在了上面。

走到顾惜身边。

顾惜看他去了西装,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衫,和那天同自己穿的情侣装很像,转过身,把白菜放在盆里,开了凉水,她低着头说,“你这样,看着每天事情挺少的,你不需要忙吗?”

程琦走到她身边,挽着袖子说,“以前事情是挺多的,嗯,很多。从出事之后,我给自己放了假,现在有程思和程进。”

顾惜低着头,人经历了事情,有时候想法是会变的。余光看到他一圈一圈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的手臂很男人,她忙挪开视线,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他们俩都是你们家收养的吗?”

程琦挽好了袖子,嗯了一声,说,“我帮你。”

“我做饭不用人帮的。”她把白菜放在旁边控水,用餐布擦了手。

程琦看那抹布都是­干­净­干­燥雪白的,就不由看向那­干­活的一双手,顾惜已经拿出面粉来,倒进盆里。

程琦觉得这太难了,多少水和多少面,才能成团。

他拿起旁边的小碗,看了看,放下,“你这厨房每天都用吗?”

顾惜说,“我喜欢在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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