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我们陷入了包围,敌人不是两千,亦不是三干,冷眼一看亦看出在四千以上。尉迟桥对我的甜言蜜语恐怕是不想兑现了,他竟然放弃了洛阳的防御,将我这个不可靠的投诚者亦列入了一网打尽的名单。但,不得不承认他的高明。薛退甲当然不会知道尉迟桥在洛阳几乎己没有了一兵一卒,正舒服地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呢。
用不着谦虚,我的感觉与当机立断亦是拯救我们的原因。盾牌手迅速压住阵脚,我们被第一波弓箭——亦是敌人本该最具杀伤力的攻击波——射中的战士寥寥无几。
我立即发出第二个命令:保持队形,向慈涧突围。
这是最明智的做法,因为我们提前发觉,敌人的包围尚未完成,撤回慈涧我们只是打了一个败仗,实力上的损失将非常之小。当然我们不能乱,一旦溃散,满盘皆输。
敌军的统帅是谁,我尚无从得知,但他显然明白我的意图。他不甘心仅取得名义上的胜利,并机敏地把握到我们的缺点:保持队形且战且退的速度快不起来。敌军以小股部队与我们缠战,主力则全速奔进,企图将我们的退路封堵住。
敌军统帅至此犯下致命的错误。他太小看我了,一定以为我早已斗志全无,只求保命。可我,从不放弃取胜的可能,哪怕在极度不利的形势下。就像现在。
我们保持着一个整体,而敌人的建制因全速的穿Сhā已渐渐混乱。时机已到,我下达了第三道命令,全军折返,向定鼎门攻击前进!
定鼎门,尉迟桥剩下的人马正在那儿等待着李迎侯自投罗网。如果我们突然杀至,冲乱了他们的阵脚不说,一锅端了亦说不定。尉迟桥本人此刻八成就在定鼎门。伏击我的敌军怎肯容许我们过去。
于是蜂拥向西的敌军,转眼又蜂拥向东,竭尽全力地想要阻止我们杀向定鼎门。一来一回,敌军的建制崩溃,转眼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我能从战场的情形感觉到敌人统帅的谋略与自信已被摧毁。他已无所适从。现在我可以断定他是谁了:尉迟宾。唯有他的信心会如此弱不禁风,换成哪怕是尉迟村,亦会努力维持住建制,决不将失望的情绪传给士兵,毕竟他还占有兵力的优势,只需将攻转防,我们会讨不到任何便宜。
统帅的颓丧立竿见影地导致兵卒意志的崩溃。崩溃是战争的瘟疫,他蔓延的速度是任何将帅阻止不了的。此刻,即使尉迟桥赶来,亦无济于事。
火把中,我终于看见了尉迟宾。他已彻底沦为一名战士,在护从的拱卫中挥舞宝剑砍杀,浑然忘记了统帅的身份。
我很想将他斩于阵前或者擒拿,可他的卫队太过强大,当薛弦止与我会合际,他们终于护着尉迟宾逃离了战场。其间,我看见定鼎门硝烟突起和渐灭,彼处尘埃已定,李迎侯的势力怕是已不复存在了。
我与薛弦止马上商议,以为我军虽胜,却只是击溃战,并未令其有生力量遭致命重创,尉迟桥必依托洛阳南城诸门重新集结。而我军经此激战,亦亟需休整,攻打定鼎门既不现实,亦无需要。
薛弦止欲回师慈涧,我则另有想法。李迎侯一死,慈涧必然失去郑百药的支援,没准郑氏还会投入尉迟桥的怀抱,使慈涧腹背受敌。放下郑百药不提,慈涧的地形对我方而言,大不如偃师有利。掌握偃师,则上东门可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洛阳的尉迟军亦无法与荥阳军会合,我们的战场因此开阔,允攻允守,机动率大增,较卧兵慈涧,一味死守坐待敌军弹尽粮绝的消极战略强得一截。
薛弦止对我的态度颇有改观,认真研究了我的策略,以为有道理,但前提是荥阳军尚未占领偃师。
我进一步分析:荥阳军前日消灭异己,要肃清残敌,要稳定局势,还要与周围诸镇疏通解释,主力不太可能立即挥师西进,而洛阳的形势一时亦不急需荥阳军介入。尉迟献一定会给自己一刻喘息,即便向偃师派兵,亦是少量先行部队,不足为患。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我们犹豫不起。
坚守偃师是我老早就有的想法,云怜花亦赞同,但我们彼时人微言轻,虹线野又是我们一向尊敬的前辈,对他的战略部署不便指手画脚。指画了亦不会有用。现在,我有了实现自己想法的机会,自不肯轻易放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开始我即深信薛弦止是那种当机立断的铁腕将军。
短暂的迟疑后,薛弦止盯着我,“你有把握?”
我说:“我有信心。”想免费下载全本小说,来,
他费力地点了点头:“要是你判断失误,我会把你和你的信心一起扔进粪桶。”
他没有说如过我判断正确当如何如何。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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