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就像要沉默至永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恰在此刻传来,迅速向军帐接近。帐外,亲卫的喝止声响起,但显然没能阻止马的前进,兵刃胡乱撞响声中,马在帐外止步,帐帘挑起,一名凛凛武士昂首而入,亲兵们狼狈不堪地尾随追进,将他团团围住,见他入帐后便傲然站下,一时亦不敢在帐中动武,纷纷看着薛退甲与尉迟桥的脸色。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刀柄剑柄,因为,闯进来的这个武士太过危险。他是:藏刀,或是被大家认定为藏刀的某个强力人物。
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好盘起,扎了一个简单的结,竟颇有些英姿飒爽。他环视一眼帐中,冷冷地说:“我,只有一个人。”
薛退甲与尉迟桥对视一眼,各自挥手,二十名亲卫鱼贯而出。
薛退甲:“阁下既已开口,可否将身份告知?”
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眼睛似乎在看着我:“你们,已知道,我是,藏刀。”
他果然是藏刀,叶惊尘没有他这般气势。
藏刀:“我不姓藏,姓王,王藏刀。”
薛退甲:“你姓什么不重要,我们只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藏刀:“我是,大郑国十一世太子,洛阳,本来是我的,我来,收回它。”
大郑国,是几百年前的故事,曾有一个叫王世充的人,据洛阳称王,数年而灭。我才不信藏刀会是他的嫡系后人。野心家总爱编些自欺欺人的借口来聊以自蔚。
尉迟桥“嗤”地一笑:“阁下有多少兵马,可供复国之需;不会是空头将军吧?”
藏刀冷冷地:“你不知我,我知你。无所不知。你们不是在谈和?他不是,要自断左臂?”
尉迟桥脸色骤变。我亦大吃一惊。薛退甲自言断臂只在须臾之前,彼时藏刀至少在两三里外,他何以竟能得知?无疑,我们连二十名亲卫当中必有内奸。帐中人与外面无法联络,内奸当在亲卫之中,他们都是双方的子弟兵,最信任的部下。藏刀能在这样的亲信中安排下内奸,其能量可想而知,必有成形的情报系统。他绝不是孤家寡人。前观三年来他挑动的三场战乱,他必于其中浑水摸鱼,积蓄了可观的力量。洛阳难道是他最终的目标?
毫无疑问,藏刀的出现令薛退甲功亏一篑。这亦正是藏刀的目的。他显然不愿看到尉迟桥向薛退甲妥协,终于迫不及待地跳到前台。他的出现瞬间造就出另一种新的平衡。尉迟桥心高气傲,不到万不得已,怎肯轻言放弃。藏刀展示的实力让他大吃一惊后,立即觉察到这一变数给他带来的机会,脸上现出一丝欢色:“藏刀先生深藏不露,是尉迟桥眼拙了。既然藏刀先生对洛阳亦志在必得,大家不妨另约时间,再好好谈谈。日期地点,我悉听二位之便。眼下有些俗务,暂且告辞。”
起身拱手,率人扬长而去。
藏刀向薛退甲:“抱歉,扫了你的清兴,亦留下你的胳膊。要和谈,王某奉陪,时间由你。”
言毕,亦转身离帐。外面一声马嘶,旋即蹄声响起,迅速远去。
薛退甲神情中一丝掩饰不住的沮丧。一声叹息:“他装得真像,担心堤防着他,到底让他骗过。”
虹线野:“洛阳一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甲兵,藏刀即便有些武装,亦该是些乌合之众,造不出多大形势。”
薛退甲:“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连他的身份都是他亲口说出,才得确认。这样的人真要在我们眼皮底下藏起几千甲兵亦不无可能呢。”
我小声说:“无论藏刀实力如何,他有一项致命的弱点。比李迎侯犹过,藏刀的实力完全悬系于他一人之身,我们若布置妥当,予以雷霆一击,将他格毙,他的势力就会像气泡般破碎,不复存在。”
薛退甲压低声音:“可杀他谈何容易?他的耳目已渗透到我的亲信卫士中,人多必将泄露风声,人少了又有谁能与他争锋?”
我默然,多少有些尴尬。办法是我想出来,自当由我去干。然则藏刀太像叶惊尘,我从心底不愿亲手对付他。何况,对付他我亦无半点把握。
我举棋难定际,沉默多时的云怜花开口,令我解脱:“我,来试一试。”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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