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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啦

其实如果夭红想,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从这些鲁直的乡下汉子手里逃脱。

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常常不着痕迹的帮他们躲开追捕的官兵和侍卫。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跟他们去看看。有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是值得这些汉子们豁出­性­命去保护的。

出了都城,他们几次改道,一路向南走去。

她第一次看到都城以外的景­色­。城市,田园,村镇。这个世界看起来和原来那个并没有什么不同。有钱而跋扈的人到处都是,穷苦受欺凌的人永远都有。是非善恶,人情冷暖,世间就是这样,老狗玩不出新把戏。

沉沦欢场多年的夭红早已经习惯,麻木冷淡的看着这些。但是那些质朴粗豪的汉子却总是看不过去。南方天气潮湿,经常洪灾泛滥,庄稼的收成没有保证,村民的身体也因为气候而大多带着这样那样的疾病。但是官府是不管你刮风下雨还是病死病活的,收多少,你到时候就得交多少。借宿的时候常常会听见百姓们含着血泪的抱怨。那些汉子们愤怒的拳头都攥起来了,却顾忌着不敢生事,只能偷偷的放下不多却是竭尽所能的钱财,然后红着眼睛离开。

夭红看着看着,笑他们,却又忍不住辛酸,到底这世间,还是有这些傻子。

漫长的路途走了十天。

陆虎他们这些庄稼人出身的鲁直汉子慢慢敬佩起这个被他们绑架来的贵族夫人。

为了躲避追查,他们频繁的更换路线,有很多路是他们这些惯走山路的人都觉得难走的小道山道。既要快速赶路,又不能骑马,还要常常风餐露宿。这种艰苦的路程就算是一般身体康健的男人都没几个受得了的,但是那个个子小小娇娇弱弱的年轻夫人却一直沉默坚忍的走了下来。

除了一开始的惊吓和愤怒让她掉泪之外,她再没哭过半次。

沉默的跟着他们赶路,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和一堆男人在一起,她完全看不出紧张或者恐惧。几乎是无妄的被绑走,她不吵不闹,也不试着逃脱,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她会偷偷的帮他们躲过追查。

若不是确定她就是定威将军的夫人,他们会以为他们抓错了人,毕竟所有人也都还记得动手前一天她鼓动整个宰相府作出的疯狂举动。

但是,即使她的意志有多么坚强,她的身体也不过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弱金丝雀,当暴风雨来袭时,仍然不堪一击。

就在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病倒了。来势汹汹的疾病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几天的高烧不退,水米不进,连她好不容易趁清醒时喝下的药,最后也要吐掉大半。

陆虎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加紧赶路,快点回到村里,现在也只有白爷能救她了。但是这好心的加紧赶路却恶化了夭红的病情,等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夭红已经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们好好的把人带回来吗?”冷冷的声音含着巨大的火药味,一听就是脾气暴烈的人。(奇*书*网.整*理*提*供)

“好了,不是陆虎他们的错,女子本来身体就娇弱,何况是养在深闺的贵族夫人,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温和劝说的声音好听的像山间的流水。

原来绑架还得考虑­肉­票在路途上的承受能力啊,夭红迷迷糊糊的想着,坠入了黑甜乡。

“你醒了。”夭红慢慢的张开眼,又很快的闭上。房间里过于明亮的阳光刺的她流泪。

窗子被体贴的关上,光线变得柔和。她睁开眼,却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东西。

有人把她的头垫高,一勺一勺的喂她东西,动作轻缓温柔。

之后她又开始昏睡。就这样睡睡醒醒的不知多久,只隐约记得总有一个带着清凉香气的人温柔的喂她汤药。

夭红这一病,足足病了大半个月方才好转。

南方的天热得早,窗外的花木蓊郁,时有鸟儿的鸣啼,也好像比都城的轻快许多。

夭红斜斜的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让白碧宇帮她诊脉。

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的­阴­影,乌发雪肤,眉目如画。若不是喉结清晰可见,就活脱脱是个女扮男装的丽人。

沉吟半晌,白碧宇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您的身体已经康复,只要再修养一阵子就好。”

夭红也回以一笑,这个比司空图还要绝­色­三分的男子竟然就是害她千里跋涉的“主谋”,她该不该说是不虚此行呢?

“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朝廷还没对你们动手吗?”夭红话里带刺。

白碧宇也不在意,竟轻轻一揖,“都是托夫人的福,我们才得以喘息。”

“哦?”夭红挑眉,“我倒不知道原来我家将军这么在意妾身的安危呢。”

“这个——”白碧宇一怔,面上有了些尴尬,心下却不禁惊奇,陆虎他们倒没看错,关是这份自嘲的器量,这女子就不似普通的贵族夫人。

噗嗤,见白碧宇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夭红笑了出来。本来因病苍白的脸,这一笑也似添了几分颜­色­。

白碧宇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若说定威将军视妻子如无物,一心向着晓风公主这件事,那还真不是新闻。借用夭红的比喻,不光都城的蚂蚁知道,地球上的蚂蚁都知道了。但是能真的去抓晓风公主来威胁定威将军吗?别闹了!西南闹民暴,关一个将军什么事。还不是皇上派他来,哦,你用皇上的女儿威胁皇上不许打你,那不是自己找死吗。不过抓个将军夫人就不一样了。首先­性­质不一样,这最起码不叫造反,老百姓只是想活下去,没人真要改朝换代去。再来,就算将军不在乎他老婆,那不是还有一个位极人臣的爹在呢嘛,他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吧。

虽然这也算兵行险着,而且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至少能争取一段缓冲的时间,为最坏的结局准备退路。

其实,白碧宇心里还想着一层,如果渚宰相真如传说的那么贤明,能够因此注意到这里的话,兴许,这地方还有希望。

十一章了

定威将军又被称为疾风将军,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爱马叫疾风(忘记的请参照第一章第三行),而是人们形容封惊云平定战乱的速度。

一场一般人要打上三年五载的仗,他只要半年就轻松搞定。虽然这多半是因为痴情敢与杨过比的封将军对身在都城的心上人相思难耐,所以才总是速战速决,但也能由此看出封惊云在领兵打仗上的天赋和他果断刚硬的手段。

这么厉害的将军被皇帝派来平定一场小小的民暴,你可能会说,太大材小用了吧,皇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可是皇上却会偷偷笑着告诉你,这么能­干­又绝对不会叛变的人才,不用白不用。所以说女儿好,漂亮的女儿更好。一边得意的翘起他那两撇“龙须”,一边挥挥手叫人把你拖下去,斩了。敢说我老糊涂,我这叫姜还是老的辣!(我看叫老­奸­巨滑更合适)

封惊云坐在太师椅上,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县令。

家世寒微的封惊云,虽武举及第却始终得不到重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年少贪玩微服出宫的晓风公主(看到没有,习惯­性­英雄救美),被收为贴身侍卫,后来又因公主举荐参了军,因英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封为定威将军。

对他来说,无论是贴身守护还是在外征讨,都不过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让公主能够寝食无忧而已,所以就算是连年累月的行军打仗他也全无怨言。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封惊云是个可以被随意蒙骗的蠢货。

十万火急的一封急报,他就带着刚刚巡边回来的五千­精­兵马不停蹄的开赴西南,结果呢,他看到什么?

结群聚党,烧杀抢掠,屡教不改,威逼朝廷命官,有意谋朝篡位的暴民?

一路行来,他只看到周围的村庄一个比一个穷苦,一个比一个败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看到他们这些兵士的时候,眼睛里无一不露出恐惧和愤恨的目光。

就连县城里也大多是萧瑟败落的破旧店铺和民房,大堆的乞丐拖着病苦肮脏的身子缩在街角和巷末。

这里是流行了瘟疫还是遭了天灾,这就是连年被朝廷嘉奖的西南重镇?

封惊云冷笑的看着前来迎接的县令满面笑容的把他迎进府衙。

不惑之年的县令,留了长须,看上去斯文白净的像个教书先生,穿着整齐的官袍一板一眼的和封惊云打着官腔。

封惊云并不理会县令的奉承,他看到的,是县令那貌似温和的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辖区之下民不聊生已然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反倒年年被朝廷嘉奖!

百姓衣不遮身食不果腹,他小小一个县令,府邸竟然占去了这县城主街的大半面积!

封惊云冷笑地接受了县令请他住进府衙的邀请,一挥手,叫副官传令下去,将官兵士不要惊扰百姓,承县令的好意,全体驻扎在县令的府邸,如有实在安置不下的,再到城中和百姓租房安置。

此言一出,县令气得几乎跳起来,却又不得不隐忍着陪着笑脸,气到快吐血。

“将军真是赏脸。”县令笑得咬牙切齿。

“好说。”封惊云语气不­阴­不阳。

“敢问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镇压暴民呢?”快点打完你赶紧给我滚蛋!

封惊云闻言,冷目一扫,“暴民在哪?”

县令来了­精­神:“城西的老牛破车村,全村都是暴民,周围几个村子也是他们的同党,他们还有个领头的,几次三番暴力生事,非但屡教不改,还多次威胁下官。请将军速速为朝廷为地方除了这些祸害百姓的祸患!”

祸害百姓,百姓都被你当暴民除了,还有什么可祸害的!

封惊云冷笑:“大人可知这些暴民掳走了我的夫人,当朝宰相的女儿,要和朝廷谈判呢?”

“什么?”县令大惊,“简直胆大包天,罪该万死!请将军速速铲平这群贼人!”

“速速铲平?”封惊云眯起眼睛,“大人的意思是,我夫人的­性­命安危可以置之不理了吗?”

“大人恕罪!”县令吓出一身冷汗,“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当然要以夫人的安危为重。下官这就派人抓几个暴民,询问夫人的下落。”居然用这手坏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多谢大人的美意,只是这件事,皇上已经加派了兰陵王和渚侍郎前来处理,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大人请休息,下官告退。”县令咬牙拜退。

气冲冲的回到新纳的第十九房小妾的屋里,县令的脸立刻变得狰狞。

一把抓过吓得发抖的小妾扔上床,几下撕掉衣服,掰开双腿,粗暴的闯进身下少女青涩的身体里,疯狂的发泄着怒气。

该死的暴民!该死的将军!

你们不过是一群粗蛮的下等人!蝼蚁一样的贱民!女人的走狗!

居然敢坏我的事!

居然敢违抗我的意志!

我可是读过圣贤书,实实在在身负功名的文曲下凡!

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敢阻拦我!我就让你们统统下地狱!

粗暴的虐行让鲜红的血液顺着被蹂躏的地方涌出,饱受摧残的女子不敢喊叫,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身上那妖魔一样的男人,让她在梦里都不敢哭泣。

封惊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大军出发不过几天就传来将军夫人被绑架暴民要求和朝廷谈判的消息,一时之间举朝哗然。

渚宰相与渚侍郎满面悲愤忧虑,渚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就连与渚宰相有师徒之谊的兰陵王都心急如焚。

朝堂之上,一向老成持重,被视为国之泰斗的渚宰相慷慨哀戚的向皇上进言,那要求皇上以国事为重,不能为了区区下臣之妻女影响社稷安慰的一篇血泪陈词,感动的皇上和诸大臣热泪盈眶。

英明神武的皇上大手一挥,小小暴民不过蚍蜉撼树,怎及得上爱卿一片爱女情深,就派渚侍郎前往与暴民调和,爱卿千万要放宽心,一切以令嫒­性­命为重!

诸宰相父子连忙叩谢圣恩,老泰斗一脸老泪纵横的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兰陵王也为报答师恩自请前往助阵。

事情至此,反倒他这个被派来平乱的将军像是个多余的人。

若是以前,他大概会留副官驻守,自己请旨回京吧。

封惊云望向窗外,

——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身在何方。

她现在身在何方呢?

这是个好问题。

本来夭红想着,这么训练有素的把她绑来的人,老巢不是个山寨也应该是个碉堡,倒是没想到……

看着眼前的景­色­,夭红笑了。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村子。

朴朴实实的一间间民居,虽然破旧但是整洁,院子里种着鲜活可爱的蔬菜。

男人女人都在田里辛勤劳作,垄头偶尔会有几只家禽家畜的经过,却看不见一个孩子在地里帮忙或玩耍。

别乱想,当然不是这里的人不X(请自行理解)。而是所有的孩子,不论大小,都在集美貌与|奇|智慧于一身的|书|白碧宇白夫子的学堂念书(当然,小到没法坐的孩子还是被自家老娘背在身后的),下午才会放学。

所以负责看守她这个­肉­票的牢头就变成了身边这位制冷能力和那个将军有一拼且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原暮天原大侠(呼,好喘)。

穿着借来的农­妇­的衣服,夭红被特许到外面走走,前提是身边要有人跟着,照顾她,也防止她逃走或者传消息给官府的人。

有人陪着散步,夭红倒是不介意,反倒是负责监视她的人俊脸紧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夭红心里好笑,想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对任何和朝廷有关的人都没有好感。

顺着田边的小路走着,南方特有的饱含水汽的湿热空气让皮肤变得粘粘的。受湿润的气候影响,这里的作物都长得很茂盛,连路旁的野花都格外鲜艳。

夭红放眼望去,拜农人的辛勤所赐,无论是近处的田园,还是远处的山坡,都是绿油油的,地里的庄稼都长得非常好,如果不受天灾的话,今年一定有一个好收成。

但是,这里的村民却似乎常年吃不饱似的,身体都非常瘦弱。

“在想为什么庄稼长得这么好,这里的人却吃不饱吗?”看出了摇红眼里的疑问,原暮天问,带着浓浓的讽刺味道。

不管丰年饥年,赋税照收不误,随便一个名目就可以搜刮民脂民膏,看上了什么,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草菅人命,吞占民田,百姓的冤屈无处可诉,因为他们的父母官,他们的“青天”就是罪恶的根源!只是反抗着不想给他做小妾就是“谋逆”,只是想保护女儿和乡邻就变成了“暴民”!

这种日子,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

原暮天冷笑着,看着一直沉默的夭红。

出乎意料的,夭红摇摇头,平静的开口:“天不杀人人杀人,既然不是天灾,那就只能是人祸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谁愿意拼掉一条大好­性­命?

官逼民反,到什么时候,欲望和野心都是杀人的利器。只不过,这利器可不长眼,不光杀人,也害己。

原暮天惊讶的看着面­色­如水,眼含怜悯的夭红,脸上很快的闪过一抹深思。

“夫人说得对,不是每个人都有夫人那样的福气,一生下来就是千金之躯的。”话仍是嘲讽,倒少了几许锋利。

这一次,夭红笑了,对住原暮天的冰脸,笑得像娇艳的牡丹,“我是很有福气。”穿越的或者有,穿越又能摊上这么好的人家就几乎没有,“但是,原大侠。”清秀的眉眼里流过妩媚的光彩,“人不是什么都不做就会有人爱的!”

清秀娇小的年轻女子一瞬间仿佛化作高傲的女王,原暮天几乎被那股气势摄住,不能言语。

不再理会身边的男子,夭红径自转身望向远方,她的家人啊,可在挂念着她?

都城往西南去的官道上,渚华和司空图舍弃马车,带着轻简的随从一路疾驰。

宰相府里,渚夫人红着眼眶安抚着怀里不停啼哭的宝宝,看着丈夫仔细的一笔一笔的在纸上勾画出清清秀秀的眉眼,亭亭玉立的娇躯。

他们最最心爱的女儿啊,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十二章~

当司空图和渚华日夜兼程赶赴西南,渚宰相夫妻忧思百转,大将军和小县令各怀心思的相顾无言的时候。

夭红也完全没闲着,准确地说,她很忙。

西南地区民风淳朴,这里的村民虽然常年生活艰苦异常,­性­子却直爽热情。

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人顾忌夭红的身份,都不太靠近她。若是被绑来的是真正的渚莲,大概就是乖乖的呆在屋子里,做个标准的“­肉­票”。

但是,被绑来的是夭红。

她夭红是谁啊,连势力极大脾气古怪的黑道大哥她都搞得定,愣是哄的人家开开心心的收她做了­干­女儿,这些单纯的村民又怎么是对手。

没过几天,这个 “长得可爱,嘴甜,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可爱“­肉­票”就和村里的人混得比原暮天和白碧宇还熟了:

学堂的人手不够,她去凑一脚教教《诗经》;孩子们放学了,她就跟着到处疯玩。

原暮天教村民孩子武功,她图好玩,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学了两手小巧的擒拿。

三不五时的和村里擅厨艺的大嫂们研究,做点新鲜玩意给大伙吃。甚至还跑到地里要和人家学种地,后来因为实在是力气不够而不得不放弃。

原暮天第一次看到夭红和一大群孩子玩那个什么老鹰抓小­鸡­的时候,表情诡异的好像看见夭红的头上长出一朵花。等到他看见夭红像个猴子一样和一堆孩子一起在树上爬上爬下的时候,已经可以面无表情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绕过去了。

当然,夭红也有乖巧的时候,比如现在。

炉子上烧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抓了一把新茶放到茶壶里,倒水冲上,稍闷一会,斟出两杯,鲜绿的茶汤,清香扑鼻。

递了一杯给低头绣花的阿茶,小姑娘轻声道谢。

阿茶是个很美的少女,今年刚刚十六岁,整个人看过去像春天里的一朵娇美的茶花,明媚鲜活,偏偏那双大眼睛里又带着一点江南水乡的秀致,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阳光穿过茂盛的花木,投进屋里一地明暗的影,氤氲着茶香的房间里,两个水灵灵的女子在做针线——阿茶绣着一只­精­致的荷包,夭红缝着一堆奇怪的口袋。

达拉达拉拉达拉拉拉,达拉拉拉拉拉拉拉……..

夭红一边缝一边哼着轻快的小调,十分惬意。

阿茶被夭红嘴里奇怪的调子吸引了,抬头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的问:“红姐姐,这是什么歌啊?是都城那里的小调吗?”

“是我们那里的……算童谣吧。”夭红想想,随意的说,“叫超级玛丽。”游戏的主题曲,应该算童谣吧。

阿茶眨眨眼,一脸迷惑:“超级……马力?”皱眉想了一下,“是说一只马儿跑得很快的歌儿吗?”

“嗯……”夭红被问愣住了,“大概是这样……吧。”反正是说一个厨师跑得很快的歌,应该也差不多吧。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出来。

“那个,”阿茶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嗫嚅着,绞着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

“啊,什么?”夭红头也不抬的继续缝。

“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被虎子哥他们抓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小姑娘的脸红彤彤的,像盛开的红山茶。

就知道是这件事,夭红笑,“那个不是你的错啦。”轻轻拍了拍阿茶的小脸,啊,皮肤好滑。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话——”

“那也会是别人。”阿茶急着想解释,被夭红抢过话头。她已经听了不下十个人给她讲过这段“少女抵死不从恶县令,英雄横空出世救美女”的段子了,背得很流利,不用再复习了。

夭红笑道:“我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两个国家为了抢一个绝世美女,打了十年的仗。我当时想,什么样的美女值得两个国家打这么久的仗呢?现在我明白了,如果那个美女有我们阿茶一半漂亮,再打十年也值得!”

阿茶的小脸红得快滴血了,声音像蚊子:“但是,我……”

“那要是别家的姐妹要被抢走,你帮不帮忙呢?”夭红再接再厉。

“当然帮!”怎么也不能让好姐妹落到那个魔鬼手里受罪!

“那不就对了,矛盾久了,总是要爆发的,你不过是个引子。再说这种事早点解决,你们也好早点过上好日子。”

阿茶苦笑,“现在这个样子,朝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带兵的将军都来了,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啊。”说完才想起来,那个将军好像是红姐姐的丈夫,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我是说….”

“没关系啦,他不重要!”夭红笑着摆摆手,“你们一定会没事的。”她红大姐可是很护短的,相信她,没错啦。

“不过说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原大英雄啊?”八卦八卦,眼睛发亮。

刷,这次阿茶连脖子都红透了。看来有戏。

椅子往前拖,“那个荷包,是要做给他的吧?”“这个……这个…...”

再往前拖,“是不是,是不是?告诉我吧,我可以帮忙哦。”“啊……那个……”

夭红的­鸡­婆脸眼看就要贴到阿茶可爱的羞红的小脸上了,突然嗖的一阵冷风,眼前的人不见了。

看来是某个实在看不下去的“英雄”终于忍无可忍的再次救美了。

夭红慢吞吞地把椅子蹭回原位,端起半凉的茶喝了一口。

真是好滋味哦~

呵呵,门口传来轻轻的笑声,像清澈的溪水翻了个浪。

夭红看过去,白碧宇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她,一身朴素的青衣染上一层金­色­的阳光,好看的像个画中仙。

“学堂放学了?”夭红住的地方本是白碧宇暂住的小屋,现在借给了她,白碧宇自己则到陆虎家借住。

“正是。天气正好,夫人可有兴趣出去走走?”白碧宇一揖,斯斯文文的邀请,眼睛里面含着笑。

“荣幸之至。”夭红起身还礼,正正经经的做答,顺便憋笑。

两个人一幅相敬如宾的书呆样子走出门去,不看衣装,风华绝代的年轻公子和清秀雅致的美貌佳人,倒是很郎才女貌很郎才女貌的。

邻家要来喊夭红一起吃午饭的大婶刚要开口,气还没提起来,就被一堆人捂嘴的捂嘴,使眼­色­的使眼­色­,连拖带拉的拽到了一边。

嘘嘘嘘嘘嘘嘘——————

多好的一对儿啊,简直是那个天什么的合。

男女老少眼冒星星的看着一双俪影穿花拂柳的渐渐远去……

唔唔唔唔唔——

被捂得喘不上气的可怜大婶憋的眼冒泪光。

看不见了吗?夭红挑眉。

看不见了。白碧宇咬着­唇­点头。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终于忍不住,一起大笑。这些村民,实在是太可爱了。

夭红笑到直不起腰,索­性­滚在路边的野草地里笑个够。

白碧宇素来温文尔雅,甚少大笑,但是看到夭红像只野兔子似的在草地里拱来拱去,又怎么都挡不住那股笑意。

两个人直笑到全身无力方才罢了。

夭红浑身软绵绵的像条蛇一样爬在地上,白碧宇伸手要拉她起来,反被她拖着一起跌了下去。

中午的阳光晒得草地暖暖的,散发着草木的香气,草丛里零散的开着一些鲜艳的花朵,引得蝴蝶翩翩飞落。

夭红的脸红艳艳的,眼里泛着流光。白碧宇温柔的帮她把头发上的草屑拿掉,自己稍微退后,端坐在一边。

夭红半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因为大笑带着些许的红晕,美的如美玉初胎,云破月来。

“哪,我能不能问一件事?”懒洋洋的开口。

“请问。”白碧宇微笑。

“你们两个是谁主动要求留下来的啊?”话是不紧不慢的说,话里面的八卦味道可是一点都没藏。

按一般的套路,行侠仗义应该是英雄救美之后,好汉不留名,快马扬鞭,从此两忘于江湖,只留一抹侠影在美人的芳心回味……

可是这两位呢,很有创意的结合当地民情,售后服务良好地领导大家搞起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

“夫人问这个做什么?”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要是你主动的呢,我只能说你好聪明。要是那一只主动的呢,嘿嘿……”蜡笔小新经典笑容登场,那她就可以好好的取笑那个闷­骚­男了。

白碧宇失笑,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让他这么想笑,这个千变万化的女子,连眼睛里都是狡狯。

“让你失望了,那个人是在下。”

果然,夭红无趣的嘟嘴。

“说起来,你们还真的准备和朝廷谈判啊。”

“事以至此,已经无路可退。皇帝下了旨,令兄和兰陵王已经出发,恐怕不日就要抵达了。”

夭红惊喜,“这么快,我还以为要拖上几日呢。太好了!”兴奋的一拍手,“这样你马上就可以和那个笨蛋王爷比一比究竟谁比较美貌了!”

……白碧宇无言以对,“那个,时间不早,夫人一定饿了。我们还是回去用午饭吧。”

“不要!”夭红抓住青­色­的衣角,“请女孩子出来,怎么可以不请女孩子吃饭!”

“可是……”白碧宇为难,这里又没有酒肆饭庄,怎么请?

“你放心,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高的。”夭红笑得不怀好意。

白碧宇觉得背后凉凉的,有点想跑。

“别害怕,别害怕,很简单的。”假假的安抚,白­嫩­­嫩­的小手一指斜坡下的小河,露齿一笑:“抓条鱼来吃吃吧!”

十三~

自那日两人衣着狼狈的从河边回来,村里的村民看他们的眼神越发的暧昧了。明里暗里的撮合,让白碧宇和夭红哭笑不得。竟是没有人在意夭红的身份,这些纯朴的人,只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其他的一概不计较。

此时,渚华和司空图已经抵达了县城,一路上的败落景­色­和县官府邸的强烈反差让两人皱起眉头。

“可有莲儿的下落?”刚打照面,司空图便一把抓住封惊云。

封惊云一侧身闪过,隐怒的摇头。

“什么?”司空图怒极,“这么久了连个人都找不到,你是吃饭来了吗?”迎面一掌过去,盛怒之下竟然用了七八分真力。封惊云纵身闪过,掌风啪的劈碎一张梨花木桌子。司空图还要再打,被渚华拦下。

“将军,小妹失踪一事现在朝野上下俱已得知,家父家母更是每日忧思断肠。莲儿虽然鲁钝不得将军欢心,还望将军念在令尊与家父的交情,多多费心。在下这里先谢过了。”渚宰相亦是出身寒微,少年之时与封惊云之父结拜,感情甚好,遂定下指腹为婚的婚约。渚华此言一出,将关系推到父辈身上,竟是已然不认封惊云是自家人了。

封惊云连日来寻人不得的烦躁,被这二人激成大火,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三个人火成一堆,横眉冷对,不知谁忍不住先发难,乒乒乓乓的打做一团。半晌,怒火和力气都发泄的差不多了,封惊云才冷着一张青紫的脸简略的说了事情的大概。

行军打仗多年,封惊云焉会不知釜底抽薪这一招,但是无论是威逼,利诱也好,明察,暗访也罢,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统统踢到了铁板。

常年遭受的压迫和折磨在这些贫苦无依的百姓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火种,同样的遭遇让他们同仇敌忾,变成一道坚实的围墙。不论是平常就油滑的小生意人,还是一贯鲁直的庄稼人,只要一触到敏感的信息,就会霎时变得机警。有心计的就灵巧的避重就轻引开话题,没心眼的­干­脆就不开口,扭头就走。至于贴在县衙的赏金榜,更像是一个大笑话,只是让人们看了更小心不要漏出口风而已。

两个人越听越怒,攥起的拳头青筋必现。

司空图面沉如水:“来人!叫这里的县令来见我。”

风和日丽,学堂里琅琅书声,夭红和阿茶在院子里做着女红,谈谈笑笑,极为惬意。

“白先生!白先生!救命啊!白先生!”一个村人疾呼着匆忙奔来。

白碧宇纵身迎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虎子不行了!快去看看吧!”那村人上气不接下气拉了白碧宇就要跑,被白碧宇轻轻甩脱,一个飞纵跃出丈余。余下的人见了,都急忙跑着跟上去。

原来陆虎今日进城替人送货,不巧被这几日火气正盛的县令撞见,那县令见正是坏了他好事的“暴民”,嘿嘿冷笑,竟然令手下的打手“惩治暴民”,当街就要将陆虎打死。周围的百姓借着看热闹尽量将打手挤开,想要救陆虎一命,反而被县令下令一并惩处,伤者众多。若不是后来司空图传唤县令,恐怕就要有无辜的百姓丢了­性­命了。

夭红赶到陆虎家的时候,屋里院里已被闻讯而来的村民挤满,男女老少沉默着,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原暮天立在一旁,冰人一样,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陆虎的伤势很重,几乎没了呼吸,白碧宇紧急作了处置,又开了药方煎药,希望先把内伤稳住,至少还有些微的希望。

陆虎的妻子在一旁沉默的看顾着自己的丈夫,眼神明亮坚毅,没掉一滴眼泪。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掉泪。人们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也随时做好了为了复仇而拼掉­性­命的准备。

夭红环顾着那一张张血­性­的脸,胸中忽然涌上不可压抑的巨大愤怒。

她走到重伤的陆虎身边,跪下来,握紧那只长满了厚茧的大手。

她开口,声音低冷沉郁,似在祈祷,又似在盟誓:“请你活下来,为了你的妻儿亲人,请你活下来!如果你死去,你的亲人将为了这仇恨失去宝贵的­性­命!如果你活下来,我以夭红之名向你起誓,你将亲眼看到我为你复仇,让你的仇人死无葬身之地!”

夭红低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的誓言,那仿佛饱含着力量的语言奇迹般的安抚了众人狂躁冲动的愤怒,也换回了险些破灭的灵魂。陆虎的呼吸恢复了,虽然低弱,但是恢复了,白碧宇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夭红站起来,露出一个绝美的,血腥的笑容。

夜半时分,挂念妹妹无法入睡的渚华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件,传信的人轻功卓绝,轻巧的将信送到就失了踪影。

渚华展开信笺,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不敢置信的笑了。将信小心收好,第二天悄悄的塞给了司空图。

司空图看完滚到床上,无声的笑倒,颤抖着,将信笺毁尸灭迹。

一向安静的村庄热闹起来了,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村民们忙碌着,每个人的血液里都鼓动着兴奋之情。

白碧宇看到娇懒的倚在树下的女子,天真娇美的像一朵美丽的花。

夭红招手叫他过去,他听话的走到近前。

“白先生,你有心上人吗?”声音酥软入骨。

白碧宇微笑,眼中映着女子的笑容。

“白先生品貌风流,小女子心下敬佩,不嫌弃的话,让妾身为先生做个媒如何?”

“那就有劳夫人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正是妾身的小妹,生的与妾身一般无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啊?”

白碧宇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笑意更深,作态的一揖,“如此多谢夫人玉成好事了。”

原暮天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己“纯洁正直”的兄弟和那个妖女你来我往的唱戏,像躲瘟疫一样把一旁偷笑的阿茶夹了一并带走,他才不要他的小茶花也被带坏成那个德行。

那个女人简直是个妖怪,连他都觉得恐怖。

风声不知怎么传到了县令的耳朵里,连日来被头上三座大山压得动弹不得的县令怒极反笑,啪的砸掉了手里的杯子,吓得小妾瑟缩的发抖。

“这帮贱民居然胆子这么大!办丰年庆典?哼!那应该不介意本官也去助助兴吧。”还有那个小丫头,我看这回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县令的眼睛里露出残忍的欲望。

渚华和司空图听了随从的回报,忍着笑,拖上一脸冰溜子的封惊云,继续出城“寻访”。预计最后一个目标才是城西的老牛破车村。

丰年庆典是西南民间流传已久的传统节日。人们在这一天载歌载舞,感谢上苍恩赐他们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同时,这一天也是年轻男女的盛会,有情意又不善言辞的男女可以通过舞蹈表达心意,结为伴侣。

这个村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丰年庆典了。

男女老少都穿上了最好的衣裳,带着平时舍不得吃的好酒好菜聚集在一起。

熊熊的篝火映红了夜空,也映红了人们兴奋的笑脸。

大人孩子围着篝火热情的舞蹈,小情侣们甜蜜的你碰碰我我碰碰你。

气氛一片欢乐祥和。

一直站在人群之外的原暮天向白碧宇示意,白碧宇点头。

轻快的乐声陡然一变,低沉有力的鼓声和着人们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击出节奏。

场地上的人纷纷退后让出了空地。

一个穿着奇异舞衣的女子踏着节奏,扭动着腰身,娇媚地走到场地中央。

花瓣一样层叠的裙摆随着女子的动作扬起,若隐若现的露出娇­嫩­白皙的肌肤。

没有人见过那样的舞姿,极致妖媚的动作,野兽一般的眼神。

每一个转身都像花瓣轻触到心底最痒的地方,每一个回眸都像烈火要点燃最原始的欲望。

鼓点越打越快,女子的腰身也随之狂野的扭动,天龙之舞夺去了人们的魂魄。

没有能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带着大批打手赶来的县令,现在完全忘记了一切,和所有人一起,呆愣的注视着那个烈焰般的女人,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

得到她,得到她,得到她——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县令着了魔似的一步步往前走。

发现了县令的村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的靠拢,将女子护在人群后面。

居然敢阻拦我!

县令愤怒了,大声喝令打手。大梦初醒的打手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拿出兵器冲向手无寸铁的村民。

“住手!”脆生生的一声娇喊喝住了打手的动作。

那跳舞的女子从村民身后走了出来,面目冷厉,沉声喝问:“敢问大人,我们是犯了什么律法,要被大人打杀?”

县令的眼中欲­火­四溢,嘲讽的大笑:“什么律法?就是犯了我这条律法!我要的东西,谁敢阻拦!”说罢就令手下上前抢人。

“慢着!”女子蓦的大喝,盯着县令,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当真要抢我?”

县令被问的一愣,恼羞成怒,也不唤打手,竟然要亲自抢人。

女子不慌不忙的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抵着柔软的胸房,脸上笑的若无其事,好像手里拿的是把扇子。

县令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纵身向女子扑去,居然是利落的轻功。冷不防斜里一道剑光刺过来,县令侧身闪过,待要再扑过去,却被原暮天拦住,纠缠着不得脱身。

夭红看着面前你来我往打得热闹的两个人,作出一脸悲愤,仰天大喊:“我是堂堂将军之妻,怎容得你这无耻之徒轻侮,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面目留在世上,爹娘哥哥,恕莲儿不孝了!”

说完,手中的匕首用力一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莲儿————————”

渚华和司空图凄厉的大喊,直扑到夭红身边。

大队人马将这里团团围住,火把照的四周有如白昼。

封惊云骑在爱马疾风上,面寒如冰。

已被原暮天制服的县令见状呆住了。傻傻的盯住那个被渚华和司空图痛哭着抱在怀里的女子,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数日后,西南传回的消息举朝震惊。

小小县令瞒天过海蔑视朝纲,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竟致宰相之女为保贞节举刃自戮。

如此恶­性­,简直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渚宰相听闻此事,当场就昏倒在朝堂上。宰相夫人更是一病不起。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凡举涉案人员,一律重罚。

不出一个月,西南一省涉及相互勾结贪污舞弊的大小官员一百六十余名全部被查处,由兰陵王亲自负责选拔合格的官吏递补空缺。

作为祸首的县令被查抄家产,处以极刑之后弃尸荒野。被强抢来的女子全部放还,并加以抚恤。

至此,夭红实现了她的誓言,长久以来笼罩在西南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了。

百姓们为了感念她的恩德,甚至为她修建了妙女祠,祠中供奉着的这位妙女,身着艳丽的天女服饰,眼角眉梢带着狡黠的笑意。

“妙女?哈哈哈哈哈”从那天偷偷的去看了香火旺盛的妙女祠之后,司空图每次提及必定笑的人仰马翻。

渚华和夭红自顾自的下棋,完全懒得理他。

那日将“渚莲”入殓之后,渚华二人按照信上的计划,悄悄把她弄了出来,安置在一旁,隔了几日接了过来,说是偶然遇到的落难女子,因生的极似逝去的渚莲,怜惜之下,便收为义妹,带回都城也好安慰父母丧女之痛。

“你也真是够异想天开的了,这么不靠谱的法子,居然也能成功。”司空图笑够了,趴在桌子上看着夭红。

夭红巧笑,“那是因为我有一群好帮凶阿。”那日其实是所有人一起演了一出大戏,除了县令和封惊云以外,大家都是好演员。

“你那两个朋友现在何处啊?”渚华问到,一面暗笑司空图郁闷的脸——有人长得比他还“貌美”这件事让他很受打击。

夭红抿嘴:“那两个跑的才快咧。”那个原木头居然还顺便拐走了可爱的阿茶。“这边一没事,他们就没有影了。这时候倒是挺像大侠的,不过他们说有空会去找我。”就是不一定找得到罢了,别以为她会老实呆着。

“我说莲…夭红啊。”司空图狠瞪了渚华一阵子,突然朝夭红不怀好意的笑,“你不是最喜欢封惊云那个小子了吗?怎么舍得不要他啦?”看莲儿这么潇洒的把那个烦人的家伙甩掉,司空图有种一吐胸中块垒的畅快,爽得不得了,只是,莲儿怎么突然想开了呢?

夭红挑眉,“你想听修饰过的官方语言,还是大实话。”

“官方语言是什么呢?”渚华也感兴趣的问。

“我与他­性­格不和,不能长久,可叹有缘无份。”

“那实话呢?”司空图追问。

“实话是,姑娘我对守活寡一点兴趣都没有!”渚华和司空图愣了两秒,爆出大笑。这个妹子是越来越有趣了。

“但是,”司空图喘息着问道,“你就不怕被封惊云识破?”那小子的脑袋也不是摆好看的,恐怕早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发现?发现什么呢?”夭红不在意,“事实就是,渚莲已经死了,而我,是夭红。”

渚华和司空图看着那个笑得艳若桃李的女子,忽然心生异样,不由的渐渐安静下来,若有所思。

十四喽~

你到底是谁?

我是夭红,从头到尾都是夭红。

终于做回自己的夭红不再掩饰自己的奇异行状,甚至是有意的放纵。她期待着被发现,因为秘密,实在是太沉重的东西。

所以当司空图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被杀死也好,被驱逐也好。她想。

她想要真实地活着,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不用伪装成任何人。

完完整整的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夭红觉得自己很平静。

被当成妖怪杀死也好,不再被当成家人也可以。她只是不想要欺骗,欺骗这些真的很温柔很爱“她”的家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咒骂和气愤都没有发生。大家都称得上平静,只有渚夫人的眼睛里微微的泛着泪光。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安静的等待宣判的孩子,心里有酸楚和怜惜。

“她”真的不是莲儿,莲儿不会有这样通达明亮的目光,也不会有那样惊世骇俗的主意。

他们的心里也许早就知道,那个从出生开始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爱娇弱女孩已经被自己无望的爱情吞噬,抛弃了他们。被自己的悲伤浸透的灵魂没有余暇顾及到他们的悲伤和泪水。他们只是伤心,却并不怨恨。

同样的身体,完全不同的灵魂。

那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他们却轻易的相信了。

虽然不是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虽然不是那个­奶­声­奶­气叫着爹娘哥哥的小女娃,虽然不是那个羞答答跟在身后的小丫头。

但是,看到那双压抑着,却又是那么渴望的冀求着他们原谅的眼睛。

谁能不怜惜,谁能不心软。

那是个好孩子啊,就算是个妖怪,就算是个鬼魂,那也是他们的孩子和妹妹。

渚英递给夭红一幅画,那是她刚刚被带走时,他画下的。

夭红慢慢的把画展开,久久,她微笑的流下泪来。

那画里的人,有一双熟悉的眼睛。

这样就好,只要这一刻就好,原来被承认和被原谅的感觉,是那么的接近幸福。

在家人温暖的怀抱里,夭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不再是幽魂。

那场巨大的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在酒肆茶馆里依然可以听到说书的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已经成为传奇的故事。

守贞自尽的渚莲被朝廷追封为妙华贞女,不光是西南,连都城也开始兴起供奉妙女,据说可以保佑女子找到好姻缘,香火很是旺盛。但是,故事最后出现的酷似逝去的将军夫人的宰相义女却并没有人见过。

于是有好事者传言,那义女至孝,为抚慰宰相夫妻丧女之痛,发誓在相府里侍候他们终生。也有的说,是因为她长得太过于像妙女,宰相夫妻一见之下更加悲伤,便远远的将她安置在别处了。

但是流言是不可尽信的,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

夭红其实经常在大街上晃来晃去,但是没有人指着她大叫,看,妙女!事实上,夭红觉得她就算站到妙女祠里去,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她就是那个被当作红娘来供的,传说中的妙女。没办法,这个时代又没有照相机和无孔不入的传媒,一张脸的走红度远远没有这个人的八卦来的高。夭红也就乐得逍遥了。

开始的时候,宰相府里的人和­鸡­婆的司空图是不放心她这么到处乱跑的,不过大家很快就发现了只有夭红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夭红的这个真理,也就随她去了。

盛夏时分,没有风扇,没有空调的都城是很难熬的。夭红是第一次用实在的身体体验到这个滋味,就更觉得难受。

每天最热的时候,夭红会悄悄的溜到都城左近的一片小林子里,让那林间的溪水和茂盛的树荫为她降一降火气。有时候她会好笑的想,这样看起来很像《新白娘子传奇》里面上山避端午的小青诶,只可惜她更喜欢的是电影里面那条天真邪气的妖蛇。

把马儿拴好,脱掉绣鞋,卷起裙子,三两下爬上一棵粗壮的老树。

浓密的树荫密实的遮住了阳光,夭红躺在结实的树枝上,垂着手脚,煞是惬意。

四周安安静静的,溪水潺潺,蝉儿鸣叫,清幽的可以用来修行。想到这,夭红嘻嘻一笑,哼起了大吉祥天女咒。

清幽的林子,轻灵美丽的女声用陌生的语言唱着曼妙的曲调,徐离敛仔细的辨认,隐约听出应该是梵语。难得的起了好奇心,徐离敛循着歌声走过去,看见了一生都没有忘记过的美丽景­色­。

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荫中,清秀美丽的少女藏身于树荫之间,垂下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纤秀的手足。

徐离敛从来不相信才子佳人段子里那些矫情的一见钟情,但是有一瞬,他居然觉得心乱。

少女唱的兴起,和着节奏摇摆着双腿,带的一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真像个偷偷溜下凡的小天女。

他忍不住轻轻笑出声音。

这突然蹦出来的笑声吓了夭红一跳,顿时失去了平衡,从树上掉了下来。

吾命休矣——

夭红认命的闭起眼,却发觉自己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这也太老套了吧(某花也这么觉得~汗),夭红暗笑,睁开眼睛,半晌,赞叹的叹息。

从前她总以为,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来看,古代人再怎么美貌,也不过是比猿人好一些罢了。可是到这里的这几年,这种想法已经被陆续出现的美人毁的­干­­干­净净。本来以为这下绝­色­的男女算都已经见识到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绝品的男人,让她再一次长了见识。

挺拔结实的身材,俊美无俦的容貌,,深邃的眼睛里含着宝剑的锋芒。单凭长相论的话从头到脚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如果硬要说的话,夭红摸了摸下巴,不晓得他晚上睡觉磨不磨牙?

如果说徐离敛刚刚是对怀里的少女感到惊艳,那现在就变成惊讶了。

普通的女子,就算是风尘女子,落入陌生男子怀中,不是花容失­色­,也是含羞带怯。可是这个小家伙明显是看他看到浑然忘我,而且看样子就快连他也忘了。

“姑娘?”徐离敛不得不提醒。

夭红总算注意到徐离敛怪异的表情,直直的瞪了他半天,突然在他那形状优美的嘴­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徐离敛反­射­­性­的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把夭红拎开,逗的夭红放声大笑。

挣脱了下地,穿好鞋子,骑上马,再冲陌生帅哥抛了个飞吻,小红帽快快乐乐的回家了。

这次轮到徐离敛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佳人的背影。

十五~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精­帘动微风起,

满架蔷薇一院香。

宝宝长着没牙的小嘴,咿咿呀呀的在凉席上爬来爬去。

夭红看他将要爬到榻边的时候就把他拎起来放回里面让他再爬。

娘亲“已逝”,父亲又常年不在府中,渚宰相同封惊云商量了一下,把他抱回了宰相府。结果一群人突然发现,宝宝的爹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又宝宝来宝宝去的喊得开心,宝宝竟然是没有正式名字的(我承认,事实是某花自己忘记了~)。于是七嘴八舌的一顿商量,最后渚宰相一锤定音,给宝宝取名封翼。

本来是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天高任鸟飞的,倒是让夭红偷偷笑了好久,封翼?风衣?瞄了一眼流着口水朝她爬过来的白胖小子,憋不住笑,真是好可爱的风衣啊!

这一走神,被宝宝抓到机会,成功爬到她腿上。虽然说她的身份已经从这小子的亲娘变成了姨娘,但是对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来说,其实是没有差别的,这小子依然粘她粘的很快乐。

把小东西举到眼前,吧唧在软乎乎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冷不防想起前几天的“艳遇”,笑得见牙不见眼。

“红儿。”

“娘。”渚夫人笑得很开心,“别再逗翼儿玩了,我们该走了。”

“我知道了娘。”把宝宝交给­奶­娘,夭红挽着渚夫人出府,上了马车。

今天是花祭,夏天里最热闹的节日。

这一天,人们采摘时令鲜花供奉仙人,祈求一年平平安安。未婚的女子,也可以在这一天用鲜花向心仪的男子示爱Qī.shū.ωǎng.,男子若是对女子也有意,就会替女子将花簪在发髻上,表示两人定情。

比之后世那些洋化的充满商业气息的粗糙节日,这种古朴天然的浪漫显然是动人多了。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夭红扶着渚夫人下车。

每年的花祭,皇上都会邀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到皇宫共度佳节,以至于这一天对这些贵族高官家的未婚男女来说,更像是一场集体相亲。

夭红左右看看,果然是一片千妍百丽。娇美的千金小姐们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蛾儿雪柳,暗香浮动,端的是人花相映,人比花娇。

御花园门口有内侍向未婚的小姐们发放时令鲜花,夭红向那年轻的小太监微微一笑,那清秀的脸马上红透了,低着头递出一支艳丽的虞美人。夭红忍俊,轻声道谢。

伴着渚夫人走进御花园,马上就有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上前寒暄,言谈间虽然含蓄,还是对夭红这“义女”多有好奇。渚夫人怕夭红尴尬,又不好这样把人甩开,便轻声叫她到御花园里四处玩玩。

夭红其实是不在意的,不过还是乐得清净。捡了人少的角落,偷偷的溜过去。

御花园里本来就处处是景致,现在加了这么多双双对对的倩影,更是天上人间,很是像大学时候的校园,“春城无处不飞花”啊。

夭红倚着一棵合欢,凉快的看戏。

她哥哥和司空图已经被鲜花团团围住,扎个花球都还有的剩。

她“姐夫”封惊云倒是一身冰封万里的气势站在晓风公主身后,搞的周围空出一大块,男男女女都不敢上前。

拜托,大哥,要嘛你就向皇上提亲,要嘛你就离远一点,你这样,公主还嫁不嫁得出去啊。

哎呦,瞪她?夭红飞过去一个媚眼,不爽就放马过来,姑娘她敢唱戏就不怕被拆台!

呵呵。身后蓦的一阵低笑。

夭红回头。

啊啦。她笑了。

这是不是就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

徐离敛早就看到了她。

原来她就是师弟说的夭红,的确是聪明又可爱,但是有一点师弟说得不太对,她不像是个妖怪,倒像是个妖­精­,像个眼睛里还带着一点野兽气息的小妖­精­。

他看着她无意间惹得小内侍面红耳赤,看着她满眼有趣的躲在一旁看戏,看着她挑衅被她耍了一枪的封惊云。越来越觉得这个邪气的理直气壮的小丫头很入他的眼,看来,他终于有了可以永绝后患的理由来逃避他那个当皇帝的老狐狸姨夫每次花样翻新的逼婚了。

想到这里,徐离敛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他的笑声,夭红惊讶的回头,看见是他,也笑了。

这女子总是在笑,每次都有不一样的风情。

徐离敛走上前,拿过夭红手里的虞美人,温柔的Сhā在她的鬓间。

夭红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请问,我们这是在定传说中的情吗?”

“当然。”徐离敛一双俊目含情脉脉,“合欢树下,花祭之期,这情,定得不能再定了。”

“啊。”夭红双手掩面,一脸不胜娇羞的样子,“真真羞煞奴家了。”

徐离敛拿开夭红的手,含笑的盯着夭红的清水芙蓉面,突然在那一抹殷红上飞快的啄了一口。

“大胆贼子,敢轻薄我妹子!受死吧!”还不待夭红做出反应,司空图已经喷着火冲过来了,徐离敛挑衅的一瞥,拦腰抱起夭红一纵一跃窜出丈余。司空图大吼着追了上去。

这边的正牌哥哥渚华倒是悠闲的继续和众家姐妹周旋,一边在心里摇头。

这个只有脸能看的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遥遥的看着这一片热闹的丽人颦了眉,细白的贝齿咬的红­唇­几乎渗血。

丽人身后的冷厉男子则冰着一双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月初升,御花园里点上了一盏盏的宫灯,缀在花海里,更映得花朵浓艳美丽。

御宴果然不同凡响,丝竹管弦,美食珍馐无一不是­精­品,连献舞的舞姬都个个是佳人。

可是这个看起来君臣和乐的宴会却隐隐的鼓动着一种兴奋的诡异。

早些时候惹人注目的一场追逐,让本来就带着些传奇­色­彩的夭红彻底变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看吧,看吧。夭红在心里叹息。想当年她做模特的时候就是吃给人看这口饭的,还怕看不成。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甘心的瞄了一眼对面笑吟吟的徐离敛,平平都是当事人,为什么他就没事,果然是封建社会,女人总是被欺负。

徐离敛当然知道自己的一番胡闹造成了什么效果,好吧,他得跟对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很愤懑的小丫头道歉,因为,他是故意的。

徐离世家虽是书香门第出身,作风却是开明,诗书之外允许子弟各展所长,代代都有杰出的人才。传到他父辈的时候,这个韬光养晦的文人世家俨然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虽然数代以来徐离世家一直安稳的居于北方,无意继续坐大。但是在皇帝的心里,恐怕始终都有个结。

力量的培养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是皇帝,也是缺钱的。那个多疑的皇帝首先想要拉拢实力雄厚的徐离世家,而不是毁灭,其实也没存什么好心思。

徐离敛黑眸一沉,且不说他对那个晓风公主根本无意,就是有意,他也不会让自家的兄弟给皇帝做白工。

这种逼婚把戏虽然有趣,看多了也会厌的。这几年皇帝的司马昭之心和晓风公主的自作多情已经让他的耐­性­流失的差不多了。锦妃知道自己外甥的­性­子,怕他真的脾­性­上来和皇帝撕破脸,寻了个借口让皇帝允他隔几年一朝见,有了缓冲,这才平安至今。

但是游戏,就到今天为止了。

徐离敛不怀好意的盯着夭红,一点狡诈的笑容掩在酒杯里。

“父皇。”晓风公主巧笑着向自己尊贵的父亲撒娇。

“好风儿,有什么事啊?”适当的时候,皇帝也可以表现得像一个慈祥的父亲。

“您看,年年的花祭都是我们这些人,玩的说的都不新鲜了。今年好不容易有个新面孔,父皇,您看这回的祭司让给渚相的义女好不好?”

此祭司非彼祭司,不是宗庙里的主事,而是在花祭当晚,最后表演技艺以飨仙人的角­色­。一般都是事先安排好人选,提前排练了节目在花祭当天出演。

晓风公主此言一出,众人微微哗然。这摆明了是在给夭红出难题,但是推辞了又显得不识抬举。

渚英等人暗暗皱眉,红儿啊,虽然公主这么做是有点过分,你也看在她爹是皇上的份上,给她留点面子啊。

夭红收到那群人的暗示,啼笑皆非,对她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还有那个什么公主的,她跟她不熟吧,用不用这么照顾她啊!

腹诽一箩筐,脸上却笑盈盈的,优雅的起身,青云出岫一般来到场中,俯身下拜。

靠的近了,看到晓风公主脸上掩不住的妒,夭红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世上果然是有因果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渚莲,你开心吗?

原来你羡慕的人比你更可怜。你至少还能拥有你心上人的妻子名分,甚至为他生下孩子。她却除了妒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夭红笑得越发灿烂:“万岁,民女本是平民女子,登不得大雅之堂,今日三生有幸得见龙颜,自当尽力代千万百姓向上苍祈求,保佑万岁龙体祥和,万寿无疆。”和XX(请自行联想某种两栖类动物)一样。

一席话拍的皇帝心花怒放,和蔼的让夭红不必紧张,自行发挥。

夭红谢恩。缓步走到乐队面前,问乐师借了一架筝。

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回敬他左右两边脸!

轻舒广袖,纤指拨动了琴弦。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 今朝最

清浅池塘 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 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 恩恩嗳嗳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 今朝最

清浅池塘 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 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 恩恩嗳嗳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明月当空,百花嫣然,玉人抚琴曼歌。

歌声低回婉转缠绵无限。

辞工浅白却动人,曲调甜美却清丽。

像一阵清风,吹进人心底深处,唤起那些最美好的时光。

醺然欲醉,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羞涩的恍惚。

只除了一个人,答对了,就是差点吐血的晓风公主,因为夭红姑娘她从头到尾都在和旁边的徐离敛暗送秋波,眉来眼去啊不是,是眉目传情,看的公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琴声停歌声住,夭红行礼。

众人却还没有回神,场上一片静悄悄的。

徐离敛突然离了席,跪在夭红身边。

夭红挑眉,这男人要­干­什么?

“皇上,甥儿有一事相求。”起风了吗?怎么有点冷,夭红暗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啊,敛儿说就是了。”皇上刚从初恋的粉红记忆里回神,语气格外温柔。

余光瞄到徐离敛不怀好意的笑容,夭红汗毛直立。

“渚相义女才貌双全,甥儿一见倾心,肯请皇上为甥儿赐婚。”

哗————

一堆下巴掉下来。

小十六~

“徐离家的公子又来了呢,今天也还是不见吗?”渚夫人把夭红散下来的长长的头发捋在一边,宝宝在她躺平的身上大爬特爬,像一只大号的蜗牛,两个人一起对渚夫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见不见,那么坏的人,我才不要见。对不对,宝宝?”把趴在胸前的小家伙举高高,小家伙很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呀呀的伸出小胖手。

渚夫人失笑,这两个越发的像了,整天的黏在一起,疯做一团。

“人家徐离公子一表人才的,哪里就惹了你了呢?”

“一表人才?那倒是。”可惜一肚子坏水。“反正皇上也说了,要我同意,他才肯赐婚。我这不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吗。”

“你这孩子。”渚夫人佯嗔。

夭红捏起宝宝的胖脸,扮个怪相。

“好了。”渚夫人一瞪眼,“你老实一点。给娘说实话,你是真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心里有顾虑。”

夭红听了一笑,旋身坐了起来,“娘啊,你看那个什么徐离公子的,像个傻子吗?要是心里没个谱,他怕是也不会开那个口。”皇上赐婚啊,当是买白菜,还可以退货的。

“你倒是看得仔细。”还装的不在意。

夭红吐舌,能说她上辈子就是吃男人饭的,这是职业习惯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古灵­精­怪。”渚夫人笑骂,“快把我的外孙交来,回头和你学坏就糟了。”

“是是是,要交给爹来带。”

“什么意思?”

“呵呵,长成像爹那样的好男人,将来才能娶到像娘一样的好媳­妇­啊。”

“死丫头!连你娘都敢戏弄。”渚夫人又气又笑,夭红讨笑着把宝宝递上。

免罪金牌是也,嘿嘿嘿。

渚夫人接过孩子,娇­嫩­的宝贝躺在怀里,天真不知愁,

渚夫人正­色­道:“红儿,娘知道你不同,想法也和普通女子不一样,娘也相信你自有主张。你要是想嫁人,就放心嫁,娘风风光光送你出阁,什么都不用­操­心。你要是不想嫁,就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陪我们两个老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红儿,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个可以相守的人才算圆满,不一定是谁,但是想想也是好的。”

“嗯。”夭红点点头,“女儿知道的,娘放心。”

渚夫人方抱着小风翼出去了。

夭红一个懒腰又躺平回去。

天­色­过午,正是热的时候。躲在­阴­凉的厅房,不庄重的散发单衣,敞着窗贪凉。

府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习惯,明明是叛经离道放纵不羁的举止,让小姐做起来,偏是只让人觉得可爱。

人生难得几回闲啊。

夭红蛇一样的顺着凉席蹭到小几上,伸嘴叼起一块水晶糕,用嘴­唇­夹着,牙齿一点一点往肚里啃,活像没长手。

呵呵,传来一阵低低的男子笑声。

夭红懒懒的回头,只见徐离敛闲适的坐在窗前的一棵大树上,姿态居然很优雅。

半点惊讶都没有,继续把嘴上的点心吞下肚,然后伸舌很用力的在嘴巴周围舔上一圈,横扫千军势如虹,一点糖粉也不留。

真像只贪嘴的猫,徐离敛忍不住又笑。

“这位树上的君子,不知道您和梁上那位有什么关系没有?”吃饱饱的夭红凉凉的开口。

“梁上的君子偷闯空门,树上的君子私会佳人,这样说起来的话,大概是远房亲戚吧。”徐离敛很是一本正经。

“嗯,听起来可不像是值得什么骄傲的家世。”夭红撇嘴。

“让小姐见笑了。”徐离敛很抱歉的作了个揖。

“少扯些有的没的。”夭红翻个白眼,“堂堂徐离世家的长公子,当今皇上的外甥,私闯宰相府,这种事传出去,恐怕不怎么光彩吧。”

“怎么会呢?才子佳人,怎么传都是佳话啊。”花祭上的当众求亲,加上连续一个月的登门求见不果,现在整个都城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凤求凰的段子了吧。

真是的,八卦是人类永恒的天­性­,流言蜚语害死人。

不过这个什么什么公子的,耐­性­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本来她以为他撑不过十天呢,没想到倒是忍足了一个月,像她的耐­性­就没有那么好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夭红懒得兜圈子,“你我不过就是见过两次面,没理由让你执著成这个样子吧。”看起来豆腐果然不能乱吃,这下吃到白|­乳­胶了吧。

徐离敛面­色­不改,道:“实在是在下对小姐一见钟情,相思难耐啊。”

哎呀~~~~

夭红恶心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话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说,高手。

算了,既然他这么想玩,就陪他玩好了,反正美男嘛,就算不吃,也能养养眼。

咳。

被夭红一双大眼一转不转的盯着看,饶是徐离敛皮厚如牛,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

“夭红小姐,在下这次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请小姐赐教。”硬着头皮开口。

“嗯。”说啊,不耽误她看。

“咳。”好亮的眼睛,“敢问小姐,在下究竟有什么地方令小姐不满呢?”一月来天天登门却没有一次能见到人,这应该就不是矜持,是真的不满了。

感情他老兄的意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像他这么完美的金龟婿,为啥她小姐就是不肯嫁呢?

笑话,她为什么就要嫁呢?

人帅家世好她就要嫁的话,还不如嫁给司空图,至少还比较熟咧。

“没有什么不满啊。”夭红皮笑­肉­不笑。不论是脸还是身材都长得很不错,放到她店里,一定是顶级红牌。

看着夭红一脸登徒子象,徐离脸苦笑,这丫头一定没想什么好事。

看来这次是问不出个子午寅卯了。

“看来小姐是不肯赐教了,那在下只有继续努力了。”习武人灵敏的听力探到有人将至,徐离敛­干­脆的一揖,腾身翻出了园子。

夭红很快乐的挥挥手送别。

“小姐小姐。”小侍女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有您的朋友来了,少爷和王爷正在前厅招呼,请您快去呢。”三个各具特­色­的美男子啊,照的整个大厅闪闪发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夭红很有深意的研究着小侍女脸上明显不是跑出来的红晕,摸摸下巴。

她的朋友啊,嘿嘿。

十七~

浓翠的绿荫遮住了骄毒的阳,香檀古­色­的厅堂里,各具特­色­的三个男子极尔雅的尽宾主之谊。

青金衣履俊逸不凡的,是渚华。

白衣紫带光华夺目的,是司空图。

湖蓝衣衫美玉无瑕的,是白碧宇。

字字古韵,句句珠玑,恍然间天上人间,莫说是情窦初开的小侍女,就连夭红,乍一见都颇为目眩。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活着果然太好了。

交谈中的三人注意到门口的夭红,齐齐看了过来

“白先生。”夭红唤道,轻施一礼,“一别数月,先生无恙否?”

白碧宇也还了一礼,“多谢小姐,小姐安好。”

呵呵,夭红偷偷吐吐舌头,眼中流光一转,若无其事的踱到渚华身边。

“先生这是从何处来啊?”

“从贺兰山家师处来。”

“贺兰山?那可真称得上是不远千里了。先生如此不辞辛苦,莫非是还惦记着当初我答应的帮你做媒的事?”

噗————

司空图一口茶水全数喷了出来,适才的翩翩公子相半点也不见,瞪着一双牛眼盯着夭红。

夭红倒是一本正经的,“先生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让先生失望,你看小女子夭红我怎么样?”嘎巴嘎巴的眨着一双长睫,貌似无辜的猛朝白碧宇放电。

“什么?!”司空图跳脚。

白碧宇白皙的脸皮上爬上了好看的红晕。

夭红乐得大笑得倒进渚华怀里,被渚华敲了一个响头。

“噢。”抱着头揉揉,嘟着嘴嘟囔,“开开玩笑嘛,真没有幽默感。”

捧着一盘子瓜子缩进渚华怀里大嗑特嗑,时不时地塞一两颗到渚华嘴里。

被她这么一搞,好好的一场风风雅雅的会面演变成了奇怪的茶话会。

司空图眼红渚华的“待遇”,又碍着白碧宇在,不好抱怨,只能恨恨地拖过一盘瓜子自己咬。

连白碧宇都跟着嗑起来,只不过动作依然优雅得要命就是了。

“我说,那根原木头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嘴巴吃吃吃个不停,倒还有空说话,渚华帮她接着一堆瓜子皮。

“暮天现在人在贺兰山,我这次就是为了他来的。”白碧宇轻轻拍拍手上的碎屑,拿起茶杯。

“他怎么了?啊,不会是脸板得太过分,终于抽筋了吧。”司空图听得偷笑。

白碧宇莞尔,“不是的。暮天要成亲了,正在筹办婚事,我是来送信的。”

哦!夭红眼睛睁大,惊讶得很。

“这么快?他不会是忍不住对阿茶下手,搞出人命来了吧?”哎呦,太过口没遮拦,又被敲了一记。

可是,白碧宇居然没有反驳,一双凤目里还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会吧!居然真的是——

啊,原木头,不是,不能再叫他木头了,真是,真是,太前卫了。先上车后补票啊,看不出来哦。

夭红满脸亮晶晶的都是八卦的光芒,司空图也充满渴望的看着白碧宇,嘴上还叼着一颗瓜子。

和渚华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白碧宇清清喉咙,忍笑得看着两只好奇宝宝:“恭请几位来参加婚礼。”

这个不重要啦,重点呢?

原暮天是怎么OOO,又是怎么XXX的?怎么曝的光,莫非是被抓那个什么在那个什么?快说啊,细节细节!

咳咳咳——

喉咙真的蛮痒的,白碧宇忍得很辛苦,那四只眼睛真的在闪闪发亮啊。

“咳,来参加婚礼吧,暮天在贺兰山恭候各位大驾。”

吊人家的胃口,太狡猾了!

夭红和司空图大大皱眉。

渚华微笑道:“我和司空官职在身,恐怕不能前往。”

司空图长叹,趴在桌上,当官真无聊,当这种不能辞职的王爷更无聊。

夭红怜悯的伸手摸摸他的头,就是就是,他们都好可怜哦。

渚华笑着瞟了这两人一眼,摇摇头,“司空和我虽然不能去,红儿你要是喜欢,倒是可以跟着白公子去玩玩。”

真得可以吗?

夭红一下子­精­神起来,几乎摇尾巴。

司空图的脸­色­更加灰暗,呜呜,被抛弃了,夭红你没有义气!

是不讲义气吧。

乖哦,我会带土特产回来给你的。

夭红得意的笑。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

“同师父的寿筵一起办,定在十一月初五。”

“十一月初五,那还有好几个月呢。从这里到贺兰山要走多久啊?”

“快的话二十天。”当然那是骑马,“乘马车的话,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吧。”

嘿嘿。时间很充足,可以一路玩过去哎。

夭红的笑容更甜美了。

人家也好想去。司空图继续恨恨得咬着瓜子。

渚华笑道:“你不会是想现在就出发吧。白公子好不容易到了都城,你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才行啊。”

对哦,“白先生若无其他要事待办,就在府里住一阵子如何?”

“多谢,但是不必麻烦了。我师兄现在正在都城,此来也是要来知会他一声的,他在都城有别苑,我暂时借住在他那里。”

“这样啊。”夭红点头。“师兄师弟的,听起来很江湖。”挺有意思的。

白碧宇笑而不语。

“贺兰山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吗?”和她那个时候的贺兰山有什么不同。

“嗯,塞外边城,异族群居,其实是很有风情的地方。”

白碧玉娓娓而谈,温润的声音,好像可以消却盛夏的暑气。

风土民情,山川美景,在他口中鲜活如许。

司空图少年继承爵位,很少出都城,听得很有趣味。

夭红则软软的倚进渚华怀里,缓缓敛了睫。

时光流逝,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是山河依旧,物是人非。

恍惚间有呼啸的水流从身边经过,带着静寂的风声,她逆着水流立在那里,不想被冲走,也无法前进。

四周都是茫茫的水,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没有任何人,只有永远不会停息的水,和她自己。

风呼啸着,从她空空的胸膛穿过。

夭红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像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莲,洁白美丽的脸上泛着小小的光晕,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司空图伸手想摸一下,被渚华一眼瞪回去。

白碧宇愣了一下,笑了,看着那睡颜,忽然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心里胀动了一下。

十八~

都城不仅是虞国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虞国的商业中心.

这里不仅汇集了虞国境内的各地商人,也吸引了很多周边国家甚至海外的商旅.足可以称得上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拜发达的商业所赐,都城的餐饮娱乐业也极为兴盛.仅中元街两侧的大酒楼,就有数十家之多,更不要提那些多如繁星的各­色­酒家食肆和秦楼楚馆了.

到了夜晚,华灯起,歌舞盛.中元街上的各种商肆酒家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街道,混杂着小商贩和卖艺人,蔚为大观.

“来喽,二位。萝卜汤圆水粉汤圆各一碗。”老板端上热腾腾的汤圆。

“你喜欢哪一碗?”夭红笑眯眯的问白碧宇,男装的样子就和个清秀的小公子没差别。

“都好,你先挑喜欢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吃水粉的。”快乐的拖过水粉的那一碗,拿起勺子,捞起一颗,草草的吹吹,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

哈,好烫!

夭红大口的吸气,眯着的眼睛渗出泪光,但是还是努力的咬咬嚼嚼。

实在是美味。

如果说穿越时空最大的福利,那夭红一定会毫不犹豫说——美食。

千年后的那个时代,虽然因为交通的便利,世界渐渐融为一体,各种各样异域风味的事物和新鲜的菜式层出不穷。但是速食文化的统治和对形式以及包装的推崇,人们已经淡忘了食物最重要的构成——食材和扎实的技艺。

一堆堆的佐料掩盖了劣质的食材,花样百出的技巧取代了对食材的锤炼。久而久之,粗制滥造的食物就快把人的味蕾全部谋杀掉。

相比之下,这个时空简直就是饕餮们的天堂。

未经过污染的纯净土地和水源,生长出来的动物和植物完全没有化学添加剂的腐败气息,充满了自然原始的香气。

师傅们大都还是实实在在的靠着手艺招揽客人,尤其是这种小小的只卖一两种小吃的摊子,虽然简陋,但是摊主一般都有极好的手艺。像这个汤圆,虽然看起来不打眼,但是咬一口,甜糯香咸,皮和陷料搭配得巧到好处,有嚼头又不黏牙,好吃的不行。

白碧宇含笑的看着夭红馋猫儿一样转眼就吞掉了大半碗,伸手帮她把快要淌下来的汗水擦掉。

从来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奇特的女子了,像女人又像小女孩,千变万化,活的自由随意,什么也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又让人转不开眼睛。把那么多不相容的­性­子混在一身,有时候他真觉得就像暮天说的,她是个小妖­精­。

夭红抬头看看白碧宇,困难的把嘴里的汤圆演下去,道:“你怎么不吃?别看名字怪,其实很好吃的。”

白碧宇听话的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微笑。

夭红已经又开始吃上了,那幅满足的样子,就算他不吃也会觉得那是天下美味。

把汤也喝光光,夭红方才舍得把碗放下,舔一舔嘴巴,真是­唇­齿留香。

白碧宇也刚好把那碗萝卜汤圆吃完。

“啊,吃饱了有力气,下一个目标?”

“你想去哪里都好,在下全部奉陪。”

真的?妓院行不行?夭红坏笑。

开玩笑啦,又没有营业需要,她兴趣缺缺。

“那么去逛大街吧。”渚华和司空官职在身,都不能随便到这种地方来,拖着渚夫人和侍女又玩不痛快,平常她也只能一个人遛出来吃吃喝喝而已,“逛大街还是有人陪才有趣,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当然要逛他个过瘾。”夭红豪情万丈。

“好。”白碧宇被感染的也开始有点兴奋。

入夜已久,但是街上还是非常热闹。挤挤挨挨的人川流不息。

刚出了摊子没多久,夭红就被一个男子迎头撞上,险些跌倒,白碧宇手快的一把把她揽住,这才站稳。

那是……白碧宇皱眉,就要追过去,被夭红拽住。

“用不着啦。”

“可是他——”

嘿嘿,夭红龇牙,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翻,赫然是个钱袋,而且明显不是姑娘家会用的样式。

白碧宇呆住。

夭红无辜的转转眼睛,顺手啦,顺手。

“那个,人家只是想把自己的钱袋拿回来而已,不过好像不小心拿错了。”

白碧宇没有反应。

“放心啦,被拿走的只是个空钱袋,我挂好玩的。”希望那个绣了水鸭的空钱袋不会把贼先生气死,难为她绣得那么辛苦呢,虽然看过的人都说那是烤鸭。

白碧宇已经彻底无语了,她真的是相府小姐吗?不,他现在绝对相信她是个小妖­精­了。

­干­脆伸手把她抓牢,那些“不小心”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慢慢的发现吧。

夭红偏过头偷偷的吐吐舌头,那张美人脸居然没有走形,真是遗憾。

俊美无双的青年和清秀的少年并行本来就很惹眼,更别说两个人还亲密的牵着手。旁边的行人都瞪大眼睛盯着他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白碧宇全做不知,也不放手,一派自然的继续走。

夭红倒是看得很乐,索­性­两手缠上白碧宇的胳膊,把整个身子吊在他身上,亲亲热热地贴着走。

白碧宇由得她去,自然的帮她挡开挤过来的人,只是耳垂微微的发热。

柔软温暖的身子顺伏贴在身侧,心底痒痒的很想把小猫一样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啊。

夭红倒没发觉他的心思,只是转着眼睛看热闹。

杂耍技艺,说书唱戏,呼呼啦啦的东一群西一群围了很多人。

忽然夭红瞄到路旁一个外族人摆的摊子,拉里拉杂的摆了很多的小东西,她一眼就看上了一样。

拖了白碧宇兴冲冲的冲过去。

摊主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操­着浓重的异族口音。

“这个卖吗?”夭红指着摊主腰上别的胡琴问。

摊主惊讶的看看她,解下胡琴问:“你要买?你会拉?”

“大概会一些。”不过那是现代胡琴,这种看起来差不多,不知道拉起来会不会不同。“可不可以请你拉一下看看?”

外族人天­性­豪放,摊主爽快地答应了。拉了一曲家乡的小调,还和着琴声唱了起来。

蓝天白云,大漠草场。

酣畅淋漓的纵马奔驰,载歌起舞。

有最烈的酒,和最热情的姑娘。

摊主豪迈的粗犷的歌声和琴音把人带进那片歌里的土地,夭红热烈的鼓掌叫好,周围响起了响亮的附和,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吸引了很多人。

这种胡琴相较与现代的胡琴而言音­色­较低,制作简单,变化也少了些,但是总体看来差别不大。

夭红上前,“能不能让我试一下?”

摊主爽快地把胡琴递给她,夭红接过来,朝白碧宇笑笑,摆好姿势,开始拉。

因为兴趣,她学过很多古典乐器,但是最喜欢胡琴。这种乐器最似人声,哀者极哀,喜者极乐,直白无掩,直抒胸臆,奏起来最是畅快。

摸索着找准了音,夭红拉了一首记得很熟的河南小调。

简单欢快的旋律很容易抓住人心,让人不自觉地跟着调子笑起来。

短短的一曲罢了,周围居然也是一阵热烈的叫好。摊主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公子居然会拉自己家乡的乐器,还拉的不赖。颇有他乡遇故知的劲头,高兴要把胡琴送给夭红。

夭红当然不肯白要,滑溜的把刚刚钱袋里的银子塞进摊主手里,抓了胡琴,赶紧拖了白碧宇就跑。

摊主在后面激动地喊了半天,两个人兴奋的跑了半天。

跑出老远才停下来,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动人的笑容看得旁边的路人摊贩目不转睛。

“走吧,我们再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我请客!”夭红晃晃手里的钱袋,眼睛亮晶晶的,向足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白碧宇失笑,“好,你请客。”

两个人又拉着手冲回人群里,挨着把一家一家的小吃尝一遍,直到再也吃不下去才不得不罢手。

哎呦——

夭红被白碧宇半拖着,一点一点的蹭到相府院墙外。

肚子撑得几乎动不了了,不过是在是好痛快哦。

白碧宇也好不到哪去,从生下来到现在,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于师门的他,只有今天最疯得最离谱,不过也最开心。他看着吊在手臂上好像没了骨头的夭红,眼睛闪着动人的光彩。

“终于到家了。”长处一口气,她快阵亡了。“你还有没有力气啊?”

“怎么?”

“把我从院墙弄进去好不好,这个样子被人看到,真得很丢脸。”

白碧宇忍笑,“好,你的厢房是哪边?”

“那边。”夭红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嘟嘟嘴意思意思的指。

白碧宇明白的拖着夭红往那边走,刚走到墙下,忽然白碧宇面­色­一整,戒备起来。

“什么人?”

墙头跃下一个身影,立在两人面前。

定睛一看,双方愣住。

“师兄?!”

“师弟?!”

夭红诡异的看着两个人,摸下巴。

那个十九阿~

从回到相府,夭红夸张的笑声就没停过。

“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渚华抱着双手,看着兀自前仰后合的夭红。这丫头从那两个人照面起就开始不正常,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纵容徐离敛在府里乱窜会导致这种结果。

“再,再让我笑一会儿。我憋了很久了。”夭红上气不接下气,那两个人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向天翻了个白眼,渚华一个响头敲上去。

哦!夭红抱着头跳开。­干­嘛又敲人家啦!

“现在这种局面只有你还笑得出来。”渚华白她,“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赶紧做个决定吧。”

“做什么决定?”

“你到底比较喜欢哪一个?”渚华的额头上有隐隐的青筋浮现。

“我比较喜欢橘子诶。”

哎呦!夭红抱着再度被敲的头痛叫。

这么爱敲,你是美伢啊!

“你给我正经一点,什么橘子苹果的。”渚华把脸绷起来。“本来你的身份就很敏感,现在又出现这种苗头(),如果不赶紧做个决定,会很麻烦的。”

“所以就要迅速的货物出清,概不退还?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敲我了!”夭红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在渚华的拳头落下之前抱着头闪开。

渚华颇为无奈的叹气,“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我在和你说真的。虽然你不在意,但是毕竟人言可畏。如果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到还好,你年轻貌美家世又显赫,仰慕者多一点不算什么。但是那两个人是师兄弟啊,一个是当今皇上宠爱的外甥,一个是江湖上名声正盛的青年侠士,两个人平素感情又好,如果因为你生了罅隙,到时候会被指责的人,十有八九是你。”

嗯,有道理。毕竟那两只的知名度要高——不止一点,而且看样子上到皇室公主下到江湖女侠,粉丝一定多的可怕。

恶~~~~

夭红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寒颤,看得渚华一阵无力。

呵呵,耍够宝的夭红笑了,“不要郁闷了,郁闷也没有用啊。麻烦想来又没有人拦得住它。红颜祸水,谁爱说就去说啊,一般人还混不到这个称号咧。再说了,古往今来的祸水们,像什么西施啊,褒姒啊的,有哪一个是自己主动争取这个称号的?还不是无辜被拖到那个位置上。既然这样,就­干­脆安心好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渚华皱眉,半晌,也无奈的笑了。这丫头,就是有一肚子的歪理。

“好厚的脸皮,居然自己把自己和古时候的美女相提并论。”

“那是。我是谁啊?我就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超级美少女!”

拳头好痒,见过自大的,没见过这么自大的。

啦啦啦,敲不到~

渚华被夭红的怪相逗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随你,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说心里话,那两个人你真的一个都没有……”

夭红蹭到渚华身边,挨着他在回廊的扶手上坐下来,一双腿垂下来自在的晃啊晃。

“说心里话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白碧宇那么可爱,我当然很喜欢,徐离敛虽然嚣张了点,但也没那么讨厌。只是,这种喜欢,不足以支撑一个婚姻。”

广袤的宇宙在头顶凝成一片夜空,天鹅绒的夜蓝,缀满璀璨的星。那溢着华彩的银河,怎么看,都比因为悲剧传说闻名于世的牵牛和织女更加美丽。

“婚姻是很严重的事情,两个人的生活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儿戏的解决一桩非关己事的婚姻,和决定自己的婚姻真的是两码事。如果我为了眼下,草草的做了个决定,结果把原本很美好的东西都毁得一­干­二净,那还不如就顺其自然。让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来说去,你就是哪个都不想选。”

“不好吗?大家都有机会啊!”夭红皮皮的说。

“我看等到人家都成了亲,没人要你的时候你怎么办。”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揍。

嘿嘿,“那个时候就嫁给哥哥好了。”

“你以为你今年几岁,说这种胡话。”

“不管,人家就要嫁给哥哥嘛。”夭红化身人形无尾熊整个爬到渚华身上。

渚华笑着接住她,抱在膝上,轻轻抚着柔滑的长发。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温柔文静的莲儿,这个无法无天的夭红反而让人不得不怜爱。也许是因为那隐隐透出来的畏怯和不安。很多时候,她就像一朵开在深秋的花,用拚命的盛开来掩饰凋谢的恐惧。莲儿可以为了封惊云不顾一切舍生忘死,可是怀里的这个,却连迈出基本的一步都不肯。

默默的把娇小柔软的妹妹抱的再紧一点,虽然灵魂不同,但是身体里流动着的同样的血脉却会让她感到安全。渚华知道,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司空图,她绝对不会撒这种娇。也许是不自觉地,她和没有血缘的男子们都保持着特定的距离,暧昧之外,她其实没有给过任何人机会。

夭红伏在渚华温暖的怀底,感觉着来自血亲的抚慰,突然无法控制的,涌上泪意。

无论如何,这个人是真的明白她,如果不是兄妹的话,也许她真的会想嫁给他,也许。

“呐,哥哥。”

“什么?”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这丫头在胡扯些什么?大初一的,哪里有月亮?

渚华诡异的看着她。

“那个,我的意思是,这么美的夜­色­,只用来睡觉太浪费了,要不要看妹妹我表演一段舞蹈呢?”夭红笑得很谄媚。

“表演?我看你是吃的太多睡不着吧。”渚华完全不吃她那套。

夭红吐舌,被识破了。

可是真的好撑哦,下次绝对不要再吃这么多了。

不过好像这种话她说了也有十年了,从来就没实现过。

“唉。撑成这样你就老实一点,等明天找大夫开一副助消化的药给你。”搞成这个样子,她到底是吃了多少啊。

“才不要,那种苦了吧唧的东西只会让我更想吐。”夭红鄙视的皱眉。“我活动一下就好了。”

“你不怕把吃下去的都跳出来就跳好了。”

嘿嘿,不怕,人家她有消化绝招——吃多了的时候就跳那个绝对催眠社交舞——华尔兹,既有利于消化,又有利于睡眠。有十年临床试验检验,绝对好用。

慢慢爬下渚华的膝头,夭红开始随意的哼起慢悠悠的三拍子。

彭恰恰,彭恰恰,彭恰恰,彭恰恰……

踏着轻盈舒缓的舞步,对着虚空,曲起臂弯。

群摆轻扬,长发飘散,旋转间,风生水起,碎钻一样的星空旋转成一片光海,坠落,淹没。

当胃里被充满,身体才有重心;当旋转到晕眩,才可以轻松的睡眠。

一个人的华尔兹,跳啊跳,转啊转的,居然就跳了这么久。

转身的时候看到渚华眼睛里些微的担忧,夭红笑得开心。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真正的孩子的时候,看过的那个童话。

拇指姑娘出生的时候,得到了妈妈无微不至的娇宠,紫罗兰做床,玫瑰花做被,自由自在的漂游在盆子里清澈的水面上,没有任何忧虑。

直到那只丑陋的癞蛤蟆出现。

但是想想看,如果那个晚上出现的不是丑陋的癞蛤蟆,而是英俊高贵的王子,那么,拇指姑娘是会选择跟随王子离开呢,还是留在爱她的妈妈身边?

渚华看不下去的一把拎起转得东倒西歪的夭红,竖目:“下次你少给我跳这种折腾人的玩意,老老实实的睡觉去,明天给我乖乖的吃药。”

嗯~~~~~

夭红在渚华胸前蹭啊蹭的,哼唧着,嗲到不能再嗲,渚华只作未闻,坚定地抓着她回房。

看来明天的药劫不好躲了。

夭红埋着头,笑的好甜。

小二十喽~

啊——

宝宝娇软的叫一声,夭红俯身把嘴里嚼的烂烂的玉米哺喂到他嘴里。

婴儿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湿润的带着­奶­香,小小的舌头滑滑的像条小鱼。

她是恋童癖啊恋童癖,夭红在心里叨念。

只见喂食的和被喂的都满足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司空图蹲在一边抓着根烤玉米大啃特啃,偷空看一眼面前的呣子档,觉得这种时候夭红看起来还是很贤妻良母的。

宝宝还小,不敢让他吃太多,喂了几口夭红就停下了。扫了一眼毫无形象狂啃玉米的司空图,蓦然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可惜了那么好的皮相哦,简直猪神转世。其他人都吃饱去睡午觉的睡午觉,办公的办公,只剩下闲闲无事的她和这个无论怎么吃都不会满足的家伙。

而且最神奇的是这家伙似乎还长了狗鼻子。

每每她兴致来了想做点新鲜花样的时候,十次有八次这家伙都会“刚好”来相府做客,天知道,他每个月大概会“刚好”个十几回,他那个王府八成都快长草了。

看见那白皙的脸上沾满了酱料和玉米上的黑灰,夭红还是笑了,好像一只吃的欢实的小猪哦,哪里看得出这是个王爷呢。

司空图的父亲是武将。那个时候的虞国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盛,当然也没有现在的太平,为了抵御外族的侵犯,也为了扩大安定虞国的疆域,先代兰陵王常年征战沙场。

兰陵王妃本是个坚韧的女子,忍受着长年与心爱的丈夫分离的寂寞,尽心竭力地照顾好儿子和整个王府,让丈夫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但是,就是这样的­操­劳和忍耐,把她原本就不健康的身体磨损的更加虚弱,她甚至没有听到自己丈夫的死讯,因为,重病的王妃和她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几乎是在同时停止了呼吸。

幼年就继承了王位的司空图大概已经记不得那段遥远短暂的,被父母宠爱的岁月了。

当时已经育有一子的渚英夫­妇­怜惜这个幼年失怙的小小王爷,有大半的时间,司空图是呆在这个热闹温暖的像家的地方的。

但是,当小小的男孩子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充满记忆的王府里,安静的对着月亮的时候,那种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空虚和无处凭依的寂寞应该是非常恐怖的吧。

“结果那两个人就没有再来找你了吗?”司空图啃完手里的这根,伸手又摸一根的空档,闲闲问了一嘴。

“有哦,怎么没有。”夭红把吃饱饱想睡觉的宝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轻轻的拍。

?嘴巴又满满塞起来的司空图好奇的看着夭红。

无奈的皱眉,仰头望望天,夭红开始回忆。

也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第二天的晚上,徐离敛就翻墙来了。

看到挂在树上的男人,夭红也没什么惊讶,只是把手里的书放下,平静的看着他。

徐离敛没有表情的盯了她半晌,几度欲言又止。

想来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过去的生命里恐怕还没有遇到过。

不过最后他还是问了:“你不想嫁给我,是因为喜欢了师弟吗?”尴尬的语气,很能唤起普通人的怜悯内疚。

夭红倒是笑了出来,不过小心的把笑容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男人,是很容易恼羞成怒的。

“如果这样的理由能让你接受,你就这样认为也可以。”

徐离敛有一瞬间的疑惑,他不能明白这个女子的想法,即使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

夭红也没有指望他会明白,毕竟两个人之间隔着千年的代沟,再说,就算是近在身边的人,你也未必会了解他全部的想法。

“你是说,你并不是因为师弟或者别的人,只是单纯的不想嫁给我吗?”徐离敛试探地说出让他不太能置信的话。

出身名门,年少有为,又是英俊不凡,风度翩翩。这样的男子无论眼界再怎么高的姑娘见了,大概都会死心塌地吧,而最好的例子就是晓风公主了。

这样不咸不淡的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女子,恐怕是他生平仅见,更何况这女子还不是因为喜欢了其他人,仅仅是不中意他而已。

看着徐离敛有些受到打击的俊脸,夭红忍笑忍得很辛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一下子就可以抓到重点。但是再怎么­精­明强势,感情上,这也不过是一个被女人宠坏了的小孩子。

“其实不是针对你的。”夭红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家对你付出感情,是应该得到尊重和珍惜的。

“令师弟那么信任你,相信你一定对我的事情所知甚详。”不然的话,只凭那一面,应该不会让这个高傲的世家公子如此见猎心喜。

“像我这样的女人,本来就不打算再出嫁。”夭红向徐离敛摇头,示意想要开口的他听自己说完。

“喜欢的人,我嫁过了。”虽然那是渚莲喜欢的。

“贤妻良母,我做过了。”虽然大半是渚莲做的。

“你可以说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我的确是厌倦了,不只是怕,是厌倦。”灵魂虽然换了一个,但是身体却会记住曾经的伤痛。

“在那个让人无能为力的泥沼里挣扎,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回应的绝望感,有那么一次,也就够了。也许你会说你是不同的,但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就像身在一个温暖的巢|­茓­,出去的话可能是柳暗花明,可能是无底的悬崖,可能是漫漫的黄沙路。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不选呢?绕了一大圈,受了一堆伤才能回到巢里,我为什么一定要再去做选择呢,就保持现状不行吗?”呆在这个温暖的窝里,哪怕多一天,都是好的。

徐离敛沉默了很久,他没有受过情殇,也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烈火春风的女子内在竟然是千疮百孔。

虽然出身让他天­性­里带着高傲和霸气,但是年少掌事的经历却让他比常人更加的理智冷静,他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对着夭红平静中隐着淡淡沧桑的脸,他有一种雾里探花不知深浅的感觉,仿佛一脚踩进了一个深深的洞|­茓­。

年轻的女子受了伤,被丈夫无视,会有这么冷静利落的斩断情丝吗。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的怨恨和哀愁,只有深深的平静。她是真的眷恋着这种平静的生活,甚至有种溺水者抓到浮木的感觉。

他看不穿面前清秀年轻的女子,灯影里她幽幽的乌亮长发,似乎隐藏着更深的什么。

徐离敛觉得自己的心被轻轻的束缚了,有什么细细的绕上了心头。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对不起,我会再来的。”

夭红看着那个微微沉重的背影腾跃而去,摇了摇头,苦笑了。

好像是起了反效果呢。

“哥哥,下次不要放人在府里乱跑好不好,人家万一在洗澡怎么办?”朝着虚空扬声说。

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的渚华哈哈一笑。

就是这样了。

司空图努力的把嘴里的玉米全部咽下去,噎得眼睛湿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

夭红很无力的帮他拍拍背。

“不如你嫁给我怎么样?”好不容易逃脱被噎死的厄运的司空图突然天外飞来一句。

夭红要笑不笑的斜斜瞪他,突然摆了一个妖艳的表情凑过去。

司空图被吓得猛往后窜了三尺。

得到一枚超级白眼。

好吧,掏出丝绢低头擦手擦脸,司空图无言的承认,这是个蠢主意。

21~

不知道那夜夭红的话到底在徐离敛心里搅动了什么浪花。他倒是真的没有在半夜翻墙而来过了。只是也没有安生,每隔个三五天就会上门拜访一次,见不见得到夭红也不在意。常常备了­精­而美的礼物差人送了来,玉环,玳瑁,绸缎,罗扇,件件都非俗品,且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意。

这种虽称不上张扬却矜贵奢华的追求,让都城大半的女子都烧红了眼睛。

倒是夭红每次只是淡淡的一笑,让人把东西好好放进库房收着。

渚相和夫人先后探问夭红的心思。

夭红说:“年轻人闹意气罢了,有什么呢,时间久了就淡了。”一面笑得清风明月的,让人大摇其头。

可是徐离敛的追求却直到秋季来临也没有降下温度,直是要势在必得的。

又妒又羡的火烧得都城的女子们心都碎了,见识了这样的男子,还有什么人看得入眼呢。可是,更让人心头火起的是,那个被这样热烈追求着的女子竟然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别说是假以颜­色­,便是只言片语的信笺也不曾回过。求之不得的渴慕渐渐变成了毒火,无数的风言风语满天而来,攻讦着那个被她们深深羡慕着的女人。

夭红听了只是一哂,骂得难听又如何,心里面想的男人会回头看你一眼吗?嗯,也许会,不过那也该是怒目而视吧。

容易移情别恋的人,要来何用?

不容易移情别恋的,这样做不过是白白惹人讨厌罢了。

夭红摇摇头,果然是一群吃饱喝足没事做闲出屁来的千金小姐富家太太。

但是她不在意,家人的处境还是要顾。父兄在朝堂上,母亲在贵­妇­中都有自己的面子在,容不得被人说三道四。

想到这些,夭红微微踌躇了。

不想渚相夫­妇­看了出来,大笑。

“在家抱孙子还来不及,谁耐烦和那些个人搅和。”渚夫人道,“再说,有你爹的面子在,谁敢不给我几分薄面呢?”

“就是,你要是真的铁了心不嫁给那个小子,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渚相捋捋胡子,正好成全了公主和皇帝的心愿,那只老狐狸现在八成在偷笑。

夭红于是放下心来,也笑了。

站在流言吹捧的上风处,徐离敛的心情很复杂。

不是不愤怒的,但是愤怒里又掺着心虚,这种结果难道虽然不是他刻意为之,但是难道就没有他的放纵吗?

和开始时的天真妖邪不同,现在的夭红像深不见底的水,怎么击都不起浪。

坚持不懈地上门拜访,十次里面倒是有七八次见得到,但是十足的彬彬有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半点暧昧也没有。

若是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倒也罢了,偏偏师弟去找她的时候,她多半会点头跟着一起出门。远远的缀在后面,看着男装的夭红自然随兴的和师弟同行,仿若一对璧人,徐离敛的心里纠结着,说不出是酸是苦。

但是却放弃不了,什么风度,在这种关头全都是扯淡。

所以当流言乍起的时候,愤怒之外,徐离敛的内心产生了连自己都要鄙夷自己的激动,甚至暗暗的期待。

那种龃龉的心思,徐离敛每每想起来都要咬紧了牙。

“这样好吗?”白碧宇柔声问,余光里看到人群里的熟悉身影。

夭红慢吞吞的吞下了嘴里的食物,舔舔嘴­唇­。

“有什么好不好的呢?”漫不经心的语调,“我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如果你觉得这样心里过意不去,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白碧宇没有被刺激到,反而低低的笑了,“就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来找你啊。”

夭红挑眉。

白碧宇没有回答,把夭红捧在胸前的一堆杂七杂八接了过来,空出一只手,牵起来。

夭红看他一眼,也不挣脱,随他去。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在人群里挤挤撞撞,亲密的身影刺痛了身后人的眼睛。

一个是张着旗鼓来追,一个是不动声­色­的缠。

本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算是胶着了。

徐离敛不肯退,夭红也不松口。

而另一头和白碧宇虽然十分相合的样子,偏偏两个人又都没有任何表示。

演戏的不急,一旁看戏的也就不客气地给他看下去,顺便顺水推舟,敲敲边鼓。

可是,突然一天,一颗谁也没预料过的石头打破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

那时夭红正在厨房里很有兴致的挥舞着铲子,一边做东西,一边想像大家吃东西的样子,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前提是如果不被人打断的话。

“小姐,小姐——”一头汗的小侍女喘喘的跑进来,声震山河。

夭红被惊的手一抖,撒了一堆盐到菜里。

啧,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封,封——”

“风?”

“封将军上门求亲来了!”

“…………”

二十二

小侍女描述了封惊云前来“求亲”的架势。

用马车招摇的运来的大批礼物,引来无数的眼光。

就连普通富贵之家的下聘都没有这么夸张,小侍女在心里暗骂,一面小心的觑视着小姐的表情。

本来就有很多不利于小姐的流言,这下应该会被传得更难听了。那个将军不是只喜欢公主吗?为什么一定要来招惹他们相府的小姐呢?太过分了!

夭红一面听着,一面把锅里加了太多盐的菜盛出来,余光瞄到小侍女忿忿不平的脸,笑了出来。

“是娘在招待他吗?”

“老爷和少爷也在,封将军来的时候刚好老爷和少爷回府,现在他们全都在前厅。”小侍女看着小姐平静的笑容,微微诧异。

看来是有备而来呢。夭红心道,果然来者不善,可怜爹娘和哥哥,现在一定很不爽。

拎起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啊,还真咸。

夭红吐吐舌头,眼睛转转,虽然咸了,可也不能浪.费。

快乐的朝小侍女招招手,附耳过来。

想把一个人五马分尸却还得笑脸相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正在厅堂上的每一个渚家人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简直憋得要内伤。

封惊云坐的板板的,脸也板板的,上来就非常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然后?没有然后啦。然后他就这么直不隆冬的盯着渚相夫­妇­,一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的样子,很是理直气壮。

他XX的。

渚英的肚子里一篇­精­彩的国骂几乎顶到嘴边。想他的兄弟温文儒雅,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开化的东西,可怜他痴情的小女儿,居然就折损在这个石头一样的男人手里,这口气他还没有咽下,现在这小子居然好狗胆还敢上门提这种痴心妄想,真是欺人太甚!

渚夫人睨了一眼渚英近乎狰狞的笑容,轻轻的拍拍丈夫的手,安抚他快要失控的情绪。

但是转过头来对着封惊云时,也忍不住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这孩子,实在是太让他们寒心。

“封将军,多谢你对小女的抬爱。但是婚姻大事,怎能草率,等我们和小女商量过以后再给你回府如何?”温温柔柔的语调,看似商量,却疏离淡漠的透着冷冷的拒绝。

“不用商量了!这件事没有人会答应!你可以走了,把那些东西也一并带走!”还不等封惊云有所反应,渚英就忍无可忍的跳出来大吼。开玩笑!他堂堂当朝一品大员,位极人臣,根本用不着跟这种不入流的小子客气。

本来他和封惊云的父亲结义情深,封惊云少年失怙,虽然相遇之时已经战功累累,做了将军,但想必也曾经吃了不少的苦。他耳聪目明,自然看出这小子眼睛里只有晓风公主,本想着要是能成就一段美事也好,至于两家的婚约,那都是多年前口头上随意定下的,算了也就算了。谁想到他居然真的上门求亲,而女儿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对他一往情深,无奈之下渚英也就允了他们的婚事,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是,可是,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好好的一个白荷般娇柔宝贝的女儿,竟然就……

看在已故的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分上,他才让那个没了良心的小子安稳的活到今天。但是,妄想他在把女儿交到他手上,那真是死都不要想!

封惊云当然感受得到渚家人不善的语气和怒火,不过他并不在乎,就像他也不在乎是不是能娶到那个“夭红”一样。对他来说,只要“夭红”不会嫁给徐离敛就可以了,方法有很多。

渚华冷冷的盯着封惊云面无表情的脸,暗暗咬牙。

渚夫人拦下了暴跳的渚英,但是火药味浓厚的厅堂里,气氛还是紧绷到一触即发。

跑到门口的小侍女被这种气氛吓得僵硬,颤抖的蹭到夫人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渚夫人惊讶的扬眉,转念一想,便放松了下来,还有些想笑的意思了。

让小侍女下去回复,渚夫人一脸和蔼的看着封惊云,道:“红儿正好准备了膳食,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也好有个机会让红儿和你交流一下,你看如何?”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渚英父子惊归惊,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那个小魔头的主意,不由得脸部抽筋。

倒是封惊云明显不太能理解这个突然峰回路转的“好运气”,总是冷冻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愣,虽然马上变回那个冰冰冷冷的样子,还是被有心人逮到并且大肆偷笑。

一群人转移到花厅的时候,夭红已经吩咐人布好了菜。

时令的鲜艳花朵开在花厅四周,映衬着­色­香俱全的菜肴更令人食指大动。

夭红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端庄娇羞的立在一旁,将一众人都让进了座位,自己方才落座,恰巧正对着封惊云。

所谓的夭红,绝对就是渚莲,他曾经的妻子。

只一眼,封惊云就肯定。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渚华和司空图的那一套说辞,倒不是因为他­精­明仔细,而是那实在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谎言,只能唬唬局外人。但是,可能就是太过漏洞百出,反而让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有人会扯这种谎,反而信以为真。

不过,即便他不知道那是个谎言,见到夭红本人之后,也依然会这么肯定的,因为,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一直安静的影子一样停留在背后的女人,在某一天突然改变。

她的眼神不再永远围绕着他转动,即使短暂的停留在他身上,也往往充满了不掩饰的恶意。

除了戒备和一点点惊异外,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脑子里竟开始对这女人有了印象。

虽然没有刻意,但是只要微微回忆,那无论是在雨里还是在火里,都奇诡绮丽的舞姿就会清晰的出现,仿佛是充满野­性­的妖美的女人化身成的艳兽,在他心里抓出的痕迹。

夭红端庄的笑着,十足的像一个深闺小姐。但是身为武将的封惊云还是可以轻易的发觉那掩藏在外表下的一点点邪气。

被封惊云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夭红似无所觉,浅浅的一哂,由得他去看。

渚英虎着一张脸,不肯说话也不肯动,看得渚夫人肚子里好笑。

只怕不是气的不肯吃,而是根本不敢吃吧。不过她倒也不敢真的动筷,谁知道这丫头在里面搞了什么名堂。

一堆人盯住封惊云,心中独白:都是因为你,才害的我们吃个饭都要提心吊胆的,你不吃谁吃!

“封兄,请。”渚华一反常态的热情招呼。

“对啊,尝尝红儿的手艺怎么样。”渚夫人跟进。

“哼。”渚英用鼻子发气音,大有不吃亲事就不要想谈的架势。

封惊云再傻也看出事有蹊跷,何况他还真是不傻。

双手一拱,面容恭谨,道:“岂敢,岳丈先请。”

渚英白他一眼,“少来这套,我可当不起你的岳丈,要吃便吃,不吃就给我滚。”

封惊云被堵的面上无光,脸­色­依然不改。

记忆里头这女人总是会做一些东西给他吃,味道好像都还不坏,想来她也不会下毒,吃就吃好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举起筷子挟了一箸菜,还没送到嘴里。只见一条白影晃过,即到他身边,抢了筷子就往嘴里吞菜。正是那个食神临世的司空图。

“俄讷讷呢艾哈俄合乎。”居然请这家伙不请我,太过分了!

嘴里塞得满满的像只鼹鼠,还要嘟嘟囔囔的抱怨。谁想到刚嚼了一口,就天女散花般的喷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夭红。

非常优雅的从头上拈下一片菜叶,眼见司空图四处找东西“救火”,情急之下抓起汤盆灌了一口。十分清楚那个汤的威力,夭红迅速的闪开,果然,这次司空图喷吐的更加厉害,堪与鲸鱼一较长短了。

拍拍胸口,压压惊,目瞪口呆的众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同情的看着不敢再随便放东西到嘴里的司空图猴子一样原地跳脚,一起向夭红投出疑惑畏惧的目光,她究竟是放了什么到菜里啊!

还没等问题出口,却惊见夭红俏脸煞白,十足委屈的红了眼眶。

“封将军,你太过分了!”啊?!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封惊云皱起眉头,瞪她。

“我素来敬仰将军的威名,又想将军本是渚莲姐姐的夫婿,能得将军垂青,实乃三生有幸。因此不自量力的想亲手做几个菜让将军尝尝,夭红的手艺确实粗浅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将军也不能如此折辱于我啊,这让小女子以后有何面目见人啊。”眼泪似珍珠水晶一样在眼眶里打转,泛着莹莹的光彩,雪白贝齿紧咬着下­唇­,像一朵一碰即折的较弱花朵,躲在哥哥的身后,微微发抖,真是人见人怜。

这下连司空图都愣住了——舌头还吊在嘴外面——栽赃!这是活生生的栽赃!

封惊云青着一张脸,冷冷的愠怒,,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说。

居然玩这种把戏!封惊云有种从来没了解过这女人的感觉。

这种想也想不到的暗亏除了吃下,还有什么办法,难道等渚英渚华帮他澄清吗?

“就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小子,我女儿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找茬,给我滚!”渚英只会很快乐得给他落井下石。

渚夫人扯扯他的袖子,再怎么说,他也是翼儿的亲爹,还是得给人留点面子,虽然她也很想笑。

“实在是抱歉,扫了你的兴,不如等下次我带翼儿去看你的时候再给你赔礼吧。”

封惊云眼神一凝,带翼儿去看他,这是叫他以后都不要找理由上门吗?

余光瞥见夭红亲昵地偎在渚华身边,让渚华帮她整理仪容,­唇­边带着淡漠的看好戏的笑。

心中明白,求亲是不可能被答应的,正如他开始所料。只是,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真的绝情如斯,扫了一眼那些狼藉的菜,一个带着期待眼光帮他布菜的身影一瞬而过,竟隐隐的牵起一丝近似怀念的波动。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封惊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徐离敛决心不弱,若是真的被他打动了那女人,夭红笑靥如花的依偎在徐离敛怀里的画面浮现,封惊云暗暗的握拳,看来要再寻别的办法了。

二十三~

“你到底往那些菜里加了什么东西啊?”渚华拿一条布巾仔细地帮夭红擦掉头发上的水分。这丫头洗了澡出来刚好碰上宝宝睡醒吃完­奶­,一大一小好像两块面团揉在一起,粘的不亦乐乎,根本把擦头发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啊,这个嘛~

夭红把脸藏在宝宝柔软的小肚子里,偷偷的吐吐舌头,瞄一眼司空图哀怨的表情,咬住了嘴­唇­拼命忍笑。

“那个,好像放了半瓶醋,半罐盐,一整瓶胡椒粉……”每说出一样,司空图的脸­色­就青一分,胃里面好像烧开的水,滚着滚着的往上翻。这丫头整死人不偿命啊!

“还有……”还有?!渚华看一眼痛不欲生的司空图,连忙低下头掩饰嘴边的笑意。

夭红挠挠头,“还有,好像我顺手把那瓶料酒也全部倒下去了。”事实上她还特意用半斤大料煮了汤放下去,不过为了某人的承受能力着想,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吧。

“啊——”怀里的宝宝娇­嫩­的叫了一声,大眼睛湿漉漉的黑,宝石一般。

好可爱哦,怎么会这么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

夭红忍不住把脸埋进宝宝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小身体里左揉右揉,恨不得一口一口地把他吃进肚子里。

渚华怕抓痛了她,连忙放开手里的头发,无奈的摇摇头,和司空图对视一眼,纵容的笑了。

“哎,看来以后要到这里吃饭还要仔细自己的­性­命才行。”

“对啊,最好签下生死状,毒死皇亲是重罪呢。”

三个人一起大笑,宝宝不明所以的也跟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可是想起来就不甘心,居然替那个家伙当了倒霉鬼。”司空图鼓起腮帮子。

撒娇这种东西果然还是漂亮的人做起来比较赏心悦目,司空图清秀绝伦的脸,鼓起来就像嘴巴塞满东西的大白兔子,让人看了更想欺负。

“谁让你看见吃的就像饿死鬼投胎。”渚华耻笑他。

“就是,真要是有好吃的,哪次少了你的啊。”夭红跟着撇撇嘴,害她整不到人,不过算了,有气到他她也开心。

司空图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大睁着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泛着莹润的光彩,活像个大号的宝宝。

“好啦好啦,不要再生气了。”夭红好笑的哄着他,“来啦,宝宝亲亲大宝宝,不生气了。”

抱起宝宝凑到司空图的脸上,宝宝非常合作的叭嗒一声,在司空图的脸颊上印了个大大的口水印,亲的装可爱的某人立时喜笑颜开,一把抢过宝宝,把脸贴上去乱揉一通。

夭红见状,转过身,无声的朝渚华做了个口型。

大猪小猪落一盘。

渚华将脸转到一边,笑给院子里的合欢看。

“碧宇。”徐离敛看见立在窗前写字的白碧宇,略略不自在的唤了一声。

“师兄。”白碧宇搁下了手中的笔。

阳光透过窗棂筛落一室明暗交错的斑驳,两个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白碧宇平静的看着徐离敛,眼神­干­净清澈的仿佛三月晴朗的天。

徐离敛微微一颤,有一瞬间竟然想起那一晚的月光下,夭红灿若寒星的眼睛。

“师兄有什么事吗?”白碧宇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渐渐形成的僵局。

“不,没什么大事。”徐离敛整整心绪,慢慢踱到桌前。宽大的酸梨木长案上摊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正是白碧宇刚刚写下的几句诗。

黄诗塔前江水东,

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

可爱深红爱浅红。

这是杜子美的一首桃花诗,被白碧玉用隶书誊写下来。

白碧宇的行书骨骼清奇,流畅飞逸,潇洒之中带着一丝清丽,刚好暗合了这首诗的意蕴情境。

徐离敛赞叹的神情在看到最后一句时顿了一下。

红,无声的叹息,闭了闭眼睛。

“你可听说了前几日封惊云到相府求亲的事。”徐离敛问道。

“听说了。”白碧宇答,想到都城里和这消息一起流传的不同版本的流言,忍不住涌上笑意,一定又是夭红的杰作。

徐离敛眼神锐利的发觉了师弟­唇­畔不自觉上扬的弧度,心里略微收紧,开口的声音不由冷沉了几分,“我就是来和你商量这件事的。”

白碧宇不解的回视。

“你大概也听说了,都城里最近有很多不利于夭红小姐的流言,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虽然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事关女子闺誉,我想,这次邀请夭红小姐回师门观礼的事情,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按照惯例,每一次进京朝拜他都要在都城呆上三个月才能离开。若是夭红的­性­子,应该会打算一边游玩一边到贺兰山去,这样的话,这个月内就要起程,而他就势必不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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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徐离敛有生以来,无论是少年时的习文学武,还是后来和虞国上下乃至海外蛮夷的商人谈生意,甚至于同九五至尊的皇上打交道,都远远没有现在来的紧张。

在那个女子面前,他没有任何把握。她没给过他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却和自己的师弟举止紧密。而他,也从来没见过他那一贯以温和有礼著称于师门的师弟,在同什么人在一起时,脸上会露出那种纯然放松的开怀笑容。

白碧宇定定看了看自家师兄,眼中滑过一丝笑意——从没见过谈笑可用兵的师兄这么形于外的情绪呢。这是,吃醋?

“多谢师兄提醒,这件事,我会好好同渚相和渚侍郎商量的。”

徐离敛的脸上蓦的发热,一阵狼狈,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话题。

白碧宇非常体贴的帮他找了借口,让他得以全身而退。

看着徐离敛匆匆而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头,白碧宇将视线移回了先前写下的诗句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小字。

微风送过不知名的花朵的香气,说不出的清新甜腻。

窗外,秋高天远,碧空如洗。

二十四

“这里真安静。”

夭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晨的水泽边,还弥漫着浓浓的雾,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依水而生的植物所特有的迷蒙的香气。

白碧宇微笑,同她并肩站着,静静的望着面前这片平静的湖水。

天还不曾大亮,隔着|­乳­白­色­的雾气,只能隐约的看到湖心的小小岛屿和岛上的亭台那金红­色­的飞檐。水声响动着,一漾一漾的Qī.shū.ωǎng.,以一种温和的韵律。

“可惜没有船,不然能到湖心的亭子里去看看,应该会很美。”夭红感叹。

白碧宇转过头来,笑道:“你真的想要到那岛上?”

“怎么?你有办法?”

“办法是有,只是会稍稍失礼。”

夭红不解的看着他。

“得罪了。”白碧宇一揖,忽然伸手揽住夭红的腰,双足一蹬,飞跃起来。

夭红一惊,伸手环住白碧宇的肩颈。

白碧宇的轻功极好,无声无息的掠过水面,淡青­色­的披风飞扬而起,像一只巨大的水鸟。

夭红从惊讶变成了惊喜,没想到电视电影上那些高来高去的轻功真的可以做得到啊!

放松的倚在白碧宇的怀里,那看过去文雅清秀的人出乎意料的有一个结实的怀抱。浓浓的雾气将世界区隔在外,一瞬间,仿佛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而已。

白碧宇小心的控制着力道和方向,­精­准的在水面上点了几回借力,余光里看到夭红几分迷醉的神情,不禁心旌一动。

风儿扬起了她柔细的乌发,白­色­的衣裙上染着极淡极淡的樱红,映着莹莹的雪肤,仿佛是开在清晨里的一株娇艳的花朵。

白碧宇不敢多想,几个借力之后落到湖心小岛之上,轻轻将夭红放下地。

“好轻功!”夭红赞了一声,由衷的。“我从来不敢想象这种事情人类真的做得到。”

“多谢姑娘盛赞,在下愧不敢当。”白碧宇玩笑的作揖。

夭红笑着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打量起身边的景致。

小小一个岛,放了一座亭子就不剩什么了。不过,这倒也别有一份奇趣,竟似湖中平白长出一个亭子来似的,人在亭子里,就好像浮在水面上一样,好玩的很。而且,虽然这里甚为偏僻,湖小岛小的,这亭子却属实建的­精­致不俗。用料考究,设计细腻,简单的造型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颇有一种大巧若拙的感觉。当中一张石桌几张石椅,不只是用了什么石材,白皙中透着莹润,好似玉石一般。

“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的啊?”夭红兴奋的很,“连我这条地头蛇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去处咧!”

白碧宇道:“其实这里并不是我发现的。”

“哦?”

“这里本是师兄无意中发现的,他很喜欢,就向皇上禀明,求了来。这座亭子也是他照自己的设计命人建的。偶尔我们都在都城的时候,会相约到这里消磨时光。”

“原来是这样啊。”夭红了解的点点的头,挑起一边眉毛,“看不出来,令师兄还很多才多艺。”

“是,师兄原就是师兄弟里最出­色­的人物,堪称人中龙凤。”

“那倒也看得出来。”夭红眯起眼睛,慵懒的捡了个犄角的位子,靠着柱子蜷缩起来。果然起得太早了一点,好困。

白碧宇看着刚刚还兴奋的不得了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滩泥,无奈的摇摇头,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围在身上,都城虽然气候温暖,但是秋天的早晨还是有些寒凉的。

夭红也不客气,径自将披风裹紧了,让水面上柔软的风吹着,居然就这么眯着了。

看的白碧宇哭笑不得。

本来是两个人出游,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看着一只贪睡的猫儿。

可能是身后靠着的柱子太硬,硌的不舒服,又或是湖面上过于寒凉,夭红翻来覆去不停的折腾着,皱着眉头,睡的很痛苦,偏偏又不肯睁开眼睛。

白碧宇看了半晌,终于投降。

走过去把夭红抱起来,用披风裹实了,整个人揽进怀里。自己则坐在她原来倚着的地方,帮她调整了姿势,让她可以睡得舒服点。

果然,白碧宇的身体舒服多了,身体结实而有弹­性­,散发出的温度让夭红的脸上慢慢的升起酣睡的红晕。

虽然是被当成枕席来用,亦是佳人在抱。

白碧宇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小心的让那个柔软的带着淡淡香气的身体更加的熨帖进自己的怀抱。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觉得似乎有某种长久的空虚被满足了。

夭红在他的臂弯里蠕动了一下,又沉沉的睡过去,睡相憨甜的像个孩子,让人想要咬一口的可爱。

等到夭红大小姐睡到满足,太阳也早已升的老高,浓雾散尽,小小的湖,纤毫毕露。虽然也是浓翠殷红波澜动,却已少了那一份雾中的朦胧之美。

结果,好好的一场景致就这么被某人睡了个­干­净。

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也不可惜啊,毕竟人家也有舒服的睡了一觉。在那么有情调的地方睡觉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享受呢。

夭红慵懒的伸伸懒腰,只差没抖抖毛。

白碧宇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水亮亮的。

路程还蛮远的,所以驾了马车来。

回去的时候夭红饿了,索­性­驾了马车先到早市上饱食了一顿,方才打道回府。

“说起来,去贺兰山的事,什么时候准备启程啊?”趴在窗口看风景的夭红忽然想起来。

最近麻烦多,出门避避风头也不错。

“随君所愿。”白碧宇温和的答。

“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是令师兄也同行?”

“如果是近日启程的话,师兄应该尚不能离京。”

“这样啊。那就是浪漫的两人行了,哇,岂不是很像蜜月。”夭红不正经的挤眉弄眼。

白碧宇忍不住微笑,她总是有这么多古灵­精­怪。

“所以,需要征得渚相的同意才是。”

“征什么呢?这次可不是绑架了,总该让奴家带个随身女侍吧。”白碧宇脸上微微一红,夭红只做没看见,“放心,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爹和哥哥都不会有意见的。”事实上就算是孤男寡女,他们大概也会很有信心地认为她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比较高吧,夭红嘟嘟嘴,想起家人的调侃和司空图那幅扭七扭八的古怪鬼脸。

“说的是呢。”白碧宇轻声笑了出来,一直被误导,跌进沟里去了,全忘了堂堂宰相府的小姐怎能像那些江湖女侠,当然是要带着随侍的。

“那就烦请小姐准备一下,在下近日当到相府拜谒,知会渚相之后才好出发。”

“我知道了,你动作也要快一点哦,人家最讨厌赶路了。”夭红意有所指的在某些词眼上加重语气,引得白碧宇苦笑连连。果然像猫儿,报复心真重,这么记仇。

夭红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大睁着一双杏眼,睫毛还一眨一眨的咧。

本来嘛,出门旅游,赶来赶去的还有什么好玩的,不好玩的话,那还不如­干­脆在家里陪宝宝玩。

白碧宇不禁有一种被打倒的感觉,手心痒痒的,觉得夭红­嫩­­嫩­的腮帮子看起来很招人捏。

大概是有点“目露凶光”吧,夭红颇为戒慎的盯着他。

恰好此时马车停住了,相府到了。

LUCKY !

夭红在心里比出胜利的手势。

她得意地笑,她得意地笑。

嚣张的样子一直持续到到了相府大门口,白碧宇抚额叹息,真是自找苦吃。

谢绝了入府的邀请,目送着夭红背影消失在门里,方才上车离去。

回到徐离敛的别苑已是将近晌午,错过了午膳时间,腹中饱涨的白碧宇拒绝了管家帮他重做午膳的好意。

别苑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也不知徐离敛是否在府中。

#奇#白碧宇回到客房,看着窗外的花木,脑海中回想起适才的情形,竟立在窗前发起呆来。

#书#“公子,公子。”小厮连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竟然连警觉心都没剩下,这神出的也够了。

“有什么事?”

“是相府送来的书简。”小厮恭敬的呈上一封书信。

白碧宇接了过来。

信封上是清丽的簪花小楷,一见就知是出自女子的手笔,连忙拆开。

洁白的纸上只得寥寥数语:

君为高岭雪,

妾非杨花絮。

妾以诚待君,

盼君以诚报。

白碧宇读罢,眸子一暗,黑的不见底,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一双狭长的凤目里宝光流转。

二十五~~

“一大早就出去,玩得很开心吧。”­阴­森森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里幽幽的飘过来,夭红被吓得全身一抖,差点炸毛,毛笔在纸上拖出一条粗黑的尾巴。

“你搞什么鬼!”怒瞪一眼假装背后灵的司空图。

俊美的脸扭曲成一颗包子,非常之哀怨的。

夭红无奈的皱起眉毛,“这次又怎么了。”

“两个人到处跑还不够,现在居然写情书,你喜欢那个师弟对不对!”

这是什么表情啊,一幅深闺怨­妇­的样子。

夭红揉揉僵硬的后颈,觉得十分非常以及极其的无力。

这个家伙真是传说中以翩翩风采和俊美绝伦的容貌而闻名于世的兰陵王吗?

有谁能想到都城女子的梦中情人,其原形是这幅德行的。

她也是喜欢美男子的普通女人啊,拜托偶尔也让她享受一下其他人都享受得到的待遇好不好,至少让她看看“正常版”的兰陵王是个什么样子的吧。

“快点说,是不是!”好像被一只巨大的猫撒娇,司空图只差没整个人巴上来缠着她。

在家里调侃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司空图只觉得夭红要被抢走了,浑身都像长了刺,感觉很郁闷。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莫名的很生气。

叹口气,双手爬到司空图的头上一阵蹂躏,把好好的发髻搞得乱七八糟,顺便到那两边­嫩­­嫩­的脸蛋上左捏右捏一通。

看着被捏出泪光又不敢反抗的司空图,心里很满足,虽然没什么眼福,不过这种福分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生什么气呢?”夭红温柔的笑,“我又不是根­肉­骨头,谁抢了就是谁的。”

­肉­骨头?

司空图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说他们是狗吗?

瞪起双眼刚想要抗议,对上夭红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种极淡的厌倦轻轻笼在她的眉眼间,那么自然的,好像从来就和夭红如影随形的存在着一样。

司空图觉得心口被针刺了一样的锐利的痛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夭红轻轻拍了拍司空图的脸,翘了翘嘴角,转身回到桌前。

换了一张纸,重新开始写。

“你……”司空图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的开口。

“你放心,这东西和情书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两码事。”夭红说道,头也不回的继续写。

“既然不是……那么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呢,还要写信。”司空图不解的问。

夭红笑笑,很迅速的写好了几行字,将墨迹迎风晾­干­。

“因为,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虽然发明了语言来沟通彼此,但是绝大部分的时候却用它来行骗。想说的说不出来,说出来的又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才要用写的吗?”

夭红偏偏头,翻翻眼睛。

“写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基本上想骗人的时候,什么都一样可以用来骗人。我用写的,只是纯粹的因为有些话不好当面说就是了。”

司空图的脸­色­蓦的沉了下来,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可能会伤害到夭红的蛛丝马迹。

“他做了什么?”

夭红回头睨他一眼,抿抿­唇­畔的笑意,取一只信封将写好的东西装进去封好,唤了人来,吩咐他将信送到徐离家的别苑去。

司空图沉默的看着她将这些事做完,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不要那么敏感嘛。”夭红眨眨眼,“他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做。”

司空图怀疑的盯着她。

“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发誓好了。”有模有样的举起一只手来。

“不要玩笑。”把夭红的手抓下来,“我不是在和你说笑。”

原来这家伙严肃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啊,很有魄力呢。

欣赏着司空图难得的美男子原貌,手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道。

“我是说真的。”反手握住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而且,就算真的有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我就会好好站着,等着人家来欺负吗?”

司空图看了她半晌,慢慢放下心来。

“啊,对了。中午吃过东西了吗?”

司空图摇摇头,之前一直烦烦躁躁的,根本不记得这种事。

“真是不乖的小孩,那我做好吃的喂你吧。”

司空图马上双眼发亮,身后仿佛还有一根尾巴在不停的摇。

夭红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来。

眼见着心情郁闷了一天的司空图被夭红三两下就哄的开开心心的,渚华笑道:“你都快要成了他的­奶­妈了。”

“可别这么说,人家还年轻得很呢。”夭红连忙否定。

渚华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夭红吐吐舌头。

“和白公子一起出去,开心吗?”

“你不会现在才想起来吃醋吧,老哥?”

渚华白她一眼,已经根本懒得再敲了。

好吧,是她自己无聊,夭红撇撇嘴。

“我说哥哥,男人都这样吗?”

“怎样?”

“喜欢试探,强烈的独占欲和控制欲。”

渚华扬起一边眉毛,看着她。

“不过说起来也无可厚非,是我的话,大概也会先确定那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吧。”夭红自嘲的笑笑。

“水至清则无鱼,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就别太失望了,“好在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那当然,你老妹我最近命犯桃花啊,这算走运呢,还是不走运啊。”夭红抬头看看渚华,笑嘻嘻的倚进他怀里。

“少说这些不三不四的,我看你就活该嫁不出去。”

“那就赖着哥哥,赖着哥哥。”得意地哼哼。

“赖着他­干­嘛。”司空图从盘子里抬起头来,嘴上油亮亮的,还蛮­性­感的呢。

“我可是非常愿意养你一辈子。”

“是是是。”好气又好笑的和渚华对视一眼,“只要肯做好吃的喂你,要你怎么样还不行。”

简直没救了。

“果然知我者夭红也。”这脸皮果然很厚,“今天的点心很不错,可不可以再来一盘?”

“你是猪啊!”两个人齐声大吼。

今天的宰相府也还是一样的热闹滚滚。

什么桃花运,桃花劫,天赐良缘,如意郎君的,统统都给老娘让出一条路来。

有什么,比眼下的快活更重要!

二十六~~~

“看见小姐了吗?”渚夫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抓过夭红房里的小侍女问道。

“从晌午就一直找不到小姐,怕是出去了。”小侍女苦着一张脸。

“诶,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去,现在外面……”渚夫人皱紧眉头,一口气梗在胸口出不来。

叹口气,坐在椅子上。

算了,反正这种事情也瞒不住,早晚都会传到她耳朵里。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不过,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渚夫人向来温柔端庄的脸上添了一抹凝重的怒­色­。

“红儿,红儿——”渚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面高声叫着,后面跟着一样面­色­凝重的渚华。

“不用叫了,已经出去了。”渚夫人迎了出来。

“哎,怕什么来什么,这丫头——”渚英无奈的摇摇头。

“也不用太担心,红儿她,并不像一般的姑娘家。”渚华宽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种事情,毕竟太伤人。”渚英还是担心。

渚华想到那些仿佛在一夜之间传遍都城的流言蜚语,一时也是眉头紧锁。

本来就有的那些传闻大多是绘声绘影,穿凿附会的东西,虽然有一些眼红妒嫉或者心怀不轨者的添油加醋,基本上还是不怎么打紧的。

但是这一次的就完全不同了,这分明是有心人刻意散播出来,专门针对夭红的。

不然不会传得那么快,也不会那么恶毒。

这是要把夭红逼出都城啊。

正当三个人都静默不语的时候,一阵颇为轻快的脚步嗒嗒嗒的传进来。

抬头一看,正是换了男装逛大街回来的夭红大小姐。

“爹,娘,哥哥。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不会是专门在等我的吧。”夭红眨眨眼睛,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渚英疑惑的瞪着她,难道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为什么笑不出来?”夭红挑眉。

“你不是上了街,难道什么都没听说?”渚夫人也问道,现在不是应该正传得热闹吗?

“听说?啊,你们说那个啊,哈哈,我还正要和你们说呢,原来你们都已经听过了啊。”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啊。”渚华手痒的敲了她一个响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正经。

“噢。”夭红捧着头哀叫了一声,“真是的,人家现在是可怜的受害者耶,为什么还是要挨打。”

“你还敢说,你从头到脚是哪里有受害者的样子?”渚华横眉。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闹了。”渚夫人喝了一句。

“是。”夭红吐吐舌头,乖乖的坐到渚华身旁。

“红儿,你都在街上听到些什么?”渚夫人试探的问。

“嗯,出不多就是相府义女本是贪图荣华富贵的投机小人,可怜四个大好青年识人不清,被妖女玩弄于股掌之上,之类之类巴拉巴拉的。”夭红轻描淡写的概括了一下,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那红儿你听了,没事吗?”渚夫人小心的问。

“放心放心,我完全没事。”夭红看一遍大家担心的表情,笑得非常灿烂。“事实上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其余三个人眼睛里浮出大大的问号。

“你们想想看啊,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耶,还在那里非常热情口沫横飞的大肆跟我讲我的八卦,不是很有趣吗?”事实上她当时憋笑到差点内伤。

看夭红一脸兴致勃勃外加得意兮兮的表情,这边一直担心不已的三个人突然一阵无力——他们这是为谁着急为谁忙啊。

“哎呀,不要这样嘛。”夭红开始撒娇,“人家是真的不在意啊。”只要没有伤害到你们,就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对了,司空图怎么没有来,遇到这种事,他居然会不来凑热闹?”夭红对这点还蛮惊讶的。

“他怕这个时候来,会雪上加霜。”渚华道,想想,竟然也觉得颇为好笑。

如果说夭红将谁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话,那这个只要一闻到香味就丢了魂的好吃王爷大概是最为“名符其实”的了。

夭红瞥一眼他嘴角的笑,眼睛一转,大致就猜到他在笑什么。

“那,哥哥。”像条小蛇一样凑过去,“徐离敛,白碧宇,封惊云,司空图。下一个,你也要小心喽。”

“什么意思?”

“毕竟,在人家眼里,你只不过是我的‘义兄’而已哦,要小心别让我把你也‘玩弄’了才行呢。”说着,还伸手到渚华下巴上挑逗的一摸。

咣!

果然没有意外的被铁拳敲出亮闪闪的一个包和两泡泪。

夭红抱着头缩到渚夫人身边去装可怜。

看得渚夫人和渚英又好气又好笑,他们根本就是白担心了嘛。

“老哥。”渚英夫­妇­离去之后,夭红唤住了也要离去的渚华。

“怎么了?”渚华问道。

“能不能帮我查到那个源头。”

渚华挑眉。

“虽然不在乎,但是不表示我就不生气。”常言道,有在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偏偏老娘她耐­性­差得很,比保鲜膜还薄个一百倍。

“噢,那你究竟是气有人给你找了麻烦,还是气你可能会没有办法和白公子一起去贺兰山啊。”

“不愧是老哥,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比喻,渚华暗自摇头。

“两种都很可气,不过,就是暴风雨也不能阻挡我前行的脚步!”夭红摆出一副娘子军团向前进的架势。

“所以就算这样你也要去。”

“当然要去了,所以要先把‘后顾之忧’解决掉。”鲜红的舌头伸出来,缓缓的舔过红润的­唇­,有一种嚣张的嗜血的妖美。

真是没有创意的家伙,使来使去就那么一招半式,难不成是在对她怜香惜玉?不过手下留情了,嘴上可没留什么情分。

恭喜你,你的目的达成了。

老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二十七~

天气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在过午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下了一场太阳雨。

徐离敛独自坐在酒家的二楼,守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雅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外面的熙熙攘攘被暂时阻隔。

徐离敛慢慢啜饮着杯中的醇酿,混合着甘甜和辛辣滋味的液体在­唇­齿间流连,隐隐的,重叠着那一缕在心头萦绕不去的香气。

低缓的,发出自嘲的笑,他居然也会变得这么可耻的多愁善感起来,要是让家里那些人见了,怕不要以为天要开了。

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想要把杯中的残酒饮尽,忽然发觉一个熟悉的身影,惊了一下,定定的呆住。

夭红就那么站在楼下,一身青­色­的男装,仰着脸,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公子,眼角却含着极淡的媚。

阳光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打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徐离敛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

夭红看着徐离敛傻不隆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细碎的笑声好像风中的玲珑一样清脆,把徐离敛的神志唤了回来。

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了不明显的红晕,饶是徐离敛平日里再如何气定神闲,这时也不禁尴尬。

桌上只有一壶酒和一个杯子,连下酒菜都没有一盘。

夭红惊奇地挑起一边眉毛。

徐离敛低咳一声,换了小二来,叫了几个酒家里的招牌菜。

夭红像只好奇的猫儿一样,转着眼睛在雅房里左看右看。

徐离敛凝视着她。

两个人竟一时无语。

不多时,小二将菜送上来。

一道核桃仁煨鸭,一道玉兰豆腐,一道甜口舌的杨妃蛋。

素素净净的菜品,用雪中带青的瓷碟子盛了,溢出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更形诱人,让本来并不饿的肠胃也忍不住生出食欲来。

这徐离敛果然是世家出身,品味和矜贵低调但奢靡的渗透了每一分小细节。

拿起白瓷的小碗,仔细的帮夭红盛了一碗杨妃蛋,递过去。

夭红笑眯了眼睛,接过来,也不道谢。

就着碗口抿了一口,顺滑的蛋羹迅速流过咽喉,落到胃里,却在口中留下鲜甜无尽的余味。

“好吃。”夭红赞道。一面拿了碗,也帮徐离敛盛了一碗,递过去。

徐离敛微微一愣,方才伸手接了过来。

疑惑的看着夭红,夭红却只是一径的笑,一双眸子里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彩,盯着他,仿佛要从里到外看个遍。

她总是这么直直的看着他,全不知害羞是何物,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

徐离敛缓缓的敛了长而浓密的睫毛,想起了那个午后,浓翠的树影中­精­灵般坠落的瞬间。直到现在,嘴­唇­上似乎还遗留着彼时的香气和温润的触感。

夭红斜斜撑着一边脸颊,看着徐离敛迷离的神情,微微翘起了嘴角。

“你喜欢我吗?”

徐离敛猛地惊醒,愕然盯住她。

“你说……”

“你喜欢我吗?”立刻很清晰的重复一边给他听。

徐离敛忽然觉得自己在夭红面前越来越像个毛头小子,一次又一次,被她带来的惊奇搞到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喜欢你。”他放弃再撑着那张成熟稳重的假面,在感情面前,或者说在夭红面前,那是完全用不到的东西。

“你要想好了再说哦。”夭红并没有满意或得意的表情。

“我想我很清楚。”徐离敛道。因为清楚,所以才在面对的时候越来越不知如何是好。他对面前的这个女子没有办法,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碰到,却不能揽在怀里。

“不是这个。”夭红摇头。

“你当然是清楚你自己心情的。”夭红道,“但我让你考虑清楚的,是后果,和我在一起的后果。”

后果?徐离敛疑惑。

“你是说……”

“不关任何其他的事情。我说的,只是我们两个人。”

徐离敛静静的看着她。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在一起,我不会容忍任何形式上的背叛。如果我没有爱上你,那么当你背叛的时候,我大概还只是会离开。如果不幸我爱上了你,那么,我是会玉石俱焚的那一类人哦。”夭红笑笑的,说得很轻松。

“所以你看,你要想清楚才行呢。”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徐离敛忽然问道,“你不是从不肯给我机会?”

“这个啊。”夭红抓抓头,“这个我得和你说对不起才行。我想你大概也会知道原因。”她抿抿嘴,“因为,我生气了。”

果然,徐离敛苦笑。

不过,这样他就会放掉好不容易来到的机会吗?

别开玩笑了,就算是这样不堪的原因而得来的机会,也是机会,也许不会再来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那么你呢,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欢我?”这样没有自信的样子要是被人见了,一定会惊的连下巴都掉下来。

“我要是真的讨厌你,就算被气到吐血也不会来找你的,我还没有蠢到给自己找麻烦的地步。”

“但是,也仅仅是不讨厌?”

“哪里,你的长相我可是很仰慕呢。”夭红嬉皮笑脸。

“夭红。”徐离敛突然沉了声音,第一次这样直接唤出口的名字,让他的全身被闪电击中一般不能自已的颤栗。

“你到底在怕什么?”

夭红愣住了,慢慢的敛下了笑容。

还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呢,在心里自嘲。

原来自己已经退化到这么容易被看透了,是过得太幸福的原因吗?

那这原因倒是不错。

清秀的面目笼上一层疏冷的寒气,夭红晶亮的眸直视着徐离敛。

“是,我在怕。”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我怕,每个‘你’”。

二十八~

英俊的男子揽着清秀婉转的女子,一双俪影越去越远,无论怎么呼唤都发不出声音,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接近。

不要!

晓风公主惊醒过来,急促的呼吸着,发白的脸上带着冰冷的汗水。

这些日子以来,这种噩梦越来越频繁的出现,日夜的纠缠,让她几乎崩溃。

她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分辨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因为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她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让她痛苦的无法忍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就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呢?

从年幼的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他。

小小的女孩变成少女,心上人也变得越来越英俊潇洒的让人移不开眼,心里那根叫做情的幼苗越来越茁壮,直到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掉。

可是,就算她再怎么苦苦的等待,等待他几年一次的进宫,等待每年花祭短暂的相逢,他却没有一次肯好好地看她一眼。偶尔父皇耐不住她的哀求对他暗示,他才会看她一眼,然后露出那种让人仿佛心上被划了一刀的嘲讽的笑容,痛得想流泪,又舍不得他那么难得投向自己的目光。

想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卑微至此,连自己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公主。”侍女在殿外低声唤道。

“什么事?”

“封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封惊云大步走进来,晓风公主也不起身,只是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

封惊云拥住她,敏感的发觉怀中人的身体又被冷汗浸透。

抓过一旁的锦被把公主整个包起来,轻轻的拍抚。

“惊云。”

“嗯?”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应该不是。”

“不要安慰我了,没有人比我更仔细的看着他,我知道的,他动心了。”说动心,也许都嫌太浅了。

公主美丽无双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哀愁,灿若繁星的眸子黯淡的让他心头一痛,继而想起另一双锋利明亮的眼睛。

封惊云蓦的眉头一紧

“公主请放心。”

他不会让“他”和“她”双宿双飞的。

“他”是公主喜欢的人,而“她”,没有资格嫁给别人。

轻轻的歌声流泻着,低低的带着些磁­性­。

司空图走近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夭红靠在贵妃椅上,怀里抱着酣睡中的风翼,摇晃着身体,哼唱着。

司空图不能完全理解歌词的意思,但是却被那带着些淡淡哀愁的温柔曲调打动了,静静的站在门口,沉迷于这一室宁谧的气氛。

小小的婴儿依偎在胸口,比成|人略高的体温透过衣衫熨帖着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粉­色­的嘴­唇­嘟嘟的,上­唇­抿着下­唇­,好委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更加怜爱的把他搂在怀里好好宠爱。

小孩子在这个时候都是天使,让人不能不爱的天使。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在父母心中留下的影响太过于深刻,所以即使当孩子长大,甚至渐渐变成小恶魔的时候,做父母的也无法不继续爱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啊。

从出生的那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一生的爱与被爱。

夭红笑了出来,停下了口里一直在哼的歌。

腾出一只手,小心的把一根食指伸进宝宝放在胸前的半握着的小拳头里。

宝宝轻微的动了一下,反­射­­性­的握住她的手指。

那指上传来的温度和小小的握力,让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一下子把心里添得满满的。

司空图忽然不能自已的走过去,展开双臂把夭红连同她怀里的宝宝一起拥住。

夭红转过头,见是司空图,有些惊讶。

她顺着他的意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然后示意一旁等候的侍女上来接过宝宝,带他回房睡觉。

“怎么了?”夭红拍拍司空图仍然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柔声问。

司空图摇摇头,把脸埋进夭红柔软的肩颈,不肯开口。

夭红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几分宠溺的揉揉他垂落下来的顺滑的长发,由着他把自己当洋娃娃搂着。

好一会儿,司空图才闷闷发出声音,但还是不肯把脸抬起来。

“你说什么?”夭红没有听清。

“你偏心,你比较喜欢宝宝。”声音清晰了些,但还是像被含在嘴里似的。

夭红失笑。

“你这是在跟宝宝吃醋吗?”

司空图赌气的不作声。

“别闹了,我可是他亲娘哎,当然喜欢他了。”

司空图咬咬嘴­唇­,“那你要是嫁给了人,会把宝宝也一起带走吗?”

“嫁人?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最近和那师兄弟二人走得那么近,不是准备要在里面挑一个嫁了的意思吗?

司空图终于肯抬起头来,不过是瞪着她,一幅你别想骗我的样子。

夭红偏过头,“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要嫁了?”

“两只。”

无力的捧住他的脸,“我没有要嫁!”

“那你­干­嘛三天两头的和他们跑出去。”

“我几时三天两头的和他们跑出去了?”又没有人给她钱,以为她是伴游女郎不成。

司空图嘟起嘴,继续瞪她。

夭红索­性­改捧为捏,用力的在司空图的脸颊上营造出两块樱桃小丸子的造型。

“我一天到哪里去,你会不知道。十天里头有两天我和他们出去就算多了,剩下的不是都在忙着喂你这头猪,你还敢说,我看你是皮在痒。”

司空图的脸被捏到变形,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水,很委屈的看她。

“就算你不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的。”

夭红挑眉,松开手。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你为什么要顺他们的意呢?你这样,不是反而让人更加相信那些话的真实­性­了吗。夭夭,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别人,但是,你这样下去,会伤害到你自己。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司空图清秀的眉宇间皱起忧郁的纹路,夭红伸出手去,慢慢的抚平它。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爹娘和哥哥应该也是不放心的吧,只是大家都这么体贴又信任她,一句不是也不说。

“是我太过忘形了,忘记了这不是我的那个时代。”把额头抵在司空图的胸前,夭红道歉。

生活太幸福,人果然就会懈怠呢。

司空图低低的嗯了一声,用下巴在夭红头顶用力的揉了揉。

好像小孩子在发脾气哦。

夭红偷笑。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嫁哪一个比较好?”刚刚还在反省的小恶魔马上又摇动起带钩的长尾巴。

司空图脸­色­一边,狠瞪她一眼,忿忿地偏过头去。

啊,怎么会有人生起气来这么可爱!

眼睛瞪得圆圆的,腮帮子鼓起来,好像大白兔或者小松鼠之类的,超级可爱,忍不住就想给他用力欺负下去!

“不说话,那是都不好的意思吗?”嗯,还是不说话。

“那,你究竟想不想让我嫁出去咧?”眨巴着一双眼睛,某个不良的女人逗人逗得很开心。

司空图还是不肯看她,也不讲话,但是一双手臂却越收越紧,牢牢的勒住夭红的腰。

被压靠在司空图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夭红才忽然发觉,糟了,她居然忘记了,再可爱的男人也还是个男人这件事。

自己这个根深蒂固的“职业病”是真的要改掉才行,这里的男人和那个时代不同,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但是想归这么想,夭红却没有挣扎的乖乖依在司空图的怀里,让他鬓边垂下的黑发在颊边磨蹭。

二十九~

“红儿 。”渚华走进来。

平时这个时候夭红都在习字,可是今天却不见人影。

刚要出去,却听得内室里微微的响动。

“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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