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带着宇文智及、连允回长安去了。留下的还是处决那近两万义军的死命令。作为奖励,那从长安带来经过夺取吴郡的大战剩余的不到两千隋军赏给世充作为江都新增兵力。
世充这几日,每次看到我都有话要说,但始终开不了口。我知道,一定是为了那些战俘。终于有一日,世充忍不住了,来到我房中,谈起了这件事。我劝道:“爹,不要再造杀戮了。当日,您二伐吴郡,玄应没有阻止您。只是因为朝廷对爹施加的压力太大,玄应再不能施压了。但您立了奇功,宇文化及这狗贼居然想着让您来做如此让天下人不满的大事。老实说,您忍着这一切,也是为了实现您的千秋大业。而宇文化及的司马昭之心,玄应亦是清楚得很。如今,杨广气数将尽。兵权掌于宇文兄弟之手。到时,他们必定发动兵变,推翻大隋政权。而爹其实早就成了他们宇文氏的劲敌。现在,爹争取民意还来得及,就于此时割据江南,与林士弘、杜伏威联手,先铲除宇文化及,然后再与群雄一较高下。这些战俘正可以成为爹的发展力量。如果杀了他们,爹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听玄应一句劝,反了吧!”世充听了我的一番话,为难道:“你说的,爹又何尝不知?如今,江都兵马不过六万。与杜伏威联合,中间有杨义臣、张须陀的二十几万大军;与林士弘联军,中间有来护儿、卫文升的二十几万大军阻隔。爹如此力量只要反叛朝廷,这几路兵马能马上将爹全部剿灭。”我还想说什么,被世充抢道:“玄应,你一定要支持爹。只要爹这一次听朝廷的话,待你大伯的兵马有朝一日开赴江都,我们兄弟联手,共同举事,到时就能为万民谋福了。”“什么?玄应还有大伯吗?”我第一次听世充提到他的大哥。我知道历史上,王世充确实有一个哥哥。但从认识王世充到现在,他一直未曾提及,我也不想过多去问。现在,世充已经提到了这个人,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大伯现在官拜洛阳总管,拥兵八万。爹与你伯父亦多年不曾一见了。书信亦来往得少。不过兄弟之情并没有因这些而淡去。玄应,你要知道,做任何一件大事都需要牺牲很多人的。为了整个大隋百姓的幸福,牺牲这些战俘也是大势所驱。希望你不要怪爹。”世充的话,我还能辩清真假。以他的性格,只怕是百姓之祸,亦未可知。“爹,您不要骗玄应了。总之,若要杀了那些战俘,玄应也不会再认你这个爹了。”我的语气越来越硬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世充眼中突然露出一股杀气。“您如果处决那些战俘,玄应誓与您一刀两断。”我根本无视世充那想要将我吃掉的目光。世充听了我那句绝情的话,扬起巴掌来。“怎么?想打我吗?”我竟将脸凑了上去。世充一记重掌狠狠刮于我脸上,竟将我打得向后踉跄,我的嘴角亦渗出血来。恰逢裴菲进得房来,见到屋内气氛不对,又见我脸庞肿胀、嘴角滴血,忙知机转弯道;“玄应,是不是惹爹生气了。快向爹道歉。”世充摆手道;“不用了!裴菲,玄应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一定是你让玄应学得敢和爹这么说话了。”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裴菲根本没将世充的话放在心上,将自己的手绢为我擦拭嘴角的鲜血,关心地问道;“什么事让爹这么生气?爹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还动手打你。”我道:“菲儿,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总还是支持我的,对吧?”裴菲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是从现世来到这里的难友。说得准确些,是我连累了你。这个时候,不支持你,我还是人吗?”有了裴菲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
世充愤愤回到自己的房中,发现法嗣正在房内等他,忙将门关好,问道;“桓先生是为如何处置那些战俘而来的吧?”法嗣道:“宇文化及的书信来到。刚才,在下与张大人猜测信中内容,想必是让大人快些动手。”世充接过法嗣递来的书信,拆开封皮,将信打开,看了起来。突然,世充惊道;“什么?八月十一,那不是明日?这么快!”法嗣见世充如此吃惊,问道:“信上怎么说?”世充没有回答法嗣的话,只是急问道;“传信官何在?”法嗣道:“张大人现在正招呼他在翠云楼喝花酒呐!”世充道:“快随本官一同去翠云楼。”说完,拉着法嗣的手,急急忙忙出府,直接赶往有“江都第一花楼”之称的翠云楼而去。两人匆匆赶至翠云楼,就有老鸨迎上来,并望着世充笑道:“王大人可是稀客呀!今日能来我们这里,实在是我们的荣幸。”世充将老鸨推开,不耐烦道:“本官是来找张大人的。他在哪个房间,你快带本官去。”老鸨见世充口气不好,又不敢得罪,只得带着世充与法嗣来到最好的一间房内。张蕴古正与一位中年男子在那里喝酒。那中年男子身边还有两名姑娘相侍,左拥右抱,何其逍遥。世充进得房内,向那男子单膝而跪,并拱手道;“下官江都通守王世充参见王爷。”法嗣正进来房中,听到世充如此称呼,亦仿效世充的动作,低头跪下。蕴古亦惊得打了一个颤,手中酒杯亦未抓稳,落在了案几上,酒亦渗出来。蕴古也顾不得露此窘相,急急跪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杨广的堂兄弟叫做杨雄,因向杨广荐一美女宫人而被封为关王留侍于杨广身旁。杨广大肆杀戮他的兄弟与堂兄弟,就是担心他们有朝一日夺朝篡位。但对杨雄,杨广实在是太过了解了。杨雄胸无大志,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让杨广怎能不放心。这一次,宇文化及向杨广荐举这么个人来监督世充,不知是何意?杨雄见世充三人跪下,忙起身将世充首先扶起道:“本王深居宫闱,不曾上于朝堂,亦不曾走访各处,朝臣中识本王者少之又少。所以有这么一次机会,本王就来这里玩乐一番,亦让江都官员都能认识一下本王。”听着杨雄这些荒唐之语,蕴古眼露鄙夷之色,而法嗣却在心中连叫:“高招!”世充将蕴古与法嗣亦叫起身来,四人一起饮酒,独杨雄仍与左右美女当众搂搂抱抱。世充道:“皇上让王爷前来陪同下官一起监处那些反贼。看来,皇上对王爷器重有加。”杨雄道:“本王之锋芒又岂能盖过王大人?王大人先收服杨公卿,后又剿灭刘元进、朱燮,这些大功可是无人能与之堪比的。本王此次只是负责协助大人,所以还请大人不要客气。”世充点点头,又与杨雄喝上几杯。酒过五六巡后,杨雄酒力不知,抱着其中一女歪倒于一边。世充让房外龟奴进来搀扶杨雄准备离开。杨雄竟大嚷道;“本王还未尽兴,就在此过夜。王大人只消帮本王给老鸨打个招呼,银子一两也不会少她的。”世充对于像杨雄这样的皇室贵胄见得多了,将龟奴驱走,然后与蕴古、法嗣出来,并用些银两打发那两个美女,让她们好好服侍杨雄,出翠云楼时,还塞给老鸨一锭百两大银,就急急离开了。
回王府的路上,蕴古笑道:“如此皇室,看来大隋真的是气数将尽。”法嗣摇头道:“张大人,你错看了此人。杨雄是‘大智若愚’呀!此人真的不简单,装做好色之徒,但见他的手背有股紫气,一定是身怀武功之人。王大人,明日处决那些战俘时,千万不能因为少主人而手软。以免给这个杨雄留下什么口实。众多皇族独他未灭,却非一般人。”世充点头道:“桓先生说得是。只是小儿玄应这边实在是……”蕴古亦道:“少主他武功卓绝,只怕会破坏明日之大事。桓先生,请您想一条妙计,既不伤害少主,又能让王大人明日漂亮完成任务。”法嗣笑道;“此乃王大人家事,惟有王大人可应付。在下亦束手无策。”世充毅然道:“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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