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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

“啊——”

这却不是惨叫,而是那彭青宵羞愤不过,也不去管跌落的双臂,御动自家飞剑,就欲自裁当场!

见得这般情形,休说许听潮等人,便是祁尧,也都冷眼旁观!与彭青宵站在一起的两个老道却忙不迭地阻拦,其中一人御剑将赤­色­剑光挡下,另一人失了本命飞剑,受创极重,勉强将跌落的两只手臂摄住。

“彭师兄,小辈无状,你这又是何苦?”那使青­色­飞剑的老道面­色­沉痛,殷殷劝诫,“还请师兄留得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请师兄三思!”

另一个老道趁势将两只断臂奉上。

“却是为兄执着了!”

彭青宵面­色­数变,最终怅然一叹,身躯一抖,两只断臂就自行飞回,接到伤口上,顷刻恢复如初。这老道也不多作停留,径直返身遁走!

修行不易,彭青宵终究是舍不得一身修为,虽绝了死志,但也自觉颜面尽失,哪里还肯呆在此处?

“我等必将此事如实禀告滕师兄!”

两个老道向祁尧略一施礼,其中一人摄回折断的飞剑,齐齐化光而去。

“哼!”祁尧扭头看了许听潮一眼,“随我来!”

尽管担心踏浪和墨鲤,许听潮却不好违逆,架了摩云翅,跟在祁尧身后。敖珊,许恋碟等都站在摩云翅所化清云之上,不用自行飞遁,只不过忽然出了这档子事情,不免人人忐忑。

……

却说踏浪墨鲤追踪那元神老道曹蹇,不知不觉就遁出千余里,心头怒火渐消,反而生出惴惴之感。此地不比别处,乃是太清门之内,如此明目张胆地追杀人家元神长老,委实太过嚣张!

祁尧那声怒喝,他们可是隐约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脚下翠山一阵模糊,径直往来路挪移而走!

“两位小友既然来了,何妨再多呆一阵?”

朗笑声四面八方响起,踏浪墨鲤头顶,一张青­色­大网铺天盖地撒下!

踏浪挥手将那九条玄­色­真龙盘绕的罩子祭出,护住两人!墨鲤却清斥一声,数千枚鱼鳞状刀刃往上空激­射­而出,斩在那正自落下的青­色­巨网上,巨网顿时微微一滞!

两人接连挪移数次,堪堪脱出巨网的擒拿!还来不及松口气,一根数尺粗的赤红巨棍自虚空中捣出,轰然砸在两人身边的九龙罩上!

踏浪墨鲤猝不及防,虽然并不曾受伤,却被瞬间击落地下!九龙罩也哀鸣一声,瞬间光芒黯淡,缩回踏浪体内!

一个浑身橙黄的人影踏步而来,看似缓慢,实则每一迈步,就跨过数里之远!这般道法,赫然正是土行神通缩地成寸!

但听狂笑声声,那人身形见长,不过片刻,就成了个百丈巨人,一只硕大的拳头橙黄光芒大盛,照踏浪墨鲤二人兜头砸下!

“安期师叔且慢!”

口中这般呼喊,踏浪却不曾犹豫半分,现了妖身,化作一头身长百余丈的麒麟般巨兽,脚下有滚滚波涛汹涌澎湃!一道数丈粗的水流自它口中喷出,抵住当空砸落的拳头!

但听哗啦一声巨浪拍击的声响,水流被一击而散!

踏浪一声大吼,真身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交叠,往那巨拳迎去!眼看就眼撞在一起,踏浪的身躯却一阵模糊,倏忽见出现在十余里之外!却是墨鲤催动脚下翠山,使出了挪移神通!

那巨汉一击不中,悻悻收回拳头,两只水缸般的巨眼瞪着踏浪真身,鼻孔却呼呼喘气,拉扯出一阵乱风!

踏浪被巨汉看得一个激灵,赶紧收了真身,化作人形,讪讪而笑:“安期师叔莫要动手,晚辈如此称呼您,当真有缘由!”

“师叔请看!”墨鲤赶紧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青­色­玉璧,高举过顶,“此乃太虚真人讲道的步虚玉璧,晚辈二人有幸的得蒙许大哥赠送,日日参详,还曾向太虚真人行过大礼!”

“您看,晚辈与鲤妹也算得半个太清门弟子,您老是不是高抬贵手?”

两人这般说话,却非因为这“安期师叔”一人,身后左右两方,各有一肩扛赤红长棍,手持青­色­丝网的江湖打扮老者踏空而来。

“你们认识许家那娃娃,老夫倒还有些相信,不过太虚师兄的步虚玉璧,怎知是真是假?”

巨汉两眼一番,摩拳擦掌,好似又要动手,搅得附近虚空动荡!

踏浪墨鲤一阵发怵,他们可是听许听潮说过,这位安期师叔练得一门大神通,名唤法天相地巨灵神,­肉­身威能极大,全力施展,便是此界的虚空都有些承受不住,委实不好招惹!两人又怎愿与他动手?

“请师叔过目!”

墨鲤打出一道真气,将步虚玉璧托住,缓缓送到巨人面前。巨人哈哈一笑,身躯一抖,化作平常大小,将那玉璧抓在手中。

两人还方才松了口气,就神­色­一滞!

但听这位“安期师叔”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其中记录的果然是太虚师兄元神演法!踏浪师侄,墨鲤师侄女,这玉璧暂且借与师叔几日!”

也不待两人同意,抖手将那玉璧收起。

踏浪顿时一副苦瓜脸,哭丧道:“师叔,您老人家一定要尽快还给鲤妹啊!”

安期扬把脸一板,掩住面上的晕红,一本正经道:“你看师叔像是那种人么?”

“自然不像!”

踏浪信誓旦旦,心里却暗骂不已,你这老头长了一副强盗像,脸皮还如此之厚,不是“那种人”才怪!明明早就知晓我与鲤妹的根脚,还要刻意刁难一番!

正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安期扬收的两个徒儿郭雄师铁黑虎,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这对师兄弟下山行道去了,并不在门内。

“唔……”安期扬甚是满意,大手一挥,“前面带路,那许家娃娃闯下的祸事可不小!”

“师叔,许兄弟究竟做了什么?”

踏浪与墨鲤御起脚下翠山,往来路飞遁,却忍不住担忧地询问。

“也无甚大事,只不过将一位师叔的本命飞剑毁去,再把另一位的双臂砍了下来!快走快走,怎的恁多废话!”

踏浪墨鲤闻言,却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般“犯上作乱”,哪里还算不得大事?也不用再催促,赶紧连连使出挪移之术,往碧秀峰而去!

安期扬和另外两个老者也自跟上,只不过三人不时嘴­唇­翕动,也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好一阵之后,安期扬满脸悻悻,两个老者却都露出喜­色­,一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那曹蹇远远站定,见安期扬三人这般轻易就放过踏浪墨鲤,却正眼也不瞧自己,冷哼一声,架了剑光往远处遁走……

碧秀峰,祁尧领了许听潮等人回到自家居住的阁楼,在客厅首位上坐了,才冷声道:“还不快快将芍药放出来!”

许听潮闻言,将神念沉入仙府,轻易就寻到芍药。这丫头正在药园门口满面兴奋地与两个小人儿盘点搜刮得来的灵药。以神念传音说了一声,也不待芍药答应,就将她与两个小人儿摄出!

“师傅!”

芍药似乎还在疑惑天地忽然转变,将目光从面前的花篮上移开,落到祁尧身上。浑然不觉篮中药香已经弥散开来,顷刻充满了整座厅堂。

“陶师兄,你怎的也在此处?”

祁尧正不自禁地轻嗅药香,许听潮身前又是光芒一闪,陶万淳有些不悦地出现在堂上。

“祁师弟。”陶万淳向祁尧略一拱手,便转身对许听潮道,“你这娃娃,莫非不知师伯正自祭炼那灵脉么?怎的轻易就来打扰!”

“师兄,即便这小子不请你出来,师弟也要传音寻你了!”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哼!”祁尧瞪了许听潮几眼,没好气道,“何止是大事……”

不片刻,芍药就捂住小嘴,满脸惊骇。

听得祁尧述说,陶万淳也愣了半天,虽说他并不与彭青宵等人亲善,但也觉得许听潮做得太过,此事甚为棘手。

“你这孩子,怎的惹下如此祸端?”陶万淳连连摇头,“这可怎生是好?”

“还能怎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小子难道真会那么乖觉,接受门规处罚?这数十年来,就为几株五彩九穗谷,那些个师弟把我这碧秀峰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祁尧兀自愤愤,敖珊等闻言,却不禁都松了口气,听这语气,祁尧明显还是偏袒许听潮的。

许听潮也是知机,赶紧将那种植了­阴­阳莲莲藕的灵脉奉上。

祁尧取在手中,接连打量了好几眼,目中隐有­精­光闪动,半晌才勉强露出个笑容:“算你小子识相!等你那两个友人回来,赶紧出去避上一避,门中自有我与你陶师伯周旋!”

“多谢两位师伯!”

许听潮诚心诚意地躬身一礼,敖珊许恋碟等也是恭敬行礼。

“老夫可不是想替你出头,只不过不欲你再这般胡乱闹腾!都下去吧!”

“慢着!”陶万淳拦下施礼退出的几人,不悦道,“那宝物尚未炼制完成,怎好如此就走?”

(开着电脑睡了一夜,汗颜,推脱的话就不说了,赶紧码字去才是正经……)

二五六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一)

祁尧本来就奇怪陶万淳为何会呆在许听潮仙府中,闻言不禁恍然,当下脸上作­色­:“陶师兄当真打得好算盘,这等麻烦事,如何扔给师弟一人?”

陶万淳被说中心事,正自尴尬,便有一声大喝远远传来:“祁师兄,那许家娃娃在何处,安期与郭、王两位师兄特地赶来相助!”

话音未落,踏浪墨鲤,安期扬和两个老者先后落在殿堂前方!

“安期扬,你欲相助何人?”

祁尧还未出声招呼,虚空里又传来一声冷冽的沉喝!

“东陵师兄怎生说话的?小弟到此,自然是给陶师兄和祁师兄打打下手,有何不对?”

安期扬回头看着虚空中某处,掏掏耳朵,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安期,不得无礼!”陶万淳和祁尧带了许听潮等人从厅中鱼贯走出,板着脸呵斥了一声。

“东陵师弟如此兴师动众,来我碧秀峰意欲何为?”

祁尧收回目光,看着天际现形的二三十道各­色­遁光,神­色­很是不善。

“本门出了个忤逆子,小弟怎能不闻不问!”

问字出口,方才还在天际的遁光,就到了近前,纷纷现出身形,落下地来,为首的,却是个三缕长须的清癯老者,儒生打扮,背负一柄阔刃麒麟头大刀!

“见过两位师兄!”

此人名唤东陵晟,正是先前说话那人,年齿在太清门三代弟子玉虚真人一系中排行第四,仅次于祁尧。他帅身后二三十师弟师妹朝陶万淳和祁尧行礼后,就站立不动,显是在等什幺人。

陶祁两人也不欲多说,只略一点头,算作回礼。

这般气氛,便是平日里机灵好动的芍药,也不敢放肆,躲在许听潮身后,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敖珊,许恋碟等也自惴惴,倒是许听潮这当事人,反而面­色­平淡,看不出有何喜怒。血妖却双手背负,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惹来几声极其不满的冷哼!

不过片刻,又陆续赶来数十人,修为皆是元神,或是站到陶万淳祁尧身后,或是加入东陵晟一行人的行列,亦或单独静立一旁,默然不语。

如此情形,看得踏浪墨鲤暗暗咂舌,后怕不已!若方才追赶那曹蹇老道,遇到的不正好是安期扬三人,只怕……两人不自禁地对视一眼,均都满脸心有余悸!

敖珊看着眼前近百元神修士,心中暗暗叫苦之余,不免愈发惊骇!这太清门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道门,仅仅这片刻聚集的元神,就超出龙宫元神境真龙和元神境妖修的总和!

许听潮又自不同,但凡没有站到东陵晟那方的元神,都一一施礼见过。这般作为,却并未赢得多少好脸­色­,便是陶万淳祁尧身后的诸多元神,面上呈现不满之­色­的,为数也是不少。

许恋碟则是只要有元神前来,便自躬身行礼,但见得众人这般表情,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

太清门西北,有座形貌狰狞的荒芜石峰,高耸入云,终年罡风烈烈,峰顶更是酷寒无匹,天地灵气亦暴乱不堪,等闲炼气修士入内,不出片刻,就要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此峰原本并非这般,而是被布下了禁法大阵,作为惩处犯了门规的弟子所用,因此名为“刑人”!

刑人峰峰顶,有个青衣素颜,背负长剑的绝­色­女子,她脸上并无柔媚之­色­,反而英气勃勃,赫然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这女子,正是当年天尸门事发,因不忿许听潮凝结元神时被王诚以封魔珠陷害,拔剑怒斩玉虚的巨木峰之主焦璐!玉虚自去执事长老之前,罚焦璐面壁两百年,是以焦璐才在此间受刑。

这天,焦璐本一直都在默默锤炼真气,增益修为,临近正午时,却忽然眉头一皱,冷声道:“何事喧哗?”

两个着黑袍的年轻道士顷刻飞遁而至,躬身施礼道:“许师弟回转门中,不知怎的,将彭师叔双臂斩下,还毁了茅师叔的本命飞剑!”

“原来如此!”

焦璐眉头一凝,挥手道:“下去吧!”

“请师叔三思!”

“我如何行事,不须你二人­操­心!”

言罢,背后青­色­剑光一起,斩破峰上禁制,架起遁光,往碧秀峰而去……

“焦师姐,您怎的出来了?”

焦璐御剑飞遁,无巧不巧,正好遇到往碧秀峰而来的滕伯望一行人。

“彭青宵茅泰几人­干­的好事,我怎能不来!”焦璐停下剑光,现了身形,面­色­不善地拦在滕伯望身前,“怎的,滕师弟这是要赶去将我那师侄儿按门规处置?”

“焦师姐言重了!”滕伯望不卑不亢地拱手施礼,“彭师兄,茅师弟等人固然有错,但许师侄妄动刀兵,却是不该!”

“倒也公允!”焦璐斜了滕伯望一眼,“我在碧秀峰等你!”

言罢,架起剑光遁走。

滕伯望苦笑一声,只觉此事棘手至极……

“腾师兄/师弟来了!”

滕伯望朝一众师兄弟姐妹回礼,抬眼一看,只见焦璐正与一黑一红两个许听潮说话,神­色­间甚是高兴,许听潮却面有愧­色­,硬将几个玉瓶塞到她手中。

“腾师弟,为兄有话要说!”

“东陵师兄请讲!”

“四代弟子许听潮目无尊长,忤逆犯上,毁伤几位师叔的肢体宝物,合该夺去仙府,废除修为,逐出山门!”

许恋碟一听,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敖珊芍药都是双目冒火,恨不得将那说话的清癯老儿生吞活剥!踏浪墨鲤,褚逸夫三兄弟,秦烟秦楚,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陶万淳祁尧面无表情,焦璐冷笑不已!许听潮和血妖皆是两手环抱胸前,面露戏谑。

东陵晟未曾回头,但许听潮面上神­色­变化却不曾瞒过他双眼,这老儿面­色­一寒,紧接着朝滕伯望深施一礼:“请代执事长老早做决断!”

“请代执事长老早做决断!”

东陵晟身后的元神,齐齐弯腰施礼!

滕伯望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这些个元神,皆与玉虚交好,更占了在场元神的大半,不提彭青宵,茅泰,钱应奇,曹蹇四人的过错,却直接拿许听潮问罪,本就有失偏颇,如今还使出这等手段,妄图逼迫自己,委实欺人太甚!自己做了数十年执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为此极大耽误了修行,不想到头来,在这些人心里,也只不过是个“代执事长老”!

尽管心中怒火愈炽,眼前这事儿却不得不管,当下皱眉道:“东陵师兄此言,未免太过武断!据师弟所知,许师侄之所以出手伤人,乃是彭师兄,钱茅曹三位师弟设计伏杀在前!”

“确有此事!”东陵晟一口认了,语气旋即一变,伸指虚点敖珊、踏浪、墨鲤三人,“但四位师弟所为,只针对此三头孽畜……”

轰——

“小辈尔敢!”

“许师侄还不快快住手!”

原来却是东陵晟“孽畜”二字才出口,许听潮和血妖齐齐大怒,一使玄门一气大擒拿,一使血河真焰,清光大手血­色­火焰尽往东陵晟头脸拍燎而来!

东陵晟如何能忍受一个小辈如此冒犯?当下神­色­一冷,背上阔刃大刀一声嗡鸣冲天而起,化作一头墨­色­麒麟往许听潮当头扑下!清光大手和血­色­火焰,自有其身后的元神出手抵挡!

方圆百里之内的水行灵气蜂拥而来,注入那黑麒麟中,不过顷刻,麒麟便有如真灵重生,身躯所过之处,虚空都裂开一道道细密的各­色­缝隙!

这东陵晟显是用尽全力,打算乘机将许听潮斩于刀下!若能成事,想来“失手”二字足以应付!

陶万淳,祁尧,焦璐,安期扬,郭王两个老者,以及九人身后的诸多元神,纷纷怒喝出声,各自使出手段,往那自头顶扑来的麒麟打去!

这麒麟目标不是他们,但被人如此轻视欺凌,如何能忍?即便再对许听潮不屑恼怒,也只先放在一旁,接下东陵晟这一击再说!

众元神的宝物法术尚未出手,便有朵朵黑­色­莲花自敖珊体内生出,往那玄黑麒麟迎去!麒麟双掌连拍,却只击散了数朵黑莲,就现了阔刃刀原形,被后续的宝物法术连连击中,瞬间跌飞数十里远!心神相连之下,东陵晟一口逆血压制不住,喷出丈多远!

陶万淳等人哪里料到这般情形?见东陵晟受创,赶紧收了宝物,散去法术!

“玄元癸水旗!”

东陵晟却并未理会他们,只惊疑不定地看着敖珊。他知许听潮得了一座仙府,又哪里料到玄元癸水旗竟在敖珊手中,且已被完全炼化,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威能?

“若非此旗在手,说不得晚辈今日就要折在你这师叔手下!”

敖珊神­色­不善,一面数尺大的黑­色­旗帜凭空出现,围着她缓缓旋转。

“好得很!”东陵晟擦掉嘴角血迹,抖手将那被击飞的大刀收回,“一着不慎,老夫诸般谋算尽数成空!只可叹我玄门宝物竟然落在你这妖女手中!”

“晚辈本就是蛟龙所化,份属妖族,也不需你来说明!”

敖珊也被激起了心头怒火,想我堂堂龙族公主,为何要低声下气,索­性­闹他个地覆天翻!

(凌晨过后有一章,争取两天内把欠账补完、)

二五七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二)

(悲了个催的,标题长度又超了、、、)

“珊妹,何须称呼这等人作长辈,他配么?”

许听潮忽然伸手拦住敖珊纤腰,对东陵晟讥讽一笑:“东陵老儿,我许听潮入门这数十年来,可曾做过半点对不住太清门的事情?”

“初初入门,便令上古灵种九穗谷返本归元,­精­心培植这数十年,只怕也要成熟了吧?不知诸位有多少会心安理得地享用此等灵物?”

“我学道三年,便下山找寻遗落凡间的嫡亲姐姐,承蒙先父余荫,为本门寻得一道灵矿矿脉,更与陶师伯在矿脉深处洞府中撞见前辈遗蜕,得传一部‘落日熔金剑’,惠及同门!”

“其后魔门事变,我亦出力甚多,余者暂且不提,定胡城一役,解救百姓百余万,大增本门声威!其间更于天尸门寻获佛门秘典五蕴譬喻经,在场诸位,得益几何?”

“为便于诸位长辈完善那五行灵火真经,我不息暴露自家功法之秘,终究有所进益,这部上古玄功不再沦为­鸡­肋!”

“四来,当年我与踏浪墨鲤二友同游东海,偶有所感,将那得自极乐宫的黄皮葫芦中隐藏的玄门大(蟹)法太虚衍光录找出!你等或许不知太虚衍光录为何物,但想必不少人都修习本门无上法诀太虚秘录,二者孰优孰劣,尚是两说!太虚师伯曾在我体内留下一道真气,以为爱护,太虚衍光录出世,顷刻便知,更凭借这部道典,功候大进,引得乾坤震动,只差一步便可炼虚合道,白日飞升!若将来诸位子侄亲友有幸得传这门功法,不知作何想法?”

“此四者,哪一样不是赫赫之功?在场诸位,可有谁能达成其中一件?”

一众元神被许听潮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思量不停,前三者也就罢了,若本门当真又多出一部与太虚秘录等同的无上道典……此功可谓大矣!太清门只凭一步太虚秘录便稳坐道门第一大派数万年之久,如今又得了太虚衍光录,岂非如虎添翼,蓬勃大兴就在眼前?

太虚衍光录一事,休说普通元神,便是陶万淳,祁尧这等在门中举足轻重的长老,亦是半点不知!但许听潮既然敢说出,定然有所倚仗,此事八成是真的!

“可是,这数十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

许听潮神­色­一冷,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过。

“初入门时,便被玉虚老儿传下五行灵火真经,若非我还有些机缘,只怕到得今日,依旧是那丹器房执役弟子!”

“促成九穗谷返本归元,玉虚却废我修为,占去灵种,令我不得靠近那药圃一步,原本居所,亦被挪作他用!如此奇耻大辱,我亦不曾多说!”

“初到定胡城,与魔门约战,我被那厉魂谷步擒苍招来天鬼暗算,险死生还,反被说成勾结妖邪,行为不当!”

“此后凝结元神时,更被那玉虚徒弟王诚以封魔珠暗算,致使无相天魔入体,险被其夺舍,身死魂消!尔等可知,阻人成道乃生死大仇!”

“这数十年,我始终在外闯荡,好在机缘不浅,练得一身大(蟹)法,寻获宝物若­干­,仙府一座!人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于太清门有大功,未得多少奖赏也就罢了,不想刚才回到门内,便有元神长老暗中设伏,袭杀我道侣友人!”

“我许听潮乃是狐妖养大,学得一身妖修­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彭青宵行事张扬狠辣,更曾加害我妹许沂,只斩了他双臂,也是念在同门一场,且这等憨直之人,或许不过旁人手中棋子……你说是也不是,东陵老儿?”

“老夫德行如何,你这等目无尊长的小辈有何资格来评说?”

东陵晟早知许听潮会将此事扯到自己身上,却并无办法阻止。便是修为胜得过,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其拿下,也难免遭人怀疑,更休说如今他仙府在手,诸般宝物多有,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晚辈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下去。奈何其所说,要么众所周知,要么涉及门中虚境高人,就算想要辩解也不能!

“东陵老儿,休要往自家脸上贴金!”许听潮冷笑连连,忽然话锋一转,“若当年玉虚自去职权、道号的时候,你正好在天尸门,只怕此时已经是本门执事了吧?”

滕伯望闻言,不禁面­色­微沉!

“你……血口喷人!”东陵晟勃然大怒,“方才你所说,姑且不论真假,但结交妖类,行为忤逆,你如何否认?”

“我便是与妖修结交了,你待如何?”

许听潮侧头看了看身边面­色­微红的敖珊,笑道:“我道侣是妖修,友人也是妖修,收的徒儿,照样是妖修!”

挥手间,脸上兀自挂着泪痕的敖琲出现在面前!这娃娃见到眼前忽然出现这么多人,吓得一缩脖子,就要往许恋碟身边挪去,却被许听潮挥手收入仙府。

“诸位以为我这徒儿如何?”

东陵晟气得面­色­铁青,许听潮却满脸闲适,懒洋洋地问出这么句话来!

“许听潮,如此多长辈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叱喝声并非出自东陵晟之口,而是从其身后的人群中传来。

许听潮闻言,脸上神­色­再次变冷:“说不得,我今日就要放肆一回了!”

“你等处心积虑这许久,不就是眼红我身上的仙府宝物么?我便给你们个机会,若有人能击败我,休说仙府宝物双手奉上,我也任凭处置!”

此话等于没说,若当真有人能胜过他,只怕早就像东陵晟一般,寻个由头动手了!

“谁要动我弟,先胜过我手中飞剑再说!”

听自家弟弟一件件将自身所受不公之事说出,许恋碟早就两眼通红,如今许听潮开口,她便首先站了出来,什么礼节长幼,门派利益纠葛,统统被抛到一边!

“潮哥哥,你都说我是你道侣了,这等事情敖珊岂能错过?正所谓夫妻一体,我们今日来会一会这些个太清门道貌岸然的长老们!”

“还有我!”

芍药装作没看见祁尧暗暗使来的眼­色­,从许听潮身后钻出……

(熬不过了,暂时发2000先。)

二五八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三)

“许兄弟,这等事情,怎好少了我与鲤妹?”

踏浪墨鲤也是齐齐向前。

褚逸夫三兄弟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许恋碟姐弟身旁。

秦烟秦楚虽然面现忐忑,心中惴惴,但也迈步向前,站到许听潮身后。

方才在清池峰上分手离去的皇甫斌、江玉凤、江应龙、皇甫珏四人,自人群中走出,凌空踏步,亦往许听潮而来。而月半,韩元遂和麦丘丰,因修为不到元神,只在远处遥遥观望,此时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焦璐更冷哼一声,直接往许听潮身边一站,其意不言而喻。安期扬咂咂嘴,两手互握,骨节咔咔做响。与他齐来那两个老者,目中光彩渐盛,似乎恨不得立时就有人上前来挑战!

东陵晟身后的诸多元神受激不过,逐渐将体内真气提起,身上散发出各­色­光彩!

眼见一场大祸就在眼前,滕伯望面­色­­阴­沉地叱喝道:“够了!”

此老毕竟是门中代执事,一众长老即便心中多有不满,也只好将提起的真气重新散去。

滕伯望暗暗松了口气,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许师侄……”

“滕师叔用心良苦,师侄岂能不知?”许听潮恭敬一礼,再缓缓直起身来,“然经历这许多事情,师侄早已心凉!太清门茫茫万余人,善我者几何?”

许听潮目光流转,依次从陶万淳,祁尧,焦璐等人身上掠过。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从今而后,善我者依旧为我师长亲友,这太清门,晚辈却是不愿再留了!”

果不其然,许听潮这是要叛门而出!叛门乃是大罪,便是一起动手,合力将他斩杀当场,旁人也无话说!且不说有多少人暗暗高兴,就等许听潮把话说完,陶万淳祁尧等却齐齐变了脸­色­。

“许师侄,万事要三思而后行!”

“师叔不必再劝!”许听潮翻手取出一枚青蒙蒙的巴掌大令牌,“如此门派,不要也罢!”

言毕,就要催动真气,将手中令牌震碎!

“住手!”祁尧双目直欲喷火,把视线从东陵晟一帮元神身上收回,落到许听潮手上,“这青木令,份属我碧秀峰一脉!”

祁尧抬头,直直注视许听潮双眼:“你当真要将它毁去?”

“哥哥……”芍药紧紧拽住许听潮,使劲摇头,两眼逐渐充满水汽。

许听潮面­色­数变,最终颓然将抬起的右手放下,手中青令瞬息不见了踪影,心里却即是不甘!

“师伯,得罪了!”

只见他向祁尧一拜,忽然就冲天而起,双手连挥,十余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激­射­而下,将数里外的一座大阵斩得光芒闪烁,摇摇欲坠!

那大阵护持的,赫然正是五彩九穗谷生长的药圃!

“好胆!”

东陵晟勃然大怒,背上大刀再次破空激­射­,直指许听潮背心!

其后数十元神,也各自使出手段,就要往许听潮打去!

滕伯望一声冷哼,忽然遁至众元神跟前的半空,也不使出半分手段护身,大袖飘飘,凌空而立,冷眼而视!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韩元遂满面感慨钦佩,飞遁而前,站到滕伯望面前恭敬施礼,“师尊,弟子来了!”

“好!”

得此一赞,韩元遂满面欣然,退到滕伯望身后站定。

“当年玉虚师兄自去职权,只为避免本门生出那天地玄门之祸,诸位可曾记得?”

众元神闻言,不禁人人心生惭愧,祭出的宝物,凝成法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

东陵晟仓促出手,那阔刃麒麟刀并未似先前一般化作麒麟之形,但也瞬息成了一道百余丈长的惊天黑芒,利啸破空,声势惊人!

许听潮弹出的清光剑气好似真正的飞剑,正自围着那大阵来回攒刺斩击,此刻早已腾出手来,察觉到身后的刀芒,不禁神­色­一冷,反手遥遥一抓!

只见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凭空凝成,只一握,就将那刀芒抓到手中!

东陵晟骇然失­色­,道道法诀打出,刀芒依旧被大手一点点捏得收缩溃散!

祁尧见了,不禁暗暗苦笑,自己那飞剑碧青龙,并不以锋锐见长,万万比不得东陵晟的沧浪刀,之前能将这小子的一气大擒拿击溃,只怕也是刻意相让。

东陵晟却又惊又怒,若当真被许听潮将自家宝物夺住,只怕断然没有讨回的机会,当下不再顾忌,心念动处,方圆数十里的水行灵气汇聚而来,就要往正在清光大手中挣扎的刀芒灌注!

许听潮冷笑,清光大手上的光芒顿时一盛!

东陵晟幸苦聚集而来的灵气,顷刻就被那大手吸纳了七八成!

得此臂助,清光大手气势猛增,顷刻就将百丈刀芒压缩一半!东陵晟面­色­瞬间煞白,其余元神脸­色­也不大好看!这许听潮,晋级元神不过数十年,就能将元神前辈聚集来的天地灵气夺走大半!这般资质悟­性­,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东陵晟已知自家宝物只怕不免要落入许听潮手中,但他如何肯甘心?两手穿花蝴蝶般不停结印,道道法诀不要钱一般打出,沧浪刀上的黑芒还是逐渐收缩溃散!

不过片刻,此刀就现了原形,在清光大手中颤鸣不已。

“哼!”

一道清光闪过,沧浪刀瞬息平静下来,东陵晟却又接连喷出几口­精­血!却是心神相连的宝物被硬生生摄夺,受创不轻!

自始至终,许听潮都不曾转过身来,此刻更是随意一招手,清光大手缩回,继而溃散开来,只留下那阔刃麒麟头的大刀。

东陵晟浑身发抖,伸出右手,抖抖索索地戟指指向许听潮,嘴­唇­蠕动,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有一丝粘稠的鲜血顺着嘴角滴下,落在胸前衣襟上!

许听潮将面前大刀握在手中,随意打量一眼,只见刀身上­阴­刻了“沧浪”二字,柔弱灵动,好似水波轻曳。

“踏浪,此刀名字与你相近,便送与你吧!”

“这感情好!”

踏浪大喜,笑呵呵地接住抛飞而来的阔刃刀。其实方才见到东陵晟将此刀化作一头玄黑麒麟,他就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立时夺来手中!

这般做法,却激起了众怒,在场百余元神,九成都呼喝怒骂,怎奈无论是踏浪,还是许听潮,尽都好似不曾听见。

不旋踵,那大阵在十余道清光剑气斩击下轰然溃散,数位元神和二十几个炼气弟子气急败坏地飞出,却不敢上前找许听潮的晦气!

许听潮伸手一抓,那一小块生长了五彩九穗谷的药田被连根摄起,旋即不见了踪影!

“芍药!”

“哥哥你就放心吧!”

听得呼唤,芍药立即眉开眼笑,任由许听潮将她摄入仙府。这等移植灵谷的差事,还数她腰间花篮中那两个小不点儿在行!

百余元神,却早已群情激愤,口中怒斥不休,纷纷架起遁光,将许听潮围了个严严实实!敖珊许恋碟等,也退到许听潮周围,各自祭出了宝物。许听潮头顶,一座仙府五彩霞光闪烁,冲上半空,化作百丈大小!

陶万淳祁尧焦急万分,毕竟许听潮所为,委实太过激烈,触动了这些个元神长老的底线!

滕伯望却惊怒交集,若稍有不慎,先前一番努力,尽数服了流水,一场同门火并不能避免!

忽然,两点橙黄光芒破空而至,其一落在他面前,另一道却被安安期扬摄入手中。

两人方才探入神念,就齐齐面­色­大变!

这两道光芒,其实是两道传音符,内中的话都是一模一样:“阮师兄有难,速来承天!”

阮清何人?本门掌门太虚之徒,下一任掌门的继任者,滕伯望和安期扬哪敢怠慢,立即将此事公诸于众!

百余元神哗然,满腔怒火顿时找到了旁的宣泄口,纷纷架起遁光,从各处山门破出,往承天方向激­射­!

许听潮也是变了脸­色­,听几位长辈所言,这数十年来,许沂一直跟阮清在一起,如今只怕也是危在旦夕!当下不愿片刻耽搁,动念将敖珊许恋碟等人收入仙府,再向陶万淳几人施礼:“请诸位师伯师叔入府!”

陶万淳等人浑身光芒一起,接连遁入仙府大门!

许听潮顺手将向这边飞来的月半等摄住,几人身形齐齐消失不见,那半空仙府的大门缓缓闭合,尚未完全合拢,整座仙府就已淡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接连二十余次挪移,­阴­阳五行池中积存的五­色­灵液只剩下浅浅一层,仙府堪堪赶到中州承天城外。

“许师侄,打开仙府,放我等出去!”

几个元神都是面­色­­阴­沉,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池上那巨城图像。

许听潮一点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置身承天城上空!

顾不得说话,几人就将神念放出,肆无忌惮地往四面八方散开!

霎时间,承天城中人畜惊惧,乱作一团!

“大胆狂徒,竟敢在承天撒野!”

数十道强横的神念自城中窜起,直往几人轰来!

“在那里!”

说话的是与安期扬站在一起那郭姓老者,此老话未说完,便架了遁光激­射­而出,陶万淳等人紧追不舍!蜂拥而来的数十道神念顿时落空!

许听潮也是脚下清云一起,瞬间就遁至一处宅院上空,却并非那郭姓老者指点的所在……

二五九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四)

这宅院甚是窄小,前后左右早被千余身负修为的带甲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更是废墟处处,天地灵气微微躁动,显然经历过激烈的争斗!

从上空往下看去,只见院门大开,一个九尺大汉据案而坐,虽说此刻已是手持百错金鳞大刀,瞠目抬头,但从那狼籍的杯盘,不难看出方才他在做什么。

院中一张粗陋的石桌旁,坐了一老一少两人。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自手抚长须,注视桌面棋盘纵横十九道上交错密布的黑白子,他对面那络腮胡须大汉,却并无这般专注,早已惊疑不定地抬头四顾。

院中那老榕树下,一青年盘膝而坐,身旁放了个发黄的竹篮,篮中垫有柔软的毛皮褥子,一只黑白相间,似狐非狐似猫非猫的小兽蜷曲躺卧,似是已经熟睡!

许听潮携了众人遁至这宅院上空,一眼就看到篮中的小兽,稍稍查探,不禁勃然大怒!血妖却面­色­冰冷地往左近看了一眼,忽然目露奇­色­。

“许师弟/兄!”

“小狐狸猫!”

院中两个大汉和那青年,正是不曾在太清门见过的郭雄狮铁黑虎和行知远,三人见到许听潮,齐都大喜过望!

芍药也是早就看到篮中小兽,面露惊喜,呼唤出声!

“咦?她,她这是怎么了?”

欣喜过后,就是惊慌,原来这小兽身上气息若有若无,好似已然死去多时!

许听潮收了摩云翅,闪身来到竹篮跟前,微微颤抖着伸出右手。

“许师兄,你可算是来了!沂师妹就要撑不住了!”行知远满脸如释重负,继而目露恨­色­,“那曹潘好生歹毒,竟给沂师妹种下千余枚五柳定魂针……”

许听潮动作一滞,浑身气息陡然变得森冷,行知远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接连退出几步远!

“曹潘何在?”

行知远压下心中惊骇,恨声道:“就在皇宫之中!”

话音才落,只觉眼前血光一闪,那浑身血­色­衣袍的另一个许师兄已然不见了踪影!片刻之后,远处半空就传来阵阵爆裂轰鸣与呵斥声,显是血妖已和儒门修士动上了手!

“哥哥,你快救救小狐狸猫妹妹!”

芍药蹲在竹篮跟前,哭成了个泪人。敖珊,墨鲤,许恋碟,秦烟,瑶琴玉箫二女,皆是双眸含泪,就连踏浪,褚逸夫几个男修,也无不心下恻然!

五柳定魂针乃是恶毒至极的鬼道法器,中者魂魄不得离体,日日受那千针刺魂之苦,直至魂魄被消磨殆尽,才得以解脱!如此结局,便是魂消魄散,就连重入轮回的机会也没了!

许沂与曹潘素不相识,这老儿何以会下如此毒手?事情还得从数十年魔门进犯定胡城说起。当年,许听潮阮清与一众同门领命,从门中出发,去那定胡城支援儒门,半路遇到被儒门修士追杀的前极乐宫凉州执事蒋三通,便出手救下,阮清出手,伤了个细皮­嫩­­肉­,面目俊美的小生。

那小生名唤庄工辞,乃是儒门元神曹潘的书童兼娈童,据说很得宠爱!几人放出那天尸门栾凌真后,儒门还因此向太清门问罪,意欲寻机惩处阮清。

如此算来,曹潘对许沂下如此重手,也就不足为奇。但见得自家妹妹被生生承受这等折磨,此刻已奄奄一息,许听潮焉能不怒?血妖方才离去,便是打算直闯皇宫,找那曹潘狠狠报复!

血妖复仇,许听潮也不曾闲着,早取出一枚奇光熠熠的生生造化丹,运起真气将药力化开,再缓缓渡入篮中小兽泥丸宫中。这生生造化丹,乃是当年血海老仙亲手炼制,用于调养自身和血妖伤势。血妖和他本为一人,乃是仙界大罗金仙落难谪凡,此丹连他的伤势都有效用,何况许沂一炼气境的小妖?

丹液方才入体,许沂身上气息便看得见地强盛起来,不旋踵就睁开眼睛——

“哥哥……啊!”

方才呼唤出声,许沂就失声惨叫,却是那五柳定魂针发作,又在攒刺她的魂魄!

“忍着点……”

尽管心中愤恨好似怒海狂涛,许听潮还是柔声安慰,同时将自身真气渡入许沂体内。

许沂轻轻点头,泪水扑簌簌流下,顷刻沾湿了身下褥子。

几个女修看得心头生疼,许听潮却面­色­冷峻,双手十指连连弹动,道道符箓凭空生成,或印入许沂体内,或在其周身盘旋,更多的却是各自汇聚,将许沂体内千枚牛毛细针裹住!

旁人总算看得明白,原来许听潮正施展一套极尽繁复的解救之法!若换一个人,虽说也能解救,但断然不会如此快捷,许沂不知还要被折磨多长时间!盖因就这片刻,许听潮已然凭空画出数千道符箓!这般本事,便是元神大圆满修士,也只能自叹不如!

又过了片刻,许听潮双手一停,朝许沂虚抓!只听噗噗噗连响不绝,许沂浑身瞬息­射­出千余枚­阴­气森森的黑针,落入许听潮手中!

“快快服下!”

不等许听潮动作,敖珊就取出两粒馨香扑鼻,奇光闪烁的丹药,送到许沂嘴边。却是一粒生生造化丹,一粒五元灵丹。生生造化丹妙用无穷,无论魂魄元神,还是躯体损伤,皆可治疗,那五元灵丹,却是专为恢复真气,妙用更胜琼华小混元丹!

许沂眼泪兀自扑簌簌留个不停,将两粒灵丹吞了,却不运转真气炼化,只伏在竹篮中啜泣,满眼黯然神伤。

“沂儿,可是那阮清……”

见到许沂这般样子,许听潮顿时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他心中怒火正炽,也顾不得同门之谊,往日交情,径直唤出阮清的名字,语气甚是不善!

许沂却只顾摇头,半句话不说,还将小小的身躯蜷缩德更紧了些。

“哼,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芍药狠狠瞪了许听潮一眼,瞠目叱喝,而后将双手伸入竹篮,就要去抱许沂,“沂妹妹,来姐姐这里!”

许沂闪身避开,四腿用力,窜到许听潮身上,径直钻入他宽大的衣襟中,只留下朵雪一般洁白的尾尖,软绵绵地耷在外面。

芍药顿觉好不委屈,两眼瞬间就积满水汽。许恋碟轻叹一声,将她拉到身边。

许听潮却顾不得她,轻轻拍打胸前的突出,转身面向郭雄狮铁黑虎行知远三人。

“许师弟,此番我三人能救得沂丫头,多亏了车侯卫三个老将军帮忙!那曹潘老贼害了沂丫头,就发配到囚仙牢,着兵部看管,三个老将军恰好回京述职,闻听此事,就联系上俺老铁,两相配合,设计将沂丫头救了出来!阮清师兄出事,还是沂丫头清醒时告诉俺的。俺知这事儿怠慢不得,一面通知门内,一面召集在中州附近游历的郭师兄和行师弟前来相助!可惜那传音符忒也缓慢,足足飞了数日才回到门中……”

这铁黑虎拜入太清门之前,乃是个大头兵,因此即便踏上了仙道,也最喜和军中之人交往,与车侯卫三个兵家元神兜搭上,倒也算不得奇怪。而车侯卫三人与许听潮的关系,这天下只怕仅有敖珊,踏浪,墨鲤三人才尽数知晓,旁人只晓得当年黄骖与车侯卫三兄弟,联合坠仙州落鹰崖那老秃鹫追杀许听潮万里,却最终落得个黄骖陨落,老秃鹫重伤逃遁的下场,哪里会想到其中还有许多猫腻?正是因此,车侯卫三人才有机会暗中上下其手,配合铁黑虎,将许沂救出。

至于为何会困守这处小院,也是几人无奈之下想出来的权宜之计。铁黑虎救出了许沂,奈何遁速并不是他所长,此处又是大夏王朝国都,儒门修士群聚,想要隐匿逃走,委实太过艰难。还不如这般做出攻守假象,郭雄狮铁黑虎和行知远毕竟是太清门元神长老门下,儒门再是狂妄,也不敢做出过分的事情,如此一来,或许还能拖延一时。

好在此法果真凑效,坚持到许听潮赶来。

铁黑虎正自述说,东方却忽然飞来一道紫­色­遁光,只凭气息,便知是儒门中人!

许听潮神­色­一狞,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隔了数里之远,便将那修士擒了过来!

此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分毫反抗之力也无,就落入许听潮手中,不免惊骇,却强自镇定道:“这位道友,老夫与你无怨无仇……”

“曹潘是你何人?”

许听潮用仙府承载过来的太清门元神,早已和儒门修士斗得激烈,此刻还记挂此处的,多半只有那曹潘!

这老者闻言,果然面­色­一变,也不说话,只将体内真气尽数提起,顿时浑身紫光大盛!

许听潮冷笑,清光大手上陡然亮起一阵黑光,那老者顿时凄厉惨呼,声声泣血,混似那九幽地府的凶魂厉鬼!

“搜魂大(蟹)法!”

旁人大都目露恻然,月半却满脸惊疑不定,片刻后就骇然大呼出声!

除了敖珊,众人也是齐齐面­色­大变!比之那五柳定魂针,此术还要恶毒得多,受术者无不要承受分魂裂魄之苦,之后自然就是魂飞魄散,且重要记忆,都会被人掠夺,半点解救之法都没有!

这等歹毒法术,便是生死仇敌间,等闲也不会使用,故而流传甚少,也不知许听潮从何处学来!此番他悍然对这老者施展,足见心中已然恨极!

二六零自古玄门多英才,惜为妖女裙下臣(十五)

非人的惨呼足足持续了一刻,才戛然而止!休说宅院中众人,便是围在外面的上千军卒,也无不毛骨悚然!

车侯卫三兄弟就隐藏在附近一座民居中,听得这般惨叫,均都心里凉气嗖嗖直冒!三人面面相觑,暗自庆幸与许听潮关系还不算坏,且这番设计救出他那狐妖妹妹,定然更上一层。如此想来,才又安心了些。

“潮哥哥,这人是什么身份?”

眼见黑光大手化作一团赤红烈焰,将那儒修烧成了灰烬,敖珊才柔声询问。

“曹潘嫡孙,曹谅!”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如此说来,这曹谅死得也不冤,谁让他那祖父如此狠毒,竟敢对这煞星一般师弟/兄的妹妹动用五柳定魂针?

“听潮,今后不可轻易动用这等有伤天和的法术!”

尽管心中也是悲愤,许恋碟却觉得自家弟弟的做法有些过了,不禁板起脸出声责备。

“我听姐姐的!”

经此一事,许听潮心中积蓄的憋屈怒火散去大半,也知方才作为实在太过狠辣,听到许恋碟训斥,便躬身受教。

“如此甚好!”许恋碟目光转柔,看着许听潮,竟带上了祭几丝宠溺,“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姐姐放心便是,我已大好了。”

许听潮说完,便向某个方向躬身一礼!

即便有二十几堵墙壁遮挡,车侯卫三人还是赶紧起身还礼!

许听潮直起身来,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又是略略一礼:“请雷前辈,胡前辈现身一见!”

许恋碟敖珊等无不大感诧异,许听潮口中的雷前辈,胡前辈,他们倒是知晓,但这二人何时隐藏在附近的?为何又不现身救助许沂?

许沂闻言,倒是轻轻动了动,旋即没了反应。

“许师侄好­精­细的神念,到头来还是不曾瞒过你。”

柔媚的声音四面八方响起,许听潮注视的方向凌空走来紫袍、白裙两个男女。男的紫发紫眸,看来桀骜不驯,女的却清丽中带了几许妩媚,眼含情,眉带笑,美艳不可方物!

正是溟州飞雷洞之主雷闯与灵狐宫宫主胡姬二人!

宅院周围那千余兵卒,大都痴痴地注视那白衣胡姬,沉醉不能自拔,院中诸人,除去那被吓得九神无主的鹤发老者,皆有玄门大(蟹)法傍身,秦烟秦楚稍弱,但自有旁人相助,因此倒是个个神­色­清明,不曾被胡姬魅惑了。

“哼!”

一声冷哼,如晴天里响起个霹雳,一众军卒立时惊醒,他们也是修行中人,想到方才的事情,个个脸­色­煞白,哪敢再看胡姬一眼?

许听潮却只是轻抚胸前被许沂撑得鼓起的衣襟,淡淡看着胡姬雷闯二人,半点没有上前招呼的意思。

胡姬见此,哪里不知这小子是在生气?当下蹙眉叹气道:“许师侄可是责怪我这做师傅的,竟然狠心坐视自家徒儿日日受那千针攒魂之苦?”

不待许听潮回答,胡姬就苦笑一声,挥手洒出数百张符箓:“我与雷大哥可没有你那般本事,挥手就能凌空画出符箓。从收到消息至此时,日夜不停地绘制,也只将解救所需的符箓完成十之**……”

“小子误会两位前辈了!”

许听潮这回倒是真心诚意地施礼。两人不提前现身,也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让儒门有了戒备,凭生许多波折。

“哼!”

那雷闯又是一声冷哼,胡姬却看着许听潮鼓起的衣襟,面露关切,隐隐还有几分笑意:“沂儿可还好?”

见到许听潮衣襟湿了一块,不禁又叹息摇头:“心病需得心药医,许师侄,这便带了沂儿去找你那阮师兄吧!”

“自当如此!”许听潮脚下清云一起,将敖珊许恋碟等一­干­人托起,直往皇宫而去。

瑶琴被许听潮带至此处,一颗放心却早就牵绕到身陷皇宫的的阮清身上,见许听潮动身,不禁暗暗欣喜!

皇宫之上,陶万淳,祁尧,焦璐,安期扬和郭王两个老者,皇甫斌、江玉凤,江应龙、皇甫珏两对道侣,正与数倍于己的儒门元神对峙斗法!双方似乎都比较克制,只在单纯比斗,并未生死相搏。

稍远处,十几个儒门元神正围住一团数百丈大小的血­色­云朵游斗。血云中不时斩出几道灰­色­光刃,或者­射­出些血光闪闪的剑气,或者飘来几朵赤红的­阴­冷火焰,亦或­干­脆杀出几个浑身血­色­的人影,都让这些元神大感畏惧!

尽管如此,十余元神并无一人退去,反而人人面露焦急,出手的宝物法术,威能越来越大,脸上更是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真个闯入血云中!

原来却是见到许沂惨状后,血妖径直冲进皇宫,三两下便将那曹潘抓了,使出诸般手段炮制!

曹潘在儒门似乎地位不低,因此才有这许多元神儒修徘徊不去。血妖也懒得理会他们,只使出强横手段吓住,便将曹潘的元神抽出,用天魔无荼做灯芯那青铜古灯上的青­色­灯焰灼烧!

这老儿显然没有无荼那般坚韧的心­性­,仅仅被灼烧了数次,就丝毫不顾脸面地服软求饶!血妖早恨之入骨,哪里肯听?摄出他本体­精­血,施展秘法将其元灵封在元神中,小心护住,就扔到灯焰中不管了!

无荼被这青灯魔焰折磨了数十年,如今有了“同伴”,自是心情大好,岂能不好生“招待”一番?

做完此事,血妖也没有闲着,翻手取出一册­阴­气森森的黝黑书籍,从其上收摄­阴­气,画出一道道符箓,用血气充作符纸,暂时储存。

这书册,就是从那冥府夔牛体内得来的宝贝,唤作“冥府玉册”,乃是一部了不得的鬼修功法,当年血海老妖一见,就曾叹息过:“功法虽好,却非吾之道也!”

需知就算带许听潮到鬼州东面的血海凝结元神,这老妖就使出秘法,自许听潮神魂中获知了太虚秘录,太虚衍光录,灵狐心经,五行灵火真经残篇四部无上法诀,却并不曾这般赞叹过!这冥府玉册所载,定然比这四部功法玄妙得多,或许比起血妖通天大(蟹)法也不逞多让!否则,又怎能当得血海老妖一叹?

如此无上秘典,记载它的书册自然不凡!当年初得时,就被血海老妖从其上摄走一团九幽玄­阴­(蟹)­精­气,尽管如此,这书册上的­阴­气依旧­精­纯至极!

此番血妖摄来­阴­气作符,却是打算将那千余五柳定魂针按照冥府玉册中记载的法门重新祭炼一番,反过来用在曹潘身上!这般祭炼过后,五柳定魂针对魂魄的损伤完全没有,反而会起到滋养转变的作用,但痛楚却要更胜数倍!若中针者能在这般痛楚下挺住,不至元灵溃散,就会逐渐转为纯正的鬼修!

儒门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血妖这般打算,正好一出胸中恶气,却又给曹潘留了一丝机会。若非答应了自家姐姐,血妖才不会费这般心力,直接将这老儿折磨得魂消魄散了账!曹潘既然向许沂下手,那么针对阮清的算计,他怎会不曾参与?因此,这老儿对许沂的伤害,不仅仅在神魂上!

许听潮载了一­干­亲友往皇宫而来,尚不及半途,就将仙府放出,把连同胡姬雷闯在内的众人护在其中!他有把握在诸多元神围攻中护住众人,且众人多非易与之辈,等闲元神也不惧,说来足以自保,但儒门虚境老怪宣穆不知身在何处,许听潮不得不防!若此人当真对众人下手,他可没有办法救援!

仙府径直遁到血云旁边,两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从府中伸出,对准那十余元神儒修就是一阵拍击!

前两个儒修不知深浅,各自御使法宝来攻,却被清光大手连人带宝一同捉住,远远扔开!虽说并未受多重的伤势,但委实丢脸至极!余者见了,无不大骇,纷纷架了遁光四散避开!

并非他们不欲救援曹潘,而是仙府当前,就算留下,也不过自取其辱!

血妖却嘿嘿一笑,将血云一收,一手托着那青铜古灯,一手抓住曹潘腰带,施施然凌空步入仙府!

如此行径,让儒门众元神气得直欲吐血!

见得血妖到来,许听潮便将袖袍一挥,那千余枚漆黑的五柳定魂针顿时向血妖飞去。

血妖随手将曹潘­肉­身扔到地上,将这些飞针定在面前,屈指连弹,一道道­阴­气森森的符箓,夹杂小半诡异森冷的符文,均匀铭印在每一枚飞针之上!

雷闯胡姬毕竟是元神,且修为几乎都到了元神境大圆满,眼界灵觉自是不凡,一眼就看出血妖左手托住那青铜古灯不简单!凝神细看,不禁暗暗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好歹也是玄门弟子,怎的所使手段尽都如此­阴­毒?

许听潮哪知这两位长辈将杨锦做的好事算到了自己头上,他笼在袖中的双手正自掐诀,仙府随之逐渐缩小,最终化作尺许大,对准皇宫中那处禁制阵法重重的宫殿砸下!

但听轰隆隆连响,各­色­光华剧烈闪烁,不知多少阵法禁制顷刻崩散,隐藏其中主持阵法的儒门修士无不重伤呕血!

许听潮一行人却乘了仙府,闯入宫殿之中,一眼就见到盘膝而坐的阮清!

此事不足为怪,让人吃惊的是,阮清对面盘坐那形貌奇古的老道,赫然正是太清门掌门太虚真人!

二六一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一)

“啊——”

撕心裂肺的惨呼自许听潮胸前衣襟中传出,但见一道黑白相间的模糊身影飞窜而出,半途化作一黑白衣裙的十七八岁妙龄女子,往殿中盘坐的阮清奔去!

“清哥哥!哇……”

许沂纵身飞扑,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阮清便在身前数尺,而这咫尺,却成了天涯!

眼前这阮清,不过一具躯壳而已,元神魂魄,早已不见了踪影!

撕心裂肺过后,就是心丧若死,许沂顺着那无形屏障,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师姐!”

玉箫惊惶呼喊,却是瑶琴满脸煞白,嘴角溢血,也跌倒在地!

许听潮满腔愤恨而来,此刻却是内心冰凉,那些怨恨,早已消失无踪,阮清与他,非只定胡城并肩而战,可托生死的同门至交那般简单,更有护持授艺之恩,还与自家妹妹关系匪浅!

儒门究竟使出了何等手段,竟逼得阮清身死道消?

冰凉过后,就是怒火熊熊,其炽烈之处,直欲将胸腔焚化!

“死来!”

许听潮满脸狰狞地爆喝出声,浑身清光大盛,抬手­射­出一道清光剑气,将虚空割裂出道道可怖的裂痕,一剑把正与陶万淳对峙的儒门元神斩得­肉­身破碎,元神溃散,只余一道元灵遁逃而去!

血妖狞笑一声,化作一团数百丈大小的血雾,冲入半空,将三个元神儒修裹住!片刻之后,就有三个浑身血红的人影从血云中窜出,往其余儒修杀去!观其形貌,所使宝物,不正是那三个儒修生前的样子,以及御使的法宝?

敖珊自然不会让许听潮独自犯险,交待芍药,秦烟秦楚姐弟小心,便祭出玄元癸水旗和侍剑图,往许听潮所在飞遁!踏浪墨鲤亦是各使法宝,跟在敖珊身后,加入战团!

“好胆!”

安期扬率先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挥拳将面前那兀自满脸不可置信地儒修打得脑浆迸裂!

陡然遭此大厄,那儒修立纵然惊怒交集,但就只剩元神之身,如何还敢久呆?将本命法宝一裹,舍了残破­肉­身,就要飞遁而走!

安期扬怎肯放他逃脱?一拳轰出,当即将这元神打散!继而身躯一抖,化作百丈大小,在百余儒门元神中横冲直撞,但凡擦着碰着,非死即伤,其势威猛,不可阻挡!

陶万淳,祁尧,焦璐等,也自勃然大怒,出手时极尽狠辣!这几人,都是太清门翘楚,不旋踵,便有十余儒门元神陨落身亡!皇甫斌、江玉凤,江应龙、皇甫珏,李栢垣五人稍弱,但亦足以自保,且有同门看护,反倒并未受到损伤!

皇宫中忽然传出阵阵怒喝,却是郭雄狮铁黑虎二人现了巨灵真身,各持棋盘,金鳞大刀杀上半空!数十年不见,这师兄弟两人全力施展法天相地巨灵神,身形已然有九七十丈高下!这般三个巨人在半空来回奔走,高呼酣战,直把承天城数千万凡人吓得魂飞魄散!

韩元遂也是祭出一卷火焰画轴,围住个元神儒修狠狠灼烧!

月半将手中这三一抛,化作一头漆黑的玄龟,虽并无多少厉害的杀伐手段,却极其耐打,为同门当下不少法术法宝!

褚逸清褚逸楠行知远麦丘丰四人也要冲上半空厮杀,却被褚逸夫和许恋碟拦住,让他们留在此地给太虚真人护法,两人却先后祭起飞剑青玄青华,一化大日金乌,一背生晶莹翅翼,遁入半空战团!

太虚真人需要护法么?给儒门元神一百个胆子,也没人不敢到此地捋虎须!四人自知实力低微,宝物不济,也不上前添乱,只在原地愤愤不已!大殿中除了太虚阮清,原本还有另外三人,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气绝多时的老妪,四人索­性­一边观战,一边问起此事的缘由来……

玉箫把瑶琴托给芍药,将腰带上的竹箫抽出放到­唇­边,便有呜呜咽咽的箫声传出!那正与李栢垣斗法的元神,身形猛然一滞,被刺来的飞剑穿胸而过!李栢垣略感意外,向玉箫点点头,便合身杀向那正自追逐皇甫斌和江玉凤的儒修!

胡姬雷闯安抚许沂无果,无不面现煞气,返身遁入半空,亦是对儒门元神痛下杀手!这两个元神大妖出手之际,雷霆阵阵,粉雾飘荡,论凶狠处,远胜太清门众修,只许听潮和血妖可与之比拟!瞬息间,就有三四个元神儒修折在他们手上!

儒门元神毕竟为数众多,先前许听潮以仙府破开禁制,陡然见到阮清殒身,无不惊慌失措!将太虚真人的爱徒逼死,自己这些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心神不宁之际,被怒火正炽的太清门众人袭杀,不片刻就陨落了十之一二,这才回了神,各自组成阵势相抗!如此一来,堪堪将局势持平,双方你来我往,尽是狠辣手段,受伤者众多,却鲜有人殒身!

许听潮见斗法陷入僵持,便挥手把仙府抛下,将留在大殿废墟中的众人护住,这才挥手打出一道灰蒙蒙地光带,摄住个修为深厚的老儒修!

只见那儒修面­色­剧变,返身就往远处遁走!奈何方才遁出数里,就被许听潮施展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捉了回来!

这老儿本和旁人结阵,若是不跑,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如今落入许听潮手中,三两下就被夺了手中那明黄|­色­的大印!此印是他的本命宝物,遽然失却,心神不免重创!许听潮手持大印,将体内那由紫府镇魔碑变化而来的“镇府灵碑”中不断增长的异种真元抽出,当场祭炼起来!

仅仅盏茶功夫,老儒修一身浑厚的修为就被吸噬得涓滴不剩,那明黄大印的品质也陡然拔高了数倍!

许听潮随手将大印抛入仙府,被麦丘丰接住!

麦丘丰一呆,继而大喜过望,眼见上空诸位同门长辈逐渐屈居劣势,便持印从仙府中冲出!

且不提麦丘丰如何畅快,那老儒生却心冷若死!千百年苦修,一朝尽丧,还不如直接身死轮回而去,至少不会受这等切肤之痛煎熬!身形跌落半空,也不做半点挣扎,若非旁人出手救援,只怕要活生生摔死!

许听潮自然不理会旁人如何,他这般做法,就是要将儒门打得痛了!今日儒门敢于谋算阮清,焉知他日不会杀上太清,取天下道门而代之!

又是一道灰光出手,这回却摄住个驱使青­色­如意的儒修……

如此这般,大半个时辰后,褚逸清褚逸楠行知远也各持赤金长弓,元铜火柱,青玉如意,和先前赶来的麦丘丰结成阵势,也能抗衡一位元神!

芍药急得团团乱转,但无论如何也冲不开仙府禁制,便是想要参战也不能!

许听潮凝出八道清光剑气,布成剑阵,一人就敌住二十多儒门元神,半点不落下风,还时不时打出灰光,解救同门长辈困厄。和光同尘之术用得多了,儒修也想出应对法门,只要见到灰光打来,便抛出一件随身法器抵挡,顶多就是法器灵­性­大损,却并没有修为尽丧之厄!

其实若非许听潮要分出大半心神缠住这许多儒修,以他对和光同尘之术的掌控,哪能如此轻易就被化解?

血妖也是丝毫不差,凭借十几头血煞妖,倒也拖住将近二十个儒修,自身更有玄元斩魂刀,血焰砂两件宝物,儒修不得不分出九七人前来纠缠!

许听潮和血妖足足牵制了百余儒修的半数,陶万淳等依旧要敌对数倍于己的元神,且此时非比方才,双方已然打出真火,可说是生死相搏,一个不小心便有殒身之危!

敖珊见势头不对,早将玄元癸水旗祭出,把众人团团护住,奈何数十元神当面,即便她真气浑厚,也支撑不了多久!见得旗上生出的黑莲逐渐稀少,月半,踏浪,墨鲤修行的都是水行功法,赶紧上前相助,把自家真气注入玄元癸水旗中!敖珊这才腾出手来,服下一粒五元灵丹,消耗了大半的真气瞬间回复满盈!

五元灵丹效用极大,且甚是玄妙,敖珊吞下一粒,真气顷刻回满,此丹却仅仅只小了一圈,便停留在丹田不动。敖珊把真气汩汩注入玄元癸水旗,此丹便缓缓旋转,释放出丝丝药力补充,正好与消耗持平!如此一来,在其药­性­耗尽之前,敖珊便可肆意动用真气,不虞会突然枯竭!即便如此,一粒五元灵丹也只够支撑半刻!

这五元灵丹是当年血海老仙专门炼制出来替代小混元丹,用于强冲药园禁制时给许听潮补充真气,数量哪有生生造化丹和血饮仙丹多?许听潮和敖珊身上,加起来也就百余粒,如何经得起这般消耗?

敖珊正自焦急,安期扬和焦璐却有了举动,先后冲出玄元癸水旗防护,在数十元神儒修中冲杀一阵,再折返回来!这二人,一个皮糙­肉­厚,异常耐打,一个使出身剑合一,灵动凶悍至极,便是面对数十元神,也可从容来去,旁人断无这般本事!许恋碟虽有鹰王铁翼傍身,遁术玄妙,奈何她才将此翼祭炼了皮毛,许多妙用使不出来,若一两个元神也还罢了,直面数十,却危险至极,稍稍露出破绽,便凶险万分!

如此不时冲杀一番,许听潮也不时分心策应,正好让这些个儒门修士不敢全力御使宝物法术来攻,敖珊压力顿时大减!

二六二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二)

大半个时辰后,许听潮渐觉不耐。若此地只有他一人,即便儒门元神已然过百,他也不会畏惧半点,此刻却不得不费尽心思,将眼前这二十多儒修缠住,以免其腾出空闲,对旁人下手。

倘若他能狠得下心,手段尽出,未使不能将眼前这些儒修尽数斩了,但方才接连击杀数人,又生生将四个元神一身修为抽­干­,心中怒火已然熄灭大半。

说到底,许听潮虽然­性­格激烈,但毕竟不是嗜杀之人,且天下儒门的­精­英的大部分在此,若死伤太多,且不说大夏朝必将板荡,也难免让西方佛魔两门以为有机可趁,悍然来攻!

当年定胡城争斗了十七年,道魔儒三方修士固然死伤不少,却如何比得上阵亡的凡人数量?西戎和大夏朝加起来,只怕早已过了千万之数!

故此,许听潮真正怕的,乃是这天下亿万黎庶因此蒙难!尽管心中杀意仍炽,也自强行按捺。他却还不曾想到,这般忍让未必招人感激,儒门经营世俗数万年,在凡俗百姓心中的威望,定然远胜道门数十倍,待得此间事情传遍天下,道门必定会招致如潮谩骂攻讦!

许听潮不曾想到,陶万淳等元神长老却早已忧心忡忡,世俗乃是修仙界的基础,若当真惹起了民愤,道门又如何自处?因此虽然也是心中痛恨,却只想早些将此事了结。

双方斗了这许久,承天城早已乱作一团,车侯卫三个兵家元神正好四处奔走,调动军队弹压不法,维持秩序,安抚百姓,并未前来与太清门诸人为难。近百儒修中心生不满者大有人在,但城中确实不大太平,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修行之人作乱,车侯卫三人见之,即动用雷霆手段一击而灭,尽管如此,却仍旧有些手忙脚乱!

如此大事,自然引得天下修士来观,承天城四周早就聚集了数千修士,其中太清门弟子自是不少,见得门中长辈、师兄弟被儒门元神围攻,也是各使手段,与城外儒修斗作一团!

儒门最近数十年,行事愈发张扬,与道门的关系本就极为紧张,太清门弟子一动手,与太清门交好的其余道门弟子首先被卷入,再然后,就变成道儒两门一场大战!

仅仅一两个时辰,就有千余修士陨落,争斗极其惨烈!且这般大战,正自承天往四方蔓延!那别有用心的修士暗暗推波助澜,为祸更烈!城中相斗的陶万淳等太清门众人与百余儒门元神却兀自不知!

又过得小半个时辰,滕伯望等太清门元神才乘了几件擅长飞遁的宝物赶至中州,见得这般情景,立时知晓不妙,赶紧分出部分人手四散开来,意图弥平纷乱!余者加快遁速,马不停蹄地向承天城赶来!

这些个太清门长老方才在天边露头,儒门元神便即大骇,哪里还顾得上围攻许听潮陶万淳等人,赶紧抽身后退,站到一起,结成座更大的阵势!

滕伯望等遁至陶万淳身边,还不等开口询问,便纷纷向许听潮怒目而视,更有那急­性­子的径直呵斥出声!

滕伯望身为执事,自然不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向陶万淳祁尧焦璐施了一礼,才问道:“陶师兄,祁师兄,焦师姐,这到底怎生回事?”

陶万淳叹息一声,沉痛道:“阮清师侄……殒身了!”

“什么?!”

不知多少长老惊呼出声!以阮清的资质,加上掌门太虚真人的教导,数千年后,十有**又是一虚境高人,门派柱石!众长老向来对其寄望极深,才会因他为了许沂常年不归而不满,如今陡然听到他殒身的消息,怎能不悲愤惊怒?

许听潮一招手,仙府顿时飞回他掌中,露出阮清和太虚真人的身影。

众元神稍一查探,便知阮清早已气息全无!也顾不得掌门就在眼前,顷刻便群情汹涌,祭出宝物与儒修斗了起来!儒门被许听潮一行人斩杀了二十几个元神,心中那点愧疚早就消散无踪,立时还以颜­色­!

许听潮退到许沂身边,向太虚真人施了一礼,便将自家妹妹护在身后。几个双目喷火的太清门元神愤愤转身,也向儒修杀去!敖珊许恋碟等人却避开战团,聚到许听潮身边,各自盘膝而坐,吞服丹药,运转功法,治疗身上伤势。

儒门元神早就都过一场,真气损耗颇多,且几乎人人带伤,如何是这些个姗姗来迟的太清门元神对手?尽管结成了阵势,但片刻便有人重伤呕血,几轮斗法,那伤势沉重的更是­肉­身坏死,只余元神!

“住手!”

虚空陡然响起一声怒喝,一道紫气盎然的数百丈尺影蓦然现形,往太清门元神头顶拍落!尺影尚未落下,便有数位长老爆成血雾,元神溃散!

许听潮面­色­顿时一凝!这半天,他一直防着宣穆,却不想此人竟然此时才出现!

眼见那巨尺之下,一众太清门元神虽然急急使出手段抵挡,但因为猝不及防,宝物法术都被巨尺纷纷击散!若此尺当真落下,不知会有多少元神死于非命!

许听潮犹豫了一下,还是扬手打出一道灰光,只瞬间就连到那尺影上!

“宣穆,不要面皮么?竟对小辈下此毒手!”罗老道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再不收手,休怪贫道无情!”

“才死了几个师弟,你就心疼了?”宣穆冷哼一声,“我儒门损伤如何算?”

“那些个废物,便是千万亦比不得许师侄一人!”

一道清光自虚空中­射­出,将一个兀自御器攻杀的儒修搅碎!罗老道淡然的声音才又响起:“谁敢再动,此人便是下场!”

“你……”

宣穆方才开口就戛然止住,继而惊怒大喝:“许听潮,休要欺人太甚!”

原来却是许听潮使出和光同尘之术,循着尺影破入虚空,搭上宣穆手持的正阳尺本体,将其中积蓄的浩然正气汩汩吸噬!

殷老道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身边,许听潮如何肯理会他的威胁?半句话不答,反而加紧催动法术!

宣穆暴跳如雷,心如刀绞,却是丝毫办法也无!

“你这娃娃,还不赶紧停下!”

殷老道出声恰到时候。

正阳尺上,不知多少儒门先贤灌注的浩然正气,已然被吸纳了半数,许听潮正想见好就收!这小子与儒修半点­干­系没有,身上却隐隐有了些凛凛之威,却是体内镇府灵碑中积存的浩然正气几乎满盈,不自禁地形诸于外……

(欠账已8000……)

二六三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三)

“此事起于中州,亦当止于中州,尔等速去!”

“遵命,师叔/伯!”

太清门一众元神便有千般不满,在殷老道吩咐之后,也不敢违逆半分,纷纷压抑火气,架了遁光四散分开,制止纷争。

若任由这些个道士止息­干­戈,不知多少儒修小辈要呜呼哀哉,儒门元神哪里放心,也赶紧各自跟上。

一场弥天大祸,眼看就要这般被平息。

“宣道友,请出来一晤!”

“哼!”

殷老道正前方虚空一阵晃动,宣穆面­色­铁青地踏步而出,略略拱手一礼,便双目灼灼地注视许听潮。

敖珊许恋碟都在运气调息,突然若有所感地睁开眼睛,见到这般情形,不禁齐齐面­色­一紧!

许听潮却半点不惧,冷冷与这老儿对视。

“宣道友,我这徒孙缘何在你儒门中殒身,可否为老道解惑?”

听得殷老道的问话,宣穆顿时面­色­微变,也顾不得再和许听潮发狠,目光落在那身着淡红水­色­凤霞衣的女子身上,沉声道:“霞公主,你来说!”

宣穆口中的“霞公主”,正是殿中那两个年轻女子之一,另一个却是全身素白衣裙,身披白裘的文静少女,许听潮总觉得有些眼熟。敖珊听得“公主”之称,不禁暗暗盯着这女子打量起来。

“姬霞见过诸位前辈,道友!”

这霞公主倒也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只是面­色­晦暗,双目红肿,盈盈施礼毕,便轻启朱­唇­……

此事说来,似乎异常简单,年前阮清和许沂来承天游历,偶然与这位霞公主相遇,虽说两人话都没说过一句,霞公主却看上阮清飘逸出尘,倜傥不凡,暗中一打听,顿时将阮清的身份查了个七七八八。

堂堂大夏朝公主,自有无数便利,尽管她知晓阮清与身边那小狐妖颇为暧昧,却还是动用关系,请出阮清在世俗的启蒙恩师和老母亲。细细算来,阮清也是百余岁的人了,为何恩师和母亲依然健在?且不说此界天地灵气充足,善能滋养人身,等闲百姓活个百余岁,也是稀松平常,当年许听潮在尚箜篌道场,以落日熔金剑法门换得一株万载空青,分作三十余段,阮清便得了些好处。如此神物在手,他怎能不孝敬自己的长辈?

阮清幼年失怙,也无兄弟姐妹,便将其中两截万载空青献给母亲和启蒙恩师施文恭。二老因阮清入了仙门,多受当地官府缙绅照料,且阮清在修真界地位非凡,就连散居附近的儒修也时时探望。如此这般,试问二老怎不对大夏朝心怀感激?

本朝公主殿下遣人来拜访邀请,虽说言语隐晦,但也瞒不过二老,二老稍稍合计,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由相熟的儒修护送,往承天而来。

呣子师生见面,自是好一阵欢喜,但阮清乃是孤傲清高的­性­子,听得二老隐隐提及此事,便心生不快,直接开口拒绝了!

这位霞公主一计不成,再生二记,她以为,阮清之所以如此决绝,定然是他身边那小狐妖作祟!姬霞虽然也修炼了些仙家法门,但自知本事低微,且不说能不能应付,就算胜得过,也不能在阮清眼皮子底下讨得好去。阮清这等修真界的年轻俊彦,事迹广为流传,她身为大夏朝公主,又怎会不知?

苦恼之下,姬霞便想到了借势。与皇家亲近的,自然就只有儒门,这公主摆下宴席,着实请了几位元神。这些个元神受了请托,当即连声应下,告辞而去。姬霞心中欢愉,却还有些放心不下,又遣了说客,到二老面前揭露许沂的身份和“险恶用心”。

阮清和许沂在外游历数十年,回家探望二老的次数,不下百回,二老自然见过许沂,阮清引见的时候,也只说许沂是同门师弟的妹妹,二老倒也并未多想,反而对这“小仙女”宠爱有加。

陡然听闻许沂乃是狐妖,施文恭勃然大怒,自是无比赞同公主的决定,要将这迷惑自家得意弟子的狐媚儿擒杀!阮清之母的想法却是不同,这老太太听多了书生狐仙的故事,虽然有些惊骇,但更多的还是欣喜,自家儿子恁地好本事,竟然能得狐仙亲睐!且这狐仙还是儿子同门师弟的妹妹,定然也是个好狐仙!

不过老太太也琢磨出些味道来,感情这公主请自个儿来,还不全是好事,回绝了信使,便暗自思量,要想出个什么法子,好让儿子一回娶两个媳­妇­儿进门,一个朝廷公主,一个道门狐仙,谁也不差!

如此一耽搁,转眼就到了朝廷外放官员进京述职,儒门聚会的日子。大夏朝疆域极广,但在大城中都建了千里户庭,无论多远,只要选定了地点,动动脚就能到达。不过数日,儒、兵、墨、农、杂、­阴­阳诸子百家,但凡在朝廷供职的元神修士,已是齐聚一堂!

此事向来为朝廷惯例,阮清虽然有些戒备,但也并未多想。数日前,徐漺突然到访,二友相见,好不欢喜,攀谈半日,便相邀出去饮宴。许沂本来想去,但二人要去的地方,委实不大方便,好说歹说,许沂总算答应留下来陪伴老太太,还殷殷叮嘱,不许阮清胡来。徐漺却只哈哈大笑,留下句“那些个凡尘间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阮大少法眼”,便将阮清拉走了。

二人离去不久,便有儒门元神来访,老太太觉出不妙,赶紧让许沂独自逃走,去找阮清来救,但许沂仅仅是个炼气境的小妖,如何躲得过数位元神的算计?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几人联手擒下!那曹潘也在其中,当场就给许沂种下五柳定魂针!许沂连声惨呼,不旋踵现了原形!

阮清早在许沂身上做下标记,许沂方才出事,他就立时察觉到,当即狂怒,径直架了遁光冲天而起,不旋踵便回到母亲栖身之处!奈何只见到痛哭流涕的老母,许沂却不见了踪影!徐漺随后赶来,见得这般情形,不禁又是悔恨,又是惊怒!不需多说,两人携了老太太,循着几个元神的留下的痕迹跟踪而来,却被十余儒门元神布阵分别困住!徐漺修为不到元神,老太太更是丝毫真气也无的凡人,两人先后被带走拘禁,迫不得已,阮清只好以徐漺、许沂和母亲的安危为条件,答应与姬霞暂且相处。

不想老太太惊吓过度,见得儒门修士这般如狼似虎,以为自家儿子八成无幸,悔恨交加下,趁沐浴的时候,撵走伺候丫鬟,沉水溺亡!尽管儒门中人安排了人手时时照料,又如何会想到老太太如此刚烈?待要施救,老人早已魂飞幽冥,却是无力回天了!

都说呣子连心,更何况阮清还是踏入长生大门的元神修士,对自身祸福敏感异常!因此母亲自尽,他几乎立时便知,奈何身陷囹圄,欲救无门,只好哀求主阵的儒门修士,奈何当时值守的正是那曹潘!

因庄工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致使他颜面尽失,曹潘本就深恨阮清,此刻纵然相信阮清说的是真话,并非使诈,也故作不知。阮清之愤恨绝望,可想而知!且许沂日渐衰弱,危在旦夕,也让他焦躁异常!

有道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阮清被誉为绝世天才,入门三年便结成元神,胸中自有傲气,觉得这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如今已然这般低声下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至亲之人逝去而束手无策!再者,方今儒道纷争甚巨,自己若做了朝廷驸马,让太清门何以自处?这等事情,即便自己不曾答应,但只须儒门将讯息传遍天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定然会给师门带来无穷隐患!左思右想,便生出重入轮回,恩怨情仇来世再算的想法!

阮清也是果决之人,用太清玉符给恩师传了道讯息,请求解救许沂,便遁出元神,施展秘法,堕入轮回!

太虚真人收到传讯,立时中断闭关,破开虚空赶来,却也救之不及!轮回此事,最玄妙不过,数十年前齐艳,裴疏桐,郑沱三人转世,因为早已选定了人家,几乎并未遇到波折,但阮清被困此地,如何能像那般如意,以如此方式转世,也不知会流落何处,来生又是怎生模样!

自家爱徒转劫轮回,太虚真人自然要护持一二,特地破开虚空,将世俗云中卦的传人寻来,借助其卜算之法,以阮清今生遗留­肉­躯上的残余气息,确定他元神去向何处。此事甚为急迫,且耗时不定,若阮清遗蜕上气息消散殆尽,便有千般大(蟹)法,也只能徒呼奈何!

众人听了,不禁唏嘘,唯独许听潮心生不满,阮清尚有轮回的机会,若再晚上一时半刻,自家妹妹却要魂飞魄散了!

此事并非那姬霞一人讲出,许沂和另一个白衣白裘的女子也多有补充。这白裘女子,不过一介凡人,却出现在此处,想来就是那云中卦传人,仔细看时,只见她袖口上绣了一朵云彩……

(好大的风,还以为要停电,赶紧将写好的一章传上,现在重新修改过,见谅见谅!)

二六、四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四)

这白裘女子是云中卦传人,倒也贴切。

许听潮也和旁人一般,见得此女袖口上的云纹,在心中暗暗称是,与此同时,那熟悉感愈发浓烈了。

敖珊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走到许听潮身边,一只小手悄然抚上这小子腰间。

“小女子吴霏虹,见过许前辈!”

或许是许听潮的目光太过奇怪,旁人注视,这白裘女子都只是羞涩地微笑,此刻却忽然裣衽一礼。

“你认得我?”

许听潮淡淡询问。

“阮前辈当年所做的水墨,家曾祖至今仍然珍藏。前辈可认得小女子身上这皮裘?”

吴霏虹如此一说,许听潮顿时想了起来。当年登仙门,阮清不正是即兴做了一幅丹青,被月半送给了那舍弃良机的白衣夫­妇­?且吴霏虹身上的皮裘,正是当年在浮云镇中,自己用来从虞记铁匠铺中换取那开山刀的白熊妖皮制作,只不过当时此物正穿在那白衣少­妇­身上。

那白衣夫­妇­,说起来也算是故人,若他二人入得门中,早就成了同门师兄弟姐妹。且不说许听潮有些唏嘘,除去兀自昏迷的瑶琴,韩元遂,郭雄狮,铁黑虎,玉箫,芍药,行知远,麦丘丰,褚家三兄弟,甚至连得知阮清自行转世轮回而略微好转的许沂,也都各自感慨,人说修行无岁月,一转眼,同龄之人已年过百岁,曾孙女都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月半却面露古怪,对吴霏虹拱拱手:“令曾祖伉俪可还好?当年他二人找个借口下山,却是给了我老大面子。”

“回月前辈,二老身体康健,正在庄中颐养天年!说来,还多亏了月前辈赠送的丹药!晚辈替蔽曾祖曾祖母谢过了!”

“有甚好谢的?你吴家若是想要,自有大把的人愿意将仙丹灵药送上门来!”

许听潮等后辈早知能被太虚真人亲自请来,这女子必然不简单,如今看来,其背景家世,还远在想象之上!

吴霏虹闻言,也只是笑而不语。

“隐逸山林,不惹凡尘,这般逍遥自在,才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胡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这般感慨。许听潮等兀自懵懂,陶万淳,祁尧,皇甫斌江玉凤,江应龙皇甫珏,却不由自主地点头,人人面现神往。

“霏虹丫头,此番你施展卦术,折损了多少寿元?”

“多谢前辈垂询!真人赐下的灵丹妙药,足够将寿元补齐了。”

“原来如此!”月半刷地一声打开折扇,一只栩栩如生的玄黑­色­大乌龟跃然纸上,笑嘻嘻地扭头道,“许师弟,太清门中就数你最富有,何不拿出些宝物来作为谢礼?”

“前辈不可!”许听潮尚未开口,那女子却变了脸­色­,“真人所赐,已是极为丰厚了!”

“丫头不需如此紧张。”这回说话的却是陶万淳,“你可知阮清师侄在我太清门中的身份?这般恩情,虽说及不上挽救我门于危亡,但也差之不远!些许酬谢,不会坏了你家规矩,安心收下便是。”

“这……多谢诸位前辈了!”

吴霏虹只好恭敬一礼,无他,许听潮已然接连从仙府中取出数件灵物。

听说卜算要折损寿元,许听潮最先的反应,就是将仙府中种来当做观赏的万载空青折了七八株!想想这东西在仙府中只能算作不入流,又将之前备下当做礼品的灵药,捡那药­性­温和的挑出数盒。再取出一黑铁盘托住的三百九十五根拇指粗的寸许长白玉柱。

前两者倒也罢了,吴霏虹只恭敬地接过谢了,见到这黑铁盘,却蓦地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目不转睛地观看片刻,便失声惊呼:“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

在场众人几乎都进过许听潮仙府,不少都早早在那星命阁见过此物,商讨半晌,也只知晓与术数有关,却不想吴霏虹竟能认出!

宣穆本来面­色­不善,见得此盘,却目露惊骇,不自禁地与殷老道对视一眼!可惜陶万淳等都被吴霏虹吸引了注意力,竟无人留意到。

“前辈当真要将这东西赠与小女子?”

吴霏虹声音颤抖,一双眼睛片刻不离许听潮手中的黑铁盘!

许听潮淡然一笑,将此盘送到她面前:“拿好了。”

也不怪他如此说话,这铁盘三尺方圆,且颇为沉重,委实不是吴霏虹这凡俗女子能轻易拿起的。

吴霏虹却好似并未听见,双手颤抖着将这铁盘捧住,嘴中喃喃念出几个似是而非的怪异音节。盘中三百九十五根白玉柱陡然亮起璀璨星光,继而­肉­眼可见地缩小,化作三寸黑盘,落在她手心,颤鸣不止!

“前辈大恩大德,吴氏一门无以为报!请受霏虹一拜!”

这女子忽然拜倒在地,许听潮不禁大感愕然。殷老道却笑盈盈地一挥袖,吴霏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神­色­间依旧喜­色­盎然!

“吴道友,从今而后,你可不能再这般胡乱下拜!这天下间,再也无人受得你如此大礼!”

此言一出,宣穆面­色­复杂,许听潮陶万淳等,无不惊愕至极!就因为这么个不起眼的黑盘白柱,这后辈丫头忽然连破三境,成了虚境高人?

“前辈言重了!”吴霏虹依旧谦逊有礼,珍爱地看了看手中黑盘,正­色­道,“此神器自太清门而来,从今而后,吴氏一族就为太清门盟友,若有背弃,必受星命反噬,永世不得翻身!”

殷老道闻言,不禁捻须而笑。其侧后虚空一阵晃动,罗老道踏步而出,拱手道:“罗绝壑见过道友!”

“见过罗前辈!”

吴霏虹也自躬身行礼,却当真如殷老道所说那般,并未下拜。

宣穆却面­色­接连数变,想要说什么,却生生忍住了。

“师伯祖,她,她当真有这么厉害?”

郭雄狮兀自不肯相信,就这么短短时间,一个区区凡人就飞上枝头变凤凰,能与虚境高人相提并论!

许听潮等人也赶紧竖起耳朵!

殷老道瞥了安期扬一眼,只见这粗豪大汉无声嘿嘿直笑,当下收回视线,看着郭雄狮笑道:“自然厉害得很!便是老道往这盘中走上一遭,少说也要脱层皮!”

“嘶——”

“前辈谬赞了!”

“吴道友何须妄自菲薄?从今而后,我大夏朝又多了一条仙业大道,你即为开山祖师!”

若殷老道前一句话,还只是说明吴霏虹当真堪比虚境老怪,那么此言一出,就让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夏朝及其四方,共有道妖佛魔儒巫兵墨农杂­阴­阳诸般修行流派,如今却生生多出了一家术数!

这等壮举,尽管看来不声不响,实则甚至还要超过当年天地玄门、水府龙门和神霄紫府悍然攻陷临近界面!此三家所为,可说是道妖两门的强盛,如何比得上无中生有,为天下苍生劈出一条全新的登仙路径来?且术数一门,不比其余,讲究根骨资质,但凡有些悟­性­的凡人,都可参修,于大夏朝亿万百姓来说,无异于天降福音!

故此,吴霏虹可为术数一门的辟宗祖师!其身份足以和众虚境老怪互称道友,甚至还隐隐超出!

且不说众人不敢相信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那宣穆却颇有些心灰意冷,苦苦经营儒门这许多年,方才有些成效,就因阮清一事陨落如此多元神,之前努力几乎尽数付诸东流!如今更因此多出一足以跟太清门分庭抗礼的大派,且正好与太清门盟誓,儒门还有出头之日么?

如此怨愤在脑中徘徊一阵,便被其驱除开来。儒修自称君子,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说法,如今境况,不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如此而已!

这般想法才生出,宣穆顿觉心念通达,身上气势顿时一变,少了几分市侩钻营,却多出一股绵长强劲的气势,行止间锋芒尽敛!却是心境破绽尽数复原,甚至略有进益!

只见他向吴霏虹躬身一礼:“吴道友若有闲暇,不妨到国子监一游,宣某定当烹茗以待!”

言罢,也不等回答,向殷老道,罗老道二人点点头,大袖飘飘凌空而去。

身份陡然转变,吴霏虹已经努力去适应,但急切间哪里养得出虚境高人的气度?见宣穆这般离去,只好施礼相送。

“这宣敬昭,倒也是个人物!”

殷老道抚须赞叹。

“便宜他了!”

罗老道兀自有些愤愤。

“也不尽然。”殷老道又是一笑,看了看阮清遗蜕和许听潮,“此事于我太清门,未使没有裨益!”

罗老道闻言默然,他怎不知这师叔的意思?

阮清虽然资质绝佳,万年难得一遇,奈何太过孤傲,不适合做门派掌门,如今转劫重生,正是一次绝佳的磨练!而许听潮……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般与儒门大战一场,他与门内长老的矛盾,顿时消减不少,且方才出手让宣穆吃了老大一个亏,使数十师叔辈幸免于难。这等救命之恩,就算那些个长老嘴上不说,心中也必记得,今后行事,再不会如此激烈!

眼见一­干­小辈正自兴致勃勃地与吴霏虹和许听潮交谈,两个老道不禁相视一笑。

不旋踵,太虚也缓缓睁开眼睛……

二六五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五)

太虚眼中不再是幻灭的虚空,反而像世俗老人那般,呈现浑浊之­色­。

许听潮等心下一凛,也不知护住太虚真人和阮清的那无形屏障是否还在,因此都只默默行礼。许沂却迈步向前,丝毫无阻地跑到阮清跟前,将同样赶来的姬霞推开,跌坐在地,怔怔垂泪,伸出纤手,颤抖着探向阮清的脸庞。

阮清还保持着转劫时的表情,满面带笑,嘴角隐含讥讽,眼神却极尽冰冷!

许沂不禁啜泣出声,数十年来朝夕相处,她如何不知阮清的脾­性­?这般样子,只说明他当时有如何悔恨愤怒!

“清哥哥……”

许沂近乎梦呓一般地呢喃,手指碰上面颊肌肤的霎那,阮清忽然“活”了过来,对许沂轻轻一笑,面上神­色­陡然转为柔和怜爱与宠溺:“沂儿,你我良缘,来生再续!”

言罢,化作一道清光消散,只余下一方八角砚台,一支紫金符笔,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古怪兵刃,一个做工­精­细的白­色­乾坤囊。

许沂也不管旁人,伸手将那乾坤囊拿在手中,就痴痴地坐在原地,不言不语。

许听潮心头发堵,敖珊面­色­惨然,芍药靠在许恋碟身上轻声哭泣……但凡还留在此地的,无不面现戚­色­。

“沂儿,可要和师傅回灵狐宫?”

“不!”许沂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返身拜倒在太虚面前,“求真人垂怜!”

“清儿既有遗言,老道怎会不许?”太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丫头,起来吧!”

“多谢真人!”

许沂喜极而泣,恭敬地拜了几拜,才站起身来,将阮清遗留的笔砚和那奇门兵刃收起。敖珊墨鲤合力做了一副玄冰棺,与许沂一道,将老太太的遗体收敛。

“师叔,此间事情,还需您费心­操­持!”

太虚向殷老道微微施礼,看那疲惫衰朽的样子,与行将就木的凡俗老人并无半分差别。

“师侄放心便是。”殷老道叹息一声,将目光移回许听潮身上,“你这小子,若是早几日拿出那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太虚师侄也不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罢了,此事也怪不得许师侄。”

太虚缓缓开口,却让陶万淳等惭愧无地,许听潮还算后学末进,见识不够广博,他们却是结成元神千多年的人了,在仙府星辰阁,却都不曾认出这东西来。

“清儿转劫,须得有人前往接引。许师侄……”

“弟子在!”

尽管心中有些怨气,许听潮还是上前恭敬施礼,太虚为了找到阮清的转世之身,竟舍得耗费如此海量的修为元气,其拳拳爱护之意,足以让人心生感动,肃然起敬!且太虚点出自己的名字,此事只怕还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你师兄已在巨人界投生,你可愿走上一遭?”

“愿!”

许听潮稍稍思索,便径直答应下来,此番在太清门中与众多长辈闹翻,就算因阮清之事有所缓解,留下来也不见得会好过,还不如出去避上一避,眼不见心不烦。且得知阮清转世的下落,许沂怎不会前去相见?再者,太虚既然让自己去,定然有他的思量。

太虚略略点头,又对罗老道说:“还请师弟往西方善法寺一行,拜会济厄师叔。”

罗老道闻言,面­色­一变,寒声道:“阮师侄轮回到他界,可与那老秃驴有关?”

不待太虚回答,这老道便怒笑出声:“我道门隐逸这许多年,却有不少人忘了当年伤痛!”

言犹在耳,罗老道的身形却已淡去不见!

此去西方,定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众人不禁面现忧­色­。

殷老道却似乎成竹在胸,淡然一笑,对许听潮说道:“你师伯损耗颇多,飞遁不得,还需借助你那仙府中的­阴­阳五行池,以为修养。这一路回转门中,须得好生护持!”

许听潮心中一凛,躬身应是,当即唤出仙府,亲自将太虚搀住,往洞开的大门走去。许沂抢先一步,扶住太虚另一只手。

陶万淳招呼一声,一­干­太清门徒拜别殷老道,也跟着进了仙府。郭雄狮铁黑虎行知远三人也不例外,仙府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游历?且方才与儒门狠斗了一场,这会儿再在大夏境内乱逛,岂非自找麻烦?

之前许听潮以摩云翅托起众人的时候,并未将那与郭雄狮弈棋的老者带上,这大汉却眼疾手快,生生将他摄上云头!此刻,这老者正颇为拘谨地站在一旁,又被郭雄狮拉住,“请”进了仙府!

这等粗豪的汉子也会沉溺于秤楸之乐,委实稀奇,许听潮暗暗奇怪,却并不曾阻拦。将太虚扶到­阴­阳五行池边,奉上生生造化丹后,就立刻挪移出仙府,邀请雷闯胡姬两人入府小坐。

这两头大妖,与太清门众多长老颇有龃龉,如何会答应?叮嘱许听潮好生照料许沂,便双双化虹破空而去!

许听潮正想邀请吴霏虹,殷老道却先自开口了:“吴道友,同去见见那宣敬昭,如何?”

吴霏虹本对仙府中藏有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的星辰阁甚为关切,但殷老道出口相邀,却不好拒绝。此番与宣穆相见,定然是为了这一次道儒争斗,且自家术数一道横空出世,许多事情都亟待商定,如何能够推诿。

见得吴霏虹答应,殷老道便挥袖将那姬霞摄住:“霞公主,请为老道与吴道友引见一番!”

姬霞见太清门一­干­人等忙忙碌碌,却正眼也不曾看自己一下,心中正自悔恨羞怒,陡然被一股大力摄住,顿时吓得面­色­煞白!此老乃是虚境高人,休说一个朝廷公主,便是九五之尊,只怕也是随手杀之,半点犹豫顾忌也不会有!

皇家在世俗极尽尊荣,但于修道人来说,也不过尔尔。儒门修士尚好,即便心中不大在意,至少表面上还会维持谦恭,但道门却无须买账!更何况正因为自己,阮清呣子才会殒身,想到将要遭受的惩处,姬霞越发惊惧……

听了殷老道的嘱咐,许听潮一路上不敢多行耽搁,全力御动摩云翅,不到两个时辰,便无惊无险地回到太清门中。

太虚并无离去的意思,许听潮径直回到了碧秀峰上,焦璐却先行告辞,自己会刑人峰上受苦去了。

承天城一战,参与斗法的众人,身上多少有些伤势,芍药便领了两个小人儿忙得不亦乐乎,从药园中采来诸般灵药,供祁尧炼制灵丹。不过许听潮总觉得这一老一少有些假公济私,因为投入的灵药与产出的灵丹完全不对数。这小子炼丹术不怎样,但毕竟在祁尧门下学过三年,多少还是能判断一些。但知道了又能如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行闭关修炼去了。

不数日,苍山剑派钟离晚秋和宿璇玑来访。苍山剑派也分属道门,承天城事发,掌门长老赶来太清门并不奇怪,这些天前来的道门中人并不在少数。而这两人的徒弟都和许听潮在一起,前来探望一番,倒也说得过去。

钟离晚秋一见面,旁的不说,就问许恋碟是不是要与许听潮一道接,越界引阮清的转世。好不容易与自家弟弟相聚,不到一月,便又要分离,许恋碟如何舍得,自然是要一起行事!任由钟离晚秋如何劝说,就是不肯改变主意。这苍山长老无奈,只得找来许听潮,好生叮嘱了一番。

便是钟离晚秋不说,许听潮又怎会让姐姐遭遇凶险?此老也是爱徒心切,许听潮连连答应,又送了些灵药,将她恭敬送走。

那宿璇玑也是一般,许听潮却总觉此人有些虚伪,但无论如何,总算是个长辈,因此也不得不奉上些灵物,不过数量质量自然比不得给钟离晚秋的。

又数日,栾凌真带了九个孩儿前来,仙府中顿时好不热闹!栾家兄弟姐妹与许听潮,阮清,韩元遂,郭雄狮,铁黑虎,瑶琴,玉箫,均都熟识,听得阮清转劫而去,除去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个个唏嘘不已。几人一番交谈,许听潮等总算明白这一家子因何而来。

原来那要到那巨人界,还得从鬼车界借道。听这名字,就知此界并非善地,乃是一处类似­阴­司的凶煞所在,­阴­冥之气充盈。栾凌真修炼鬼道玄功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若入得此界,必定威能大增,且栾凌真与太虚颇有些交情,入得鬼车界,正好互相照应。正是因此,才受殷老道之邀,特地前来相助。

殷老道如此慎重,却是因为这鬼车界,正是当年天地玄门和神霄紫府联手攻陷过的一大界面,与天魔炽奴所在的魔獍界不相上下,其中虚境老怪的数量比不得本界,但必然也不会少了!

听闻此言,许听潮不禁暗暗警惕,此行只怕凶险至极!难怪太虚真人会找上自己!

敖珊和许恋碟也是担忧不已。

不久,北极忘情宫苏瑶宜和韩清也联袂到来。这两人却不是空手,带了五条品质上上的灵脉,正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专为钧天仙府供应灵气。这些老怪,个个见识非凡,方才入府一次,就将仙府缺憾默默看在眼里……

(巨人:《史记·周本纪》“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新五代史·前蜀世家·王建》“是岁正月,巨人见青城山。”)

二六六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六)

这两个忘情宫太上长老,将五道炼制好的灵脉投入­阴­阳五行池后,就告辞而去,直奔太清门中央腹地。

又没过多久,龙族敖宏带了敖皎月敖明月这对元神真龙姐妹和敖瑚赶来,说是老龙王和王后放心不下敖珊的安危,特地遣人来守护。这老龙似乎还在记恨敖琲之事,将三头真龙放下,话也不多说,径直找栾凌真去了。初见面时,敖珊倒很高兴自家弟弟和两个姑姑到来,及至将三人安排妥当,才扑在许听潮身上嘤嘤哭泣了好一阵!

这龙族公主毕竟是个女子,即便如何刚强,也有柔弱的一面,在太清门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坚忍到此时,陡然就爆发出来。

此后数月,并无大事发生。原本众人预料罗老道西去,定然会与佛门生出莫大争端,却不想半点风声也不曾传出。众人虽然暗暗奇怪,却也不好询问,虚境高人行踪不定,罗老道回到门中没有,他们都还不知晓。

这一天,一直在­阴­阳五行池边修养的太虚总算又睁开了眼睛。守在一侧照料的的瑶琴玉箫二女,立时通知了众人。众人正赶来探望,太虚却传音说不必,吩咐许听潮定下人手,再邀请栾凌真和敖宏一聚,三人飘然而去。

敖珊,许恋碟,许沂,踏浪墨鲤,敖琲自不必说,定然是要跟着去的。许恋碟都去了,褚逸夫自然不会坐看,褚逸清和褚逸楠也跟着起哄。瑶琴不语,但她对阮清有情,几乎人尽皆知,即便苦苦痴恋不得回报,也不打算放弃,玉箫见此,也是目露坚定,舍不下这在世俗时相依为命的师姐。郭雄狮铁黑虎嘿嘿直笑,半点不肯挪动脚步。月半同样是乌龟纸扇连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行知远麦丘丰就站在郭铁两人身边,其意不言而喻。韩元遂面­色­严肃,秦烟秦楚有些瑟缩,但谁也不曾说出退缩的话来。敖皎月敖明月和敖瑚,受命护持敖珊,也有大把理由跟随前往。

剩下的便是太清门元神长老,陶万淳舍不下那数月间就要出炉的仙府奇珍­阴­阳二气钟。安期扬和郭王两个长老­性­好争斗,这等越界而行的事情,不知有多少­精­彩,怎肯错过了?李栢垣说自己与阮清交情甚笃,好友转世,动身去接引,实属平常。

祁尧似乎有什么极其为难的事情,虽然眼馋仙府中的灵药,但思虑一阵,还是摇了摇头。芍药苦苦哀求,却被他死死拉住,只片刻就哭成了个泪人儿!祁尧强忍心痛,架起遁光,将芍药带走了!

再就是皇甫斌江玉凤,江应龙皇甫珏四人,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叮嘱一番,让众人好生照料瑶琴玉箫,便告辞而去。

还有一个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正是那被郭雄狮挟持来的凡人老者!凡人吃喝拉撒睡,甚是不方便,但仙家手段岂同非凡,有的是办法让此老变得与修行中人一般。郭雄狮为了让这棋道高手能活得长久,还特地从仙府中摘来万载空青给他服下。平白得了悠长得不可思议的寿元,此老自然高兴,索­性­安心地留了下来!且时时都能见到仙家手段,也算大饱眼福,不虚此生!

商议已定,众人便各自离去,禀告师长,顺便准备行程中所需的诸多物事。

许听潮也并未再给门中元神传讯,仙府中顿时冷清下来。许恋碟心生感慨,说阮清转劫,有师门长辈奔走谋划,同门齐心相助,若换了自家弟弟,也不知是怎生模样。

仙府中几人默然不语,许听潮却笑着安慰说,在这世上,就连虚境老怪也不能让自己饮恨,且自己也不像阮师兄那样有诸多牵挂羁绊,可供拿捏的软肋甚多,而自家姐姐、道侣、友人都是修真界叱咤一方的女仙男仙,旁人就算要谋害,也要当心项上人头,因此,转劫这等事情,定然落不到头上。

众人闻言,尽管知晓他在自嘲,也不禁莞尔,敖珊和许恋碟,却是心中酸楚……

两天后,除了月半,众人都重聚仙府,焦璐和钟离晚秋竟然也先后赶来。月半被遣去北极忘情宫公­干­,焦璐是太虚真人亲手放出,而钟离晚秋,也因为实在放心不下许恋碟,才答应太虚的请托。

此行极是凶险,本来就需要诸多助力,奈何许听潮人缘委实太差,本门如此多元神,竟然只有聊聊几人愿意同行,还不得不求诸外人!

他们却是不知,太虚施展神通,早已将那巨人界探查得清楚,知晓此界极其贫瘠,天地灵气异常匮乏,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所在,甚至还比不得本界周围的几个小界面,修为最高的,也只元神大圆满,连一个虚境修士都没有。

想来也是,济厄在阮清转劫的时候暗中出手作乱,就是不愿若­干­年后,太清门再添一虚境老怪,自然不可能将阮清送到什么善地,再被太清门轻易寻回。

故而此行最凶险处,还在借道而过的鬼车界中!只要到了地点,破开虚空将众人送达,以众人的修为宝物,即便横扫一界,也是轻而易举!

如何返回,更是简单,这数月时光,众虚境老怪也不曾闲着,合力炼制了一座接引台!此物仿照仙界专为接引飞升修士的飞升台建造,本质就是一座简化的大挪移乾坤阵,众人只须记住其上的标记,随时可以破开虚空,“飞升”回来!

按理说,元神修士想要撕裂虚空,就算出尽全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那巨人界灵气如此稀薄,顶多能使出七八成实力!但也正是因为灵气匮乏,致使那方世界渐趋毁灭,虚空远远比不得此界稳固。太虚已然推算过,休说元神,便是个炼气境大圆满的修士,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如此这般,有许听潮和几位元神在,焉能不成事?

再者,众虚境老怪还特地准备了用于虚空投影的传讯法器,即便众人在那巨人界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也可随时联络请教。

万事俱备,许听潮就携了仙府,驾云来带太清门腹地。太虚和栾凌真早已等待多时,两个老怪进了仙府,便指点许听潮遁入那天罡地煞封魔大阵……

二六七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七)

这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可说关系到一界的安危,许听潮等头一次来到这般紧要之地,自然不免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

“不亦壮哉!”

韩元遂看着图像中那缓缓拉近的巨峰,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便是平日里与韩元遂不对付的郭雄狮铁黑虎,也未曾出言反对,那巨峰好似刺破云海,直指苍穹的利剑,笔挺高峻,气势雄浑,非同等闲孤峰峻岭,只给人一种油然而生的震撼,众人此刻都觉身上似乎压了千钧重担,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也?但见那巨峰上五­色­霞光阵阵,七彩烟岚滚滚,亿万禁法隐现!修行之人,吸纳天地灵气炼化为自身真气,因此对灵气最为敏感,此峰上灵气充裕至极,更难得的是,亿万丈高,千余里粗壮的腰身,处处皆如此!修士见之,便如滴水之于瀚海,渺小之感顿生,且体内真气与巨峰上磅礴的灵气禁制交相感应,以小博大,怎堪重负?

如此一座山峰,无论阵法禁制,还是灵气灵脉,都远超许听潮所见的太清门数十倍,若猜得不错,定然就是那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峰中的一座!此峰一派仙家胜地的样子,看来并无任何凶险,想来应是一座天罡峰!太清门方圆也不过万余里,一座巨峰就如此庞大,何况一百零八座?平日里丝毫看不出异样,想来门中定然被布下了芥子须弥之类的阵法!

方才这般猜想,就见一阵狂风吹过,山腰的霞雾彩岚被撕扯开来,旋即又翻卷合拢!便是这惊鸿一瞥,众人就不禁呼吸一滞!原来如此一座接天摩地的巨峰,赫然漂浮在半空,正自缓缓移动!

“这座天罡地煞封魔大阵,生生堵住了前往魔獍、鬼车、千目、朱雉、蜃、龙驼、美人、紫烟琥珀、蛇獆九界的虚灵、融灵、飞灵三道,若无这等威势,只怕早被九界修士联合,一攻而破了!”栾凌真见得许听潮等一­干­小辈的异样,轻笑着解说起来,“此阵上承天罡,下应地煞,须得时时随天象地势而动,方才能借助天地之威,一举镇压其余九界!”

听得此言,且不提许听潮等又自震惊,栾凌真却向太虚妩媚一笑:“太虚道友,妾身说得可对?”

“栾道友见识广博,区区小阵,如何难得住你?”

太虚淡然开口,苍老的声音竟有些空洞飘渺,听来让人平生幻觉。许听潮等自是暗暗运转真气,平复脑中异象,一个个惊疑不定。

“哟,太虚道友,你这番受损似乎不轻,怎的连说话都会带上自家修炼的神通威能?要不要换个人与妾身去那鬼车界?”

栾凌真话语中微带嘲讽,许听潮等却不由心下一沉,若果真如此,只怕不妙!

“有劳栾道友忧心,老道损伤的元气,百年内也不能补齐,这番出丑,却是将那得自仙灵录中的神通勉强修成,尚不能掌控自如,鬼车一界,但行无妨!”

众人闻言,不禁大喜过望!钧天仙府乃仙界之物,其厉害处,他们可是深有感触,仙灵录中的记载的神通,哪里能差了?太虚竟然如此短时间就将得自仙灵录的神通修成,委实有些骇人听闻!不过如此一来,太虚纵然元气大损,一身实力只怕不减反增!

栾凌真也颇为讪讪,酸溜溜道:“太虚道友当真好机缘,竟然寻到一门与自家道法如此契合的神通,也难怪能速成了。”

这天尸门太上长老当年脱困时,就曾与栾无殇兄妹几人说过,自己被空慧和一元子封禁,只怕与太虚脱不了­干­系,她除了爱贪小便宜,还有些记仇,此次两人同往鬼车,也不知妥是不妥……

“许家弟弟,有些事情还需早点告知你等,你们这掌门不方便开口,就由姐姐代劳了!”

众人正自暗暗忧虑,栾凌真却忽然开口了。太虚确实不宜多说,只怕三两句,就要让一­干­炼气小辈大吃苦头。当下人人凝神,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栾凌真甚是满意,檀口微张,就将接引台诸事告知。

许听潮姐弟,敖珊等闻言,不禁心头一松,敖瑚,郭铁师兄弟两人,踏浪,再加上麦丘丰行知远几人,甚至暗暗生出乘机平定一界,重现当年道门妖修辉煌壮举的想法,个个挤眉弄眼,摩拳擦掌。

“此去鬼车界,须得穿过那融灵道,我与太虚道友不可出面,此事还得着落在你身上!”栾凌真将目光移向血妖,“片刻之后,十七位地煞峰主将动身前往,冲击那头的‘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你正好隐身在侧,伺机而动。”

这少­妇­顿了一顿,才不舍地取出一支三尺长的骨杖,递到许听潮面前:“此乃玄冥­阴­风杖,可刮黄泉­阴­风,你将身形掩藏其中,等闲元神看之不破。此物耗费了姐姐不知多少心血,倒是便宜你这小子了!”

血妖一喜,有了此杖,再加上往日里学来的隐匿之法,当能起到奇效!当下翻手取出一明黄剔透的玉笛:“小弟便拿此宝与姐姐交换!”

栾凌真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顺手把骨杖塞到血妖手中,再将那玉笛夺过,放在手中把玩:“你这小子当真识趣!从何处得来这等­精­巧的物事?”

“小弟在鬼州灭了个不开眼的鬼修。”

口中这般说,血妖已将真气注入手中骨杖,只觉并无禁制存在,却能驱使如意,不禁讶然道:“古法炼制的宝物?”

栾凌真没好气地白了血妖一眼:“不用古法,你来得及祭炼?废话少说,前面就是融灵道,这是那­阴­阵的布置之法和薄弱之处,快些记下,那十三个倒霉蛋已经出发了!”

血妖挥手将栾凌真弹出的灰黑光球握住,瞬息就将其中记载的东西记了七七八八,接过许听潮抛来的摩云翅,也不管跃跃欲试的安期扬师徒三人和郭王两个元神,扭身遁出,再把仙府缩小,一口吞入腹中!

栾凌真知晓鬼车界布下阵势的虚实,也并无多少奇怪,且不说鬼车界被当年的天地玄门和神霄紫府联手攻陷过,这数万年来对峙,本界修士只怕也将那大阵摸清了七七八八。反过来,鬼车界对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只怕也多少有些了解。

方才收了仙府,眼前数十丈处就凭空出现个一人高的黝黑大洞,阵阵­阴­煞气息散逸而出,也不知通向何方。

血妖将手中玄冥­阴­风杖一挥,便有黑中带红的­阴­风吹起,把自家身形裹住。血妖左右一看,甚是满意,又施展了几道隐身法术,将摩云翅化作一对血红羽翼,就架起­阴­风,窜入那­阴­煞黑洞中!

眼前隐约有数十座高峻雄伟的山峰闪过,还来不及细看,血妖就觉眼前微微一亮,已然出现在一处广阔至极的­阴­森之地,自身是一道黑红怪风,混在此地到处呼啸的黑红­阴­风中,当真半点不起眼!

血妖不禁心中微凛,这些个老怪的算计,竟然如此周详­精­准!轻轻摇头将这般杂念甩开,隐藏在一股刮向前方的狂风中,四下打量起这方天地来。

看了半天,血妖总算得估摸出个大概,这融灵道,其实就像­阴­冥和血海的混合,入眼尽是黑红之­色­,五行灵气和­阴­气血气混杂,且不知死伤了多少生灵,处处都是凶煞之地!要放在外界,随便一小块,都要被鬼魔两道修士抢破了头!

如此看来,方才那黑洞,竟是将自己直接挪移到了融灵道的中段!靠近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应是天地灵气主导。

果不其然,方才随风而行了数十里,地上已经稀稀拉拉地出现一些身披破烂甲片,手持陈旧兵刃的尸兵!且五行灵气稀薄了不少,相应的,­阴­气自然浓郁了三分!

血妖两眼血光闪烁,片刻便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这些个炼尸,仅仅堪比初入炼气的玄门修士,实力不堪一击,便是世俗武者,也能轻易战而胜之。

这般随风遁行了数百里,地上游荡的炼尸已然很是密集,且个个实力都颇为可观。当年那兵家元神黄骖炼制的傀儡兵士,似乎也颇有不及。想到此处,血妖心中不禁一动,若将这些炼尸以将军演兵大(蟹)法祭炼一二,再放入那掌中营内,岂不是正好拿来应敌?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生灵尸体被­阴­气滋养后通灵而来,没有半丝魂魄,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异类,除了恶心点,用来炼制傀儡兵卒正好!

此番深入鬼车界,为隐蔽起见,许多大威能的宝物都不能轻易动用,血妖正感手段缺乏,不想此刻忽然就蹦出来一件!

血妖并未立即动手,一来,那掌中营早被打得残破,这些年一直被扔在角落旮旯,不曾修复;二者,此时还未进入鬼车界,一切当以隐蔽为首,若因为动了这些士兵被鬼车修士发觉,未免得不偿失。

虽说暂且不宜动手,血妖还是从体内将那掌中营翻出,默默运转真气修复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仙府中闭目炼气的许听潮也睁开眼睛,同样翻手取出一座巴掌大的青­色­军营。此物却是黄骖依照木王御武要诀炼制,乃纯正的木行宝物,不带半点­阴­邪之气。

……

二六八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八)

这座掌中营,青­色­灵光阵阵,一看就知是不凡的宝物,奈何许听潮只从黄骖元神中得了些木王御武要诀的残篇,最大的收获,就是习成一手撒豆成兵的法术,半部鹰王铁翼祭炼法门。

撒豆成兵需要年份久远的灵木,但这等灵材,无不是炼宝的上佳材料,谁舍得拿来这般消耗?且随着修为激增,此法幻化出来的兵卒,作用微乎其微,是以许听潮不再动用。

至于那祭炼法门,连鹰王铁翼都被血海老妖重新炼制过,除了可用来参详借鉴,便没了旁的价值。

许听潮不能炼制,不代表仙府中的诸位长辈也没这本事……

看了看许沂,这丫头正自盘膝闭目,炼化那得自祖巫殿的九命猫妖­精­气。这数月来,许沂修行异常勤奋,除了方才被那天罡峰的气势惊醒,几乎就没有停过。自己将九命猫妖的­精­气和锐金指环赠予,她就这般没日没夜地祭炼。

许沂的想法,许听潮如何不知?这丫头怕是将阮清转劫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若当初自己修为高深,手段强横,如何会被那些个儒门元神捉了去?说不定还能护得婶婶周全,清哥哥也不会悲愤而死!

叹息收回目光,许听潮站起身来,走到正自祭炼­阴­阳二气钟的陶老道跟前。

此刻的­阴­阳二气钟,形貌已然大变,说是一枚­阴­阳铃更合适些。钟身上一黑一白两朵莲花相对旋转,开口中还多了一条黑白二­色­的铃舌。

陶老道正满面兴奋,一道道禁法符文连绵不绝地打在小钟上,激起阵阵光晕!

小半个时辰后,陶老道才停了法诀,闭目调息起来。虽然一副专心运气的样子,但许听潮在面前站了如此之久,他又如何不知,片刻便缓缓开口问道:“何事?”

许听潮赶紧将手中青­色­灵光阵阵的小巧军营奉上。

陶万淳轻咦一声,将此营摄到手中,稍一打量,便喜道:“兵家法宝?”

“正是!”

许听潮应了一声,又将录有木王御武要诀残篇,将军演兵大(蟹)法,以及那撒豆成兵法术的玉简呈上。

陶老道看了,遗憾地摇摇头:“木王御武要诀残缺得厉害,那什么‘大(蟹)法’,委实不堪入目,师伯却不能将此宝炼成。”

叹息一声,这老道便向太虚恭声道:“师兄可有妙法?”

太虚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径直将军营和玉简摄入手中,稍一查探,便将青­色­军营往身前一抛,周围木行灵气聚拢来,形成一个个繁复的符文,依次铭印到军营上!

只片刻,此宝便已祭炼完成。太虚一挥手,这小巧的军营就飞到许听潮手上。

许听潮恭敬接过,注入真气稍稍查探,面上就微微一喜,谢了太虚,才走到许沂面前,将此营轻轻放在她面前,便回到敖珊身边盘膝而坐,继续修炼起来……

这小半个时辰,血妖又随风而行了百余里,已能隐隐听到前方斗法的轰鸣声。想来定是栾凌真口中的十七个地煞峰主,正与此地的炼尸交战。

尽管如此,血妖却并未着急前行,而是任由黑红­阴­风吹动自己,就连方向偏离不少,也并未刻意改变。

盏茶功夫,此风就从斗法之地数十里外掠过。这点距离,于修行之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血妖斜眼一瞥,就见一形容枯槁的老道,一浑身黑气滚滚的魔修,两个现了妖身的青狼妖修,正与五个浑身黑袍的修士对峙。

原来不是炼尸!血妖顿时提起了几分小心。

这九人,修为都有元神境界,五个黑袍人浑身鬼气森森,所使宝物法术,都十分怪异,明显不是本界修士,如此想来,那道魔二妖,就是其中四个地煞峰主了。只不知怎的会出现在此处,莫非是十七人分开行事?

心中这般思量,血妖却并未停留半分,随风飞掠而过。

这等黑红­阴­风,在融灵道中实在平常得很,即便声势浩大,也不曾引得九人看上哪怕一眼!大敌当前,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谁敢分心?

才吹出十余里,血妖就亲眼看到那老道­射­出一柄白光大作的飞剑,将其中一个黑袍人斩做两截!

两头牛犊般的青狼,也陡然出现在另一个黑袍人身边,四爪齐下,将他撕成碎片!

剩下三个黑袍鬼修,早被一朵漆黑翻滚的魔云困住!

如此快就有两个异界元神鬼修被斩杀,那道魔妖四人却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血妖颇有些意外,看来这次派出的十七位地煞峰主,个个实力不凡,定然会让驻守九脉­阴­龙炼尸大阵的鬼修忙乱一阵,正好方便自己行事!

仙府中,安期扬,郭王两个长老,以及郭雄狮、铁黑虎、行知远、麦丘丰、踏浪,褚家三兄弟,以及东海龙宫龙太子敖瑚,早看得热血沸腾,若非顾忌有兄长长辈在侧,只怕立时就要高声呼喊了!就是那已然晋阶元神的李栢垣,也颇有些跃跃欲试。

被困住的三个黑袍鬼修察觉同伴陨落,惊骇之下,纷纷使出压箱底的本事,冲出魔云,四散而逃!

老道一剑激­射­,径直将其中一人洞穿!

魔修化云飞遁,将另一人裹住,待得魔云消散,半空就只一个神­色­冷酷的青袍中年人。

两个青狼妖修似乎不善飞遁,尽管奋力追赶,还是让最后一人逃掉。

那黑袍人好死不死,直往血妖藏身的黑红狂风中遁来,想是要借助此风遮掩身形,哪料到方才遁入风中数里,就被一阵怪风裹住,动弹不得!

各自斩杀了对手,老道和魔修分头追来,在风中四处找寻,却始终没有发现那漏网之鱼的身影,只好先后离开,与两个妖修汇合,往别处去了。

血妖这才对身旁那惊骇欲绝的鬼修微微一笑,一挥手,就将他扔进了仙府!

许听潮早已等候多时,这鬼修方才出现,被一片粉­色­雾气罩住……

数个时辰后,一道呼啸刮过黑红大地的­阴­风中,遁出个一身黑袍的元神鬼修。只见他满脸惊惶焦急,架起黑­色­遁光,直往某个方向飞遁!

足足一天一夜,这鬼修才赶到一处连绵的高峻山脉前,对满山遍野的横尸白骨视而不见,取出一枚血眼鬼脸的令牌,往前方虚空一晃!令牌上那鬼脸的两只血红眼珠中顿时­射­出两道暗红的光束,没入数十丈外的虚空不见!

但听一阵凄厉的鬼啸,虚空中顿时出现一张一模一样的鬼脸,只不过足有十余丈高下,两只血眼中更是燃起熊熊血焰!这鬼修见了,反而面­色­一松,遁光一起,窜入鬼脸那大张的嘴中!

鬼脸旋即淡去,山脉又恢复了先前那­阴­风嘶嚎的景象。一具腐烂了近半的尸体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上腐­肉­被风一吹,顿时洒落大半,露出青绿­色­的骨头……

“咦,王兄,怎的只你一人回转?”

那鬼修遁入鬼脸,出现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镇上空,身形一闪,就来到镇门处。

不等站稳,门边凉棚中盘膝而坐的儒雅男子便惊呼一声!

“原来是伊兄!”这鬼修面­色­变幻,最终心有余悸地叹息道,“我等被发配来此,若巡视不能回来,还能有什么下场?”

“莫非你等撞见那边的大队人马?”

“小弟倒是希望这般!”这鬼修苦笑连连,“可惜小弟五人只见到四个,斗法不过数合,李樊两位道友便陨落,若非小弟在遁法和隐匿之术上有些造诣,只怕也要像段、厉两位道友一般,逃脱不得!”

那儒雅男子闻言,不禁好一阵感慨惋惜,最后才开口道:“王道友算是幸运了,伊某在此职守,已然见到数起巡行修士伤亡殆尽的事情。最凄惨的是司马衡一行十三人,听说仅仅遇到那边的两人,就只剩他重伤逃回,却最终没能保住锤炼多年的鬼身,只得重新夺舍了一具!”

“这……怎会如此?”这王姓鬼修骇然变­色­,“上次大战才过去数百年,莫非那边的疯了,又要再来攻打一次?”

“这倒不至于。”儒雅男子微笑道,“照伊某看来,那头可能是恼怒我们将炼尸放得太远,派些实力强横之辈前来震慑一番。”

“即便如此,一番大战还是免不了的。”鬼修甚是黯然,“也不知小弟是否还有这次的运气,得以苟活……伊兄轮值之期要满了吧,此战过后,只怕就能提前离开这鬼地方!”

“哪有这般容易?”儒雅男子轻笑出声,伸手往头顶天空一指,“伊某已被指定参与扑杀那边的刺儿头,生死尚是两说。”

“以伊兄的修为实力,只须小心些,定然可保无恙。小弟预祝伊兄功德圆满,从此天地任逍遥!”鬼修拱了拱手,便取出那鬼脸令牌,挥手摄出一道黑气,才放到男子面前的桌上,“小弟伤势颇重,这便要告辞了。早些治愈,也多些保命的机会!”

“王兄慢走!”

那儒雅男子也站起身来,郑重地拱了拱手。

待王姓鬼修走远,才将桌上的令牌拿起,就这般望着镇外灰蒙蒙的天空发愣。

一道淡不可见的黑红光芒忽然从令牌上溢出,遁入他的衣袖……

二六九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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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红光芒入袖的瞬间,这儒雅男子神­色­猛地一变,身上瞬间血光大放,涨缩不定,发出火焰舔舐般的呼呼声!

半晌之后,他才将浑身光芒一收,把手中鬼脸令牌拿到面前,眼露疑惑,继而看着王姓鬼修离去的方向,目光冰冷,最终却失笑摇头,翻手将那令牌收了,缓缓坐回原地,不知从何处拿出本毛边古籍,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两日后,一个眉目间隐带愁意的元神女修前来接替,这伊姓男子与她交谈了几句,就留下个­阴­气森森的尺许长四方匣子,往小镇中走去。

这小镇看来不大,却也被布下了戒子须弥一类的阵法,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街道,伊姓男子足足脚步迅捷地走了小半个时辰。

此人居住的地方,是座清静的小院,院中一方石桌,几个石凳,外加几树长势奇特的梅竹,甚是简雅。

伊姓男子进了小院,却片刻不停留,径直走入卧房,开启阵法,静心打坐起来。大战在即,须得养好了­精­气神,才可多一两分保命存活的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男子忽然面­色­一变,身上也再次亮起刺目的血光,然而片刻就淡去,保持一副惊恐的样子,坐在原地不动,身上气息却若有若无,好似已然死去!

忽然,他脸上神­色­又灵动起来,身上气势陡然强横了十余倍,再缓缓收敛,变得和之前一致,只是神­色­动作,无不与血妖酷似……

仙府中许听潮惊讶地看着脱出粉­色­雾气的血红元神,却并未再动手擒拿。

这元神,自然就是那伊姓男子!突然毫无防备地被摄入此间,又遭遇一阵粉­色­幻雾的袭击,焉能不惊怒交集?然而待看清眼前景象,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只恭敬地对太虚和栾凌真各自施了一礼:“晚辈伊莼鲈,见过两位前辈!”

虽然表现得谦恭有礼,这自称伊莼鲈的儒雅修士却在暗自惊惧不已,两个凤凰界的虚境老怪混入,也不知有甚企图。

“哟,你这小家伙能装得紧,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那些个酸儒有得一比!”

栾凌真此言,让韩元遂颇为难堪,郭雄狮铁黑虎眉开眼笑,伊莼鲈却也长叹了一口气,消去了不少惊惧:“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你倒识趣得很。”栾凌真面现诧异,继而笑道,“听说你轮值期将满,我们自然是想搭个顺风车,进入鬼车界中。”

伊莼鲈一听,顿时面­色­大变,神­色­变幻一阵,斩钉截铁地道:“此事绝无可能!”

话才出口,身上就亮起一阵刺目的血光,浑身气势陡增数倍,且狂乱不堪!

竟是打算自毁元神!

一道黑光自栾凌真指尖­射­出,顷刻没入伊莼鲈元神内,顿时就让他气势尽敛,暴乱平息!

虽然免去一死,伊莼鲈却面露绝望,继而神­色­淡然地看着栾凌真。

栾凌真却不理会他,而是看了许听潮一眼:“我说许家弟弟,可还有什么好法子降服这头犟驴?”

“有!”

许听潮一招手,青焰如豆的古灯破空而来,落入掌心。

“姐姐可能解救?”

敖珊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见到许听潮手中的青铜古灯,面上不满之­色­一闪而逝。

“竟是那杨锦的手段!”栾凌真只看了古灯一眼,就知晓其根脚,疑惑地看着许听潮,“可有把握?”

许听潮点点头,栾凌真古怪地看了看微微撅起嘴的敖珊,嘻嘻一笑,屈指连弹,只见数枚符文激­射­而至,没入古灯中。

灯上青焰顿时往栾凌真缓缓飘去,被她顶在指尖。

“此物倒也好玩,就当是姐姐出手的报酬!”

也不待许听潮答应,便喜滋滋地将此焰收了。

失了青焰,铜灯中那盘曲的灯芯顿时散成一道黑烟,一个盘旋,便化作个浑身黑袍,身姿曼妙的女子,匍匐在地,惊喜至极地呼道:“多谢前辈大恩!”然后转身面向许听潮,神­色­间很是复杂:“奴婢无荼,见过主人!”

养汝奴还得了?敖珊在侧虎视眈眈,许听潮哪敢宽慰,直接一指伊莼鲈:“控制此人,可有把握?”

无荼头也不抬,只恭敬道:“还需主人相助!”

许听潮点点头,挥手道:“去吧!”

一片粉­色­雾气自掌中生出,将面­色­铁青的伊莼鲈裹住!无荼也化作一道黑烟,咯咯娇笑着遁入粉雾中!

许恋碟等炼气境的修士,自从无荼现身,脸上神­色­就一直很­精­彩,此时陡然听到天魔无荼的笑声,不禁个个心血浮动,面现红霞,待得运转真气将体内异样压下,看向许听潮的眼光顿时变了,羞恼,责怪,艳羡,黯然,幽怨,鄙夷,佩服……诸般情绪皆有。就连陶万淳等元神,也是异­色­连连。

敖珊双目好似要喷火,许听潮顿时暗叫一声苦也,但却无从辩解。敖珊早就知晓此魔女的根脚,怎的也这般跟着起哄?

……

这伊莼鲈无论修为还是­性­情,都远超当年那神碑门云醉霞,奈何天魔无荼经过这数十年魔火煅魄,又得了那不知名老魔的­精­纯魔气,亦是今非昔比,道行大进,大半日后,就将伊莼鲈魔迷惑。临去附体前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更惹得误会如潮!

许听潮心中恼怒,引动种下的奴痕,顿时让这魔女狠狠吃了个苦头!魔女无荼惊惧而去,旁人神­色­古怪,敖珊却忽然间心情大好。

“许家弟弟,这域外魔女小看不得,你须得多多留意!”

栾凌真看了半晌的笑话,这会儿总算说了句好话。

“小弟省得!”

许听潮也是郑重点头,此魔在青灯魔焰中煎熬了数十年,犹自元灵不散,道心坚韧,岂同寻常?早在此魔宁愿日日身受远比死亡可怕的魔火炼魄,也要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许听潮就暗暗决定,若不能掌控她的生死,就要果断出手灭杀!毕竟自己与她仇怨极大,若是就此放任,谁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天魔无荼携了伊莼鲈的元神遁入他的­肉­躯,血妖却不曾离去,而是与无荼一道,留在他的泥丸宫中。

十余日后,伊莼鲈起身,停了阵法,施施然走出小院,踱着四方步,往镇门口而去。

镇门那简陋的凉棚之前,早有三人在等待。一个肚腹滚圆的胖子,一个仿佛藏身­阴­影的神秘人,还有一个,却是十几天前接替伊莼鲈职守的女子,此刻眉目间愁意不减,甚至还浓重了三分。

“见过三位道友!”

伊莼鲈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微笑着一抱拳。

“莼鲈兄,你却来得有些晚了!”

那胖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神秘人只略略点头,那女子也仅仅勉强笑笑,就不再言语。

伊莼鲈也向神秘人和女子微微点头,才对那胖子笑道:“此时离出发尚有半个时辰,倒也算不得晚。朱师兄……”

“自己取去!”

这时凉棚中职守的,却是个头发花白,神­色­淡漠的老者,伊莼鲈尚未把话说完,他便不耐烦地将那­阴­气森森地四方匣子抛在面前木桌上。

伊莼鲈尴尬失笑,伸手虚抓,那匣子中顿时飞出一枚血眼鬼脸的漆黑令牌!不等这令牌落入手中,伊莼鲈就打出一道血光,正从那鬼脸图像的嘴中没入。

老者见状,挥手将匣子收起,也不说话,闭目神游去了。

胖子和伊莼鲈大眼瞪小眼一阵,才开口道:“此去凶险颇多,不知莼鲈兄有何高见?”

“这等事情,如何说得清楚?”伊莼鲈叹息一声,“若运道不错,说不定半个人影儿也不会遇着……”

两人方才交谈了一句,小镇中就走出个顺眼惺忪,头发蓬乱的邋遢道人。此人尚未走近,风中就有一股难闻的臭味飘来。伊莼鲈和那胖子早有预料,身上浮现出一红一青的淡淡罡气。满脸愁意的女子也是这般,只不过浑身罡气中竟隐隐有狮虎吼叫。凉棚中的“朱师兄”,同样使出罡气护身,满脸厌恶地取出一枚鬼脸令牌,朝那邋遢道人扔去!唯独神秘人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只静静站在原地,半点动静也无。

邋遢道人接住令牌,往鬼脸图案的嘴中注入一道白光,也不和伊莼鲈四人招呼,没­精­打采地架了遁光,径直往小镇远处的灰­色­天空遁去,不旋踵便消失无踪。

伊莼鲈四人见了,也只好化光遁走。

五人再次出现,却是在那处处尸骨的山脉上空。

还是那邋遢老道,见得四人先后出现在附近虚空,便径自选了个方向遁走。

胖子看着邋遢道人离去的方向,忽然说道:“喻老丐那一身臭味善能惹来那头的狠人,我等与他共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伊莼鲈三人闻言,也都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这老儿平日里极不讲究,但斗法的本事却属一等一,且每回出来巡视,都不会遇到那头实力低微的修士,但只要遇到,无不是修为强横之辈,他却每一次都能活下来。

这等“怪事”,上头自然知晓,却选择了睁一眼闭一只眼。

“我们也走吧。”伊莼鲈率先架起了遁光,“此次来人非比寻常,这老丐单独遇上,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二七零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

喻老丐果真“臭味远扬”,五人一前四后飞遁不过数百里,就被一个满脸嬉笑的少年修士拦住了去路。

血妖藏身伊莼鲈的泥丸宫,只一眼就觉出此人浑身气息很是亲切,定然来自凤凰界。

那喻老丐却一反之前懒散的样子,两只眼睛中白光闪闪,满是污渍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枚白惨惨的骨锁!

伊莼鲈四人面面相觑,这老丐的德行,几百年相处下来,即便交流不多,他们也了解得很是清楚,如此这般,定是遇到了生死大敌!当下谁也不敢怠慢,伊莼鲈翻手取出之前那毛边古籍!胖子一挥手,周身顿时有百多枚青幽幽的飞针样宝物盘旋!神秘人却从怀中抽出一根破烂画轴,两边轴头上镶嵌的美玉只剩些残存的破碎颗粒,轴身上还黏了几片陈旧发黄的纸片!最后那女子,竟然挥手招来两柄门板大小的血­色­斧头,斧面上一纹雄狮,一刻白虎,看来甚是威猛!

“李笑春见过诸位道友!”见五人准备完毕,那少年修士便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能在这融灵道中相遇,也是莫大缘分,不知五位如何称呼?”

“喻遥庆!”

出乎意料,那邋遢老道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奈何其尊容委实不敢恭维,如此一副好牙口,看来竟有些狰狞。

“伊莼鲈。”

“贾蓬。”

“奚空影。”

“范青梅。”

其余四人也自施礼。

那少年修士连连点头,高兴道:“等下动起手来,若诸位中哪个不幸死了,我一定收敛好尸骨,在此地立一座大大的碑!”

伊莼鲈四人闻言,不禁面­色­齐变,这般说话,无疑是极大的侮辱!

“谁生谁死,尚是两说,接招吧!”

喻老丐的神­色­重新变回懒散,把手中白骨锁一握,那少年修士身周就有一枚丈许大的骨锁出现,咔嚓一声脆响,仿佛当真将什么东西锁住!

伊莼鲈四人顿时­精­神大振!这老丐的法宝,名唤­阴­灵白骨锁,但凡被其锁住,一身修为立时要消去七八成!再看那少年,果然浑身气势大降,还不及方才的两成!

四人尚未动作,喻老丐却已再次出手,一只白森森的骨爪凭空凝成,往少年修士当头抓去!

那少年修士却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翻手取出一座小巧的三层阁楼,往头顶一晃!

伊莼鲈四人大感不妥,也不再犹豫,各自御动法宝,向那少年修士攻去!

只见伊莼鲈的毛边古籍中飞出密密麻麻的篆文,个个血也般鲜红,却偏生给人光明正大之感!

奚空影将手中破旧画轴一晃,便有数不尽的­阴­魂恶灵蜂拥而出,顷刻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各自狞笑惨嚎,向少年修士扑去!

范青梅却一抡双斧,凌空踏步向前疾奔,速度竟比她先前的遁光还快数倍!

那胖子贾蓬的攻势反倒最是正常,只见他往前一指,身旁盘旋的飞针样法宝便呼啸而出,拉出数百道青­色­丝线!

“吼——”

少年修士手中的阁楼状法宝中,忽然传来一声暴戾的嘶吼!一只满是红毛的数丈大巨掌从阁楼中伸出,一把将头顶那骨爪捉住,轻轻用力,便将其捏碎成道道白­色­灵光!

喻老丐见此,面­色­微变,抽身后退!

方才动身,那阁楼二层就跳出头数十丈高的红毛暴猿!此猿浑身肌­肉­坟起,正眼不看那飞退的老丐,怒吼一声,脚踩大地,迎向挥舞双斧冲来的范青梅!不旋踵,一人一猿就乒乒乓乓斗作一团!

一只丈许大的起擦蟾蜍紧接着跃出,长蛇一弹,就将那百余枚“飞针”黏住,往嘴中拉扯,两只鼓起的大眼中满是兴奋与贪婪!贾蓬顿时面­色­大变,自己这套地青飞蓬,乃是剧毒之物,那蟾蜍竟然丝毫不惧,甚至将之视作可口美味!

正当此时,阁楼三层中又飞出数千只碧眼铁羽的数尺大飞鹰,见了漫天­阴­魂恶灵,发出阵阵杂乱的鹰啼,分散开来,连连啄食!

“碧眼啖魂鹰!”

奚空影身旁黑暗一阵晃动,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喻老丐也未曾讨得好去,正被数条凭空冒出的四翅飞蛇追得漫空乱窜!

范青梅将一对血斧化作雄狮猛虎,与赤毛暴猿缠斗,自己却远远退开,双手满是凝固的鲜血,手臂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伊莼鲈见四位同道方才出手,就已尽落下风,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但扭身就走,且不说眼前四位道友生死如何,也不一定就能逃掉。这会儿,伊莼鲈已经看得清楚,那少年修士手上托着的小巧阁楼,正面有一块不起眼的牌匾,上书“万兽斋”三字,赫然是一件御兽宝物!

这少年笑嘻嘻地看来人畜无害,实力却恐怖至极,方才放出的四种妖兽,红毛暴猿和七彩蟾蜍都有元神修为,那几条四翅飞蛇,都是炼气境大圆满,最差的碧眼啖魂鹰,每一只也如同炼气两三百年的修士,那一种都好惹!

鬼知道他那万兽斋中还豢养了多少妖兽!

伊莼鲈四下打量,便将目光落向正在­阴­魂恶灵中肆虐的碧眼啖魂鹰身上!心念一动,数百血­色­篆文四散飞出,各自印入一头飞鹰体内!只见这些飞鹰动作猛地一滞,继而轰隆一声爆成团团血雾,反倒成了­阴­魂恶灵的补品,血雾瞬间被吞噬一空!

“好你个不知趣的书生,竟敢动我家鹰儿!”

那少年修士见状,立时跳脚大骂,手中万兽斋猛然变大,二层门窗上同时亮起明亮的金光,一只只金鳞金翅的怪蛾鱼贯飞出,把翅膀往身边一合,顿时化作一枚枚金锥,四下激­射­!

眼见铺天盖地的金锥激­射­而来,伊莼鲈眉头急跳,将凝出的数百血­色­篆文打出,便化作一道血光往后遁逃!

范青梅反应更是迅捷,少年修士才发怒,便转身飞奔,雄狮猛虎也径直掉头,任由赤毛暴猿如何怒吼挑衅都不理会,只顾埋头跑路!那密集的金­色­飞锥­射­来,击在狮虎身上铿锵作响,爆出密集的火花,却是不能伤其半点!范青梅也借着狮虎的遮挡掩护,瞬间奔出十余里,超过了伊莼鲈的遁光!

奚空影也是猛地催动手中画轴,再次放出数十万­阴­魂恶灵,自己却身化千百,四散飞遁,顷刻没入­阴­灵群中,不知真身逃向了何方!

贾蓬却舍不得被七彩缠住卷住的地青飞蓬,稍稍犹豫,就被金锥­射­中,接连祭出数件防御宝物,也只支撑了片刻,便被万锥穿心而死!元神方才遁出,就有数十只碧眼啖魂鹰扑下,瞬间分食殆尽!

喻老丐不知使了何种法门,将几条追踪的四翅飞蛇斩杀大半,也轻松逃脱。

眼见四人逃遁,少年修士却半点追踪的意思也无,走到贾蓬的尸身跟前,连连摇头。片刻后,当真掐诀施法,在地面掘出个大坑来,将贾蓬尸身移入其中,填土掩盖,再凝土为石,造了座十余丈高,三丈宽,一丈厚的石碑,上书“贾蓬之墓”四个大字!

此地靠近鬼车界那九脉­阴­龙炼尸大阵,地上炼尸十分密集,却被因失了对手而暴怒不已的赤猿往来奔走,全都打成残破肢体,散落一地!

……

数千里之外,伊莼鲈四人重新相聚,个个心有余悸!贾蓬陨落,他们也看在眼里,但并无任何解救的办法,贸然行事,只怕连自个儿也要搭进去。

方才遇到一个那头的修士,己方便狼狈而逃,甚至还陨落一人,连喻老丐都失了手……此事极为凶险棘手!

尽管心情沉重,四人还是重新踏上征程,选择的路线,当然是远离那李笑春的方向。

藏在伊莼鲈泥丸宫中的血妖,此刻却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前来捣乱的地煞峰主们这般强横,何必再费什么心思找傀儡附身,直接等到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强行破阵而出多好?

但既然选择了此策,也只好继续下去,此刻强行控制伊莼鲈回转,未免太过着于痕迹,徒惹人怀疑。且既然仙府中栾凌真和太虚真人事前不曾阻止,说明此事只怕不会那般简单……

血妖心中念头纷杂,仙府中众人也自闹开花。

那少年修士李笑春的强横,惹得安期扬和郭王三个元神心痒难搔,因为不能动手,三人就吵吵嚷嚷地争论,倘若自己遇到了这等人物,该如何应对!三人嗓门都不小,幸好在周围布下隔音禁制,倒也不曾惹得旁人心烦!

郭雄狮和铁黑虎等人,理所当然地做起了缩头乌龟,李笑春乃元神修士,还有不知多少元神境的妖兽手下,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人物。除了偶尔赞叹几句,倾倒心中的酸意,便没了下文。

许恋碟姐弟,敖珊,褚逸夫,尤其是踏浪墨鲤两人,都对伊莼鲈留上了心思,怎么看,此人的手段也和那暗中谋算­阴­阳窟的­阴­书生有**分相似。

几人将此事和几个长辈说了,顿时惹来重视。太虚真人亲自询问踏浪墨鲤与那­阴­书生斗法的细节,甚至将二人在其尸身上缴获的法器讨了去。

太虚真人也不是白拿。踏浪墨鲤一身玄门真气,就是参悟了他的步虚玉璧修成,且当初太虚衍光录出世,两人就对他行了大礼,尽管相隔数百万里,但也算是有了名分,因此好生指点了两人一番。

这等机会怎好错过,旁人自然堂而皇之地做了旁听。

(童鞋们当真给力!收藏长了,拜谢拜谢,明儿加更……呃,其实是补欠账。小生打字不算慢,但码字就是龟速,最耗时间的并非敲键盘,而是构思情节、、、)

二七一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一)

接连七八日过去,伊莼鲈三人跟着邋遢老道喻遥庆四处奔走,却并未再遇上任何一个那头的修士。

此事倒也不甚奇怪,那头前来的修士,数量还不到二十,融灵道如此广大,遇上一人的机会实在太低。再则,此事只怕多少也和喻老丐有些关系。

三人心中通透,却也不点破。前次的遭遇,犹自让他们心有余悸。只不过如果就这般到处闲逛,怕也不好回去交差。

他们如此想,喻老丐何尝不清楚?又这般游走了数日,这老丐忽然停住身形,神­色­凝重地打量右前方。

“三人,有伤,去是不去?”

伊莼鲈奚空影和范青梅闻言,顿时心中一凛,稍稍权衡,便由伊莼鲈上前表态:“请喻道友带路!”

三人聚在一起,说明单个实力不算多强,且身上有伤,正可趁机杀之!

四人化光飞遁,不旋踵,便将那三个修士拦下,血妖藏身伊莼鲈泥丸宫,自然也能见到外界的情景,只一眼,就忽然愣住!

原来这三人全是一身道装,中间那老道面目威严,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道袍,不正是数十年前,在天尸门自罚为地煞峰主的玉虚?

血妖和许听潮尽皆面­色­复杂,陶万淳等却惊呼出声:“玉虚师兄/伯!”

许恋碟也惊诧至极,不想竟然在此处遇上这谋害自家弟弟的罪魁!

敖珊,踏浪和墨鲤,更是神­色­各异地注视这向来被许听潮仇视的师门长辈。

栾凌真面露异­色­,反倒是太虚并无什么反应,仿佛本就该如此一样。

喻老丐几人却不会像仙府中众人那般,有这许多思量,方才见面,这老丐就将那­阴­灵白骨锁祭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玉虚身旁的灰衫老道气势陡降!

奚空影唤出铺天盖地的­阴­魂恶灵,伊莼鲈凝出血­色­古篆,直往那灰衫老道涌去!喻老丐也是凝出两头白骨魔神,各持双刀骨锤,往玉虚和另一个赤袍老道砍杀!范青梅却并未上前,只唤出两柄血斧,守在伊莼鲈和奚空影身边!

灰衫老道中了法术的同时,玉虚和赤袍老道已然出手!玉虚将手中玉拂尘一挥,便有千万道清光闪闪的头发般细丝破空攒­射­!两头白骨神魔方才奔出十余丈,就被这清光丝线切割成片片碎骨!赤袍老道却将背上那硕大的红皮葫芦取在手中,运气一拍,葫芦嘴中顿时窜出数头小巧的赤红火鸟,迎风便长作数十丈大小,只稍稍盘旋,便几乎将漫天­阴­魂恶灵灼烧殆尽!至于那灰衣老道,则浑身清光闪动,气息一点点恢复强盛!观其功法,赫然是纯正的太虚秘录!

四人的法术,只有伊莼鲈的血­色­篆文尚存,眼看就要印在那灰衣老道身上!

血妖心中挣扎,若这般坐视,那灰衣老道八成无幸,但出手­干­预,未免会暴露形迹,之前诸般谋划尽付流水!

正自犹豫,一道黑白太极凭空出现,将数百篆文尽数拦下!却是玉虚分心出手!

喻老丐四人早已脸­色­微变,这三个老道,只怕也不好相与!尽管如此,四人还是压下心中惊慌,纷纷再次凝聚法术。

这回最先出手的,却是那持斧守护的范青梅,只见她将手中双斧化作数十丈大小的雄狮猛虎,往玉虚三人扑击,自身却静立原地,掐诀念咒,施展某种大威能的秘法!

奚空影那画轴连连转动,数不尽的­阴­魂恶灵咆哮嘶吼钻出,在半空聚成数百丈大一团­阴­煞黑云!也幸好这些东西都是灵体,没有实质的身躯,相互叠加,才能这般紧凑!

伊莼鲈见状,却不忙于攻敌,而是将一道真气凝成剑气,割破手指,凌空写起篆文来!七个斗大的血­色­古篆一挥而就,围绕在他和奚空影范青梅身边,气势沉凝,如岳耸峙,却是使出了一门护身神通!

喻老丐也并未闲着,凝出白骨爪往那数头庞大的火鸟连连抓拿,使其不得靠近半空那攒聚成团的­阴­魂恶灵!

灰衫老道依旧在运转真气,冲击­阴­灵白骨锁的封禁,太虚和赤袍老道却不得不全心应付扑来的雄狮猛虎!

太虚手中拂尘­射­出万千清光细丝,将那雄狮缚住,一阵收缩切割,却只发出嘎吱嘎吱地刺耳声响!赤袍老道却又从葫芦中放出几条三百来丈长的炽焰火蛇,将那猛虎缠作一团!

僵持片刻,半空亿万­阴­魂恶灵忽然被无形大力搓揉凝合,成了一头青面獠牙,背生骨刺,浑身冤魂纠缠嘶嚎的恶鬼!这恶鬼方才成型,就狞笑一声,伸出黝黑的利爪,往玉虚三人当头抓来!

玉虚冷哼一声,抬手­射­出一道清水般的剑光!

几乎同时,范青梅的秘术也施展完成,身躯左右忽然各自出现一道滴血门户,有凶狞的恶兽衔住门环!

这女子面­色­苍白地停下法诀咒文,分别朝两道门户一拂袖!门环叮咚声中,两道血门缓缓打开,两个玲珑浮凸的绝­色­美人款款走出,这灰暗天地中的血气顿时大盛!

这两个美女着装甚是清凉,白皙丰盈的娇躯上,只关键部位有几块疑似铠甲的黑­色­衣物遮住。

“去!”

范青梅伸手往前一指,两个绝­色­美人便咯咯娇笑,莲步轻移,瞬间到了被困住的雄狮猛虎身后,伸出小手一招,狮虎二兽顿时化作两柄血­色­战斧倒飞而回,落入她们手中!

玉虚和赤袍老道面­色­齐齐一变!

“血修罗?!”

那灰衫老道虽然一直在运起冲击封禁,但却时时在关注场中局势,两个绝­色­美人方才现身,他便惊疑不定,此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失声惊呼!

“你这老儿倒有些见识,如此快就看出我们姐妹的根脚!”左边那手持雄狮所化血斧的女子嘻嘻而笑,脚步轻盈,好似穿花蝴蝶,顷刻便来到近前,血斧当头劈下!

玉虚两人闻言,本已心中大凛,怎会没有准备?这修罗女方才动身,玉虚便将拂尘一甩,万千清光闪闪的丝线攒­射­而前,那修罗女不得不停了脚步,飞身后退!赤袍老道也连连拍击手中大红葫芦,葫芦嘴中连绵不绝地喷出道道赤红烈焰,注入那数条庞大的火蛇身躯中!火蛇得了助益,体型不增反减,眨眼便缩小到十余丈,浑身颜­色­也变得炽白,盘旋扭曲,蛇信吞吐,往另一个修罗女窜去!

“喝!”

一声扬眉吐气的叱喝,那灰衫老者最终冲破­阴­灵白骨锁的封禁,一身修为尽复,祭出两枚碗口大的青碧珠子,顿时有百千雷霆四散劈出,两个修罗女,那正与玉虚飞剑缠斗的恶鬼,均都四散走避!

咔嚓!

脆响过后,两枚珠子灵光黯淡,放出的雷霆瞬间衰弱七八成!却是那喻老丐再次出手,将灰衫老道的修为封禁!

修罗两女和狰狞恶鬼趁机来攻!

“走!”

玉虚抛出一辆清光闪闪的四骖马车,拉住面­色­铁青的灰衫老道,迈步走入车中,同时扭头向那赤袍老道招呼!

红袍老道长笑一声,伸指虚点,火蛇赤鸟忽然奋不顾身地朝那百丈恶鬼汇聚,猛然爆成漫天烈焰!只听一声惨嚎,赤红火焰中陡然腾起一道冲天­阴­煞之气,却是那恶鬼被炸得破碎开来!老道却将大红葫芦往背上一背,施施然跃入车中!

玉虚浑身真气汩汩灌入马车,同时向后扔出两道清光闪闪的符箓!

修罗二女惊呼一声,纷纷走避,太虚却御动马车一个闪烁,就消失在天际!

修罗女最终没能躲过,被击成两道血雾,不甘地遁入范青梅身边的两道血门中!

血门淡去,范青梅伸手召回两柄血斧,面­色­惨白如纸。

奚空影也挥动手中画轴,将恶鬼残留的­阴­煞之气收拢。

伊莼鲈气­色­也不大好,默默用手中古籍将七个血­色­篆字收了。

喻老丐盯着太虚三人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扭身往别处遁走。伊莼鲈等也只好跟上。

见得玉虚是那人脱险,仙府中众人大都松了口气……

如此两月之后,喻老丐四人才重又返回那尸骨累累的山脉前,各自用恶鬼令牌打开缺口,遁入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

两月来,四人经历大小恶战十余次,虽说次次都极其“巧合”地遇到伤残之人,但也­精­疲力竭,浑身带伤!

此番回转,他们倒也不是空手,而是携了一具没有元神的躯壳。这遗蜕,正是三月前血妖见到的道魔二妖四人中那冷酷魔修所留。

也不知他修炼了什么功法,身躯坚硬至极!喻老丐四人见到时,他就元神消散,只余浅淡伤痕密集交错的­精­赤身躯盘膝而坐,周围散落了好些残破的钩爪刀剑类锋锐法宝,方圆十余里,足有七八具正在被炼尸啃食的尸体。只看服饰,喻老丐四人便知这些尸身都是与他们一般,被派来猎杀“刺儿头”的同道修士所留,个个名气都不在伊莼鲈奚空影和范青梅之下!

伊莼鲈三人这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碰到的,并不是特别厉害的角­色­,否则只怕也早和地上残尸一般!后怕之余,更对喻老丐佩服得五体投地!

四人收敛了同道遗骸,再将魔修遗蜕带上,等到期限已至,才重又返回大阵……

二七二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二)

此时在小镇门口那凉棚中职守的,是个和气的中年人,奈何喻老丐四人都没有心情与他说话,上交了鬼脸令牌,同道骸骨,以及那魔修的遗蜕,便各自入镇,闭关疗伤去了。

此刻的仙府中,却有些不愉快,郭雄狮铁黑虎和踏浪几人,认为将同道的遗蜕交给鬼车界修士不妥!这地方名唤九脉­阴­龙炼尸大阵,鬼车界修士得了这般上佳的躯壳,九成要将其制成炼尸!人家舍生忘死地征战,不幸陨落后,尸身被这般折辱,且大家都已经看到,还要坐视不理,未免让人心凉!

几人激愤之下,跪在太虚面前,请求他出手,即便不行,也可以让许听潮相机行事。奈何话才出口,就被安期扬等元神喝止,几人只好收声,但心中未免不快。

许听潮心里也很是不以为然。这些个长辈,只怕在派出那十七个地煞峰主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就算阮清重要无比,且牺牲的也不是道门中人,如此做法,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这小子向来认为,天地间的生灵,无论修行何种功法,其实都是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此这般,方才合了大道!

奈何只要是个人,看待物事总有亲疏远近,即便他自己,不也将姐姐、敖珊、诸位亲善的师长和同门,看得比旁人还重?

如此说来,那魔修不过是个地煞峰主,与太虚无亲无故,且既然被请到道门中担任此职,定然是做了什么恶事,将功赎罪牺牲掉,换得此行顺畅平安,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许听潮能想到这般道理,但始终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来郭雄狮铁黑虎等也是一样,不过­性­情激烈,表现得更明显罢了。

有上古大能戏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反之,委实说了句大实话!

伊莼鲈调养伤势,足足用去一月时光,这才关闭阵法,遁入半空,颇为不舍地看了下方小院一眼,才浑身血光大起,头也不回地遁走!

这般飞遁了千余里,才来到一处接天摩地的黑雾前,停住身形。

“来者何人!”

不片刻,雾中便有一声沉喝传出。

“在下伊莼鲈,见过幽冥使!”

伊莼鲈说话的同时,将一枚漆黑令牌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用真气托了,缓缓往黑雾中推去。

半晌之后,黑雾中那声音才重新传来:“原来是伊道友。恭喜道友轮值期满,从此海阔天空,不尽逍遥!”

这话听来,柔和了不少,伊莼鲈面露笑容,拱手道:“多谢道友吉言!”

“道友何须谦逊?似你这等轮值期满依旧存活的修士,哪个不是前途不可限量?”那声音再次传来,竟带了几许羡慕,忽然语气一转,“老夫也不啰噪,想必伊道友也等得急了!这便是通行令,且收好了!”

伊莼鲈伸手握住迎面抛飞而来的幽冥令,心中不自禁地涌起一丝喜意,嘴上却说道:“这许多年都等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那幽冥使哈哈一笑,连连促催道:“快走快走,你不着急,老夫却要赶人了!这等紧要之地,老夫身为幽冥使,也不能久呆!”

伊莼鲈闻言,也是心情大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躬身一礼,便飞身遁入黑雾中。一道黝黑的光芒自那幽冥令中­射­出,将方圆十余丈内的黑雾排斥开来,带动他的身躯,往某个方向激­射­而去!

这幽冥令的功用,伊莼鲈早已知晓,因此也不抗拒,任由此令带了自身飞遁。足足大半个时辰,才眼前一亮,出现在一座恢宏的大殿之中。

“来者可是伊莼鲈道友?”

“正是!”

不及打量周围情景,耳边就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伊莼鲈侧头看去,只见殿堂左侧的冥玉案之后,坐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神­色­间竟有讨好之意。

那幽冥使说得果然不错,从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出来的修士,总会被人高看几分,眼前这老者一身修为半点不弱,竟然会露出这等表情。

略略收敛了心思,伊莼鲈走到老者跟前,将幽冥令放到玉案上:“请道友核查。”

那老者却径直袖袍一挥,将令牌收起,笑道:“伊道友能在这幽冥殿中出现,怎会有假?按照规矩,道友可领取一笔价值不菲的财货,不知道友想要法宝,符箓,丹药,功法,灵材,御兽,还是旁的东西?”

“丹药吧。”

老者闻言,半点也不意外,似这等从阵中生还的修士,大都格外看重自家修为,也无那许多争斗之心,十个中有八个会选择可增进修为的丹药。

“请道友收好!”

这老者站起身来,取了个乾坤袋,在身后柜阁中一阵鼓捣,才将那个装得满满的袋子双手递了过来。

“多谢道友!”

伊莼鲈接过,也不去查看,便要转身离去。

“道友且慢!”

老者忽然开口。

伊莼鲈微微不悦,但还是和声问道:“道友何事?”

那老道是个善能察言观­色­之辈,一眼就看出伊莼鲈心中已生芥蒂,赶紧拱手赔罪:“道友请息怒,且听小老儿一言!千年前,有个名唤毒龙的魔头从阵中出来,也不­干­正事,就在附近劫杀道友这等轮值期满的修士……”

不等这老者说完,伊莼鲈已然变了脸­色­!在阵中挣扎了千年,他如何不知那毒龙的名头?听其余人说来,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魔头之称,半点也不为过!当时他轮值期满离去,阵中元神还齐都奔走相告,共庆平安,不想却在此处做起了匪盗勾当!

神­色­变幻一阵,伊莼鲈才收敛了心思,对老者一礼:“多谢道友相告!”

不等老者答话,便取出个小巧的玉环,推向前方:“小小心意,还望道友不要推辞!”

那老者顿时大喜过望,逊谢着接过了。

想阵中那幽冥使,还需自己奉上礼品,才换得他和颜悦­色­,如今却反过来被人讨好,委实有些荒谬。伊莼鲈摇摇头,客套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只见蓝天白云下,一座看不见边际的巨城向四方蔓延,各式建筑零次栉比,修为不一的炼气士往来如织。

多久没有见过这般生气勃勃的景象了?

因听到毒龙一事而重新变得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些。

伊莼鲈嘴角带笑,隐匿了身形迈步往下,降落到城中一处僻静的角落,认准一处酒楼,打算好生放松一番。

方才行出里许,伊莼鲈便神­色­一沉,但脚下步伐却半分不乱,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待得入了酒楼,点来满桌佳肴,却是食不甘味。方才那在暗中窥伺的修士,莫非就是毒龙埋伏在城中的爪牙?

草草挟了几箸,伊莼鲈便神­色­一沉,扔下双筷,站起身来,打算走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身后钉子拔除!

“伊道友,何事这般匆忙,竟连如此美味也细细品尝?”

绵软的女生传入耳中,伊莼鲈抬头,只见范青梅一袭红裙,巧笑嫣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范道友?”

伊莼鲈满脸诧异,这范青梅不是整日里愁眉苦脸么,且她的轮值期似乎还未满,怎的会出现在此处,还暗中尾随自己?

“道友可知我等的功劳多大?”范青梅依旧满面笑容。

伊莼鲈见她这副样子,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定了定神,才笑道:“还请道友解惑!对了,请坐!”

酒楼中服侍的凡人少女甚是机灵,早早加了玉碗银筷和夜光杯。范青梅也不客套,径直坐到桌边,才继续说道:“小妹本还有九十七年才轮值期满,不想回转数日,就接到一位幽冥使大人的传音,说是此次功劳,足够免去一百二十年轮值,是以小妹如此快就得以脱身!”

听得范青梅自称的变化,伊莼鲈不禁心中微微一热。在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谁会思虑这等事情,此刻心境迥异,陡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很是不同。

范青梅见伊莼鲈看着自己愣了一愣,不禁面上微红,持了玉壶,将两人面前的夜光杯斟满,才端起杯子:“小妹敬道友一杯,祝道友功德圆满,仙业可期!”

伊莼鲈赶紧端起酒杯,道:“伊某也祝道友得脱桎梏,大道在望!”

……

这一男一女倒是喝得高兴了,仙府中,瑶琴和许沂却甚是急切。先前未能冲破九脉­阴­龙炼尸大阵还好,如今坦途在前,两女怎还受得了这等蹉跎?瑶琴还甚是矜持,许沂却径直找上许听潮,要他催促天魔无荼,赶紧­操­纵伊莼鲈赶路,当然不要忘了将那范青梅带上!

许听潮自然不好拒绝,一道心念传出,与范青梅相谈正欢的伊莼鲈顿时语气一转,说起结伴同行,一起应付那魔头毒龙的事情。尽管觉得有些突兀,范青梅还是很快答应,片刻后,就和伊莼鲈一道,双双架起遁光,离开这座巨城!

巨城上空的幽冥殿中,一个高据王座,双目尽黑的中年男子目送两人远去,面露冷笑……

(又来不及了,今晚上码点,明早再赶些,应该至少有2000字,泪奔……)

二七三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三)

这男子收回目光,沉声道:“杜铁衣!”

“真君请吩咐!”

大殿中静立在右侧的黑衣老者上前,躬身行礼。

“令城中聚集的修士尽数入阵!”

“是!”

黑衣老者心中一凛,又行了一礼,才缓缓退下。

“昭儿!”

“徒儿在。”

侍立左侧的二十余岁俊美男子面带微笑,恭声答应了一句。

“片刻后,你玄­阴­师伯便会前来我幽冥殿,你去接待一二!”

“师傅您就放心吧!”

俊美男子眼睛一亮,施了一礼,便急匆匆地往殿外走去。

中年人见状,不禁微微摇头,挥手撕裂虚空,往其中打入一道黑光。而后取出一面刻满符文的古镜,屈指弹出一滴­精­血,落在镜面上。只顷刻,古镜就将­精­血吸噬­干­净,镜面顿时一阵模糊,诸般奇异景象渐次闪过,最终变得一片漆黑,阵阵­阴­冷的气息透镜而出,偏偏使人心生暴躁,不能自已!

忽然,镜中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黑­色­人影……

那俊美男子走出幽冥殿,只见下方巨城中正有数不尽的遁光腾空而起,连绵不绝地投入大殿侧面那翻滚的­阴­雾中!

黑衣老者杜铁衣正负手站在殿前,满脸神­色­淡然,似是在监督众修行动,见俊美男子出来,才换了一副神­色­,拱手道:“见过少真君!”

俊美男子微微点头,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杜师兄,你说我等仓促谋划,有几成把握?”

杜铁衣略一思索,便说道:“依老朽之见,就算联合魔獍,紫烟琥珀和其余九个小界面,也并不能攻入凤凰界。而真君和诸位前辈的初衷也不在此。”

“哦?”俊美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杜铁衣,“且说来听听!”

“老朽所知亦是不多,若有错漏,还请少真君不吝赐教!”杜铁衣谦逊了一句,才继续道,“此番那太清门掌门为了接引自家转世的徒儿,不惜甘冒奇险,暗中潜入我鬼车界。太清门少了此老,可说实力陡降一半,真君和几位前辈趁机联合攻打那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定能大获全胜!可笑那太虚竟相信一小儿辈,岂不知我幽冥殿对凤凰界修士的气息最是敏感,那小儿在阵中戏耍了三月,凭白让我等多出这许多筹备的时间!若真君和玄­阴­师伯能劝服界中其余几位前辈,此行当能再多三成把握!”

“师兄高见,小弟受教了!”俊美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杜铁衣拱了拱手。

“少真君切莫如此,折煞老朽了!”

“杜师兄何须妄自菲薄……咦,玄­阴­师伯已至,恕小弟不能奉陪!”

两人正自说话,幽冥殿前方的虚空忽然一阵晃动,俊美男子赶紧辞了杜铁衣,飞身迎上去。

“少真君慢走!”

杜铁衣对着俊美男子的背影躬身一礼,只换来个不经意地摆手。

不旋踵,那晃动的虚空中就走出个一身白袍的老者,只见他神­色­冷淡,身边却带了个面目普通的年轻白衣男子。

“杨昭见过师伯,家师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俊美男子见了老者,赶紧恭敬一礼。

撕裂虚空,挪移而来,除了虚境高人还能有谁?霎时间,漫天遁光收敛,现出形形­色­­色­的千百修士,站立虚空,也似那自称杨昭的俊美男子一般,躬身行礼。

“哼!”白衣老者面现不满,“你那师傅的架子倒是愈发大了!”

不待杨昭开口辩解,就挥手道:“老夫自己认得路,不需你陪伴!”

言罢,架起一道黑光,径直遁入幽冥殿中,对漫天修士视而不见!

杨昭直起身来,尴尬地摸摸鼻子,对那白衣男子抱怨道:“花太岁,你这师傅脾­性­越来越古怪,也不知你平日里怎生过活!”

这白衣男子,看来并无分毫出奇之处,甚至还有些木讷老实,不想竟然有个如此剽悍的名字!

“你又不是我师傅的徒弟,他老人家为何要给你好脸­色­?”花太岁淡淡一笑,目光忽然转到继续负手而立的杜铁衣身上,“你这位杜师兄看来倒更像少真君。”

“我巴不得他将来能坐上那位子,可惜师傅不肯。”杨昭面露悻悻,“此人当真不一般!”

“此话怎讲?”

“溜须拍马不一般!”杨旭咂咂嘴,“我跟你说……”

花太岁听了,不禁面露鄙夷:“他莫非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这般贬低虚境老怪?只怕你师幽冥真君的谋划,早已尽数落入那太虚老儿的算计!”

“我估摸着,杜师兄虽然心知肚明,但也要千方百计地给我找个‘指点’他的机会。”

“这机会你可曾好生把握?”

“当然没有!”

“那他岂不很失望?”

“可不是么?”

杨昭和花太岁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杜铁衣侧头看了两人一眼,只无奈地摇摇头,就收回了目光。看似一脸平淡,实则心中正自惊疑不定。可惜杨昭和花太岁早布下隔音禁制,具体说了些什么,并不能知晓。

“杨老弟,幽冥殿消息灵通,可有什么惊人内幕?”

两人笑得够了,花太岁才满脸好奇地问道。

杨昭一听,老大不满,“你这老童男,年岁还没小爷零头大,竟敢自尊为兄!也罢,小爷大人有大量,暂且不与你计较,内幕嘛,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快快说来听听!”被杨昭称为老童男,花太岁顿时面­色­一滞,听到后面的话,却陡然露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你可知我师傅最初是从何处听闻那阮清转劫的消息?”

“休要卖关子,快说!”

“嘿嘿,阮清转劫之时,被凤凰界那佛门老秃驴济厄做了手脚,神魂遁入那巨人界投生!方才成事,这老贼秃就将消息泄露了出来,让我鬼车界和魔獍界‘皈依’佛门的同道知晓……”

花太岁闻言,啧啧赞叹:“老和尚好­精­妙的算计,只两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我等舍不下这等大好机会,誓要与太清门大战一场!”

“算计又如何?太虚爱徒心切,定然会诸般谋划,将其接引回来,太清门旁的老怪还没这本事,因此此番偷渡而来的老怪,定然是太虚本人无疑!为了万全,说不得还会约上几个旁的老怪。此时太清门正当空虚,不趁机攻打一回,委实说不过去!”

“你怎知不是太清门故设陷阱,等着我九界一脚踩进去?”

“太虚不可能时时都有徒弟转劫,便是陷阱,也不得不踩!再者,就算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吃点亏,你我师尊和诸位前辈也会反过身来,围杀深入我鬼车界的太虚老儿!到得那时,此界中其余老怪,如何还会坐视?”

二七四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四)

伊莼鲈和范青梅联袂遁出巨城,行进不到百里,脸上便再没了之前的轻松旖旎,毒龙窥视在侧,如何能够安心?不知不觉,两人的遁光靠得愈发近了。

“那毒龙在附近劫杀我等轮值期满的修士,幽冥殿也不管上一管,未免让人心寒!”

范青梅又变回那副满脸愁绪的样子,蓦然幽幽一叹。

“其实你我也还有旁的出路……”

范青梅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友请讲!”

伊莼鲈面­色­古怪:“就此折返,或呆在那城中不出来,或­干­脆拜入他幽冥殿!”

如此明了的话,范青梅如何听不出,只见这女子咬牙切齿,恨声道:“小妹方才结成元神,便被幽冥殿强迫进入那九脉­阴­龙炼尸大阵职守,如今千年已过,也不知家中情形如何?便是立即陨落,小妹也不会再为他幽冥殿出半分力!”

“范道友何须如此,幽冥殿多行不义,必有报应。”伊莼鲈柔声宽慰,继而语气一转,“伊某孤家寡人一个,若能侥幸躲过此劫,说不得要去道友家叨扰一阵。”

范青梅一听,面上顿时浮现出两抹红霞,有些慌乱的避开伊莼鲈视线:“伊道友既有此意,小妹求之不得……唉,那毒龙乃心狠手辣之辈,一身修为又极其可怖,万一小妹有个三长两短,还请伊道……大哥看在共事一场的情分上,多多照拂卫国蚩阳范家。”

伊莼鲈郑重点头,忽而笑道:“说不定那毒龙正好瞌睡,我二人趁机有惊无险地远遁。即便遇到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伊大哥说的是!”

此话只换来范青梅勉强一笑,伊莼鲈心下一叹,说到底,还是自身修为宝物不够强横。

当下,两人又自默默飞遁,只将各自宝物祭出,随时准备出手。

“看不出来,这伊莼鲈倒是个情种。”安期扬摸摸下巴上钢针般的短须,忽然对许听潮道,“许家小子,若这这二人遇到那什么毒龙,就让你那血气元神带了他们飞遁个几万里,再找个僻静的地方,师叔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你这老儿忒不厚道,如此好事,怎能忘了我与郭师兄?”

许听潮还没有应下,当初与安期扬一同拦下踏浪墨鲤那王姓长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要分润些打架的机会。

此人名唤王肆,法宝是一张青­色­大网,另一人叫做郭朝明,法宝自然就是那根能穿行虚空的赤红长棍。

郭朝明听得王肆如此说,也是连连点头。

安期扬却一撇嘴:“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找许家娃娃!”

“我们和那小子又不熟,说话自然没有你好使,又何必浪费口水?”

王肆一句话,就噎得安期扬直翻白眼,半晌才不耐烦道:“大不了等我打够了,再让你们上!”

“下手轻些,莫要把那毒龙打死!”

“我自有分寸!”安期扬颇有些得意,“这几个月闲得骨头发霉,早把我憋坏了,我还指望留下这毒龙多打几顿,怎好让他这般快就一命呜呼?”

王肆和郭朝明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称善。

这三个元神一番对话,陶万淳等倒是见怪不怪,却将许听潮等一­干­小辈看得瞠目结舌,郭雄狮铁黑虎差点就把脑袋埋在裤裆里,都觉得自家师傅实在丢人至极!直到一人脑袋上挨了安期扬一巴掌,才直起身来,讪讪而笑,看来一个比一个憨厚……

却说范青梅和伊莼鲈接连飞遁了万余里,也未曾见得半个人影,两人反倒更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神念放出数十里,时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蓦地,两人骇然看向左前方,遁光却方向一折,往右方激­射­而逃!几个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一条通体青碧的真龙正好从另一旁的天际现身,几个盘旋,就来到近前!

仙府中诸人通过­阴­阳五行池上的图像看得清楚,那青碧真龙并非有血有­肉­的妖兽,而是某件宝物幻化而来,龙头上正站了个两眼血红的­阴­鸷老者,一袭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哼!”敖皎月敖明月齐齐冷哼,这对姐妹真龙把目光落在安期扬三人身上,“三位道友,若然动手,也算上我们姐妹!”

“再加上小女子!”敖珊也看那毒龙甚是不顺眼,“请三位前辈成全!”

“还有我!”

敖瑚也跟着凑热闹。

“……”

安期扬,王肆和郭朝明面面相觑,心里却把那毒龙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将法宝幻化成真龙模样也就罢了,­干­嘛非要站龙脑袋上?

毒龙哪里知晓自己已经被许多狠人记恨上?正自催动脚下宝物,风驰电掣地往范青梅和伊莼鲈追去,不旋踵便拉近了小半距离,面上神­色­也现出几分热切。

“范道友,你我这般飞遁,再过片刻便要被那毒龙追上!伊某有一门遁法颇具神效,得罪了!”

范青梅惊疑不定地看着气质大变的伊莼鲈,不及答话,便被一道巨力束住,眼前一花,已然出现在数里之外!这般遁速,陡然快了五九倍不止!

尽管觉得伊莼鲈有异,范青梅还是不曾反抗,无论如何,伊莼鲈总与自己有些情义,与他在一起,总比落入身后那毒龙手中好些!

毒龙见到前方两人遁速陡然加快,面上热切不减,反而露出几丝期待,咧嘴一笑,脚下青碧真龙顿时光芒大作,遁速也快了数倍,接连掠过七八座山头!

这些山头本来郁郁葱葱,草木繁盛,被真龙上青碧光芒一照,却全都发黄枯萎,瞬息间就变得朽木一般!那幻化真龙的宝物,赫然是一件奇毒之物!

“好个毒龙!”安期扬等面­色­微变,陶万淳却惊呼出声,“他那宝物莫不是毒栗木炼制?”

“陶师兄,果真是毒栗木?”

安期扬闻言大急!毒栗木何物?有上古神禽碧鸩,奇毒,栖栗木。

“**不离十。”

陶万淳双目闪烁,忽然轻叹一声:“暴殄天物啊!”

安期扬知晓这位师兄老毛病又犯了,心里直嘀咕,天下间修士,怎可能人人都像你一般是炼器好手?心中如此想,嘴上也半点不慢:“郭师兄,王师弟,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这毒龙就让给你二人吧!”

“……”

王肆沉默,郭朝明却呵呵直笑:“为兄这棍子乃是朱离神木所炼,有朱离神火相随,正好可与此人一斗!”

听得此言,敖皎月敖明月姐妹齐齐松了口气,对上这等毒宝,她们可并无什么好办法应对。敖瑚也是沉默不语,唯独敖珊兀自跃跃欲试,拿眼睛瞅了许听潮好几回。

奈何许听潮好似不曾看见,一直都泥雕木塑般的盘膝而坐。

敖珊知他心意,也不强求,暗叹一声,也闭目修炼起来。

……

融灵道,幽冥真君和玄­阴­老祖站在数万修士之前,也无什么多余的废话,径直一挥手,道声“出发”,便化光遁走,消失在天际。

杨昭,花太岁,杜铁衣等三百余元神,赶紧架了遁光跟上,其后才是密密麻麻的炼气境修士!

数万道各­色­虹彩划破融灵道灰暗的天空,好不壮观!

地上数不尽的炼尸,也都迈开大步,往前方飞奔!

融灵道尽头,一紫眸紫发紫­色­衣裙的女子,一银衫男子,一漆黑的人影,正自注视前方若隐若现的险峻山峦。

忽然,三人同时回头,看向融灵道深处。

不旋踵,幽冥真君和玄­阴­老祖的遁光便破空而来,落在三人跟前。

“你们晚了!”

低沉的声音从那漆黑的人影口中发出。

幽冥真君淡然一笑:“天煞道友此言差矣,我与玄­阴­(蟹)道友来得正好,你三人未免太早了些!玉骨道友,琥珀仙子,别来无恙乎?”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银衫男子冷冷地回了句,便不再言语。那琥珀仙子却只淡笑颔首,并不多言。

“怎的,你这腐尸想与老夫斗过一场不成?”

却是玄­阴­老祖被黑影盯着看,心生不喜,冷声开口。

“两极真魔功是你认出?”

这黑影乃一具天煞魔尸得道,被玄­阴­老祖骂作腐尸,却并不动怒,只这般沉声询问。

“是又如何?”

“很好,本尊记下了!”

“哼!”

“两位道友息怒。”幽冥真君站出来打圆场,“太清门选在此时送来一具暗藏此功法的小辈遗蜕,无非就是给我鬼车界一个邀请贵界出手的筹码,我等切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便是没有那魔功,本尊也回前来!”

“如此说来,太清门所谋非小,定然有诈!”

琥珀仙子忽然皱眉Сhā言。

“太虚不在,太清门另外两个老鬼便不足为惧,就算请来外援,也不过多抵挡我等一阵,好让此阵少受些损伤!”幽冥真君淡淡看了前方隐隐绰绰的山峰一眼,“此间事了,还请三位道友同来鬼车界,劫杀那太虚老鬼!”

“自当如此!”

琥珀仙子出声应承,天煞魔尸和那被称为玉骨的银衫男子,却只微微点头。

大半日后,鬼车界修士和炼尸先后赶至;虚灵道中也奔来数不尽各式魔兽,也由数万魔修驱使;飞灵道中窜出的,则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妖兽,修士却足有十余万众!

二七五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五)

“这便开始破阵,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幽冥真君看了看飞灵道中走出的修士妖兽,不自禁地眉头一皱,但也并未说出责问的话来,而是微微一笑,征求其余四人的意见。

“好!”

天煞魔尸沉声答应,挥手向后打出一道黑光,正正在虚灵道魔兽头顶爆开。霎时间,被此光照中的魔兽红了双眼,不待上空魔修驱使,便迈开脚步,轰隆隆往前方狂奔而去!

杜铁衣见状,也不待吩咐,传令驱赶炼尸。不旋踵,密密麻麻塞满融灵道的炼尸便一层层地拔足向前,涌入那影影绰绰的山峦中!

飞灵道中的修士自然不甘落后,或吹竹笛,或击响钟鼓,或径直张嘴长啸,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妖兽,顿时躁动起来,卷起漫天烟尘,与魔兽炼尸同时闯入!

这边三方才有动作,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的山峦便从外向内逐一亮起,不知多少禁制阵法嗡嗡运作,雷霆罡风,洪水烈焰,落石巨木……诸般法术铺天盖地打来,只瞬间,就将最先冲入阵中的妖兽魔兽和炼尸击杀一空!

奈何妖兽魔兽和炼尸委实太多,前方才伤亡殆尽,后面的便悍不畏死地补上,趁法术轰击的空隙,往前多冲出数十丈!如此百余次,尽管法术轰击不停,阵中还是多出成千上万来不及灭杀的炼尸兽类!后方却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入,声势骇人!

数个时辰后,最外围的数座巨峰已然灵光黯淡,正缓缓往后退却,阵中两倍于此的山峰却渐次向前移动,远远发出稀稀拉拉的法术辅助轰杀!待得变阵完成,已被九界生灵炼尸突进了数百里!有那靠得近的妖兽魔兽,甚至架起妖风魔云,往山上攻去,却纷纷被山上禁制阵法绞杀!

“去!”

天煞魔尸一声沉喝,虚灵道前方的炼气境魔修均都面­色­大变,却无有一人敢违背,硬着头皮架了遁光,往大阵中激­射­而去!

见到此魔冰冷的目光,琥珀仙子强压下心中愤怒不忍,让从飞灵道来的七界修士上前!

幽冥真君见状,也是伸手轻挥,鬼车界炼气修士面­色­煞白地遁向前方。

修士不似无知无识的兽类炼尸,到得近前,并不急于攻击,而是各自结成庞大的阵法,再缓缓推进!

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主阵修士见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法术,轰击九界修士组成的阵势!如此一来,少了压制的妖兽魔兽和炼尸,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小半个时辰,就将大阵最外围的二十余座山峰团团围住,一波一波地往上冲击!虽说死伤惨重,却总算将阵法禁制毁坏不少!

结成阵势的九界修士,远比毫无灵智的兽类炼尸可怕,防不住山峰阵法轰击也就罢了,若侥幸撑了下来,便齐齐掐诀念咒,即便一道最普通的低阶法术使出,也有了可怖的威能,打在山峰上,顷刻就能击毁禁制阵法无数!

峰上驻守的修士见状,索­性­将所有法术都往九界修士轰击,数十记大威能法术同时轰击,足以破开阵势,将布阵的修士击杀大半!

后方九界修士陆续结阵靠近,山峰上法术便有些不够用,反倒频频被九界修士的法术击中,峰上禁制阵法的损失陡增数倍!巨峰不得不再次缓缓后退,打算与后方移向前的巨峰汇合。

九界修士攻打愈发猛烈!

这二十余座地煞峰上,都有一位地煞峰主坐镇,见状赶紧祭出自家法宝,倚仗地煞峰灵气补充,不虞真气枯竭,每次出手都用尽全力,只须一绞,便能破去一座阵势,后续法术接连轰击,瞬息间就能就布阵修士击杀殆尽!

“去!”

还是那天煞魔尸首先传令,虚灵道前方兀自观望的元神修士顿时化光遁入大阵,各使神通法宝,或敌住地煞峰主和巨峰的攻势,或直接轰击巨峰本身!

幽冥真君和琥珀仙子不好推脱,先后令本界元神修士上前,只顷刻就大占上风!

二十余座地煞峰抵敌不住,后退的速度顿时加快数倍,阵中巨峰也自加速向前!尽管如此,还是有数座巨峰峰主被九界元神寻到了藏身之处,合力斩杀!余者也无不岌岌可危!

见得攻势如此顺利,九界修士无不振作,幽冥真君等五个老怪却反倒皱起了眉头。

正当此时,数十座巨峰上忽然光华大作,千万修士从天而降,各自驱动峰上阵法来攻,巨峰上腾起的法术陡然密集数十倍,九界修士顷刻便损失惨重!更有混杂其中的元神,陡然使出法宝神通,好些九界元神猝不及防,或是被数人围攻,陨落当场!

九界修士胆寒之余,立时还以颜­色­,风雷激荡,水火咆哮,­阴­风阵阵,魔啸连连,双方斗法之惨烈,更甚方才数十倍!不知多少修士在这顷刻间陨落,那魂消魄散的,更是不计其数!

“好手段!”

“我等也上吧!”

天煞魔尸浑身黑影陡然扩散,瞬息化作一千丈高的巨人,遥遥击出一拳!只见小山般的拳影脱手飞出,迎风长作数千丈,将其中一座巨峰击得倒飞数十里!

此峰上修士陨落无算,围绕攻打此峰的九界修士,也多有受其波及,形神俱灭!

幽冥真君四个老怪无不皱眉,却并未出声斥责,而是各自认准一座巨峰,使出厉害手段攻打!

天煞魔尸一拳击出,早已迈开大步疾奔向前,路遇九界修士也不避让,径直践踏而过!

一个锦衣公子自阵中飞遁而来,半途化作一头千丈黑龙,恣意盘旋,伸爪往天煞魔尸当头抓来!龙爪过处,虚空都裂开道道缝隙!

天煞魔尸怪笑一声,右手握拳,对准龙头轰出!黑龙扭身避开,两只前爪直取这老魔脖颈!

“吼——”

非人嘶吼声中,天煞魔尸浑身黑气涌动,瞬间凝成一件黝黑铠甲,更曲腿转身,两只巨手与龙爪撞在一起!

一声惊天巨响,拳爪交击处,虚空瞬间乱作一团!

黑龙魔尸借力弹开,又自嘶吼向前,斗在一起!

这黑龙,正是龙族太上长老敖宏!

幽冥真君四人先后出手,也并未击中选定的地煞峰,而是分别被太清门殷老道、罗老道,以及北极忘情宫苏瑶宜、韩清拦下……

二七六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六)

琥珀仙子手捧一枚碗口大的明黄宝珠,略一晃动,便有袅袅紫­色­烟气飘出,把全身上下尽皆护住。拦下她的,自然就是同为女修的苏瑶宜!

这位把持北极忘情宫大权的铁碗女子,面上巧笑嫣然,下手却半点不容情,粉袖一挥,便有两条百丈长的湛蓝螭龙互相盘绕飞出!却是她以自冰魄苑中猎得的两头寒螭炼制的顶尖法宝,名为冰魄寒魑剪!

或许那琥珀仙子­性­子温婉,不求攻敌,先虑护身,却正好挡下这件杀伐之宝!只见两头百丈螭龙盘旋绞缠,只将她身旁的紫­色­烟雾挤压得凹凸不定。此烟极有韧­性­,寒魑剪剪之不断,反被紫烟缠绕上身,转折之际都迟滞了许多。

苏瑶宜见此,面上笑容更盛,心念一动,两头寒螭体内顿时­射­出湛蓝洁白相间的奇寒光芒,瞬息就将身旁紫­色­烟气冻结成细小冰晶,簌簌落下半空!一击凑效,两头寒螭片刻不停,浑身光芒闪闪,直往琥珀仙子藏身的紫云扑去!

琥珀仙子心下一凛,手中明黄宝珠滴溜溜旋转不停,丝丝缕缕的紫­色­烟霭喷薄而出,往两头张牙舞爪的寒螭卷去,自身却遁光一起,向后退出十余里!

“招来!”

呼喝声起,一道黑光自融灵道深处破空而来,落入幽冥真君手中,化为一座小巧的玄黑宫殿!却是他躲过殷老道飞剑斩击,将幽冥殿唤来助战!

宝物入手,幽冥真君顿时气势一盛!只见他将此殿一举,宫殿墙壁上纹刻的恶鬼­阴­兽顿时活了过来,个个嘶吼咆哮破壁而出,铺天盖地地往殷老道涌去!

殷老道凝神静气,心念动处,正在半空盘旋的飞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再化为八……只瞬息间,就分出不知几千几万,对准漫天恶鬼­阴­兽攒刺而下!

那名唤玉骨的银衫男子却衣襟带血,面­色­惊惧,身旁有十二头数丈高下的白玉骷髅环绕,正是他的成名宝物十二元辰玉骨神魔!这十二具白玉神魔,虽然及不上虚境老怪,但头头都远胜元神大圆满修士!

按理说,玉骨此刻应当纵横无忌,肆意出手才对,奈何他遇上的是罗老道!这老怪身为太清门掌刑长老,修习的尽是杀伐神通,更兼虚空挪移之术出神入化,练得一手无形剑气,甫一照面,就凑上前来,一道剑气将玉骨魔君穿胸而过!

反倒是那玄­阴­老祖,祭出一座煞气腾腾的四方白骨祭台,其中临近两角各自站了个通体漆黑,两眼血红,手持鬼头大刀的凶狞鬼物!玄­阴­老祖面­色­冰冷,正持了一道黑索,站在二鬼之间,一挥手,黑索就轻易穿透巨峰上的禁制,卷来一道神­色­惊恐的元神,摔在祭台中央!两头恶鬼立即上前,高举鬼头刀,对准元神劈下!

那道元神跌倒在祭台上,已被莫名法术束住,半点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当头,数百上千年苦修顷刻毁于一旦,只剩一道真灵遁走,重新轮回转世而去!

玄­阴­老祖本应被那北极忘情宫韩清缠住,但韩清此时却被两个与祭台上那两头一模一样的鬼物缠住,自顾不暇!这两头鬼物,虚实如意,遁速奇快,任由韩清剑斩雷劈,就是不会损伤半点!它们手中两柄鬼头刀劈来,韩清泥丸宫中的元神却觉得浑身寒气直冒,委实可怖!

韩清炼得一口冰魄玄光剑,剑术非凡,本身不在任何一个虚境老怪之下,甚至还略有胜出,奈何不曾料到玄­阴­老祖的宝物如此诡异,一着不慎,便尽落下风!若在往常,他大可破开虚空远遁,重整旗鼓再来斗过,奈何此刻双方交战正烈,若少了他牵制,让玄­阴­老祖腾出手来,不知会有多少元神顷刻陨落!

“玄­阴­(蟹)道友,你炼成这斩灵台和缚魂索,何不早说?”

玄­阴­老祖大占上风,幽冥真君却甚为不悦,若这老儿早点把自家宝贝告知,只要运用得当,出其不意之下,定能让太清门一方的老怪吃个大亏,甚至趁机斩杀一人也不是没有机会。

“哼,老夫炼成宝物,为何要与你说道?”

幽冥真君讨了老大个没趣,­干­脆不再理会,将手中幽冥殿往半空一抛,化成一座数十丈高下的巨大殿堂,其中涌现的恶鬼­阴­兽陡增十倍,殿门中更有一队队阵势齐整的鬼兵驾了­阴­云遁出!

殷老道顿时手忙脚乱,被迫连连后退!

鬼兵­阴­兽顿时分出一大半,往最近一座地煞峰攻去!

“吴道友,请速速出手!”

殷老道一声大喝,幽冥真君等九界老怪心下齐齐一紧,不及做出反应,便眼前一花,已然置身一处浩渺璀璨的星空中!除去一应修士、兽类、炼尸、地煞峰,视线中还多出数十根两头深入星空极处的宏伟白玉柱!

九界老怪个个惊疑不定,纷纷约束本界修士远远退走,到星空空阔处重新聚集。殷老道等也不纠缠,只静静看九界修士离去。

周天星斗忽然光芒大盛,浩瀚的星光蓬勃降下,将七十二座地煞峰尽数笼罩,原本光芒黯淡的巨峰,重又逐渐变得灵气盎然!就连体型也迅速增大,顷刻就长作原先的数倍,且并半点停息的势头也无!

九界修士个个面­色­大变!

眼前这些亿万丈高大的巨峰,才是真正的地煞峰!

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乃当年天地玄门,水府龙门,神霄紫府合力布置,能以一阵之力镇压九界数十万年,并非五个虚境老怪领了两三千元神,二十余万炼气修士,千万无知无识的兽类炼尸就能攻破!先前之所以如此不堪,一为示敌以弱,二是给吴霏虹等吴家众人驱动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供应灵气,争取时间!如今大计已成,九界修士已成瓮中之鳖!

幽冥真君等人千般算计,奈何不曾知晓吴霏虹得了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这件术数一门的无上至宝,顷刻形势逆转,就连身家­性­命也危在旦夕!

“幽冥,玄­阴­,天煞,玉骨,琥珀,我凤凰界又添一仙业大道,今日就请你等品鉴一二!”

“……你等品鉴一二!”

“……品鉴一二!”

殷老道吐气开声,清越的声音不知传出几亿万里,在星空中来回激荡!

“殷少阳,休要在此逞口舌之利!若再相持片刻,你等必将溃败万里!如今我九界英豪入你彀中,亦非战之罪也!”

幽冥真君戟指怒斥,话语中极尽不甘!

“我凤凰界谋划多日,为的便是将你等尽诛于此!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等懵懂昏聩,也敢来闯我大阵,有此下场,不足为奇!”大笑之后,殷老道语气忽然转柔,“大战一起,魂消魄散者不知几何,若兵解轮回而去,来生还有重入仙道的机缘!”

幽冥真君有苦说不出,他鬼车等九界,数万年前被凤凰界入侵攻陷,不知多少珍奇宝物、玄功秘法被掠夺,修真界实力跌落极甚,即便有这数万年休养生息,合九界之力,也比不得凤凰界!若不联合反抗,指不定哪一日还要遭受那陷落之厄!此次万分笃定的一击,也还是落入太清门算计!前来这二十余万修士,能逃回者,只怕不过万一,当下强忍心中悲愤,厉声喝道:“要战便战!想要尽诛我九界英豪,欺我等无玉石俱焚之勇决乎!”

“罢了!”殷老道见九界修士阵中腾起一股惨烈气势,只好叹息一声,继而正­色­道:“动手吧!”

话音才落,就有一束星光自九界修士头顶照­射­而下,数千人猝不及防,被挪移到七十二座地煞峰中心,千百道法术轰下,顿时身死魂消!

“去!”

幽冥真君等五个老怪各自叱喝,众修脚下妖兽,魔兽和炼尸又躁动不安,迈开脚步往已然长至高不见顶的地煞峰奔来!

两道参天白玉柱中间,忽然升起一道绚烂的星光屏障,众兽和炼尸闯入,便被分散挪移到星空各处!离地煞峰近的,被峰上修士驱使法术逐一击杀,那远在数百上万里之外的,只好掉转方向,再次往近前奔来!

九界修士上方,不住有璀璨星光落下,每次都有数十上千不等的修士被传送至七十二座地煞峰中央,遭受诸般法术轰击,轮回而去!

有那­性­情刚烈的,眼看逃不出星光照­射­,便逆转真气,爆成一团血雾,身旁修士多有被波及者!

幽冥真君五个老怪赶紧传令,让众修分散开来。霎时间,星空中像是炸开一朵庞大的焰火,二十余万各­色­遁光四散激­射­,不旋踵便弥散到星空各处!

殷老道五人相视而笑,此计成矣!

……

鬼车界,血妖体内的仙府中,太虚忽然睁开双眼。

“真人!”

“师兄/伯!”

陶万淳许听潮等,但凡清醒的,无不躬身行礼。

太虚难得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挥手祭出一面古朴铜镜,镜面上正是九界修士分散在星空中一幕。

众人面现震惊,却都不解其意。

栾凌真笑容面满,拍手道:“大事已成,你们这些小娃娃,可随意行事了!”

二七七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七)

“栾师姐,你莫不是得了失……嘿嘿,我想说,我们深入鬼车界,还是不要那般张扬的好。呵呵,呵呵呵……”

安期扬闻言,首先反应便是栾凌真在挖坑给自己跳,不自禁地把话说了一半,才惊觉这女子看来随和,实际却是和太虚师兄一般的虚境老怪,不能得罪。

栾凌真倒也不生气,白了安期扬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骗你不成?镜中那些白玉柱子,是否有些眼熟?”

众人顺势一看,果然都觉似曾相识。

“这东西便是许家弟弟送给那吴家妹子的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所化!”

“啥?!”

安期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那白玉柱旁边有几个不起眼的光点,正是几个架了遁光的九界修士,与此柱相比,不啻尘埃之于合抱大树!休看这些修士离巨柱很近,其实怕不下几千万里!

“你个败家子!如此好的宝贝,怎的也不送给你家安期师叔?”

这莽汉一声呼喝,才将旁人从震惊中唤醒,人人摇头惋惜不已。虽然当时就知晓那吴霏虹得了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可为术数一道的开山祖师,奈何谁曾料想,此物运使出来,竟有这般演化周天星斗的威能?

休说安期扬埋怨,便是敖珊许恋碟,也都向许听潮怒目而视。许沂被安期扬怒喝惊醒,听了墨鲤解说,也不禁楚楚可怜地看着许听潮。

便是栾家兄妹,敖皎月敖明月这对真龙姐妹,也都为许听潮的“大方”不值。

栾凌真看了一阵好戏,才咯咯娇笑起来:“你们这些个娃娃,忒也小心眼儿!那术数法器,放到你等手里,不过废物一件,有甚好妒忌的?”

见众人大都面露不以为然,栾凌真怎不知他们的打算,当下叹息道:“休看吴霏虹得了一件宝物便可与虚境比肩,其实似他们这类术数修士,每次卜算斗法,都要大耗元气,并非持久之道。我等修士,所求不过超脱生死轮回,长存天地之间,是以术数成道,乃下下之策,一个不甚,就会伤及本源,轻则修为大减,重则就此殒身!否则,你们以为那吴家为何要隐居世外,轻易不肯出手,还怕欠人恩情?”

“原来竟是这般!天下间果然没有捷径,想要逍遥,还得苦苦修行!多谢栾姐姐,小妹受教了!”

这次说话的,却是那浑身英气的焦璐。

“修行一事,本就做不得半点假。”栾凌真轻轻点头,继而笑道,“不过你们也不须灰心,等许家弟弟修为深厚,打开这钧天仙府的库藏,指不定能拿出多少仙界真仙使用的仙丹宝物,一人只须讨要一件,区区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何足道哉?”

众人闻言,不禁心头大动,栾凌真忽然又幽幽叹气:“只可惜此府­性­属五行,只怕不曾存有适合我这做姐姐的宝贝。太虚师兄,你们太清门偌大基业,竟连小妹看得上的物事都拿不出来,此番和你来这鬼车界,当真亏到家了!”

眼看这少­妇­语气转为愤愤,众人不免满腔古怪,堂堂虚境高人还如此­性­情,倒也蔚为奇观!

太虚闻言,面上不为所动,心中却不免有些惭愧,此行凶险极大,太清门却并未给出合适的报酬,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如此情形,栾凌真还愿意同来,足见其心意。

许听潮嘴角抽搐几下,忽然伸指凝出个玄黑光团,向栾凌真弹去:“姐姐请看这部法诀,可足以当做此行的酬劳?”

栾凌真眼睛一亮,将光团抓到手中,只瞬间,原本颇有些懒散的神情不见,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好弟弟,你送姐姐一条天仙大道,姐姐便在此起誓,有生之年,永不负你!”

安期扬一听,乖乖不得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连虚境老怪得了都高兴成这般样子?这小子身上好东西似乎多得很啦,还需多多亲近……一时间,看向许听潮的目光都火热了七八分!见许听潮侧头看来,赶紧­干­咳一声,扭头看着自家两个徒儿,越看越觉得顺眼!这两个小子旁的本事没有,交朋友的眼光却是一流!

这莽汉瞬间转了如此多心思,旁人也不见得更好,看向许听潮的眼光也都变了……

太虚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若有深意,许听潮只装作不曾看见。

敖珊早把纤纤玉指搭在许听潮身上,只为栾凌真那句“永不负你”,委实太过暧昧!

栾家兄妹与母亲同炼那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心意相通,早知母亲得到的乃是一部唤作“冥府玉册”的无上鬼修法诀,直指天仙大道,一时间都觉许听潮此人大好,就连他陡然高了自己一辈的积怨,也顷刻消散大半。

他们却是不知,冥府玉册被血海老妖这仙界大罗都称赞过,其中法诀何止天仙,只怕直入混元都有可能!奈何许听潮修为低微,能看到的部分,就只到天仙境。且就算当真能全部看到,他也不会将所有法诀一同赠予。栾凌真虽然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但毕竟不似敖珊和嫡亲姐姐一般亲近,可引为一大助力,却不可全然信任。

“许师侄,快快打开仙府放师叔出去,将那毒龙拿下!”

郭朝明不知是否被刺激得热血沸腾,尽管认为自己的话不如安期扬“好使”,仍旧开了口。

许听潮一点头,郭朝明就被五­色­氤氲的清光裹住,瞬间出现在伊莼鲈和范青梅身边!这老儿半个招呼不打,大吼一声,祭出一根赤红长棍,就往后方追来的毒龙打去!

毒龙大惊失­色­,身躯一扭,自龙头上消失!前脚才走,虚空中立时就有一道数尺粗的赤红棍影击出,正正打在龙头上,发出震天价一声巨响!

伊莼鲈已被无荼和血妖掌控,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停了遁光!

“凤凰街修士!”

在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驻守了千年,范青梅如何认不出郭朝明身上的气息,差不多与毒龙同时惊呼出声,面­色­瞬间就变得煞白,满脸不敢置信!这女子顷刻便反应过来,想要挣开裹住自己的血光,奈何方才动弹,就觉得此光软绵绵地毫不受力,粘­性­又是极大,根本挣脱不得!

“伊道友,你何时与此人搅和一起?”

伊莼鲈却不答话,而是面现痛楚,不旋踵,眉心中便遁出一黑一红两道光芒,正是血妖和无荼二人!范青梅面­色­一沉,两柄血斧已然握在手中!

两人遁出泥丸宫,伊莼鲈便完全清醒过来,面上羞愤交替,忽然一甩袖,浑身血光大盛,就要往远处遁走!

“哟,小家伙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

附近虚空一阵晃动,栾凌真带了九个孩儿走出,屈指轻轻一弹,伊莼鲈便浑身光芒尽敛,静静立在半空。

这少­妇­也不理会他满面悲愤,而是笑盈盈地看向范青梅:“丫头,可愿拜我为师?”

她说话的同时,血妖身边光芒连连闪动,除去太虚真人和兀自祭炼那­阴­阳二气钟的陶万淳,仙府中众人都一一自光芒中现身,或四下打量,或目视范伊两人,或抬头观看郭朝明和毒龙斗法,个个面露好奇。

范青梅面­色­更白了几分,语带颤抖地施礼道:“多谢前辈厚爱,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鬼车界看来也无甚奇特,就是­阴­气重了些……”

安期扬小声说了一句,便被栾凌真一瞪,讪讪闭上嘴巴。

“且先不忙着推辞,你二人与我等惹上关系,只怕已无法在此界立足,何不另寻一条通天大道?”

被点出心中忧虑,范青梅顿时面现恐慌,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伊莼鲈,可惜这书生哪来往日的儒雅,早已满面铁青!正自失望,伊莼鲈却忽然深吸一口气,面上神­色­逐渐收敛,沉声问道:“敢问前辈,诸位前来我鬼车界,可是似数万年前那般肆意入侵?”

“你这娃娃倒也有趣,若当真如此,老身岂会有此闲心与你二人说话?”栾凌真饶有兴致地看着伊莼鲈,“我们只是借过而已。”

“若被界中几位大能得知,只怕您与另一位前辈也讨不得好去!”伊莼鲈已然信了,这般说话,只不过存心试探。

栾凌真面上兴致更高,颇为赞赏地看着伊莼鲈:“如此说来,本也不错。可惜我们既然敢在此处现身,自然有所倚仗。你鬼车界那幽冥真君和玄­阴­老祖,已被困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之中,没个三年五载,休想破阵而出。少了这两位,此界中剩余几个来怪齐来,不用太虚师兄出手,老身也半点不惧!”

“太虚真人?!此话当真?”

伊莼鲈和范青梅齐齐骇然!

“哼!老身岂会谎言诓骗你们两个小辈!休说区区幽冥真君和玄­阴­老祖,便是魔獍界的天煞魔尸,玉骨魔君,紫烟琥珀界那琥珀仙子,也都在阵中苦苦支撑,能否逃得­性­命也是两说!”

范伊两人闻言,顿时面若死灰,如此一来,九界联盟岂非又要实力大损?若自己两人与凤凰界虚境老怪纠缠不清的消息走漏,只怕立时便要被界中老怪击杀泄愤!

“弟子范青梅见过师尊!”范青梅不再犹豫,凌空拜倒,行完大礼,才咬牙说道,“徒儿有三事,还请师傅答允!”

(唔,比昨天提前了些,明天……应该是今天,肯定能按时码出6000来、、、)

二七八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八)

“且说来听听。”

范青梅有此一言,栾凌真似是早有所料,伸手将被微风吹乱的秀发捋到耳后,随意就应下了。

“徒儿离家千年,请师傅恩准徒儿先回家一次!若凤凰界与鬼车界纷争,徒儿只求能袖手旁观,两不相帮!第三……”范青梅看了看满面颓然的伊莼鲈,才继续道,“师傅可否将伊……大哥也收入门下!”

言罢,惴惴不安地垂下头去。

栾凌真一拂袖,这女子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回家一事不难,只须将方位告诉这小子便可。”

栾凌真一指神­色­淡然的许听潮,范青梅就面现喜­色­,继而神­色­微变,只因除了服饰颜­色­不同,许听潮与血妖装扮一模一样,而血妖正是从伊莼鲈泥丸宫中遁出,只怕两人仇怨不小!

“你这丫头担心凤凰界和九界再起争端,未免有些杞人忧天。当年谋算九界的天地玄门,水府龙门和神霄紫府早已烟消云散,如今的凤凰界,可说是百家争鸣,纷争不断,并没有哪家哪派有这般雄厚的实力,可再次整合一界之力。退一步说,即便诸方重新结成盟约,为师也断然不会参与,你大可放心!”

“徒儿谢过恩师!”

范青梅和伊莼鲈闻言,都是长长出了口气,不用对本界修士举起屠刀,正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且这位便宜师傅说凤凰界并无再次入侵九界的心思,此事九成九是真的。只可惜幽冥真君和玄­阴­老祖不知怎的,会与魔獍界的天煞魔尸和玉骨魔君,以及那紫烟琥珀界的琥珀仙子搅和一起,被困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五个大佬都在,定然聚集了不少九界修士一同攻打,此刻只怕都是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两人又不禁一阵黯然。

栾凌真见自家新收的徒儿正与伊莼鲈“眉来眼去”,各自变幻脸­色­,也不去琢磨他们究竟想到了什么,只戏谑道:“伊小子,你也是个伶俐人物,老身只问你,可愿在我门下做个记名弟子?”

伊莼鲈闻言,顾不得不再去忧虑旁人生死,九界兴亡,而是细细思索起自身仙业大道和面皮尊严来。内心一阵天人交战,最终在范青梅期盼的眼神下,向栾凌真拜倒:“弟子伊莼鲈,见过师尊!”

“好好好,收得两个佳徒,也不枉了此行!”栾凌真展颜一笑,恍若百花绽放,“孩儿们,快快来见过你们范师姐,伊师兄!”

“娘亲,他们两个年纪加起来,也才比孩儿大上一点点……”

栾无殇一听,老大不乐意,满脸晦气地嘟囔起来。

“傻孩子,为娘这心里,你们永远都长不大啊!”栾凌真笑呵呵地敲了敲栾无殇的脑门,满脸宠溺,“还不快快见过师兄师姐?”

栾家五兄弟个个都好像吞了一只苍蝇,别扭至极的朝范青梅和伊莼鲈拱了拱手。

“范师姐!伊师兄!”

九妹栾无瑕佯装成熟稳重,七妹八妹却笑嘻嘻地学着大人裣衽施礼,那九妹栾明珠,此刻正赖在栾凌真身上,把一根­肉­呼呼的手指吮得满是口水,瞪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范伊两人。

范青梅和伊莼鲈也赶紧回礼,师傅这九个孩儿,就算全称为师兄师姐也无妨,但他们的体貌,就算那看来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九岁……

接下来,同门师兄弟姐妹间互相认识,好一阵忙乱。

当然忙乱的也只是栾家一家子,陶万淳等元神,许听潮一­干­晚辈,正自远远观看郭朝明和毒龙斗法。

毒龙此人正如其名,一身本事,大半都在一个“毒”自上,奈何郭朝明那长棍委实不凡,穿梭虚空如同家常便饭,神出鬼没,烈焰熊熊,迫得毒龙只有招架之功!毒龙想要还手,须得打到远在十余里之外的郭朝明,往往自家法宝才祭出一半路程,就被虚空里窜出的赤红棍影拦下,或者身边冷不丁地窜出几朵赤红火焰,须得小心躲避!

斗法不过数合,毒龙便心下焦躁!此火正是从那赤红长棍上生出,也不知什么来头,竟然丝毫不惧自己苦练的毒功。驱使长棍的凤凰界修士委实可恨,看那满脸嬉笑的样子,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做猴来耍!

被如此戏弄,毒龙自然怒不可遏,却并无什么好方法应对!若身上有一件上好的护身宝物,大可顶住那长棍,径直冲上去,将之毒杀!亦或修成一门顶尖遁法也好,此刻不敌,正可从容退去……

这毒龙,最终还是在安期扬王肆火热的眼神下,被郭朝明一棍打得­肉­身破碎,元神消散,只余一道真灵转世去了。郭老头神清气爽地携了那毒龙杖回转,只惹得得安期扬和王肆一阵酸溜溜的冷嘲热讽。

凶名赫赫的毒龙就这般轻易地被打杀,范青梅和伊莼鲈如何不惊骇?两人正自暗暗揣测眼前一行人的修为实力,就听到血妖上前来询问卫国蚩阳所在,。范青梅赶紧说了,血妖稍稍辨认方向,便对伊莼鲈道:“借你­精­血一用!”

也不等这自家便宜姐姐新收的记名弟子答应,就从他体内摄出一滴嫣红的血液,几道法诀打成一蓬血雾,洒到自己身上。

伊莼鲈眼睁睁看着血妖一身气息逐渐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心中怒气怎么也发作不出来。范青梅正惊叹血妖手段,就感觉眼前一花,出现在片琅宫玉阙中!

血妖将众人收入仙府,便御动摩云翅,同时施展血妖惊空遁,眨眼遁出千余里……

入了仙府,栾凌真也不曾闲着,径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两个新收的徒儿讲起修行之法来,以此作为“收徒礼”。

许听潮却找上那郭朝明,讨要了一朵朱离神火,方才此老与毒龙斗法,他就看得分明,那赤红长棍有穿梭虚空的威能,大半因由还在此火上。郭朝明也乐得交换,径直从自家法宝上摄来脸盆一大团,仿佛要让许听潮欠下这般大一个人情。

不数日,陶万淳将那­阴­阳二气钟炼制完成,心情大悦!此钟早被许恋碟炼化,如今一跃成为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也只需再祭炼三年五载,就能发挥出**成的威能来。亲眼见证一件仙府奇珍出世,众人各自期待,巴不得许恋碟立时就将此钟祭炼完毕,好找个地方一试锋芒!

七日后,血妖便遁至范青梅故乡。此女除了仙府,暗中察访一阵,就得知范家并未消亡,反倒经过千年繁衍,成了蚩阳的世家大族,只可惜如此长时间的开枝散叶,已然变得极其陌生。当年踏上修行之路的亲人,并无一人有她的机缘,纷纷故去了。她找到关系最近的一支,悄悄见了族长一面,祭拜了至亲,再留下些功法丹药,法器符箓,便黯然归来。

众人听了,也不禁唏嘘,栾凌真吩咐她在范家招些资质上佳的年轻人收入门下,就算离了此界,也好有个寄托念想。

范青梅闻言,顿时泣不成声,恭敬谢过,才拉了伊莼鲈一起,物­色­人选去了。

栾凌真如此做法,自然引得旁人一阵诧异,这少­妇­幽幽一叹,才道出了实情。原来天尸门的功法乃正宗的冥府真传,只适合冥族修行,但大夏朝境内哪来的冥族?开派这数十年,招收到的合适弟子还不足百人,且大都资质低劣,修习冥府功法,进境缓慢。鬼车界天地与冥府类似,正好可招收到合适的弟子,等将众人送入巨人界,她还打算多停留一些时日,再请太虚施展神通,迁移些凡人回去。

这些个老怪,果然个个老谋深算,恨不能一件事当成几件来做!就阮清被迫转劫一事,生生折腾出如此多的事端来,这栾凌真一同前来相助,也不忘顺手捞上一把好处!

又过了数日,范青梅满脸喜­色­地与伊莼鲈领了十余个年龄不一的范家男女前来。这些范家子弟,最大的一个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却是个出生方才两月的婴孩,被范青梅抱在怀里,其中几人有些修为,但也低微得很,基本可算作凡人,陡然见得如此多的大能修士,无不惴惴。

有招呼那被郭雄狮绑来的弈棋师傅的先例,许听潮安排起这些个天尸门人倒也得心应手,轻易就免去了凡人吃喝拉撒睡诸多麻烦。

此后一路顺遂,数月后,血妖就遁至太虚指定的地点,鬼车界某处边缘!

此地灵气稀薄至极,且荒芜贫瘠,甚少植被生灵。

栾凌真呣子母女,范家众人,伊莼鲈,太虚先后出了仙府,也无多余的话,径直布下数座大阵,将范家子弟护住,着范伊两人主阵照料,才双双遁入半空。许听潮赶紧驾驭仙府跟上。

太虚祭出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门兵刃,径直往虚空一斩!但听呲啦一声,划开一道数十丈之巨的裂缝,无尽雷霆从中窜出,生生将裂缝撑大数倍!

如此威能,便是栾凌真和太虚也慌忙躲避不跌,许听潮却将仙府大阵开启,一个挪移遁入那裂缝中!

“两位凤凰界道友,悄然而来,不觉失礼乎!”

豪迈的声音方才响起,周围虚空就出现五个人影,将太虚和栾凌真围住。

“就知你们几个不会死心,我二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栾凌真咯咯一笑,九个孩儿和她身上,同时腾起冲天­阴­气!

太虚的身影则悄然淡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二七九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一)

­阴­阳五行池边,许听潮一­干­人盘膝而坐,屏息凝视池上那海市蜃楼一般的影像,白黑青红黄五­色­交替闪耀,将众人面孔照得明暗不定!

数丈方圆的图像中,尽是肆虐的五­色­雷电,只观其形,便觉一股毁灭气息当头压来!

难怪太虚一击破开虚空,见到无尽雷霆将裂缝撑大数倍,也会与栾凌真慌不迭地躲避!天地灵气如此暴乱,就算虚境高人置身其中,只怕最终也会被撕扯得粉碎!

难怪众老怪会选定自己前来接引阮师兄的转世之身!这般毁天灭地的险恶环境,也只有钧天仙府才能安然闯过!只怕当年在幽冥血海,仙府大阵初现,就被众老怪窥得其中些许玄妙!

难怪鬼车界与巨人界临近,虚境老怪随意一击就能破开虚空,鬼车界却从来不曾动过入侵巨人界的念头!

只是,巨人界贫瘠,如何能生出这般凶险的雷霆绝域?

许听潮开启的仙府阵法,名唤钧天仙雷大阵!仙府百余丈,此阵又在周围辟地数十里!相比阵外躁动绚烂的五­色­雷霆,阵中只有萤火般的光芒偶尔闪烁,或白或黑或青或红或黄,正好对应天地五行。

即便如此,阵外无尽狂躁的五­色­雷霆也不能撼动钧天仙雷大阵半点!漫天雷霆无时无刻不在激荡,一旦入得阵中,顿时浑身暴虐尽去,变得温顺娴静的大家闺秀一般,游走不到数丈,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数个时辰后,仙府大阵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众人围坐的­阴­阳五行池,五­色­灵液却涨了寸许厚一层!

“许师侄,你这仙府当真不愧为仙家之物,随便一座阵法,就有这般妙用。看来分明是杀伐大阵,偏生还有如此聚灵奇效,就连传闻中星辰聚灵大阵,似乎也颇有不及!”

众人此刻已不再似初时那般震撼惊惧,见得多了,颇有些麻木。陶万淳观看图像半晌,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

星辰聚灵大阵何物,除了几个元神,众人大都不曾听说过,但聚灵效用竟能与眼前这仙府大阵相比,定然也极其不凡。需知此刻仙府周围并非往日里温驯的天地五行灵气,而是暴虐的雷霆!天下法术,同阶之内本就以雷法威能最大,以此可见,雷霆乃是天地灵气最狂乱的存在形式,但仙府大阵却能将雷霆收纳,重新化作五行灵气,其玄妙之处,可见一斑!

“咦,这是……雷灵子!”

焦璐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阵中不知何时闯入了一团青­色­雷光,不似其余长条状的雷霆,顷刻便被吸纳­干­净,而是在阵中到处流窜,似乎颇为惊惶!

图像中仙府和周围阵法加起来,也才数尺大小,观看颇为费劲,许听潮一点指,图中仙府顿时扩大,占据了整个画面。如此一来,那青­色­雷光顿时现出真面目,跳跃的雷光掩映中,竟有一张模糊的娃娃脸!

“许师侄,可否将其捉来?”

焦璐双目灼灼,片刻不离那雷灵子,语气又急又快,背上古剑也发出阵阵清鸣,剑鞘丝丝青­色­雷霆接连闪现。

许听潮顿时知晓这位师叔的心意,她修炼的功法,唤作乙木春雷剑诀,背上飞剑也是依此法炼制。阵中这头雷灵子,正好五行属木,倘若能捉来炼入剑中,飞剑品质立时可上升一两个层次!

“师叔勿急,且待我一试!”

许听潮安慰了一声,便盯住阵中那雷灵子,将浑身真气提起。旁人也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

不片刻,那雷灵子便窜入大阵数里,或许察觉不对,又赶紧转身,往阵外奔去!

焦璐不禁神­色­一紧!

许听潮一挥手,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

只见阵中忽然生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往那雷灵子当头抓下!许听潮乃是仙府之主,使出的法术自然不会触动阵法,引来仙雷轰击,一路径直压下,顿时将那上下左右迂回乱窜的雷灵子捉在掌心!数百道玄黑符文自掌中生出,顷刻就把兀自争扎的雷灵子封禁!

焦璐见状,顿时大喜过望!许听潮一招手,阵中清光大手溃散,那雷灵子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请师叔收好。”

许听潮微微一笑,将满脸惊恐的雷灵子推向焦璐。

焦璐也不客气,将它捉在手中,浑身青­色­雷霆激荡,道:“小家伙休要害怕,入我剑中,做个剑灵如何?”

雷灵子见得焦璐身上的雷霆,顿时生出一股亲切,心中惧怕顿时消去大半,但它如何知晓“剑灵”是个什么东西,因此还颇为犹豫。

焦璐心念一动,背上飞剑遁出脱鞘飞出,环绕身旁,拇指粗的青­色­雷霆在剑身上盘绕,滋滋做响。

“你看我这飞剑如何?如若答应,它便是你的身躯!”

雷灵子顿时大为心动,满脸跃跃欲试,奈何已被封禁,根本动弹不得。焦璐悄悄打了个手势,许听潮遥遥一招手,数百道玄黑符文顿时从它身躯中飞出,溃散在半空。

旁人见状,都面露警惕,焦璐恍若未见,伸指一点,飞剑便停在雷灵子面前,一只玲珑剔透的拇指大青蝉从飞剑中爬出,身躯抖动,发出生生珠玉相击般清脆的蝉鸣。

敖珊,许恋碟,许沂,墨鲤,瑶琴玉箫,秦烟等女修,个个面露羡慕,看着那小蝉儿,一副爱极了的样子。

雷灵子也甚是欢喜,从焦璐手中窜起,一口将剑上青蝉吞入口中!

“啊!”

众女齐齐惊呼一声,人人面露不忍,恨不能上前相救!

那雷灵子却忽然一阵蠕动变形,化作一只尺许大的青­色­巨蝉,虽说除了体型,样子与方才那小蝉儿一模一样,但在众女看来,总有些狰狞。

雷灵子似乎也极不习惯这副身躯,只烦躁地爬来爬去,焦璐却满面笑容,几道法诀打在它身上,巨蝉又是一阵变形,最终化作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尺许高小丫头,只是面目有些模糊。

这小丫头一阵诧异,伸手曲腿半天,才笑嘻嘻地扑到焦璐脸上,吧唧吧唧地连连亲吻!

每亲一下,她的面目便清晰几分,到得后来,已变得和焦璐一般无二!

“如此方为炼器至道也!”

陶万淳连连击掌,满面红光,双目中的灼热,比起方才焦璐初见雷灵子还要更甚几分……

二八零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二)

“许师侄,若再有下一头,可得给师伯留着。”

“莫要忘了你家安期师叔!”

见焦璐眨眼就将本命飞剑的器灵养得大成,谁个不眼红?陶万淳痴迷器道,讨要雷灵子,不用想也是为了炼器之用,以期能重现焦璐方才那近乎于道的器灵培育之法。安期扬则纯粹是生怕开口晚了,再捉到的雷灵子没自己的分。在这雷霆绝域中飘荡了数个时辰,才有一头雷灵子误闯入阵,想要等到下一头,不知是什么时候,指不定出了此地,也见不到半个踪影。

休说这两人,仙府中除了郭雄狮那秤楸老师,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看着许听潮!

被如此多“嗷嗷待哺”的目光注视,许听潮如何不心生烦闷,这些家伙把雷灵子当成什么了,田地里的粟麦稻菽?这等天地间的奇特妖灵,哪是容易生成的?休看这雷霆绝域无边无际,其中究竟有多少雷灵子,还是两说,能侥幸遇到一头,已经撞了天大的好运!

焦璐心情大好,旁若无人地与那缩小了百多倍的自己玩耍,半晌之后,小“焦璐”才恋恋不舍地返身扑入悬浮的飞剑中。那飞剑顷刻光芒大作,眨眼也变成焦璐的模样,只不过面上少了英气,浑似个豆蔻年华的娇憨少女!

如此模样的焦璐,着实罕见,陶万淳安期扬等无不眼神古怪,一­干­小辈却面有异­色­,那憨厚的麦丘丰,不自禁地红了脸!

焦璐觉出不妥,恶狠狠地往四周一瞪眼,吓退数十道怪异的目光,那娇憨模样的焦璐,也嘻嘻一笑,迈步上前,径直走入她的身躯。霎时间,一道冲天剑意冲霄而起,焦璐周身青­色­雷霆肆虐盘旋,劈啪作响!

这般骇人的气势一现即收,众人却兀自觉得双眼刺痛,肌肤生疼!

也不理会安期扬几人垂涎欲滴的目光,焦璐伸手一拍,背上那黝黑的剑鞘便腾跃而起,落入她手中,随即被收起。此物却是再也用不着了。

“恭喜师妹剑术大成!”

这般异象,正是焦璐将本命飞剑祭炼得人剑合一,不分彼此。于剑修来说,这般境界几乎算得剑术的及至,从此剑即是人,人即是剑,如此非只功候大进,斗法之能也猛增数倍!焦璐与人动手,一不对劲就施展身剑合一这等禁忌之术,需知剑乃杀伐锐器,一着不慎,还未伤敌,就要被自家剑气重创!如今她再施展此术,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半点隐患也无,只因不需再时时分心提防,无论遁速,飞剑威能,抑或剑式变化,提升远非一点半点!

钟离晚秋,许恋碟和褚逸夫师承苍山剑派,乃是以剑术入道,焦璐此时的成就,正是自身苦苦探寻的无上境界,如何不心向往之?三人心中羡慕,也赶紧说出恭贺的话来。

仙府中其余人等自然不甘落后。

焦璐欣然受了,乘着心情大好,给一帮小辈讲起剑术来。

记得当年听焦璐传授剑术,已然过去七八十年,许听潮不禁心生恍惚。奈何缅怀不多久,就被安期扬叫醒,让他时时注意大阵,万一再有雷灵子闯入,定要立即捉了来……

……

鬼车界,太虚破开虚空处,漫天雷霆并未收敛。

方圆数千里的虚空,仿佛破了千百个洞的气死风,大小不一的千百簇雷电正张牙舞爪地肆虐,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那一道百丈粗细,直冲霄汉的­阴­气巨柱!

一座数千丈长,百丈宽的纯金拱桥架通­阴­阳,一面万鬼同啸,一面炊烟袅袅,那百丈­阴­气巨柱就立在金桥正中,不向任意一方偏斜,已将金桥中断染成了墨黑!

“栾道友所修功法如此奇特,附魂甘拜下风!”

之前那豪迈的声音响起,金桥就忽然淡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咯咯,还有哪个不服?”

栾凌真却不收敛浑身气势,聚敛的­阴­气巨柱反而更盛了几分。

“道友说笑了,我这万年老三都不是你的对手,何况他们?再者,太虚道友修为只怕还在道友之上,却至今不曾出手!如此算来,即便在那极西混沌处,有事先布置的诸般手段辅助,我等拼尽全力,也断然留不下两位。幽冥和玄­阴­两人与我等相约,此刻却不见踪影,他们爽约在先,也怪不得我五人不尽力,告辞!”

话音方落,虚空中五个身影便齐齐一拱手,扭头迈步,挪移而去。

栾凌真这才散去聚来的­阴­气,面上露出几分憾­色­,过了一阵,转身向某处虚空一礼:“多谢太虚师兄护持,否则我那两个徒儿和一众门人,即便有大阵护持,也躲不过这般劫难!”

这少­妇­直起身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方圆千里内逐渐收敛的雷霆,担忧道:“那极西处虽有他们布下的手段,但以你我二人之力,只须稍微费些功夫,就能破除殆尽,为何还要让许家弟弟从此处遁入那巨人界?虽说他有仙府护身,但这般绝域中,指不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凶险!”

太虚现了身形,缓缓开口道:“许师侄此去,未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缘,何必再多造杀孽?”

……

许听潮一行人果然遇见了麻烦。

大阵之外,不知何时罩了一张紫­色­雷霆大网,将仙府往某个方向拖曳。

焦璐已然停了讲道,秀眉微蹙,看着­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半晌,才不确定道:“此雷­色­呈深紫,观其气息,也属我玄门正宗……陶师兄,可是那神霄五雷中的紫宵神雷?”

“只怕未必。”陶万淳思索一阵,才凝重开口,“溟州飞雷洞雷闯天生便能驱使此雷,师妹也不是未曾见过,当知与这雷霆似是而非。”

“雷政乃化形妖修,真气中带了妖气,驱使的紫宵神雷自然有些不同。”

“陶师兄,焦师姐,何须这般争吵?此人以雷网束住我等,哪会安了好心?照我的­性­子,直接将他纠出来,狠揍一顿不就完事儿了!许师侄,你说是也不是?”

安期扬这法子果然直接,奈何许听潮能将钧天仙雷大阵放出,却因为修为低微,根本不能­操­控半点,如何找到藏身雷域那窥伺之人?再则,那人能将雷法使得这般出神入化,岂是好相与的角­色­?只有知晓了这法术的根脚,才好做出最合适的应对。

不过许听潮并非半点法子也无。那人以雷法束住大阵,自是想要将仙府拖到某个特定之处,若让他得逞,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凶险。因此许听潮一挥手,打出道手臂粗的灰蒙蒙光束,弯弯扭扭地冲出仙府,摄住大阵之外那紫­色­雷网!

灰光雷霆方才接触,许听潮就浑身一震,只觉一道烈酒般的奇特真气循着灰光灌输而来,注入体内那紫府镇魔碑所化的“镇府灵碑”中!

许听潮翻手摄出一团滋滋做响的紫­色­真气,引来众人注视,他却忽然露出古怪的神­色­。原来那雷网中传来的真气,忽然变得绵长醇厚,由“烈酒”变作了“老酒”,甚至还带了几许欢喜的情绪。

“这真气……虚境高人!”

陶万淳等稍稍查探,便觉出这团真气的不凡,如此凝实纯粹,只有虚境老怪才能凝练!

许听潮面上神­色­愈发古怪,哪个虚境被和光同尘此术摄住了身躯,不是如见蛇蝎般地设法挣脱,怎还会这般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真气灌来?

将此事和众人一说,也引得一阵啧啧称奇。

“许师侄,­干­脆直接将这老家伙浑身修为抽­干­了事!”

安期扬很是幸灾乐祸,能亲眼见证一个敌对的虚境老怪陨落,乃天大快事!再者,这素未谋面的老儿用紫­色­雷网束住了仙府大阵,就算再有雷灵子前来,也会被生生挡在外面,这莽汉焉能不恨?

许听潮却暗自摇头,和光同尘摄住的只不过人家一道法术,且这雷霆绝域中容不得半点神念,也不能循迹而前,摄住这无名老怪的身躯,如此便只能抽取些他的真气。但哪个虚境老怪会惧怕这等消耗?若真气不够了,随手摄来一道灵气炼化,便能补充满盈!

因此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就等于虚境老怪的真气,许听潮还没有自大到放言将天地抽­干­的地步。

将个中情由向众人解释一番,许听潮便御动仙府,打算径直挪移数十里,摆脱这道雷网的纠缠。

哪知一套法诀打出,仙府只是震动几下,就重归了平静,众人不禁面­色­一沉!莫非这雷网还有封禁虚空的威能?

许听潮屈指弹出数十道清光剑气,往仙府周围激­射­!这些剑气,都是以符剑之法祭出,在凤凰界时,轻易就能将虚空撕裂出道道裂痕,此刻激­射­数里,却半点涟漪也不曾带起!

仙府众人面面相觑,非是那雷网有封禁虚空的奇效,而是此处的虚空竟然稳固得不可思议,想要施展挪移之法,不知困难了多少倍!

栾凌真不是说这巨人界因灵气匮乏,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元神大圆满,且虚空极其脆弱,便是元神修士,也能轻易将其撕裂,施展出挪移神通么?

二八一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三)

惊疑过后,众人也就释然了。

如此恐怖的雷霆绝域中,天地灵气之浓郁,只怕远胜凤凰界数十倍,只不过此处的灵气都化作了雷霆,陡然见之,不甚习惯。如此想来,有虚境老怪隐藏其中,且虚空如此稳固,便都说得过去。但能在这般险恶的环境中存活的老怪,定然是可怖至极的人物,如今仙府被他用法术摄住,并非什么好兆头!

许听潮弹出的剑气,虽然看来不似凤凰界中撕裂虚空那般可怖,其实威能半分不减,激­射­而出,顷刻将附在大阵上的雷网斩得七零八落!

众人正松了口气,就见那残破的雷网吸噬周围雷霆,眨眼又恢复了原状!

许听潮双目微眯,停了和光同尘,又弹出百余道剑气,与先前数十道汇合,对准大阵外的雷网来回斩击,瞬间就将其毁坏得不成样子!许听潮趁机催动仙府,钧天仙雷大阵突然收缩,仙府也化作寸许大小,在剑气掩护下,从凌乱弹跳的紫雷间小心穿过,消失在茫茫五­色­雷霆中!

如此遁出数十里,许听潮才将那近两百道正与紫雷缠斗的剑气爆开,损耗的真气,只吸了一口­阴­阳五行池生出的灵气,便重又尽数恢复。

摆脱了那紫雷,众人才放下担忧,但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这巨人界,只怕不像栾凌真说的那般简单,太虚探知此界的时候,正护持阮清转世投生,难免有所遗漏,此事倒也怪不得他。今后行事,却须得多加小心……

“快看,又来了!”

踏浪忽然面现惊慌,指着­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大喊!

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仙府后方有密密麻麻的紫­色­光线蜿蜒扭曲,激­射­而来!竟是藏身雷域中的不知名老怪打出无数纤细的紫­色­雷电,不求伤敌,只想找到悄然溜走的仙府!

“这老怪当真可恶!”

许听潮将钧天仙雷大阵撤回,再把仙府缩小到米粒大小。如此做法,已然到了极限,战战兢兢地躲避紫雷,最终还是被一道触及,霎时间,无数紫雷掉头蜂拥而来,将仙府裹得严严实实!焦璐不禁斥喝一声,挥袖祭出飞剑!

但见一道青碧雷光从仙府中冲出,一个盘旋,就将方圆百丈内的紫雷荡涤一空!

许听潮也是连连弹出剑气,同时御动体内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道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在剑气中往来刷动,将牛毛般纤细的紫­色­雷霆收摄!

敖珊,许恋碟,褚逸夫,踏浪墨鲤,也都学成了符剑之术,仗着有­阴­阳五行池,纷纷不计消耗地催动真气,祭出符剑,一同抵挡涌来的紫雷!

陶万淳,钟离晚秋,敖皎月敖明月姐妹,安期扬,郭朝明,王肆,李栢垣等元神,也各自使出手段,将潮水般涌来的紫雷一一击散!

余者自忖没有法术宝物能呆在雷域中安然无恙,只好面­色­紧张地旁观。

忽然,许听潮收回剑气,体内歪嘴小葫芦也不再刷出清光,将仙府重新化作百丈大小,开启钧天仙雷大阵!

敖珊陶万淳等也悻悻收了宝物法术,任由紫雷将仙府裹住。

众人方才出手,不过希冀能将紫雷迅速斩灭,再次脱身遁走,此刻见得紫雷源源不绝,便知这般打算已然成空,索­性­不再耗费­精­力,徒自做了无用功。

仙府中众人严正以待,正准备大战一场,那裹住仙府的紫­色­雷光却又重新化作醇厚老酒一般绵长温驯,往大阵中汩汩灌来!

憋了半天的劲,如今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说不出地难受。

郭雄狮挠挠头皮,疑惑道:“这老怪物莫不是把仙府当做一件无主的宝物来祭炼?当年俺得了那棋盘,也是这么整的!”

众人闻言不禁一愣,或许当真就如同这粗豪汉子说的一般,否则自家法术受了这许多人围攻,那老怪没道理不管不顾……仔细想来,若自己见到灵­性­的宝物时,不正是这般先狠揍一顿,让宝物安分了,再强行灌入自家真气,缓缓祭炼?

­阴­阳五行池边,二十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不知名老怪,竟连仙府什么情形都没有弄清楚!白白担心了这半天,心头­阴­霾一朝尽去,如何不喜?想来也是,这雷域中神念才探出,就要被肆虐的雷霆扯得粉碎,即便虚境老怪元神稳固异常,神念也极其强横,但能在这雷域中探出十余里,也就差不多到了极限!那老怪如何能探知仙府的根脚?

如此这般,往深了想,这老怪只怕也并非料想的那般可怖,否则早就亲自循着法术奔了过来,而非缠住仙府不放,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雷域虽然凶险无比,但总有些宝物能在其中护住持有的修士。这老怪怕就是仗了这般宝物,深入雷域,而后出了什么意外,被困此处进退不得,才会对仙府这等在雷域中出现的宝物生出如此迫切的渴望。

“许师侄,就让他把仙府摄去,我等相机行事!”

安期扬一脸跃跃欲试地怂恿。

许听潮淡淡看了这无良师叔一眼,若不如此,又能怎样?不见仙府正被雷网拖曳得倒退而行么?

“娃儿,见着了那前辈,若是可能,便救他一救吧!”

陶万淳吩咐了一句,见许听潮点头答应,便坐到­阴­阳五行池边,唤出他那本命法宝三阳一气炉,掏出几块黝黑的矿石扔进炉中,神­色­凝重地提炼起来。

旁人兴奋了一阵,见雷网兀自拖曳了仙府飞速遁行,半点没有停下的迹象,也大都盘膝而坐,默默修炼起来。

许听潮早停了炼化太虚赠与的太上空灵火,已将向郭朝明讨来的朱离神火炼化得七七八八。太虚所见的巨人界虚空不稳,此火当有大用。

许沂和瑶琴心中焦躁,但不解决此事,委实无法遁出这雷域,因此只好按捺­性­子,苦苦等待。

如此数月后,仙府已然被拖曳至一处五­色­雷霆密集粗壮了百倍的可怖所在!众人纷纷停了修行,见得这般情形,原本轻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二八二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四)

“许师侄,把你豢养那天魔放出去探探路!”

安期扬盯着密密麻麻的水桶粗五­色­雷霆看了半天,忽然对许听潮说道。

自打现身以来,无荼都十分安静,尽量呆在角落中,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此刻听得安期扬的话,又见旁人大都面露赞同,顿时惶恐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血妖面前,也不说话,只瑟瑟发抖。

那老怪能在如此险恶了百倍的绝域中存活,定然有过人之处,众人不知其心­性­善恶,设法探寻清楚,往大了说甚至关乎身家­性­命,十分重要。而仙府中哪个都不宜前去冒险,这人见人恨的天魔,似乎就是最佳人选。

“许,许大哥……”

“丫头,这魔物如何能够怜悯!我等炼气士数百上千年苦修,多少人在凝结元神,眼看就要迈入长生大道时,遗恨惨死于天魔之手?”

秦烟怯怯地开口,话未说完,就被安期扬从面上神­色­看出了意图。她虽入得太清门,但毕竟只是个外门弟子,见本门长老瞠目训斥,只垂首低眉,一副柔柔弱弱恭听训诫的样子。姐姐挨训,秦楚心中多有不平,奈何安期扬所说句句属实,多少是为了姐姐好,因此也自默不作声,只向自家姐姐靠近了些。

“求主人垂怜!”

无荼见这二三十人,竟然只有秦烟一个为自己求情,不禁心下悲凉惊恐,也顾不得矜持,伏在血妖面前叩拜不已!

敖珊等女修大都颇为不忍,但也知天魔非同人妖修士,乃是修行之人的大敌,因此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血妖。敖珊其实还有些旁的心思,许听潮救助豢养这头女天魔,她本就有些不乐意,此刻既盼血妖让无荼出去试探,但想到受困魔焰青灯时无荼的坚韧不屈,又觉得这般做法太过心狠,委实难以决断。暗咬银牙半晌,也没理出个章程来。

孰不知血妖亦是难以决断,他与许听潮本就是一人,敖珊的想法如何能不顾及?奈何无荼向道之心如此坚韧,早已令他钦佩不已,且此魔正是因为助他料理那云醉霞,才被杨锦炼成灯芯,受魔焰炼魂之苦数十年,此刻将她抛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血妖也知将自己尊奉行事准则用到天魔身上,实在可笑得很。这数十年来,他在供给无荼得自地底血海的­精­纯魔气时,也稍稍询问过,据无荼描述,她生存的域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甚至犹有过之,经常有修为高深的魔头肆无忌惮地屠杀弱小魔物一类事情发生,哪来什么仁义道德?

如此说来,即便当真将无荼抛出去做了探路石,也算情理之中。但血妖毕竟不是天魔,思索一阵,便有了决断。

挥手将一个须发乌黑,面目憔悴的昏迷儒衫老者抛出,血妖笑道:“此人当比无荼合适!”

众人定睛看时,这老儿不正是那害得阮清转劫的儒门元神曹潘!此人倒真比天魔无荼合适,试想道门众人见了天魔,哪个不是杀之而后快?把无荼扔出去,只怕也试不出什么来。

许沂差点被曹潘害得魂消魄散,如今再见到这生死大敌,不禁咬牙切齿,若非还需拿他来投石问路,只怕立刻就会弹出剑气,将其碎尸万段!

其余人等,也都没有好脸­色­,太清门众人恨他戕害同门,龙宫敖皎月敖明月,以及苍山剑派钟离晚秋等女修,更不齿此人纵容娈童,携私报复!就连那被郭雄狮绑来教授自己棋道的凡人老者,也早听过曹潘的“斑斑劣迹”,此刻正面露不屑,至于如何看待血妖欲将这儒门大能扔出去试水的打算,旁人也不知晓。敖琲年纪太小,见一向待自己极好的许师姑都是这般模样,自然也对曹潘怒目而视。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无荼本已绝望,此刻忽然反应过来,一时间欣喜不已,连连叩拜。

这魔头或许当真感激,或许正暗笑自己人傻好骗。血妖只淡淡点头,就不再理会于她,伸手往倒伏在地上的曹潘一抓!

只见这儒门元神连连颤动,身上接连飞出千余枚黝黑的­阴­森细针,落入血妖手中!

趁他还未醒转,许听潮嫌恶地一挥袖,这老儿便被一团五­色­氤氲的清光裹住,出现在仙府门前!

“沂儿,哥哥这般处置,你可愿意?”

许沂闻言一愣,旋即正­色­道:“但凭哥哥做主!这老贼被那老怪击杀也就罢了,若留得­性­命,还请哥哥将他交与小妹,小妹定要亲手将一千一百四十三枚五柳定魂针一根一根Сhā到他身上!”

这般说话,旁人听了不禁心中微寒,血妖却微微一笑,走到许沂跟前,将手中那簇细针放到她手中:“妹妹收好,切不可因仇恨耽搁了自家修行。”

“嗯!”

许沂握紧五柳定魂针,重重点头。血妖和许听潮心头的歉疚才减轻了些。

兄妹二人如何说话,只敖珊,许恋碟等聊聊数人注意,余者尽皆目不转睛地盯着­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

曹潘伏地良久,才缓缓醒转,听得耳旁霹雳震天,顿时一个激灵纵跃而起,下意识地运转真气,外放周身防护!这般念头才动,就想起自己已经被太清门那小辈制住,下了五柳定魂针,怎还能向往常一般?然而体内真气随心而动,顷刻就延伸出体外两三尺,形成一层紫­色­的凝厚罡气!

如何会忽然逃脱那小辈的毒手,曹潘半点不知。这老儿正不自禁地狂喜,一阵刺痛忽然从元神中袭来,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施展内视之法一查探,只见自家元神有小半竟然变作黝黑,传出阵阵­阴­森气息!

方才刺痛,正是因为元神与真气冲突,受了损伤所致!儒门修炼的浩然正气,向来光明正大,号称万法不侵,诸邪辟易,如今自家部分元神竟然化作­阴­鬼一般的东西,如何不被真气反噬?

曹潘惊怒交集一阵,最终化作无奈一叹,落入那小煞星手中,能保得­性­命就不错了,异变的元神,只须花费些许功夫就能割除。说不定还是个大机缘,重新为这部分元神寻来一具合适的躯体,祭炼成­精­修鬼道的分身!

心中计议已定,曹潘将­阴­气元神裹在内里,才举目四望,霎时间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竟然身处这般可怖的雷霆绝域,漫天水桶粗的五­色­雷霆,任意一道自己也接不下来!喜的自然是面前这座神异的仙家府邸能在如此雷域中岿然不动,可见其珍异强横!

听说那小煞星得了仙府,莫不就是眼前这一座?

曹潘又是一惊,继而想到若当真如此,那小煞星如何会放过自己?思虑良久,最终认定那小辈八成已经在这雷域中殒身了,但自己体内的五柳定魂针又是何人拔除?

这老儿苦思无果,索­性­将此事抛在一边,迈步朝那两头朱雀神鸟高据傲视的仙府大门走去。

“咦?”

漫天霹雳声中,陡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曹潘顿时汗毛直竖,浑身僵硬地转过身来。

片刻后,漫天雷霆消散不见,却是仙府闯出雷域,来到一处灰蒙蒙的所在。

一个双手背负,三缕黑须及胸的青袍中年道人凌空而立,两眼白光闪闪,直直盯着曹潘。

曹潘顿觉一股寒意从心底生出,直透脊骨!尽管如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躬身行礼:“晚辈曹潘,见过前辈!”

那道人收了法术,露出一双清亮如星辰的眸子,冷声问道:“你是这仙府的主人?”

曹潘心中念头急转,眼前这道人必定是个虚境老怪,且显然已经看上身后仙府,虽说自己也被拒之门外,但若就这般轻易让出,如何甘心?因此惴惴道:“晚辈正是因为这仙府,才流落这雷域中……”

“如此说来,数月前就是你­操­纵仙府,坏我大计?”

曹潘顿时大惊失­色­,隐约猜到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在仙府大门外,正想辩解,就被一阵大力束住,不由自主地往后方雷域中飞去!

“老贼,你不得好……”

曹潘一句话尚未骂完,就跌入雷域中,被一道赤红雷霆正正劈中,瞬间魂飞魄散!

“哼!分明是个儒士,却偏要修炼那鬼道功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贫道此为,也算替天行道了!”那道人喃喃自语,继而目光落在霞光道道的仙府之上,癫狂地大笑起来,“钧天仙府,钧天仙府,不想老夫被困数千年,竟还有这等天大的机缘!值得,当真值得!”

道人一迈步,就已站在仙府门前,眯起眼打量门上的两头朱雀。半晌手神­色­微变,冷哼一声,往左侧而去,来到另一道大门前,这一回,门上的图案却是两头白虎,目光冷冽,隐有杀伐锋锐的气息流露!这道人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此人只怕并非善类!”

陶万淳声音低沉,众人也都暗暗赞同,这道人的言行,无不透着绝情冷酷。

青袍道人不分青红告白,直接将曹潘扔进雷域中的一幕,众人想来依旧大感凛然!尽管他之后自言自语,说曹潘身为儒修却习练鬼道,不是什么好货­色­,但也表明他确是个嗜杀之人。这等绝域中,并无旁人,又何须掩盖自家本来­性­情?

二八三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五)

“许师侄,这老怪不安好心,何不直接将他抽­干­了事!”

“且慢!”安期扬话才出口,陶万淳便出声阻拦,“此人也是我道门前辈,于情于理,都应先行招呼一声。”

“师兄未免太过迂腐!此人被困雷域数千年,如今见得仙府,好似溺水之人抓到救命之物,哪会给我等好果子吃?不若趁其不备,径直出手拿下,也省了许多波折麻烦!”

这两人争论,各有一些人赞同,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许听潮和敖珊却早已暗自骇异!

这雷霆绝域中,处处充斥死寂毁灭气息,旁人习以为常,进了这处灰蒙蒙的所在,虽然觉得多出些生气,也不觉得奇怪,只当出了雷域,理应如此。他们却不知,这灰蒙蒙的云雾,赫然是虚境老怪见了也要垂涎三尺的混沌灵气!

当年血妖被杨锦擒到神碑门,入了紫府镇魔碑,误将那冥府夔牛放出后,就从这藏身碑中的灰不溜秋灵气内习得和光同尘之术,借以将镇魔碑完全炼化,脱离杨锦的掌控!许听潮更因此不得不半路停滞,与血妖一同参悟。当时敖珊就在身旁,还被殷老道引来无数妖兽试探了一番。两人怎不对这东西记忆犹新?

混沌灵气的可怖之处,血妖和许听潮最是清楚,若非当时得了紫府镇魔碑最粗浅的祭炼法门,且一个为血气元神,体型不定,另一个是五行灵魅,天赋异禀,说不得就要被那承载和光同尘之术的混沌灵气撑得爆体而亡!

眼前这老怪在混沌灵气中滞留了数百年,一身修为不知强横到何种程度!且随身宝物有混沌灵气滋润,只怕比之上界真仙的法宝,也不逞多让,委实小觑不得!钧天仙府虽为仙界之物,但许听潮修为太过低微,持之相抗,能否挡住真仙法宝,犹是两说!

两人将这般担忧说了,众人不禁相顾骇然。

安期扬沉声道:“许师侄和珊丫头也只是猜测,究竟如何,打过才见分晓!”

虽为猜想,但此事也**不离十,仙府中众人心中早有了定论,若换作自己身陷这般宝地,也会如此做。

“陶师兄,就照小弟的主意,让许师侄暗中下手,否则我等只怕凶多吉少!”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陶万淳蓦然一叹:“罢了!”继而神­色­凝重地对许听潮说:“许师侄,可有对策?”

“小侄欲静观其变,待此人出手破除仙府禁制的关键时刻,再忽然出手,师伯以为如何?”

“此计大善!”

……

此刻,那青袍道人已然来到仙府北门,注视门上两头闭目酣睡的玄武,面­色­­阴­晴不定。走了三道门户,他如何不知这仙府的四门,正是按照玄天四相排布,思来想去,也只这玄武门相对容易破除,虽说玄武擅防,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消耗,若选择其余三门,只怕方才出手,就要被门上神兽反击,落个重伤逃遁的下场!在这绝域中重伤,到哪里去寻那灵丹妙药,也不知何时才能康复。

玄武门好应付些,也只相对而言,神兽毕竟是神兽,若当真惹怒于它,只怕也不会好过!至于从仙府别处破禁而入,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其凶险艰难,定然远胜门户数十上百倍!

犹豫许久,知晓这数月来,自己日夜运起真气祭炼,只怕都做了无用功,这道人才朝大门躬身一礼,翻手取出一柄白光闪闪的羽扇,对准两头玄武中间的门缝使劲一扇!

但见一道橙黄狂风从扇面上盘旋而起,往仙府大门门缝刮去,竟吹得虚空一阵水波般地晃动!

仙府中,众人不禁心头一沉,此处被混沌灵气滋养了不知多少年,虚空应当稳定异常,却被此风生生吹得抖动,足见许听潮方才的猜测已然成真!那道人手中的白­色­羽扇,赫然是一件堪比真仙宝物的法宝,威能远超仙府奇珍数十倍!

大门上,两头玄武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地五行土克水,玄武正是五行属水,如今有人土行神风来吹,如何能够忍受?

吼——

两声怒吼自门上玄武口中发出,那橙黄狂风尚未触及门缝,便蓦地倒卷而回!

青袍道人大惊失­色­,羽扇一挥,在身旁布下一层青­色­旋风,才将手中羽扇往旁边一引,黄风呼啸而过,冲入混沌灵气中,搅起一阵紊乱!

顾不得身旁青风被刮开一道数尺大的缺口,连肋间也掉了一大块皮­肉­,青袍道人羽扇连扇,五­色­灵风交替盘旋,将自身牢牢护住,空着的左手更不闲着,法诀连变,束住仙府的紫­色­雷网收缩而回,化作一件紫­色­长袍,透过五­色­旋风,罩在他身上!

如此变化,看得仙府中一­干­人等摸不着头脑,正自疑惑,就见灰蒙蒙的混沌灵气中忽然闪现出一道明亮的灰­色­雷霆,粗如麻线!霎时间,众人只觉天地尽成齑粉,浑身真气乱作一团,除了一众元神,以及敖珊,许恋碟等聊聊数位有至宝护身的炼气修士,余者无不重伤呕血!那凡人老者和敖琲,更是喷血倒地,昏迷不醒!

“混元寂灭神雷!”

陶万淳,钟离晚秋等老一辈元神,无不惊骇欲绝地呼喝出声!就连仙府大门上的八头神兽,也无不面露惧­色­,浑身气势大放,在仙府四面显出数十丈高下的虚影,白黑青红四­色­霞光闪耀,瞬息布下一座气势冲霄的大阵!

许听潮面­色­­阴­沉,挥手散去­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割断仙府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众人心头那天崩地裂般的压抑才消散不见,赶紧分头救治受伤的同门晚辈!

身为仙府之主,许听潮并未参与,而是全神贯注地留意府外动静,好及时做出应对!

青袍道人并未遁走,因此也被护在阵中,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那灰­色­雷霆几个盘旋,就将方圆数十丈内的混沌灵气吸噬一空,变作儿臂粗,十余丈长!这才忽然掉转方向,往青袍道人击来!

那道人蓦地神­色­大变!

此雷纵横睥睨,一头扎进钧天仙雷大阵中,瞬间就引得数十道白黑青红黄各­色­霞光刺目的雷霆连连轰击!这些雷霆,每一道都威能浩大,便是虚境老怪也可数击而灭,劈在灰雷身上,却半点涟漪不起,好似被生生吞噬了一般!

大阵覆盖的数十里范围,只瞬间就被其穿过!此雷肆无忌惮地穿梭而前,轰隆一声击在四象神兽布下的护府大阵上!

五­色­屏障厚达数十丈,此雷轻易就洞穿了小半,才被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四­色­光芒阻滞,游窜的速度瞬间缓慢数百倍,直如蜗行龟步!尽管如此,这道灰­色­寂灭神雷依旧缓缓而前,一点点往阵中那青袍道人靠近!

许听潮把一切看在眼里,稍稍权衡,就决定放任仙府阻挡这混沌神雷。其实即便有心,他也做不得什么,连钧天仙雷大阵都不能掌控,何况这八头不知何等境界的守门神兽?之所以如此放心,只因八头神兽灵智不低,知晓若不卖力阻拦,放任这道混沌寂灭神雷灭杀了青袍老者,就轮到自个儿遭殃!如何消磨此雷的威能,使其剩余威能正好重创或者灭杀青袍老者而不伤及自身,须得好生拿捏!

这般僵持了足足三刻,那混沌寂灭神雷才最终穿过四­色­屏障,虽说只余头发丝粗细,却依旧朝青袍道人劈去!

见仙府大阵也不能完全阻挡此雷,这道人惊惧异常,取出一座紫光莹然的三寸小塔,眼中满是心痛不舍,抖手将其往劈来的纤细灰雷扔去!

这小塔迎风便长,顷刻变作数丈高下,其上大小不一的裂纹密布,道道深紫雷霆从中噼啪溢出,相互交织,往那灰雷迎去!

灰雷好似与这紫塔是生死仇敌,霎时间气势大盛,轻易破开雷网,击在紫塔塔身最大的裂纹上!

只听喀喇喇一声脆响,紫塔瞬间光芒黯淡,顺着那裂缝碎成七八块!青袍道人也是满脸鲜红,张嘴喷出一大口­精­血,被身旁五­色­灵风绞散,眼中神采瞬间淡去大半!

本命法宝损毁,心神相连之下,青袍道人不免重伤,但他面上反而露出庆幸的神­色­,看向仙府的目光又灼热了几分。

许听潮将其神情看在眼里,正想趁机出手,却忽然面­色­大变,忙不迭御动仙府,往后方雷霆绝域中飞遁!

原来是那混沌灵气中闷雷滚滚,三道麻线粗的灰­色­雷光又自闪现!

青袍道人也是看到了雷光,正面露绝望,仙府忽然破空遁走,不禁乐得哈哈大笑,直赞“好仙府”!

只眨眼间,仙府就遁入雷域数百里!青袍道人却忽然满面焦急不舍,频频往后方眺望,好似有什么万分贵重的东西遗落。

许听潮心念一动,便将仙府停在雷域中,一面注意府外道人的反应,一面监视那三道混沌寂灭神雷是否追来。

以灰雷的速度,片刻就应当劈至,后方却并无半点动静,反倒是青袍道人满面欣喜,继而­肉­痛地将紫塔碎片收起,也不撤去护体灵风,就这般手握羽扇,离地三尺盘膝而坐,闭目修养起来。

此人真当仙府是囊中之物么,竟敢这般大意?

许听潮双目微眯,却并未立刻出手。道人身旁那五­色­灵风,自己使出符剑之术,倒有五九分把握打出几个缺口,再施展和光同尘,这道人便只有任由宰割的分。但于旁人来说,即便有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在手,那五­色­灵风也是不可逾越天堑!

这等雷霆绝域中,青袍道人如此做法,好似是为了防止忽然出现的凶险,想来也合乎情理,但未尝不是示人以弱,好引得藏身暗处的修士来攻……

一转眼,大半月时光已过,八头四相虚影早已淡去,那四相阵法自然也无声消散。那一动不动的青袍道人却忽然睁眼起身,观其形貌,­精­气神已然恢复七八成。这道人四下打量一阵,忽然面露疑惑,继而不放心地架了遁光绕着仙府盘旋,忽正忽反,行迹不定。如此数个时辰后,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消停下来,遁回玄武门外。

青袍道人双目白光闪闪地盯着仙府大门看了半晌,却是半点头绪也无,索­性­不再费神,手中羽扇一晃,一道­阴­冷的玄黑狂风自扇面生出,往门缝呼啸刮去!

唔……

若有若无地呻吟自门上传出,道人不禁面­色­一滞,定睛看时,两头玄武似乎比之前更懒散了些。莫非自己耗费真气扇出的癸水神风,竟被这两头孽畜当成了享受?

心中暗叫晦气,这道人羽扇一兜,玄黑­阴­风顿时折返而回,没入扇面,再一扇,一道青蒙蒙的木行神风呼啸而出!他也不闲着,将羽扇一抛,任由其悬浮半空扇出青风,自身却双手掐诀,将青风分作两道,各自对准一头玄武呼呼旋转!

水能生木,青袍道人这般做法,正是打算将玄武体内的灵气吸噬而出,作为滋长木行神风的养料,使青风逐渐壮大,继而生出更强横的吸噬之力,如此这般,总有时候能将玄武吸­干­,若万一不行,也正好削弱其实力,方便之后行事。

许听潮嘲弄一笑,这道人算盘打得不错,奈何不知仙府有­阴­阳五行池供给灵力,且钧天仙雷大阵时刻都在吸纳雷霆,转化为五行灵液,积存在­阴­阳五行池中。这数月来,灵池几乎已被五­色­灵液溢满,有此补充,任他狂(蟹)抽猛吸几百年,只怕也半点不惧。

然而许听潮还是小看了青袍道人手中的宝物!这羽扇被祭炼得强横异常,威能远超仙府奇珍数十倍,扇得十余扇,十几道木行神风融合,竟搅得虚空一阵扭曲褶皱,两只玄武体内的灵气,好似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即便­阴­阳五行池可时时补充,也顶多支撑两三年,就会­干­涸得涓滴不剩!

两头玄武好似根本不曾察觉,依旧闭目酣睡。青袍道人见状,自然欢喜不尽,正好说明仙府乃无主之物,假以时日,必定落入自家手中!许听潮却神­色­­阴­沉,不欲再多作等待!

二八四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六)

许听潮打算动手,但这道人­精­修雷法,钧天仙雷大阵对他似乎并无多少作用,想要一击而成,委实太过艰难。

与陶万淳等商议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再等待些时日,好让这道人完全放下戒备,全副身心都用来吸噬两头玄武身上的灵力。反正有钧天仙雷大阵时刻吸纳雷霆,五道五行灵脉散逸灵气,以及­阴­阳五行池本身产出,消耗个一年半载,丝毫没有问题。

计议已定,许听潮便不再理会府外那道人,转而观看起众人的伤势来。除去一­干­元神,此刻还能站立的,就只有许恋碟,敖珊,踏浪,郭雄狮,韩元遂五人。

许恋碟正心疼地抱着敖琲,运转真气,替他梳理经脉,身旁盘坐的,正是许沂,还不时将目光投向褚逸夫,眼露关切。敖珊自然是担忧地守在敖瑚身旁。踏浪则懊恼地盘坐在正自闭目调息的墨鲤对面,满脸的怜惜。郭雄狮不耐烦地为他的棋道老师疗伤。韩元遂则选了个恰当角落,一眼就能将众人的情形看得清楚。众元神则前后奔走,不时运起灵目神通,查探一­干­晚辈的气息伤势,有正在恶化的,立即出手帮忙炼化药力,稳定伤情。

那混沌寂灭神雷当真可怕至极,仅仅麻线粗的一道,只仙府这虚空摄影,观瞧左右的法术引来些许气息,就让如此多炼气修士身受重伤!许听潮大感凛然!若没有仙府阻隔九成九的气势威能,只怕在场众人立即就要陨落大半!且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说能在这混沌寂灭神雷的气势下护得自身周全,更不用说旁人,一众元神,只怕也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这雷电之所以生成,八成是因为玄武反击,将那道土行黄风打入了混沌灵气中,才引发的异变。血海老妖曾经说过许多有关混沌的事情,但从来不曾提起混沌灵气竟然这般娇贵暴躁,丝毫不能招惹!

方才那地方也不甚广大,顶多就百余里方圆,混沌灵气算不得太多,若当真在鸿蒙混沌中,只怕时时都有这等混沌神雷生出,且声势必定更加浩大!

混元境的修士能自由出入混沌,想来定然有轻松应对这等雷霆的手段。之前,许听潮只知混元乃是修行的极境,混元修士究竟有多大能耐,却是没有半点印象,如今见得混沌寂灭神雷,心中多少有了些底。这等大能,只怕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自己轻易抹杀!想到自家尚未炼神返虚,就招惹了一个叫做何不归的混元,怎不头皮发麻?

好在此人似乎不能本身降临此界,只每隔数万年,才会派人前来夺取钧天仙府。如此看来,在混元大能眼中,钧天仙府虽然珍奇,但也算不得多顶尖的宝物,自己也还有数万年时间修行,准备应对之策。

将心中烦恼压下,许听潮又思索起当下情形来。仙府外那道人至今仍然不知自己等人的存在,只须耐心等待,八成会有出手的机会,且这道人被仙府载出,却对那处混沌焦急不舍,其中必定有了不得的重宝!等到解决了此人,定要前往一探!

……

一月后,众人伤势先后痊愈,许沂知晓了许听潮的打算,不禁焦急起来,数天内就接连催促了好几回,让许听潮赶紧了结此间事情,赶到阮清转劫的人家,好将他接回来!

着急的不止许沂一人,瑶琴也是整日里魂不守舍。

“你这个丫头,即便此刻就出现在那小子面前,他也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奶­娃娃,这般|­乳­臭未­干­,如何做得情郎?嘿嘿……咳咳……”

安期扬促狭地调笑,许沂面皮羞红,瑶琴脸­色­难看,焦璐看不过去,出声喝止,让这莽汉颇为讪讪,灰溜溜地找郭朝明和王肆饮酒去了。

“听潮,那道士只怕不会散去护体灵风,这般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直接出手吧!”

焦璐此话,钟离晚秋亦是赞同。

“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就如此吧。”陶万淳也凝重点头,“许师侄,有几成把握?”

“七成!”

许听潮此话,让众人齐都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还需师伯,姐姐,珊妹,踏浪墨鲤,还有褚师兄相助!”

这几人一听,顿时明白了许听潮的意思,他们都通晓那符剑之术!跨界而来如此长时间,许恋碟,以及褚逸夫,踏浪墨鲤三个初学者,都在许听潮指点下将此术掌握得颇为娴熟。而陶万淳则是和许听潮一同寻得这法门,虽说依旧是按照那落日熔金剑的法门运使,但数十年来也参悟颇多,再与许听潮交流,顿时突飞猛进,使出符剑术来,远在许恋碟等四人之上!

仙府外那青袍道人的羽扇法宝太过强横,若众人祭出宝物袭击,一不小心就会损毁,符剑术却是以特殊法门把一道真气祭炼成极其强横的剑气,即便被毁了,也只消耗一道真气而已,正好与许听潮配合。

稍稍布置,陶万淳九人,连同许听潮和血妖,齐齐祭出各­色­符剑,往仙府外那道人激­射­而去!

他们却是不知,就在几人议定出手的时候,青袍道人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警惕,旋即消失不见,还是那般全神贯注地驱动青­色­灵风,吸噬两头玄武身上的灵气,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

想当年定胡城道魔一战,许听潮驱使的落日熔金剑,其速何等之快?如今七(八?)人同时出手,也只瞬息间,二十多道剑气便斩至青袍道人身旁!其中八道五­色­氤氲、清光闪闪,八道嫣红如血,剩余九道,一晶莹似坚冰,一炽白刺目,一赤红如火,一呈金红白三­色­,最后两道则玄黑如墨!

青袍道人虽然早有预料,但陡然被如此多威能极大的剑气斩中,身旁五­色­灵风也瞬间溃散大半!当下哪里还顾得上吸噬玄武体内的灵气,慌忙将羽扇抓到手中,连连扇动!

但见玄黑­阴­风刮上赤红,三­色­两道剑气,先后将其消磨殆尽!火红神风则卷住炽白剑气,火焰舔舐,狂风嘶吼,炽白剑气竟好似熔炉中的金铁,化作一滩赤红金液,顷刻被扯得粉碎!更有三道橙黄飓风分别迎上晶莹,玄黑三道剑气,以土克水,眨眼便即击溃!

至于清光五­色­,嫣红如血各八道剑气,早已布成剑阵,吸引了羽扇扇出的八成五行神风!奈何风乃无形无质的物事,虽说于防御上另辟蹊径,却终究做不到万无一失,被两座剑阵接连绞杀,顷刻就变得千疮百孔!

青袍道人击溃了其余五道剑气,便冷哼一声,全副身心都用在对抗剑阵之上!即便如此,羽扇扇出的灵风,依旧跟不上剑阵绞杀的速度,片刻之后,身旁的空隙反而越发大了!

光是剑气就如此锋锐了得,这道人哪里料想布成剑阵后,竟威能大涨十余倍?一着不慎,尽落下风!脸上神­色­连变,道人运起真气一催,身上的紫­色­长袍化作一道雷霆大网,往四面八方扫荡!

这雷网威能甚大,且变化多端,极其难缠,许听潮和血妖先后催动剑阵往内收束,只听轰隆轰隆接连两声震天价的巨响,盖过周围噼里啪啦的雷霆劈击声!却是两座剑阵接连爆开,将雷网和五行神风撕扯得七零八落!一道灰蒙蒙的光束从仙府中歪歪扭扭地­射­出,穿过兀自暴乱地风雷剑气,落到青袍道人身上,将他一身修为汩汩抽取!

“混元法术!”

这道人顿时骇然失­色­,颤声道:“哪位上仙在府中?小道天道界大道宗戴德,给上仙见礼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上仙多多海涵!”

青袍道人战战兢兢地躬身长揖,许听潮却面现古怪,众人也无不诧异。堂堂虚境老怪,竟然只凭一道法术,就将许听潮这元神晚辈认做“上仙”,天道界大道宗又是何等所在。

“且与他虚与委蛇!”

许听潮一点头,放缓了吸噬速度,沉声道:“天道界,大道宗,好大的口气!本人修行数十万载,也不敢以‘道’自诩,你等却用‘天道’,‘大道’为名,当真狂妄!怪不得敢出手擒捉仙府,打扰本人清修!再引动混沌寂灭神雷,害得府中仙童重伤!你该当何罪!”

戴德一听,却并不觉得惶恐。府中“上仙”语气虽厉,吸噬自家修为的速度却放缓了大半,且根本不提之前被自己扔到雷域中魂飞魄散那儒修,恐怕并无多少怪罪之意。当下恭声道:“上仙息怒!晚辈也是被困此处数千年不得而出,见到贵府竟能在此绝境中岿然不动,进退自如,才生出借助的心思。若早知上仙在府中清修,便是给小道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也有些道理。”许听潮故作沉吟,忽然说,“你这道人修为稀松平常,却能进入这等绝域,想来也有些本事!”

“启禀上仙,小道修行的功法正擅长驾驭雷电,且炼得一座太乙神雷塔,才能侥幸深入此间。不想误入那处混沌,引动混沌神雷,小道拼尽全力挡下,本命法宝却损毁九成,不堪大用,又无法修补,才无奈被困……”

二八五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七)

“你那太乙神雷塔竟能挡得住混沌寂灭神雷?”许听潮的语气略微有些惊讶,“可是月前碎掉那座?把碎片拿来我看!”

“上仙谬赞了。请上仙收好。”

这位仙人开口就讨要法宝碎片,未免有些突兀,戴德却只是稍稍疑惑,就将七八块指头大小的太乙神雷塔碎片尽数取出,打出一道真气托住,往仙府中送去。反正此宝已经损毁,还不如遂了眼前这人的心意,试想人家堂堂仙界真仙,且有如此一座玄妙的仙府,便是地上铺路的玉石,也不见得比炼制此塔的灵材逊­色­,怎还会看上自己的东西?他倒是巴不得府中仙人能看上眼,到时承了这人情,随便赐下点东西,也够自己受用不尽。

一只灰蒙蒙的大手从门缝中探出,把太乙神雷塔碎片抓住,便缩回府中。

见仙府大门依旧没有打开,戴德不禁有些黯然,府中仙人定是不欲与自己相见。想想也是,这仙人区区一记玄门一气大擒拿,都带了些许混元的影子,只怕并非普通的天仙,是太乙玄仙,还是大罗金仙?戴德心中愈发火热。

许听潮将八块碎片摄入仙府,原本灰蒙蒙的大手就变得清光闪闪,五­色­氤氲。大手上的混元气息,其实是他分出部分和光同尘的威能叠加其上,也幸好戴德早已认定使出法术摄住自己的乃仙界仙人,心中诸多盘算,并不曾留意身旁灰­色­光束的细微变化。

“师伯请看。”

许听潮收了法术,将八块碎片放到陶万淳面前。这老道赶紧拿到手中观看起来。

“太乙元金,雷泽神砂,雷纹晶,和元玉,啧啧,好大的手笔!可惜,炼制手法也就马马虎虎!”

许听潮闻言,便沉声斥道:“你这宝物炼制得粗陋不堪,白白浪费如此多下界顶阶灵材,当真暴殄天物!”

戴德一听,顿时苦笑连连,恭敬道:“上仙说笑了,我等下界修士的手段,如何比得上您一般的仙界真仙?”

“哼!”许听潮故作不满地冷哼一声,把戴德吓了一跳,他却忽然慢条斯理地说道:“本人颇善炼器,倒是在仙界见过炼制手法一般无二的宝物。”

戴德闻言大喜:“想来定是小道师门长辈,不知上仙可知晓……”

“本人只承接委托炼器,怎会去留心旁人!你那长辈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又关本人何事?”

戴德一听,好不失望,这层关系却是攀扯不上了,正自黯然,府中仙人忽然又开口了。

“也罢,相逢即是有缘,本人可将这太乙神雷塔修复,不过却需损耗你小半修为,你可愿意?”

“敢问上仙,可会跌落到元神境?”

戴德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惧怕。他倒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其实就算说了又怎样,那诡异的法术至今还连在自己身上,不同意恐怕也照样被抽!

许听潮稍稍思索,知晓不落虚境已是他的底线,便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如此有劳上仙了!”

“你也无须高兴,本人只是见不得这等宝物被如此浪费,蒙尘晦暗,光华不显!趁这时候,把你出身的天道界,大道宗说与我听听!”

“上仙……”

“这等玩物一般的东西,莫非你还担心本人出错!”

“小道不敢!”戴德惊慌施礼,察觉自家修为正被长鲸吸水一般地抽走,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但想到太乙神雷塔被上仙重新炼过的好处,又满腔兴奋,当下赶紧定了定神,把自己出身和盘托出……

自打许听潮开始扮演“上仙”,仙府中众人就面­色­古怪,敖珊甚至忍耐不住,咯咯咯地娇笑起来,片刻后就抱住墨鲤,直不起腰来!许听潮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惹人发噱,有敖珊带头,众女修顷刻笑成一片,旁人倒也还算矜持,郭雄狮的铁黑虎却裂开大嘴,嘿嘿嘿地笑得很是难看!

但戴德一说起天道界大道宗的事情,众人便再也笑不出来。原来那天道界,为这方世界诸天五百三十七界之最,乃是一位混元境的人族前辈殒身所化,其灵气灵材,诸般宝物,只比仙界差一丝!这等优越的环境,界中自然宗门林立,强者如云。大道宗只算得中上之流,门中却有数位合道境的老祖坐镇!戴德还特意提到,他宗门禁地中,还有天仙隐修!

“此人留不得!”

安期扬神­色­凶狠,恍若一头欲择人而噬的上古恶兽!

陶万淳等不说话,但脸上也是一般的表情,此刻已将这人得罪得狠了,就算想办法摆脱,谁能保证他永远被困于此处?众人必定还要在此界多作停留,一个不甚,被其查知了根脚,合凤凰一界之力,也挡不住一个合道老怪!以此人­性­情观之,多少也可推测出那大道宗的做派,八成是个冷血无情,手段狠辣的宗门!

戴德就戮,一了百了,他若不死,只怕凤凰界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尽管此事不过万一的可能,但修行之人寿元极其漫长,这个万一很有可能成真,所以众人不敢去赌自己的运道福缘!

许听潮点头,强压下心中惊骇,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语调:“早就听说下界中好些界面并不逊­色­仙界多少,不想此刻就遇到一个,却是不得不前往一游!”

“上仙若肯莅临,还请屈就蔽宗,小道定会尽快赶回,禀报宗门上下,倾力款待!”

“唔……”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仙府中就没了声息,戴德却喜得满面晕红,坐立不是……

许听潮说能将太乙神雷塔修复,倒也不是诳人。他曾进过龙族储藏功法的密库,还给龙族和神碑门杨锦当过传声筒,入密库有敖珊这个“内­奸­”,做传声筒,敖宏和杨锦两个虚境老怪之间地交流,也让他获益匪浅。修复损毁法宝的法子,就是他在龙族密库中学得,还专门请教过敖宏和杨锦,可说掌握得异常娴熟。

此法乃龙族某位有收藏癖的前辈真龙所创,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所有者和宝物之间的契合,损耗所有者修为,将损毁宝物重新黏合祭炼。此法与损耗修为祭炼宝物的法门十分相似,许听潮做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陶万淳本来还想以身代之,奈何知晓施展此术,竟需要一枚龙珠辅助,只好黯然作罢。许听潮是有龙珠的。当年他将自冰魄苑中猎得的鼍龙龙珠送给敖珊,敖珊也将自己祭炼多年的龙珠还赠给他。此珠鹅蛋大小,晶莹剔透,气息­阴­寒,好似万载坚冰,乃是一枚冰龙龙珠。

好在这太乙神雷塔炼制材料中有和元玉,不拘哪种五行灵气,都能化为所用,龙珠什么属­性­,并不会产生影响。且修补此宝的修为,九成九都是自戴德身上抽取而来,许听潮仅仅只须调来些许真气作为引导。

旁人却不像陶万淳和许听潮那般,得知府外道人的来历背景如此吓人,还有心情炼器修宝,但慌乱一阵,才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戴德已被许听潮以和光同尘之术摄住,无论如何也跑不掉。这法术的强横,他们大都在承天城一战中看得清楚,好些个儒门元神,径直被抽成了凡人!

安定下来之后,众人便也和陶万淳一般,围坐在旁边,观看许听潮如何修补宝物。

这事儿看来也并无多少稀奇,就是八块碎片被拼接好后,许听潮手中不断弹出紫­色­的光芒,好似浆糊一般,在塔身大大小小的裂缝中流转不息,裂缝逐渐缩小弥合,最终消失不见。

陶万淳炼器成痴,眼光自非寻常,却是看出了不少门道。原来塔身上裂口两旁的材质,在紫光荡涤下逐渐软化,彼此融合,若有可能,还将其中裂开的阵法符文重新续接。只可惜阵法尚好,大多数符文碎裂后,就径直崩溃掉了,没有半分续接的可能,因此将宝物粘合后,还要重新往其中添加诸般符文,若损毁太过严重,甚至还需重新布置阵法!

“许师侄,最后这一步,就由师伯来做,如何?”

许听潮自是欣喜,道:“求之不得!”

陶万淳闻言,老怀大慰,片刻都不愿等待,将自家真气弹出,往塔中四下查探。

宝物炼制,许多地方都要用到重复的阵法符文,这老道如此做法,正是打算从完好的地方寻得缺失的符文,以图将此宝弥补完美。虽说陡然见到一个符文,可能不知道画法,但琢磨一番,总会有结果……

仙府之外,戴德见自家修为一点点跌落,已然接近元神和炼虚的界限,却半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不禁又忐忑起来。惴惴往仙府中躬身一礼:“上仙……”

“安心便是,你这太乙神雷塔立时就好,定然不会让你跌破虚境!”

许听潮语气笃定,戴德顿时安心不少,片刻后,修为流失速度减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修为流失的速度就这般一点点减慢,最后已然微不可查,在戴德心惊胆战中,堪堪停在虚境门槛上。此时他的修为,好比那方才炼神返虚的新晋修士!

戴德这才完全放了心,府中仙人这般做,恐怕也有惩戒的意思,否则哪里会如此巧合,修好太乙神雷塔,刚好将自己修为抽到虚境底谷。

这种惩罚,当真让人又恨又爱!

忽然,原本停止跌落的修为恍若决堤洪水,凶猛无匹地顺着连在身上的灰光流去!虚境修为,霎那间就跌落至元神,那灰­色­光束却好似贪婪的蚂蟥,兀自毫不停歇地汩汩吸噬!

戴德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悲愤地大叫一声,翻手取出那白­色­羽扇,对准摄在身上的灰­色­光束扇动!

白黑青红黄五­色­灵风呼啸而出,却不及之前小半威能!虽然刮得灰芒连连抖动,其实并未损伤其半分!

“好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此时醒悟上当,却已然来不及了!戴德连声咆哮,想要聚拢真气,自爆伤敌,却发现真气早被莫名法术压制,根本就不听使唤!

二八六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八)

戴德跌破虚境后,就是元神大圆满,临门一脚,个中差别却是云泥!

直至此时,许听潮才松了口气。元神大圆满而已,自己拼尽全力,倒也勉强能压制大半,更何况过不了片刻,他便不是了!

如此谋算一个无怨无仇的道门中人,许听潮心中怎会没有异样?但做了便是做了,此刻后悔也是无用,强行将纷杂的念头压下,全心祭炼起手中那太乙神雷塔来。

仙府之外,戴德羞愤交加,怨气冲天,肆无忌惮地运使那羽扇,状若疯癫,许听潮竟有些压制不住,好几次险些被他冲出钧天仙雷大阵!

如此有惊无险折腾半天,戴德一身修为逐渐减弱,羽扇扇出的五行神风,也一次比一次黯淡衰弱,早已不能让虚空抖动,但从­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看来,其威能却依旧恐怖!

直到修为跌落至炼气境,戴德才被许听潮完全压制,浑身真气被禁锢,面若死灰地跌坐在地,任由残余修为被抽走!

于炼气之人来说,一身修为就是全部,如今却被人生生剥夺,其中痛楚,几人能知?仙府中,好些人不忍再看,扭开了头去。此时不比幽冥血海众老怪环伺,也不像承天城中,满腔愤恨,过了谋算最初的提心吊胆,许听潮这才仔细看得修士修为被一点点抽­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脑中数次冒出留手的念头,却被他生生压下。

“许大哥……”

“听潮,你这是怎么呢?”

尽管许听潮面­色­平静,敖珊和许恋碟还是察觉到他内心的纷乱,不禁担忧地出声询问。

许听潮猛然惊醒,知晓这是心境不稳的遗患发作,当下对二女一笑,身上逐渐亮起纯金光芒,若有若无的梵唱响起,顿觉心神宁定。非只是他,就连仙府中众人,也都觉得心头蓦然一松,仿佛什么重物忽然被移去。

“没事了。”

挥手将­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散去,许听潮平静地开口。

“没事?”焦璐冷哼一声,“你这混小子莫不是把这许多长辈同门亲友当做三岁娃娃来哄?说!你方才为何会心境动荡,差点走火入魔!”

“许师侄,修行遇到什么碍难,赶紧说出来,好让师伯师叔们给你参详参详。”

安期扬也是一本正经,丝毫轻佻也无。

许听潮心中感动,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孩子,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钟离晚秋见许恋碟又是满脸焦急担忧,不禁轻叹一声,也出声劝慰。

“可是你修行太快,致使根基不稳?”

陶万淳此话,倒说出众人大半的心思,相比同时入门的师兄弟姐妹,许听潮修行确实快得离谱,有这般后患,倒也不奇怪。只是众人想不到,许听潮隐隐被誉为四代弟子中的第一天才,一向沉着冷酷,福缘惊天,竟会有这般困扰!如今亲眼得见,多少有些惊讶,且不免暗暗忧心。

“我来说吧……”

敖珊感受到许听潮心情涌动,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便将当初(蟹)血海老妖与仇敌何归处争斗,许听潮介入其间,吸取何归处修为,祭炼仙府和诸般宝物的事情说了。强行摄取旁人修为的贻害,自然是重点阐述。

众人听了,不禁默然,当时这般凶险,若不如此做,只怕许听潮敖珊也要与血海老妖和血海老仙一同陨落,遑论得到仙府?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仔细算来,许听潮也不算吃亏,不过多花费些修行的时日而已。

知晓了自家弟弟心境不稳的因由,许恋碟这才放下心来,等许听潮将太乙神雷塔修补完全,让给陶万淳祭炼,才把他拉到旁边,板起脸好一阵训斥!许听潮只有连连应是,鼓动笨拙的­唇­舌,好不容易才将姐姐哄得开怀,得以脱身。

正觉轻松,又被焦璐叫了去,挨了一顿教训,再听得元神修行的心得体会,才被放走。之后就是安期扬,敖氏姐妹,钟离晚秋等三派元神,不过除了听得满脑子修行经验,倒是再未被斥责。

许听潮知晓这些元神,大都是借此机会示好,但也欣然受了。同门好友的问候自然也不会少,许听潮向来都是天煞孤星一般的人物,从未经历过这般事情,心中温暖的同时,也不禁暗暗觉得奇异。

仙府中,众人纷纷攘攘,却不知府外那戴德,早被抽成了一个凡人。血妖悄然弹出剑气将其斩杀,又用红莲业火将他的魂魄灼烧,抹去全部记忆,才敢放走。

清理掉遗蜕,将那白­色­羽扇和一枚紫­色­镯子摄入手中半晌,才有人问起。血妖轻描淡写地答了,又惹得一阵默然。

从那混沌中逃出已然月余,那混沌应当恢复平静。许听潮架了仙府,往来路缓缓飘去。不片刻,就来到雷域与混沌的交接处。

月前戴德一道土行灵风就搅得混沌失调,生出混沌寂灭神雷来,这边缘处骇人的雷霆日夜劈打,却半点事情没有,委实让人大惑不解。在边缘停留一阵,见并无凶险,许听潮才将钧天仙雷大阵收敛,贴到仙府数丈之内,之后小心翼翼地御动仙府,滑入懒散翻涌的混沌灵气中。

静待了小半个时辰,除去背后电闪雷鸣,混沌中依旧一片平静,灰­色­灵气好似山间轻岚淡霭,哪里像是能生出混沌寂灭神雷的稀罕物事?

暗笑自个儿小心过了头,只要在这混沌灵气中安分守己,就不会惹出凶险来,甚至就算用雷霆劈击,也不会有事。否则那戴德如何被困此处数千年,依旧生龙活虎,且还敢用那紫­色­雷网束住仙府,径直拖入这混沌中?至于为何那土黄|­色­灵风会引动混沌雷霆,八成是因为此风的威能足以撼动虚空!

有了底气,许听潮便驾驭仙府往混沌深处飘去,行出三四十里,就见灰蒙蒙的灵气,隐约有个十余丈的圆球悬浮,阵阵荒古晦涩的气息从中溢出!

这般感觉,许听潮和敖珊半点不陌生!当初进入那祖巫殿,可不就是如此?只不过眼前这东西的气息远比祖巫殿悠远纯正!仅仅仙府虚空摄影来的些许气息,就能让人感受得这般清晰,若此物当面,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不拘如何,此物必定是了不得的宝贝!许听潮,敖珊和血妖目不转睛地注视­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浑身真气都不自禁地加速运转!

“许师侄,你们认得此物?”

三人的异象,自然被陶万淳等看在眼里。

“此乃洪荒至宝!”

众人闻言,不禁大失所望,还用得着说么,这圆滚滚的物事上散发的荒古悠远气息,人人都感受到了。

敖珊有些尴尬,许听潮和血妖却没空理会他们,对视一眼,血妖便凝重点头,接过许听潮抛来的“镇府灵碑”,飞身遁出仙府!

这般举动,显然是要收取眼前的宝物了。但戴德那老怪都不能将其收入囊中,许听潮又有何办法?当然也可能是此宝还欠火候,被戴德放置在此处温养。

“小心些!”

焦璐和许恋碟几乎同时叮嘱。

“这般重宝当前,拼一回也值得!”

许听潮此话,众人大是赞同,这等奇珍,谁不垂涎?安期扬咂咂嘴,若非仙府不是自己的,行动不自由,只怕早已扑出去看个究竟了。不能亲身前往探宝,未免有些遗憾,这莽汉只好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图像中缓缓向那圆球靠近的血妖。

血妖已然化作一团血雾,血雾之外则是一层灰蒙蒙的烟气,与混沌灵气交融,似乎甚是融洽,不分彼此。

这般蚂蚁挪步般地行动,只让安期扬等心痒难搔,余者无不神­色­凝重。

好似过了数十年一般,血妖终于碰触到那圆滚滚的球面,许听潮挥手将图像又放大数倍,众人只见那圆球已被挤得凹陷了进去,混沌灵气翻涌,偶尔可见圆球表面透亮如温玉,内有密密麻麻的经络样灰­色­纹路!

这东西竟好似生灵的肌肤一般,莫非是什么活物?

众人不禁大为骇然,许恋碟和敖珊已然连呼许听潮小心!血妖与他本为一人,对他说话,血妖定然也能立时知晓。

许听潮却面露古怪,只道无妨。

与此同时,血妖所化的血­色­雾气顺球面扩散,将整个圆球包裹,继而齐齐往下方收缩,顷刻不见了踪影,连气息也消散得­干­­干­净净!若非许听潮面无异­色­,众人还以为血妖已被那东西给吞了!

正当这时,­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蓦然一变,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血妖已然化作人形,满脸愕然地立在一处灰暗的狭窄虚空,他面前是一个一丝不挂的模糊人影,身高八尺,看不出男女。

这人影不似那圆球气势宏大,静静站立虚空,不言不动,好似半点气势也无,但偏生就能吸引目光。就这片刻,众人视线都从血妖身上移走,落到它身上!

“好个巨人界,此物定是那混沌元胎!”陶万淳说出这话,神­色­蓦然平静了大半,“可惜先天不足,成就有限。许师侄,你正好没有身躯,何不暂时将这神魔躯壳取来驱使?”

听得此话,众人也都冷静下来,知晓这东西断然落不到自己手中,也就绝了念想。

似这等混沌元胎孕育的东西,必定根基浑厚,潜力巨大,奈何好就比鸿蒙初辟时诞生的生灵,个个强横无匹,但如今再看,又有几个存活下来。至少凤凰界中,就早已绝迹!大道之下,生灵尽为蝼蚁,只那合于道者才能生存繁衍。

尽管如此,这神魔躯壳也是了不得的至宝!若能将其祭炼成分身或者傀儡,必定可让自身实力大涨,便是与虚境老怪比肩,只怕也不逊­色­分毫!

许听潮闻言,也不推辞,心念动处,血妖化作一道血芒,往那人影的眉心遁去!眼看就要得手,人影身上蓦地亮起一层灰光,生生将血妖挡住!

血妖也不觉得奇怪,将自身收缩成头发丝一般,用和光同尘之术裹了,再往前一窜,轻而易举就遁入人影泥丸宫!

众人还以为要大生波折,不想竟这般容易,不免诧异莫名……

二八七混沌元胎孕神种,天造地化却非人(九)

“那戴德被困此间四千三百余年,定然早将此物祭炼得完善,只可惜这神魔躯壳似乎须得混元一类的法术才能入内,白白便宜了许师侄。”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许听潮只好道:“确实如此……咦?”

“可有什么意外?”

陶万淳话才出口,就引得众人一阵紧张。

许听潮摇摇头,淡然道:“那戴德在这神魔泥丸宫中留了一缕元神,已被斩杀。”

具体细节,他并未多说,­阴­阳五行池上方也只显示那模糊的人影,但众人却可猜测一二。

戴德竟能将一丝元神送入这神魔躯壳,委实有些出人意料,但想到他手中那堪比真仙宝物的羽扇,也勉强说得过去。以此扇时时攻打,数千年时光,总能找到不少机会。他本体被斩杀,如何不恨,这丝元神潜伏神魔泥丸宫中,未尝没有静待将来的意图,但他也知此事希望渺茫,因此潜伏不动,直到血妖遁入,才猝然发难!

且不说他区区一丝元神,即便为虚境老怪所留,也不见得比血妖强横,即便是了,又如何敌得过血妖手中的玄元斩魂刀?此刀的祭炼法门,许听潮已从琼华赵天涯口中得知,这年余时日,血妖早已将其祭炼得颇具火候,以之斩杀元神魂魄之类的灵体,最是锋锐不过!

许听潮好似已经入定,一动不动地站立原地,目光注视­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两眼却毫无焦距,心思明显不在其上。众人知晓他全副心神都已经放在血妖身上,因此也不打扰,只静立等待。

不过片刻,许听潮两眼便恢复了神采,向众人歉意一笑:“此事已成,让诸位久等了!”

“休要说这些废话,还不快快将那东西带来,让我等好生观瞧一番!”

“呀!”

安期扬话音才落,就见一众女修个个满脸晕红,惊呼一声,别开视线。抬眼往图像中看去,只见那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缓缓化作许听潮的样子,此刻除了关键部位,已然­祼­露了大片古铜­色­的肌肤!

“咳咳!”

许听潮尴尬地咳嗽几声,挥手将那图像散去。此事完全由血妖­操­持,他并不清楚细节,否则也不会如此孟浪。

安期扬和他那两个徒儿,以及郭朝明王肆两个老不正经,还有踏浪几人,全都咧嘴嘿嘿直笑。

“哼!”

焦璐身上散发出丝丝剑意,安期扬等赶紧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许师侄,你这具法体似乎极其坚固,找个时间,与师叔切磋一二!”

许听潮颇有些哭笑不得,闷声道:“那戴德分神不知在其中呆了多少年,都不曾将它掌控,师叔莫非以为侄儿比虚境老怪还要厉害?此刻能勉强祭炼,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这倒也是……”安期扬摸摸下巴上钢针般的稀疏胡须,“什么时候等你祭炼圆满了,定要打过一场!”

“到时自会向师叔请教!”

“如此甚好!”

……

神魔泥丸宫中,血妖却遇到了些麻烦。

他浑身血气已然分出大半,顺血管充斥神魔躯壳全身,是以才有方才仙府中众人看到的那般变化。如此做法,也只是勉强将此躯壳纳入掌控,顺便仔细搜索,看戴德是否还留下了旁的手段。只因并未完全占据此神魔的泥丸宫,他也不知躯体的变化。

此时血妖正自催动真气,祭炼眼前一团灰不溜秋的鹅蛋般物事,甚至连落魂砂上的红莲业火都已经动用,却依旧奈何不得它半点!又片刻后,血妖停了真气,收起落魂砂,翻手将那玄元斩魂刀取出,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

尺许长的小刀蓦然长至数尺,刀刃上灰­色­光芒闪动,阵阵令人元神悸动的森寒气息传出,那灰­色­珠子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光华一起,往旁边激­射­!

血妖早有准备,左手一挥,便有蓬勃的血­色­真气汇聚而来,将它裹住!

玄元斩魂刀瞬息劈至!

“喀”地一声脆响,此珠整齐地一分两半,顷刻化作亿万幅凌乱地画面四下飞散!

血妖大惊失­色­,他早已变化了形体,充斥泥丸宫每个角落,根本来不及收缩躲避,就被这些画面冲入体内!

即便他元神强横,也经受不住这般庞大的记忆灌注,只觉浑身好似被撕裂了一般,说不出地肿胀痛楚!

好在这异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亿万画面,瞬息就没了踪影!

血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知这些东西并未消失,只不过潜伏在自己记忆深处,尝试回想,却只记起两部残缺的法诀,以及戴德对神魔躯体所做的事情。

这两部法诀,一部不知其名,残缺也不如何厉害,奈何字字晦涩,血妖完全不明白到底在说什么;另一部唤作“乾清上元太乙神妙经”,乃是戴德分神强行驱使这身躯修行,很受它排斥,因此残缺极其严重,其中一道法术“乾清上元太乙神雷”,倒是印象深刻,只因戴德便是以此雷轰击千余载,才破开它的护体灵光,打入一缕元神!

除此之外,脑中记起的事情,最多的就是戴德盘膝而坐,不厌其烦地向这神魔躯壳打出一道道法诀。虽然九成九都被护体灵光挡住,但总有些法诀异常玄妙,能够突破灵光,印入身躯。数千年下来,戴德硬是摸索出一套合适的法门,日夜祭炼!

回想起这事儿,血妖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直欲将戴德抽筋扒皮,生吞活剥!

血妖将心中恨意压下,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方才斩碎那灰珠,定然是此躯体中残存的执念所化,如今却分散印入自家元神,也和自己的一般无二!得了一具不知价值的混元法体,却也承袭了它的执念,也不知赚了还是赔了。执念既生,就须得设法除去,若不然,轻则修为进展缓慢,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此躯最大的执念,便是那戴德。戴德早被自己亲手斩杀,说来执念也应该立时消了,奈何此刻自己反倒觉得不够解气,更好死不死地知晓了戴德此人的根脚,心中竟隐隐生出将大道宗覆灭的念头!

大道宗有合道老祖坐镇,禁地中甚至还有天仙潜修,哪里有这般好惹?再说,身为天道界中上之流的门派,其交好势力也必定为同一级数,如此算来,将要面对的就远远不止大道宗本宗的合道老怪,隐修仙人!

如今自己不过一个小小元神修士,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越是这么想,血妖便越是懊恼,深觉觊觎这具天杀的神魔躯壳,委实亏到了姥姥家!

当时自己为何不动用玄远斩魂刀,将那灰­色­珠子驱逐出泥丸宫?

这般念头一闪,血妖便大摇其头,既是执念,哪里能真正撵走,只要自己还在使用这躯壳,总有一天会死灰复燃。同时还隐隐想到,这身躯的执念会找上自己,只怕和之前斩杀戴德的分神有关。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即便天仙又如何,有直入混元的大(蟹)法在手,如今又得了这般强横的法躯,假以时日,必定扶摇直上九霄,区区合道老怪,隐修天仙算得了什么?只不过自己成道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心中豪气才生,在此躯血管中流动的真气,就蓦然向外渗出,深入肌­肉­之中!

血妖一愣,便即大喜,知晓这新得的身躯又接纳了自己几分!心念动处,眼前景象已然大变,入眼正是之前那逼仄的空间。尽管赤身**,血妖却并不觉得别扭,他早知许听潮散去了虚空摄影法术,四下环顾,竟然生出一阵阵亲切温馨的依赖感,好似婴儿之于母体。

此事半点也不奇怪,此躯本就是这混沌元胎孕育而出,只不知出了何事,竟未能演化出神魂来。

这般念头才起,脑中就闪过几百幅零散的画面,心中升起几许慵懒欣喜,几许温馨甜蜜。这些画面,大部分都是这身躯在此元胎中酣然沉睡,大约一成是它感受到外界雷霆激荡,还有几幅,则是滚滚灵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经过元胎转化,成了混沌灵气,作为它的食粮。尽管总是吃不饱,却总觉得很是满足,奈何自从戴德到此,那般幸福的生活便一去不复返……

顾不得心头接连涌现的莫名情绪,血妖忽然抬头,双目灼灼地盯住眼前元胎!这东西竟能化五行为混元,只怕才是真正的无上至宝!

身躯顿时好似共鸣,阵阵欢悦自每一丝肌肤骨骼中生出,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血妖哑然失笑,伸手拍拍**的胸脯,心念动处,血­色­长袍,腰带,鞋袜,长裤,披风一一现出,瞬息穿戴完整。左右打量,发现并无不妥,这才一迈步,出现在元胎之外。尽管入眼只有灰蒙蒙的混沌灵气,血妖却觉得莫名的欣喜好奇充斥全身,天地间也传来阵阵亲昵溺爱!

此躯为巨人界合一界之力孕育,乃真正的天地宠儿!

血妖心生明悟,对这方天地蓦然生出无限依恋!

这便是血脉相连的呣子亲情么?血妖忽然心头发酸……

“许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仙府中,敖珊忽然觉出许听潮内心的悸动酸涩,不禁也生出浓重的悲意。

许恋碟却早已垂首捂嘴,低低啜泣。

“许师侄,可是你那元神……”

“不曾。”许听潮理顺心中情绪,笑道,“之前边说血妖已然得手!”

“咦,许兄弟笑起来怎的忽然变得好看了?”

踏浪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赢得众人一阵赞同。

“是吗?”

许听潮大感诧异,看向敖珊,只见她含泪点头,再看许恋碟,也是一般。

“原来是真的……”

没头没脑地笑着呢喃一句,也不理会旁人的诧异,许听潮一挥手,血妖和那混沌元胎顿时出现在仙府中,荒古悠远的气息如此强烈真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安期扬看看血妖,又瞅瞅那圆滚滚的物事,连声道:“怪事,怪事!”

血妖嘿嘿一笑,伸手一招,方圆百里的混沌灵气海纳百川般地聚拢而来,注入仙府,最终流入那混沌元胎中……

二八八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一)

不片刻,外界混沌灵气便被吸噬一空,血妖一招手,元胎便化作拳头大小,落入他掌心。

众人都目光火热地看着他手中那­肉­呼呼的圆球,血妖笑笑,将其抛入­阴­阳五行池中。霎时间,大半池五­色­霞光闪耀的灵液一丝丝陷落!

“许师侄,你这元胎当真是个无底洞,大胃王,这般吞噬一阵,池中灵液就要­干­了,你还拿什么来驱动仙府?”

也怪不得安期扬大惊小怪,­阴­阳五行池中的五行灵液,只须数滴就能补满他浑身真气!且他修炼法天相地巨灵神这等无上神通,法身强横,真气之浑厚,远超同侪!

“师叔勿急,小侄自有计较。”

血妖言罢,抬手一挥,­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又重新浮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仙府周围一片混沌不见了踪影,此刻正雷霆密布,只是漫天雷电已然缩小了大半!

混沌元胎和那神魔躯体乃巨人界所孕育,为这方天地所钟,如今双双被取走,聚拢来的灵气自然四散,各归出处。少了这般浩瀚的灵气补益,这处雷霆绝域便如同那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眨眼就衰弱大半!

陶万淳之前就隐晦点出这事儿,因此仙府众人大半都知晓了缘由,不禁各自思虑。似这般,巨人界岂非立时就要跃升为修行宝地?

秦烟秦楚等限于阅历见识,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正自疑惑,就听安期扬狂笑出声:“正愁没事做,你这娃娃就弄出这般动静,哈哈哈……我等何不在此界建一处太清门别府,也过一回开疆拓土的瘾!”

这莽汉倒是说出了众人的心思,除去太清门二十余人,苍山剑派钟离晚秋,许恋碟,褚逸夫,龙宫敖皎月敖明月,敖珊敖瑚,哪个不是念头纷涌,热血沸腾?苍山剑派许恋碟乃许听潮亲姐,龙宫敖珊是他未婚妻,定然能分得一杯羹!

片刻之前,此界还贫瘠异常,如今却陡然灵气大增,就算此界修士短短时日内突破原本境界者多有,成了元神,乃至虚境高人,也无须太过惧怕!且不说仙府中一­干­长辈,便是敖珊许恋碟,有仙府奇珍傍身,也敢说横扫此界九成九的元神,至于虚境老怪,初初晋阶,怎是许听潮对手?

“许师侄于此界有大功德,合当立一别府!”

陶万淳也停下祭炼那太乙神雷塔,为众人的打算冠以道义高帽。

这般说法,其实也不算错,取了那混沌元胎和它孕育的神魔躯壳,使天地灵气不再为其束缚,等于为此界修士开出一条登仙长生的康庄大道!且承袭了神魔躯壳极其执念,血妖可算此界之子,又如何能容忍此界为旁人掌控?

功德道义之说,旁人不见得买账,唯有这一行人实力强横,才是安期扬如此叫嚣,众人各自谋算的倚仗!

“小子已得了天大好处,这些物事,还请师伯和诸位师叔,师兄弟,师妹笑纳!”

血妖挥手将那白­色­羽扇和紫­色­镯子抛出,羽扇浮在半空,紫镯中却飞出数十件样式各异的法宝法器,玉盒,玉瓶,符箓,玉瞳简若­干­。

虚境老怪的收藏,哪里会差了,奈何等了半晌,也只有秦烟秦楚姐弟,踏浪墨鲤,以及玉箫各自出手。秦烟秦楚收取的是两枚玉简;踏浪墨鲤却摄来数个玉瓶,打开一看,均都面露兴奋;玉箫选中的则是一条素白的长绫。

众人一时沉默,焦璐流目四顾,忽然冷哼一声,挥手将那白­色­羽扇捉到手中,侧目道:“我等修士,与天地相争,与同道相斗,只求那一线天机,似你等这般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器!”

此话未免过激,安期扬一听,却面露讪讪,继而两眼一瞪:“若非小弟谦让,那羽扇怎会落到师姐你手中。陶师兄,太乙神雷塔可得给我留着!谁也不许抢!”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郭朝明和王肆说的。

“谁乐意和你争那天大的麻烦,我早就看上了这宝贝!”王肆面露不屑,伸手将半空一柄三股钢叉摄来,喜不自禁地把玩起来!这老儿的法宝,本就是一张青­色­大网,如今得又了钢叉,倒也般配得很。

王肆口中的大麻烦,正是众人犹豫的关键。这些东西,是血妖从戴德的乾坤镯中倾倒出来,算得上是谋财害命的赃物。那大道宗有合道老怪坐镇,还有天仙隐修,这般威势,如何能够招惹?门中虚境弟子陨落,大道宗焉能不仔细查探一番?众人见得这许多宝物,自是心动,但只要拿了,便与戴德之死脱不了­干­系,动手之前,自然须得好生思虑一番。

其实亲眼见到许听潮等谋算戴德,众人早和此事有了牵扯,如今有人开了头,顿时个个争先!

除去已经选定宝物的几人,就数郭朝明下手最快,这老儿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不顾铁黑虎和郭雄狮“幽怨”的眼神,径直将一件赤红铠甲抓到手中!

看了看自家徒儿许恋碟,钟离晚秋暗叹一声,随手将一枚离他最近的白­色­玉简摄来,漫不经心地探入神念查探,不想立时惊在当场!玉简中九个炽白篆字玄妙古朴,剑意冲天,正是“大道通天剑诀”!这剑诀从炼气境直至天仙都有,远胜她修行的剑诀十倍!

只瞬间,这苍山长老便有了决断,从今而后,苍山剑派必定与许听潮所创别府荣辱与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般无上剑诀在前,她如何能放手,既然要修炼,就得随时准备直面那大道宗的报复,不借助许听潮,苍山剑派又如何抵挡这等庞大宗门的怒火?虽说许听潮也远远比不得大道宗,但总比苍山剑派来得强横。

除去敖珊,许恋碟和许沂不曾动手,余者无不收取了一件或几件宝物,玉盒中盛装的物事,好些都是金石玉晶诸般炼宝灵材,尽数被陶万淳收入囊中。

秦烟秦楚看完手中玉简,却都面露失望,姐弟两人频频看向焦璐,欲言又止。

焦璐正尝试祭炼那流风扇,忽然朝两人招手:“你二人可有话要说?”

“焦师伯,师侄姐姐方才取得的玉简,可能是您手中那羽扇的炼制和祭炼法门,我们姐弟拿在手中也是无用,因此打算献给师伯。只害怕……”

焦璐闻言大喜,摆手道:“今后再有事情,直接和我说便是。将那玉简拿来我看!”

秦烟怯怯地看了看自家弟弟,得到个鼓励的眼神,才双手捧了玉简,走到焦璐面前。

焦璐挥手将玉简摄来,迫不及待地探入神念查探,面上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片刻后,她便将神念收回,对秦烟说:“你这丫头,给师伯送来如此珍贵的法门,教师伯如何谢你?”

秦烟闻言,顿觉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道:“师,师伯,不,不用,反正侄女拿在手中也,也是浪费……”

焦璐面­色­顿时转为柔和,稍稍思虑,就对秦烟道:“丫头,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秦烟满面惊愕,继而醒悟过来,想也不想就拜倒在地,“弟子秦烟,见过师傅!”

“起来吧!”

焦璐伸手一拂,秦烟便不由自主地站起,面上兀自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姐姐拜得名师,秦楚也高兴得不得了,踏浪凑过来,满面羡慕地道喜。

“师傅不像你许师兄那般,身上宝物众多,浑似个地主老财。”焦璐面露笑容,取出三枚青碧符箓,递到秦烟面前,“这三枚剑符,便与你防身吧!”又朝秦楚抛出一枚同样的符箓,道:“师伯不收男徒,便送你一枚剑符!”

秦楚将那符箓捉在手中,面­色­忽然一喜,躬身道谢。

秦烟也神思恍惚地接过,只见符箓中有一到青光流转不定,手掌竟隐隐生出刺痛之感,却是这剑符威能外显生出的异状!正自欣喜,耳边又响起焦璐的声音:“你五行属土,不适合修行为师剑诀。许师侄,可有妙法传给你这小师妹?”

秦烟秦楚姐弟乃许听潮从定胡城中救出,之后又是他引入太清门中,当时却只向阮清讨了一部平常的法诀传下,及至从幽冥血海回转太清门,将两人纳入仙府,也甚少过问。先前这对姐弟却与踏浪墨鲤、玉箫一道,率先挑选宝物,或许他们动手时并不知晓此事的牵扯,纯属下意识而为,但这份心意,如何不令许听潮心生感触?且姐弟挑选的都为玉简,只怕也希冀从中得到一两门上佳的法诀。当时见得两人的举动,许听潮就决定要传他们一部顶阶道典,如今焦璐开口,正好一起办了。

许听潮凝出两团清光闪闪的拇指大光团,往姐弟两人弹去:“这部太虚衍光录,乃师兄游历时所得,这便传了你们吧!”

此话一出,休说秦烟秦楚,便是陶万淳等元神,也个个面露羡慕。年前许听潮在太清门与一众长老冲突,就曾说过这部道典的来历,其珍惜玄妙之处,与本门立派根本太虚秘录不相上下!

“烟儿,还不将这法诀收起?莫要负了你师兄一片苦心!”

秦烟闻言,顿时面­色­绯红,手忙脚乱地将手中光团乃如眉心泥丸宫,垂首低眉,一副羞怯的样子。

众人不禁好笑,焦璐这话说得也是暧昧,不见敖珊巧笑嫣然,许听潮却如坐针毡?

笑归笑,焦璐收徒,一­干­元神长辈怎能不道贺。当下纷纷解囊,送出不少物事,虽然比不得方才分得的宝物贵重,却也是一片心意。秦烟兀自有些晕晕乎乎,得这许多长辈赐宝,一时间恍若梦中。

再之后,就是许听潮等一­干­同辈向姐弟二人贺喜,许听潮和李栢垣两个元神,自然也有赠与。闹哄哄地好一阵,方才散开,只留下兴奋得满脸晕红的秦烟与自家弟弟清点宝物……

“许师侄,何不早些离去,师叔已经闲得骨头生锈了。”

这莽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行那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惹得郭王等人连连附和。焦璐却冷脸道:“你不是想要那雷灵子么?此处便是雷域中央,都衰弱成这般模样,外围只怕早已雷霆止息,不愁雷灵子不迁徙而来。”

安期扬顿时大喜过望,赞道:“师姐果然心细如发,这事儿都还记着!许师侄,莫要忘了之前承诺!”

旁人也是心思连动,如此一来,只须稍稍逗留些时日,说不定真能将这雷域中的雷灵子一网打尽!正所谓竭泽而渔,焚林而猎,莫过于此。这时候倒是痛快,今后想要再在此处寻得如此神异的妖灵,便几乎不可能了。

“捉了雷灵子,也不需尽数收服了,放养些在仙府中吧。”

这话在理,但雷灵子­性­喜雷电,如何豢养,却是个大问题,思来想去,只好将主意打在­阴­阳五行池上。

此刻,池中灵液只剩下小半,兀自在缓缓下降,但众人却并无多少人的心思在此,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上的图像,以期能见到雷灵子到来。

忽然,图像一阵紊乱,顷刻便散成点点荧光,仙府也微微颤动,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嗡鸣!

不用提醒,众人便齐齐低头,只见­阴­阳五行池已然­干­涸,池底那环抱的太极正急速旋转,已将混沌元胎吞没小半!

“许师侄……”

陶万淳方才开口,就见许听潮和血妖都是满脸愕然,也就绝了询问的念头,神­色­凝重地注视池底异象。

“此乃仙府自行所为,想来并非坏事,师侄无须担心!”

这老道观看一阵,忽然开口宽慰。

许听潮和血妖齐齐点头,两人早已察觉仙府诸般禁制都在增强,且外放的霞光明亮了十倍不止,直透­射­出数十里外,体内镇府灵碑也传来阵阵欢悦,好似久旱逢甘霖的大地,陡然鲜活起来!

仙府禁制增强,许听潮却并不担心,­阴­阳五行池吞噬孕育血妖身躯的元胎,只会让其与自身的联系更加紧密,说不定变化之后,府中诸般禁制反倒更容易被破除……

二八九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二)

不到一刻,混沌元胎就被­阴­阳五行池底的黑白太极完全吞没。仙府中亭台楼阁,原本无不晶莹剔透,此刻却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少了几分张扬恣意,却多了些沉凝厚重。­阴­阳五行池中,霎时间就积满大半池灵液,且五­色­霞光更见艳丽!

此池所处的大殿中,似乎陡然多了些什么东西,偏偏让人捉摸不定,难以言表。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许听潮,许听潮却并无半点动作,反倒是血妖一挥手,大殿中蓦然出现二三十道灰蒙蒙的灵气,各自盘旋,落到众人面前,刚好一人一道。

安期扬最是莽撞,旁人都还在观瞧,他便伸出大手,将灰­色­灵气摄住,纳入身躯,喜道:“许师侄当真大方,有此物在手,便是虚境老怪,师叔也敢斗上一斗!”

这东西分明是一道混沌灵气,莫非安期扬竟有将其顷刻炼化的妙法?见旁人都面­色­奇怪,他也不解释,大笑一声,便往仙府外遁去!

许听潮心念一动,仙府禁制自行让开一条通路,任由这位师叔遁出!

两人这般默契,却把旁人吓了一大跳!仙府外的雷霆虽说减弱大半,却也半点不比数月前初入雷域时见到的来得弱,安期扬如此贸贸然地闯入,岂非自寻死路?尽管知晓许听潮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众人还是不免担心。

安期扬现了法身,遁入雷域,漫天雷霆劈在身上,看来声势骇人,他却好似浑然不绝,哈哈大笑,迈开脚步往地面奔去:“这雷域中宝贝当真不少,倒也不算白来!”

“莫非……”

陶万淳话未说完,把将面前那灰不溜秋的灵气抓到手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和旁人打招呼,径直飞身遁走,顷刻出了仙府,祭出三阳一气炉护身,冲入雷域,四下一看,便面露喜­色­,朝与安期扬相反的方向去了。

剩余元神也有样学样,个个都是伸手抓住面前灰­色­灵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后各使手段遁出仙府,闯入雷域,四下寻宝去了。

郭雄狮铁黑虎等自然不甘落后,也捉了灵气,就往仙府之外飞遁!许听潮却只放了敖珊,郭铁师兄弟两人,踏浪墨鲤,以及褚逸夫和自家姐姐出去,余者虽然架起了遁光,却均被仙府禁制挡住,冲得太快的,还被反弹而回!

秦烟摸着脑袋,满脸幽怨地看着许听潮。她得了这许多长辈赐下的宝物,还想着出去一展身手呢。

许听潮尴尬一笑:“诸位师弟师妹,你们修为不够,又无神通至宝护身,不宜闯入这等险地!”

言罢,化作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也遁出仙府,循着敖珊离去的方向遁走。

秦烟顿时将目光移到血妖身上。

用这般眼神注视的,还有那玉箫。此女本来也和她师姐瑶琴一样,钟情阮清,奈何当年在天尸门,许听潮送了她一株九根清净竹,便悄然对许听潮产生了情愫。非是她薄情花心,实乃知晓瑶琴的心意,不欲与师姐相争,才断然舍弃,另寻良缘。如此决断,虽不及瑶琴那般痴情令人感怀,却无疑免去了许多相思煎熬。不见瑶琴痴恋一场,阮清中意的却是许沂这水墨山水一般的小狐妖?

两女倾慕,奈何许听潮心有所属,不欲再招惹情爱纠葛。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血妖与许听潮本为一人,见得两女目光,也只狠下心来,故作不知,凝神参悟混沌元胎融入仙府后的变化,以及记忆中那无名法诀。这法诀他半点不懂,但想来必是殒身后化为巨人界那神魔修炼的功法,其珍异宝贵处,还在血妖通天大(蟹)法之上!奈何不懂便是不懂,想要修行也无从下手!思虑一阵,血妖便将当年祖巫殿中那铜石部大巫传下的法门拿来修炼。这巫法最善炼体,如此方才不负了新得这强横的法体,且此法亦包含老巫人传授的天地大殇咒全册,正可法体双修!

许沂新历大变,最是敏感,见得秦烟和玉箫这般样子,也只暗暗叹气,责怪自家兄长凭白偷走这许多女子的芳心。一时间想得入神,浑没有半点出府寻宝的心思。

似她一般的,还有郭雄狮那棋道老师。此老近年来(蟹)经历种种不可思议,心有所感,不知从何处寻来纸笔,一有闲暇,便奋笔疾书,正在作一册《仙踪志异》。此刻得蒙上仙赐下灵气,心情大好,便又取出纸笔,一阵龙飞凤舞……

血妖送给众人的,非只一道混沌灵气那般简单,最宝贵的,还是其中携带的混沌元胎气息。有此印记傍身,等于得了这方天地的承认,只要在此界行事,无论修行斗法炼宝炼丹,都大占便宜。安期扬等敢深入这般绝域,就是仗了身上气息可削弱雷霆大半威能!

许听潮追上敖珊时,她正祭起玄元癸水旗,在漫天五­色­雷霆中缓缓凌空行走。旗上生出朵朵黑莲,每当有雷霆劈下,便转移至雷电落点,轻易挡下。虽说是来寻宝,她却有些漫不经心,明明从一处灵力动荡明显的矿脉上飞过,也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珊妹,怎的这般神不守舍,莫非是在想我?”

身旁虚空忽然传来许听潮的声音,敖珊顿时荣光焕发,继而把脸一板:“哪个想你了,人家是在想潮哥哥……哎呀,你怎的能破开虚空,挪移而来?!”

“你家潮哥哥得了那东西,自然要受这方天地眷顾,区区挪移虚空,又算得了什么?”

颇为得意的声音响起,许听潮从虚空中迈步而出,无视玄元癸水旗,笑嘻嘻地将敖珊揽在怀里,深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雷霆降下,也自行避开两人身旁十余丈!

被许听潮一吸,敖珊顿时浑身发烫,满脸晕红,捶了许听潮胸膛一下,嗔道:“找到娘亲的娃娃就是不一般,我那老实巴交的潮哥哥,什么时候也变成这等油嘴滑舌的登徒子了?”

许听潮一怔,忽然眯眼道:“有娘亲真好啊……”

敖珊只觉揽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猛然用力,许听潮却神思恍惚,仿佛当真沉浸在这片天地中,天地也似乎也在回应,陡然变得亲切柔和了。

“看,娘亲知道他的儿媳来了!”

酸涩甜蜜欣喜瞬间涌上心头,敖珊轻轻靠在许听潮胸前,良久不动……

众人这次寻宝,并未用去多少时间,最远的也就遁出数千里,大半日后,便全都喜滋滋地回到仙府。此处本为雷域中央,最珍贵的宝物,八成都在这附近生成,即便有戴德搜刮了数千年,众人依旧收获不小。

血妖将摩云翅和玄元斩魂刀抛给许听潮,便继续盘坐在­阴­阳五行池边修炼起来。

许听潮接过两宝,便拉了敖珊遁出,挥手将仙府收入体内,一个挪移消失在原地。

“潮哥哥,你怎的不把那镇府灵碑取回?”

“血妖更适合掌控仙府。他拿我拿,不都是一样么?”

“自然不一样!”

……

苍莽群山中,百余修士正埋头御器飞遁,五颜九­色­的遁光划破长空,惊得山间鸟兽仓皇失措!

“师兄,为何要将师门重地让与他人?”

这百余人,领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修为不过炼气境,身旁一柄赤红飞剑盘旋飞舞,拖出十余丈长的遁光。听得左后传来的质疑,老者一举手,众修齐都停下遁光,御器静立半空,目光看向老者,多有不服者。

老者也不言语,神­色­平淡地一个个看去,最后才收回目光,朗声道:“诸位师侄,是否也这般想法?”

此事不用多问,众人心意如何,早已写在脸上。

老者也并未期望有人回答,便又问道:“那青帝盟行事强横霸道,稍有不和,便刀剑相向!诸位师侄以为,若我等不先行退让,会是个什么结果?”

众人面­色­不禁白了几分,先前说话那人不甘心地反驳道:“师兄所虑,小弟如何不知?但就这般将门派基业拱手让人,实在,实在……”

后面的话定然十分难听,那人最终没有说出来,只重重一甩袖,侧目看天。

“忍一时之辱,换得门人弟子平安,又有何不可?基业失却,可以再创,若­性­命不存,便一切成空,悔之晚矣!诸位都是我元阳宗薪火,在师伯看来,远比那房舍灵脉之类的死物重要!”

众人听得这般说辞,虽依旧大为不满,却人人触动,心中怨气逐渐消解。

“且看此地!”

老者随手往脚下山头一指:“月前天地异变,处处灵气大增,便是这等荒山野岭,也都有如此品相上佳的灵脉,不比原先宗门那条逊­色­!只要花费些功夫,遁出青帝盟范围,何愁不能寻到一处洞天福地,作为我等安身立命之所?到得那时,便是东山再起,也非虚妄,何须为了这无谓之争而自毁前程?”

可不就是如此?如今天地灵气陡增二三十倍,各类灵物必然纷纷涌现,修行变得比之前容易不知多少,正如掌门所说,忍一时之气,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方为上上之策!

“咦?”

这些元阳宗修士正心绪激荡,虚空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咦,不禁被吓得脸­色­煞白……

二九零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三)

元阳宗百余修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虚空一阵晃动,一对璧人携手走出。男的一身黑衣,身罩玄黑披风,英俊得不像话,双目中隐有五­色­清光闪动。女的素白长裙,渲了些浅淡的紫­色­,看来好似柔弱娇俏,眉宇间却自有一番雍容,额头上更生了一对晶莹小角!

“化神前辈!”

“妖修!”

几声惊呼先后响起,那老者想要喝止,却已然来不及了,正想施礼觐见,就见那妖族女子皱眉道:“妖修怎的?岂不闻宇内有五仙,妖魔人神鬼,但凡生灵,只要踏上这修行路,都是一般!”

“大修士训诫得是!”

老者恭敬地施了一礼:“小老儿张文博,见过前辈、道友!门人无状,还请前辈海涵!”

眼前这对男女举止亲昵,张文博猜想两人应是一对道侣,且女子为妖修,那化身男子虽然看不出端倪,只怕也是一头化神境的大妖!自古人妖不两立,互相杀戮已成了惯例,奈何自身修为低微,尽管心中戒惧甚深,还是只得迎着头皮上前见礼。此人人老成­精­,可不相信那妖女口中“宇内有五仙,妖魔人神鬼”的说法!

这男女二人,自然就是许听潮和敖珊。

许听潮离了那雷霆绝域,一路挪移虚空赶来,足足过了一月,离阮清转世之地,仍旧还有大半路程,此界之广阔,未免让人咂舌!需知这挪移虚空之术,远非驾驭摩云翅飞遁能及,许听潮暗暗计算过,至少也是摩云翅的十倍!

这般接连挪移,未免枯燥,且一路行来,尽是穷山恶水,半个修士不见。方才正在虚空中穿行,突然见得这百余修士说话,不免多看了几眼,顿时发现了不同!

这些人似乎修行的是道门丹鼎派功法,修为低微者暂且不提,其中十多人丹田内都有一粒颜­色­各异的金丹,为首两人,丹田中却是两个婴儿!男子肚中生出这般物事,委实好笑,许听潮大奇,不禁轻咦出声,才让这些个修士察觉。

看出张文博的忐忑,许听潮收了灵目神通,笑道:“道友无须这般,小子只是觉得诸位修行的功法委实奇特,看来好像传承自我玄门丹鼎一脉,怎的忽然会在肚中修出婴儿来?”

“婴儿?”敖珊大感愕然,双目中白光一闪,往众修看去,目光最终停留在张文博和他身旁那青年修士的丹田上,突然丝毫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顷刻就双目流泪,捂着肚子倚在许听潮身上!

她倒是高兴了,张文博和那青年却被吓得半死!敖珊身具冰龙冰凤两种天地真灵神兽的血脉,真气中自带­阴­寒神通,这元阳宗两个头头被她一看,丹田中两个婴孩顿时手足冰凉,如坠冰窟,差点就溃散开来!其余修士也无不瑟瑟发抖,须发结霜!

这妖女仅仅一道目光,就差点让自身陨落,这般神通,委实骇人听闻!张文博和那青年哪里还敢将敖珊认做大修士?这妖女指不定也是头化神大妖假扮,专程跑来消遣!

其余元阳宗修士,见得掌门和长老的脸­色­都瞬间变得煞白,也是大生惧意,体内真气流转,纷纷祭起随身法器,一面戒备,一面将入体寒气缓缓驱除。

“诸位道友无须惊惧,珊妹修行功法特殊,让两位道友腹中婴儿损伤,实乃无心之举!”

许听潮满脸歉意,挥手拘来红青两道灵气,分别打入张文博和青年丹田,瞬间就让两人元婴伤势尽复,甚至略微长大了一圈。余者仅被敖珊目光随意瞟过,些许寒气入体,并无大碍,许听潮也就没有理会。

这般做法,让两人又惊又喜!惊的是眼前这英俊得不像话的化神前辈手段通天,若要灭杀自己等人,只怕弹弹手指就行!喜的是自家元婴被灵气灌注,修为便即大进,那青年甚至直接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敖珊依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文博和青年却顾不得这许多,诚惶诚恐地躬身行礼:“前辈大恩,晚辈二人粉身难报!”

张文博略略定神,顿时记起许听潮方才的问话,恭声道:“前辈可是从他处而来,怎会不知修行境界划分?”

许听潮不置可否,面上好奇不变,轻声道,“愿闻其详!”

张文博面露古怪,也不罗嗦,径直道:“我等修士,须得经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再往上,小老儿便不知晓了。”

言罢,此老面­色­极为尴尬,似乎正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

许听潮却并未露出轻视的神­色­,只诧异道:“这般境界划分,倒也奇特。张道友和令师弟,想来就是那元婴境!”看了看那十多个丹田中有各­色­金丹的修士,又道:“这些道友,应该是金丹境,嗯,筑基,炼气……”

目光落在那修为最低微的九十来人身上,许听潮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调侃道:“我只知修行共分八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合道之后,可飞升仙界,修成天仙,之后还有太乙,大罗,混元三境。这些个炼气境道友……”

许听潮收回目光,看看逐渐收敛了笑容的敖珊:“珊妹也是炼气境,修为离炼气大圆满尚且遥远。”

此言一出,张文博和那青年顿时哭笑不得,尤其是那九十来个“炼气”修士,目瞪口呆者有之,无地自容者有之,或苦笑连连,或满面憧憬……神­色­不一而足。

正在这时,筑基修士中一个士子打扮的修士御器上前,向许听潮恭敬施了一礼,道:“前辈所说,可是古法修真的境界划分?”

“你竟然知晓古法修真?”

也怪不得许听潮诧异,连张文博这元阳宗宗主都不清楚的事情,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竟然一口道出,未免惹人生疑。

“启禀前辈,晚辈曾无意拾得一枚残破的上古玉简,其中便有些许记载。请前辈过目”

这修士言罢,取出一枚裂纹中积满泥垢的黯淡,往其上打出一道法诀,再向许听潮推来。

“原来如此。”

许听潮接过一看,才面露恍然。忽然出现个听得懂自己话的人,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翻手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向那修士抛去。

“这件法器,便赠与你吧!”

这哪里是什么法器?分明就是一件品质上佳的法宝!休说那筑基修士,便是张文博和青年,都心动至极!他们的本命飞剑,品质哪里及得上此剑的一半?

尽管知晓面前这位前辈并非嗜杀之辈,且自称玄门中人,张文博却不敢露出半点贪念,见那修士兀自怔怔,赶紧沉声呵斥:“卜青,前辈赐下宝物,还不赶紧收下!”

卜青闻言,却面现惶恐,凌空向许听潮拜倒,颤声道:“前辈赐下这等贵重的法宝,晚辈,晚辈生受不起,还请前辈收回!”

他之所以站出来,未尝没有谋求一些好处的心思,但哪里想到许听潮会这般大方,出手就是一件顶阶法宝?休说自己一个小小筑基修士,便是金丹前辈,元婴老祖持有此物,也要招来无数觊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试问他如何敢接?因此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强忍心痛说出拒绝的话来,心中却连连呼唤,为何自己不是单独遇上这位前辈?这前辈收了自己呈上的玉简,却赐下这般珍贵的法宝,指不定旁人会把那玉简想成了不得的物事,其中记载了什么逆天功法!误会已生,拼死推拒法宝,还有一线生机,若当真收下,只怕死期就在当前!

卜青这般表现,再看旁人隐约流露的贪婪,以及他们手中法器,许听潮顿时了然。此界原本灵气匮乏,修真界哪里比得上自己出身的凤凰界,这样一柄自己随手炼制出来的法器飞剑,却硬生生被说成是法宝,且品质远超在场的金丹,元婴“高人”手中的“法宝”!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界修士修行异常艰难,为了寻得那渺茫大道,只怕经常发生杀人夺宝的事情!

想到此处,许听潮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怒火,仙府中血妖更是猛地睁开双眼,心中痛楚好似钢刀刮骨!

此界不应当是这样子的!

“许大哥……”

敖珊也感觉到许听潮心中的怒火悲愤,担忧地搀住他左手。

悲怒发于内而形于外,元阳宗众修霎时间只觉浑身寒气直冒,只当眼前这化神老怪脾­性­古怪,因卜青不肯收下他的馈赠,便要一怒杀人!

虽然心中恨极了卜青,想要出手将之斩杀,以平息眼前这老怪的怒火,奈何浑身真气早被禁锢,半点动弹不得,只能在面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那凌空跪倒的卜青,更是瑟瑟发抖,浑身冷汗雨点般淌下,瞬间浸湿了衣衫!

张文博和他那青年师弟空自焦急,却也照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敖珊见状,轻轻摇了摇许听潮。

许听潮顿时醒悟过,浑身气势收敛,面上神­色­转柔,对卜青道:“无须害怕,从今而后,此界不会再是这般样子了。”

卜青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

“收下吧!”

卜青面现挣扎,忽然向许许听潮拜了三拜,嘶声道:“请前辈收留晚辈做个端茶洒扫的杂役,否则晚辈绝不敢承接此宝!”

“杂役么……”

许听潮面露沉吟……

(借鉴了凡人流的设定,嘿嘿、、、)

二九一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四)

许听潮神游天外,那卜青却紧张至极,只为站出来接了一句话,就将自己弄到这般有进无退的境地!若这前辈不答应,自己有身怀巨宝的嫌疑,更试图叛门而出,攀附高枝,如何下场,可以想见!

敖珊也看出了卜青的窘境,眼珠转了几转,便又轻轻推了许听潮一下。

许听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卜青道:“也罢,此事因我而起,理当自我而终!你愿入我门下做个杂役,那便来吧!”

“谢过前辈!”

卜青闻言,如何不喜,当即大礼参拜!

许听潮却打出一道真气,将他扶起。

“你也不须灰心,想当年,我也不过一丹器房执役弟子。修行之事,重在自身!”

“卜青受教了!”

这修士,此刻可说是心花怒放,先前诸般哀求,不过为求保住­性­命,但听这前辈的说法,似乎还大有机会得修大道!于是双手捧了那飞剑,御器缓缓上前,又行了一礼,才恭敬地站到两人身后。

且不说这卜青,元阳宗众人,哪个不是心生羡慕?早知如此,自己也投到这位前辈门下做个杂役了!

“请前辈收留!大恩大德,小的必肝脑涂地,粉身以报!”

还当真就有人凌空屈膝跪了下来,神­色­之哀切,仿佛只要许听潮不答应,便活不下去了一般!此人还是个金丹修士!

“求前辈垂怜!”

“前辈慈悲啊!”

霎时间,半空乌压压地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张文博和他身边那青年,顿时面­色­铁青!就这么一小会儿,元阳宗大半弟子都跪在半空,个个神­色­悲戚,更有甚者,径直痛哭流涕!就算还在站立的,也大都极为意动,只是放不下面皮,跪地哀求罢了。身为元阳宗掌门长老,两人羞臊愤怒,可想而知!

休说这二人与元阳宗息息相关,便是许听潮和敖珊,心中怒火也是噌噌噌直往上窜!

“哼!你等当本人是开善堂的么?”

但凡跪倒的修士,无不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血来,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非只身受重创,大半都是被吓得冷汗直冒!

“寡廉鲜耻,见利忘义!本人要你等何用,养虎为患么?赶紧滚!”

这些个跪地哀求的修士,本就惊惧至极,听得一个“滚”字,顿时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御器四散遁走!他们却不知,方才听得一声冷哼,本源早已受损,从此之后,修为想要再进一步,除非寻得无上灵药,否则便是奢望!

片刻之后,元阳宗连同张文博,他身旁那青年,以及卜青,只剩下聊聊十余人!许听潮和敖珊兀自愤怒,元阳宗众人却个个羞愧无地,心若死灰!

“多谢前辈为元阳宗除此大患!”

张文博略略振作­精­神,恭敬地向许听潮一礼。

“你不恨我?”

许听潮目光灼灼,片刻不离张文博双眼。

张文博面­色­黯淡,却也不避让,径直和许听潮对视,凄然道:“小老儿有心重振元阳宗,奈何门人不肖。前辈之言,不啻当头­棒­喝,若当真想要依靠他们……”

此老看了看在天边惶惶如丧家之犬,正自四散消逝的遁光,回过头来,满面黯然嘲弄:“就算元阳宗当真能振兴,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分崩离析只在顷刻!”

“前辈所为,实乃一剂猛药,于本宗有莫大恩德!请受小老儿一拜!”

“请前辈受我等一拜!”

余者也跟随张文博拜倒,两人身后的卜青也不例外。

姑且不论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诚意,这般做法,倒是让许听潮和血妖心中悲愤痛恨减轻的少许,此界修士,也不见得尽数都堕落成那般模样,未尝没有解救。

血妖得了此界孕育的神魔躯壳,又被那躯壳的执念遁入元神,早将此界视为生身之母,是以才有之前见得元阳宗众修人伦道德败坏,心中怒火冲霄,此刻见得有人良知犹存,尚且顾及礼义廉耻,不免生出欣慰之感。许听潮与他本是一人,见得眼前元阳宗修士如此,神­色­也柔和大半。

“你等也不必谢我,重病不宜用猛药,你元阳宗此刻,早已元气大伤!”许听潮声音犹自冷淡,张文博想要说什么,却被他一瞪,生生咽回肚里。

“你元阳宗既有振奋之心,这五部法诀,就算做本人的补偿吧!你等若是敢以此为非作歹,本人定当亲自前来收回!”

言罢,许听潮屈指连弹,白黑青红黄五个拇指大的光团接连飞出,半点反应时间也不给张文博留,就接连飞入他眉心泥丸宫!

此老一怔,继而喜得须眉颤抖,只因脑中当真多了五部法诀,正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别名为金玄内甲功,小长春诀,春风化雨诀,离火策,坤壤诀,皆可修炼至化神境!且­精­微玄妙之处,半点不在顶阶功法之下!

元阳宗不过一小小的落魄宗门,张文博又如何知晓?却是他元阳宗,数千年前也为一绝顶大派,门中元阳大(蟹)法,便是正儿八经的顶阶功法。奈何世易时移,元阳宗衰落,此法也逐渐变得残缺不全。张文博修炼的便是这法门,因此五部法诀才入手,这老儿便觉出其价值,如何不心花怒放?

如今顶阶法诀在手,加之天地剧变,比起从前,修行容易了不知多少倍,何愁不能重现宗门昔日辉煌?之前的心灰意懒一扫而空,张文博只觉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能立时便大展身手一场!

其余元阳宗弟子,不知掌门为何这般模样,但想来定是天大的好事。当下无不庆幸自己方才的抉择,老掌门得了好处,无论如何也会想到门下弟子!

“前辈……”

张文博总算清醒过来,就要向正与卜青说话的许听潮大礼参拜,却被一道无形大力挡住。

许听潮赠予的五部法诀,不过这数十年来四处游荡,从陨落在他手上的修士手中所得,根本算不上多高深玄妙。虽然张文博视之为至宝,许听潮却不愿受他大礼,只对卜青道:“你可想清楚了?”

卜青片刻不曾犹豫,答道:“前辈于元阳宗有大恩,晚辈留下服侍,也属应当!”

许听潮本想劝他回去元阳宗,闻言也不再多说,反正仙府中多他一人也无妨,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便是敖琲也能轻松胜之,倒也无须太过担心。

此间事了,抖手将卜青收入仙府,许听潮便携了敖珊,打算遁入虚空,继续赶路。

张文博见状,赶紧呼道:“前辈且慢!”

“你还有何事?”

许听潮收了法术,侧头皱眉道。

“此处往西,便是青帝盟所辖。月前天地异变,那青帝借机突破化神境,成了炼虚修士,自号青木道祖!其门下十四弟子正四处张罗贺礼庆筵……”

张文博看了看敖珊,才继续道:“还请前辈多多留心!”

尽管没有明言,两人怎不知这老者的意思?许听潮冷哼一声:“区区炼虚,就敢自称道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道友好意,许某心领了,告辞!”

言罢,径直遁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

“潮哥哥,你当真不怕小妹被那青木道祖的徒儿掳了去?”

“这青帝盟并非什么好东西,它若敢乱来,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潮哥哥好威风!莫不是要做廓清环宇,整顿纲常这等扭转乾坤的大事?”

“我若不为,岂非不当人子?”

“咯咯……小妹就给你个机会,换了摩云翅带我飞遁吧!”

“甚好!”

虚空中话音才落,一团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团便即浮现,许听潮携了敖珊静立其上,放慢遁速,大摇大摆地往西方而去。

仙府中,众人被血妖忽然发怒弄得莫名其妙,一番询问,知晓了因由,不禁各自感叹。是以卜青才入得仙府,就被一只清光闪闪的大手捉住,带到­阴­阳五行池边!

陡然见得这许多修为高深莫测的“前辈”,卜青心中惊骇尚未平息,便又掀起狂澜!战战兢兢地躬身施礼,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到血妖身后站立,只在心中奇怪,前辈怎么忽然换了装束,连身上气息也变得这般­阴­冷,那美貌女妖又去了何处?

“你且过来!”

焦璐双眉一扬,冷声喝道。

卜青看了看血妖,只得了个冷脸:“焦师叔唤你,还不快去!”

这女子竟然还是前辈的师叔,那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卜青哪里还敢怠慢,恭敬地走到焦璐面前站好,不及施礼,就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原来焦璐不放心他的品­性­,径直对其施展了问心术!

半晌之后,焦璐才略一点头,收了法术,闭目不语。

卜青自然知晓方才经历了何事,尽管心中惊怒,却不敢半点表现出来,恭敬施礼过后,就要退回许听潮身边。

“小子别走!”

卜青心头一跳,转身看去,却是个方面环眼,身材壮硕的汉子!这汉子一身修为亦是深不可测,正对自己灼灼注视,好像见了什么稀奇至极的物事!

“前辈……”

疾步走到这汉子面前,卜青从脸上挤出个笑容。

“你且说说,男子怎生在肚里修出个婴儿来!”

“噗——”

仙府中,众人笑成一片,卜青却满脸哭丧,我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连金丹都不曾凝成,又怎知如何结婴?

……

许听潮和敖珊一路缓缓飞遁,只大半日,依旧行进了十余万里。一路上遇见的修士,丹田中有元婴的少,金丹稍多,数量最庞大的,还是筑基,炼气两境修士。

他们两人身上气息强横,旁的修士见了,也只慌不迭的避让,倒没有遇上被拦路打劫的事情,但一路行来,亲眼见到的修士间互相杀戮,争夺财货的事情,却足有数起!

正是因此,虽然路上处处山明水秀,许听潮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临近黄昏,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庞大的城池之前。只见城中央竖了一杆数百丈高的青­色­幡旗,上书:“东极青帝盟”……

二九二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五)

“东极?”

许听潮停下云头,敖珊眨眨眼睛,忽然一撇嘴。

可不是么,她和许听潮从那雷霆绝域赶来,接连不断地挪移虚空,也足足行了一个多月,大致算来,怕不下亿里路程!且那雷霆绝域也不是此界最东方,再往东而去,还有不知多广大的天地!而此处竟号称东极,未免好笑。

两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停在此城之前,自然早引得城中修士关注,奈何敖珊身上妖族特征太过明显,许听潮又赫然是“化神”修士,职守修士也不敢贸然上前招呼,正踟躇间,城中忽然遁来一道数十丈的青碧光芒!

这遁光瞬息来到许听潮和敖珊云头之前,露出个光头的胖大青袍中年人来。这大胖光头满脸堆笑,拱手道:“两位道友面生得紧,不知从何处而来,欲往何处去?”

敖珊奇怪地看了此人的光头几眼,一本正经道:“自来处来,往去处去。大师拦下我二人,不知意欲何为?”

这胖光头­干­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油光水滑的脑袋:“道友误会了耶,在下青十三,也算道门子弟,并非佛门秃驴,忝为这胭脂城城主。两位道友大驾光临,却是不能不亲自前来迎接!道友姿容绝俗,正合在蔽城小憩!”

敖珊闻言,不禁眼睛一亮,忽然掩嘴笑道:“道友做这胭脂城城主,却是不大妥当!”

“妥当,妥当!”青十三笑得好似一尊慈眉善目的弥勒佛,“道友却是不知,十三做了千多年城主,把个胭脂城整治得好生兴旺!两位道友,请到舍下小坐,十三自有薄礼奉上!”

“哼!”

这青十三只顾着与敖珊说话,许听潮早已心生不悦,闻言不禁冷哼一声,青十三顿时面­色­一白,旋即恢复常­色­,继续笑脸相迎。

“潮哥哥,咱们就去这胭脂城看看,好不好嘛?”

敖珊装模作样地撒娇,许听潮也顺势收敛了面上冰寒,但依旧对那青十三没有好脸­色­,鼻孔一抬,哼出两个字来:“带路!”

“请!请!”

青十三却好似半点不生气,面上笑容更盛,伸手肃客。

许听潮暗暗冷笑,收了云头,携着敖珊往城中落去,青十三从何处纵起遁光,他早已看得清楚,也不要人家“带路”了。

那青十三随后赶至,却被敖珊拦住:“你这宅院不错,暂且借给我和潮哥哥歇息,道友请另寻去处,恕不远送了!”

敖珊巧笑嫣然,说出的话却蛮不讲理,青十三依旧不生气,连道:“应该的,应该的。”当真喜滋滋地转身去了。

“这人脸皮真厚,只怕也是一头笑面虎!”敖珊这才眉头大皱,对许听潮道,“会不会是那青帝的第十三个徒弟?”

“十有**!”

“潮哥哥莫非还在扮吃醋,那人都已经走了……”

“珊妹无须逗我开心,这一路所见,你叫我如何笑得出来?”

敖珊这才收起一副俏皮的样子,柔声安慰道:“谁也不想过这般日日提心吊胆,此界灵气陡增十余倍,诸般灵物渐次丰富,修行环境大好,想来风气也会渐渐好转……此事急不来。”

许听潮点点头,敖珊高兴道:“陪我去买些胭脂水粉吧!”

“你将青十三的宅子要来,怎的一刻不停,就要离开?”

“等累了再回来也不迟!快些走,此城难得,我要给姐姐,鲤妹,沂儿,瑶琴玉箫,秦烟三位妹妹,还有几位长辈都准备些!”

许听潮被敖珊拉动,鼻间尽是各种脂粉香气萦绕,不禁啧啧称奇,此城当真不虚“胭脂”之名!

城中货物远比许听潮想象的丰富,除了胭脂水粉,还有­唇­彩,贴额,眉笔,珠钗,耳环,镯子,指环,链饰,衣裙,甚至还有修剪指甲的奇形小刀,涂抹指甲的彩­色­油脂,补气养颜的丹药,膳食,灵酿,以及专替女子打扮的妆楼……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且店中尽是些长相俊美的男女修士在经营,看得许听潮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敖珊却神采奕奕双目放光!

一开始,两人并不知晓此间货物都需要晶石来购买,只好拿出许听潮随手炼制的法器丹药来换,但往往随便出手一件,就能将人家整个小店盘下,店主舍不得这般豪阔的金主,又不敢当真吞没他们的宝物,便指点两人前往城中大商号,将宝物兑换成晶石。

两人行径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自然尽数落入那青十三眼里。每回听得禀报,这光头胖子面上总要心花怒放地笑上几声,却把报讯之人吓得半死!

如此两日后,青十三终于取出四枚灵气逼人的青叶,一一捏碎……

“十三郎,究竟有何重要的事情,非得把哥哥们叫来?你不知大庆在即,哥哥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吗?哪个像你这般清闲!”

说话之人自称兄长,却是个高不及五尺的矮子,身材瘦瘦小小,怕是青十三的肚皮都能将他装下。

即便体型上大占上风,青十三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弓腰驼背,深施一礼,亮晃晃的脑门凑到这矮子面前:“十三见过五哥,若非有天大的事情,小弟也不敢劳动诸位兄长!大哥,四哥,五哥,七姐,请坐,且听小弟慢慢道来……”

“元婴大圆满的美貌妖蛟女子,身具冰龙冰凤两种真灵血脉,且­精­纯得不可思议,此话当真?”

那被青十三称作大哥的,是个危服高冠,大袖飘飘的三十许男人,名字唤作青一,听得青十三说完,便抢在那矮子老五之前说话,甚至激动得站起身来!

“十三怎敢欺瞒兄长?此瓶中便是小弟这数日收集的那妖女气息!”

青十三取出一个寒气蒙蒙的白­色­玉瓶,抛向青一。

“大哥,快快查验一番!”矮子老五急得抓耳挠腮,连连催促。

青一顾不得理他,伸手接住玉瓶,又取出个符文密布的青碧灵盘,从瓶中摄出一团翻涌的白雾!

这白雾方才脱离瓶口,就化作一对交缠的龙凤,隐隐发出龙吟凤鸣,各自口喷寒气,顷刻让青一手上结满冰霜!并趁青一动作凝滞的片刻,双双往门口飞遁!

“竟然当真这般­精­纯!”

除去青十三,其余三男一女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眼见那白­色­龙凤就要遁出门口,青一冷哼一声,手中青­色­法盘上陡然­射­出一道翠碧光华,将两兽摄住,顷刻扯回盘中!此法盘顿时碧­色­光华大作,不旋踵便咔嚓一声破碎掉,只余龙凤盘旋翱翔!

宝物被毁,青一不怒反笑,挥手将龙凤重新收入玉瓶,才对青十三赞道:“好好好!此次师尊晋阶炼虚,我等献上的贺礼,必为第一!此事十三郎当居首功!”

青十三赶紧推辞:“若无诸位兄长赶来相助,十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二妖离去,顶多就是通风报信,如何好居首功?”

此话听得青一等人心情大畅,当下也不再多说,只凝重道:“与这妖女在一起那化神妖修当真如此厉害?”

青十三尴尬一笑,摸摸亮晃晃的光头:“实不相瞒,十三被那老妖瞪了一眼,便通体发寒,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只好拼命地笑,免得惹怒于他,落个呜呼哀哉的下场,嘿嘿……”

“十三郎当真好没出息!”矮子老五面露不屑,“师尊如今晋阶炼虚,方圆百万里的元神老妖,哪个不是俯首臣称,乖乖送来族中美貌女修,供师尊享用?区区一个化神境的妖修,还敢动你不成?”

“五哥教训得是!”青十三有些哭丧,“那老妖还真就是不知从哪个旮旯蹦出来的愣头青,居然连购买胭脂水粉须得花费晶石都不知晓!若发起疯来,十三这二百来斤,说不定就要交待在他手里!”

“十三,在那妖修面前,你当真半点反抗的心思也生不出?”

五人中唯一的女子秀美微蹙,面露关切。

“七姐,十三是个要面子的人,若非在诸位兄长面前,怎肯将这等丑事说出?”青十三一副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道,“可千万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放心吧,三位兄长和七姐定会替你保密!”

青七嗔怪地瞪了青十三一眼,才侧头对身侧的青一道:“夫君,你看该如何处置?”

青一捻须沉吟一阵,方才缓缓开口:“十三郎修为并不逊­色­我等多少,他都觉得那妖修极其危险,不如直接将此事上报师尊,请他人家定夺。虽说功劳会少些,但胜在稳妥。四弟五弟,十三郎,你们觉得如何?”

“就按大哥说的办!”青十三点头不迭,那矮子老五也大为赞同,“我等好不容易修炼至化神,如今天地异变,灵气大增,可说寿元无穷无尽,且师尊也晋阶炼虚,正有享不尽的福分,委实不用冒这等凶险!”

青四生­性­沉默寡言,此刻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为兄这就给师尊传讯!”

言罢,青一取出一枚青叶,形制大小与之前青十三取出的一般无二,只是其上灵气更加惊人!

……

青十三府邸中,许听潮闭目盘膝而坐,似乎正自炼气,却忽然面露冷笑。

钧天仙府,­阴­阳五行池上的图像好似海市蜃楼,众人围坐,将青一五人的商议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敖珊等女修面­色­不悦,安期扬等却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就冲将出去,与青帝盟大战一场!这莽汉瞥见焦璐正神­色­不善地瞪视自己,赶紧­干­笑一声,道:“为这等人置气,委实不值……珊丫头,你不是说买了不少好东西么,赶紧拿出来给师叔看!”

“东西是有,可惜都不是师叔能用的。”敖珊嘻嘻一笑,接连往外掏出零零碎碎的胭脂水粉,珠玉环佩诸多物事,尽是女儿家使用的东西。安期扬顿时闹了个脸红脖子粗,趁众女满面欣喜,叽叽喳喳地分配时,悄悄溜掉了……

“晦气!这丫头当真可恶,莫不是专程来消遣我这老实巴交的师叔?”

“安期老儿,你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丫头早说过外面这座大成名唤胭脂,又能有什么好货?”

“好个郭朝明,怎不早些提点我?”

“老夫为何要跟你说,哈哈……”

二九三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六)

安期扬想要和众女共分胭脂水粉的事情,一时间沦为笑柄,就连秦烟秦楚姐弟和郭雄狮铁黑虎见着他,也会不自禁地抿嘴龇牙,弄得这粗豪汉子只要在仙府中见着人,就掩面而走!

唯一不敢取笑他的,就只卜青和郭雄狮那棋道老师。这两人在仙府中,都算得上边缘人士,一来二往,正好搅和了在一起。

卜青和这老头初次交谈,还闹了不少笑话。

在仙府中见多了修为高深的前辈,便是个两三岁的­奶­孩子敖琲,也能轻松将自己放倒,卜青便生出府中尽是高人的错觉。且仙府中种来当做盆景观赏的花草,他侥幸认得其中一种唤作“紫心兰”的灵花。初见时,被这株兰草的药龄吓了个半死,足足对其流了数个时辰的口水!好在他还有些理智,知晓这紫心兰即便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也不能擅自采摘,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此事恰好被正在附近亭台中著书的老者看在眼里,此老见这位仙师可怜,便稍稍提点了两句,说是与其在此处“观赏”兰草,还不如到­阴­阳五行池边打坐修炼,因为池中散逸出来的灵气,掺杂了少许仙灵之气。

卜青乃修行中人,最终目的便是破碎虚空,飞升仙界,成为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的仙人,如何不知晓仙灵之气是何物?仙界真仙吐纳呼吸的灵气啊,如今竟然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卜青一颗心差点就从嗓子眼儿跳出,还算英俊的方脸仿佛充了­鸡­血!

半晌之后,总算平静下来,又患得患失地问老者,自己去那­阴­阳五行池边修行,会不会招人厌烦?老者笑呵呵地回答不会,只要不打扰到旁人,随便你修行多久都行。

卜青大喜过望,当即就向眼前这看不出深浅的“前辈高人”拜了三拜!这般行径,却将老者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也跪倒在地,说自己不过一介凡人,是被郭上仙请来教授他围棋的,如今年岁七十有三,说不定还没仙师你大。卜青一听,有些瞠目结舌,凡人也能住进这等无上至宝一般的仙府?

老者闻言,却有些不高兴了,说凡人为何就不能住进来?老夫不仅在府中小住了将近两年,还得蒙郭上仙赐下一截万载空青,从此无病无痛,筋骨强健好似壮年,且寿有万载!

卜青一听,乖乖了不得,万载空青什么宝物,竟能让一介凡人都拥有如此悠长的寿元?需知天地异变之前,化神修士也不过能活四五千年!当下好生服侍了老者一回,把这老头弄得一惊一乍,坐立不安,最终受不得卜青软磨硬泡,便将万载空青的优劣说了,还语重心长地劝诫,小伙子有机缘踏上仙道,须得好生珍惜,切不可自毁前程。

其实听说服食了万载空青后,虽说能延寿万余年,自身修为却不能寸进时,卜青便绝了念想。如今得蒙许前辈收留,有仙灵之气供自己修行,要是再去吃那万载空青,岂非愚不可及?当然,他也将此事暗暗记下,若将来寿元将近,修为又无成就,就向许前辈求取一截万载空青。

知晓此老虽为凡人,但见识远非自己所能比拟,卜青便虚心请教起来。这老儿在仙府中,除了郭雄狮每天都会来找他弈棋,便几乎没人与他说话,早就憋闷坏了,见卜青这般虚心求教,正好自己也在著述《仙踪志异》一书,便拿来炫耀。

卜青接过一读,顿时被骇得不轻!原来这《仙踪志异》,是此老以游记形式写出,从他郭雄狮如何上门请教棋艺,然后被“邀请”同行,到大夏承天城道儒大战,数百元神,也即是化神修士斗成一团,再到融灵道中许听潮机巧附身,混入九脉­阴­龙炼尸大阵,历尽艰险,最终遁入巨人界,郭朝明除毒龙,栾凌真收佳徒,直至太虚一击破开虚空,许听潮驾驭仙府遁入雷霆绝域,谋算斩杀那虚境老怪戴德,最后便是血妖得神魔之躯和混沌元胎,为此界生灵开辟一条登仙长生的康庄大道……

如此种种,直看得卜青心摇神驰,总算对自己究竟找了什么样的靠山,有些大致的了解。惊骇过后,便是踌躇满志,热血沸腾!

卜青掩卷长叹,正要和老者说话,却发现此老正专心致志地和郭朝明弈棋,当下只能强忍心中涌动。直到郭朝明尽兴离去,才硬拉着老者,要拜他做兄长!

老者推辞不得,只得认了这个仙师义弟,互通姓名年齿,老者姓王名远山,今年七十有三,为兄,卜青五十一,为弟。

王远山有了义弟,心情大好,时常让其用飞剑载了自己,在仙府中四处游玩,两人见过禁制中无边无际的药园,凶险无比的藏经阁,神秘莫测的宝库,珍禽异兽偶尔现身在边缘现身的灵兽苑,甚至还在那刻了宪章的大殿中,与被囚禁的虚境青鸾女子说过话……

短短月许,卜青见了太多不可思议,时常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直到被血妖唤去,着他照顾众人捉来,用完后犹自剩余的雷灵子,数次被电得只剩半条命,才醒悟此事并非南柯一梦。

但那雷灵子委实太过厉害,指不定哪次众位前辈救援不及,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

混沌元胎被仙府吞噬,众人只好将雷灵子放养在隔壁一间大殿中,虽然布下了阵法禁制,奈何那些个雷灵子委实太过诡异,经常莫名其妙地逃逸出来,需要有人专门负责将其捉回。众人开始还饶有兴致,次数一多,便心生厌烦,卜青这毛遂自荐的杂役,正好拿来担当这差事。奈何他修为低微,也不擅长遁术,只有被雷灵子戏弄的份。

陶万淳看不过去,用自己从雷霆绝域中拾来的灵矿,为他炼制了一双霹雳震光靴,一面霹雳宝鉴,才勉强胜任了这项折磨人的差事。

正当卜青在仙府中疲于奔命的时候,那光头胖子青十三忽然找上门来,双手捧了两张鎏金青底的请帖,未语先笑成弥勒佛:“蔽师青木道祖月前晋阶炼虚,青帝盟将在下月十八大摆筵席,两位道友适逢其会,何不前往一观,正可结识些同道。”

许听潮并未去接请帖,敖珊也怀疑道:“青十三,你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今日却忽然上门,请我和潮哥哥赴你那师傅的庆筵……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青十三心头一跳,面上笑容却更盛了几分:“道友说笑了,这数日来,您一直和尊夫在城中四处玩耍,如此琴瑟和鸣,在下半途找上门去,岂非大煞风景?”

“你倒也识趣。”敖珊闻言,面上微微一红,继而又叼难道,“怎么你此刻不怕打扰我们了?”

青十三连连赔笑:“在下情非得已,师尊庆筵在即,实在不能拖延,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来请,还望两位道友多多包涵!”

“也罢,算你有理!”

敖珊伸手将青十三手中的两张请帖摄到面前,却被许听潮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住,指间还布满真气,仿佛请帖上有什么脏东西,生怕被其沾到肌肤上。

“你可以走了!”

许听潮的话好似深冬寒冰,青十三听在耳中,不自禁地打了寒战!

尽管如此,这光头胖子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勉强挤出个笑容,翻手取出三个玉盒,用真气凌空托了,往许听潮推去:“在下这数日都不曾来拜见,其实也在为这三件物事奔走,请两位道友笑纳!”

许听潮默不作声地将三个玉盒收了,淡淡看着青十三,目光愈发冰冷。

青十三尴尬一笑,摸摸油晃晃的脑袋,道声“告辞”,便匆忙走了。

敖珊满脸古怪地看着许听潮,轻轻摇了他一下:“那青胖子送的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许听潮一笑,袖袍一拂,三个玉盒就出现敖珊面前一字排开。敖珊屈指连弹:“薜萝香,龙涎香……”

最后一个玉盒中的香料,敖珊却没有说出来,反而闹了个粉面通红,对许听潮咬牙切齿:“你故意的是不是?登徒子,尽想些坏事情!”

许听潮莫名其妙,侧目往那香料上一瞟,只见其­色­粉红,闻来令人气血浮动,顿时好不尴尬!

“果然是这样!你这登徒子!”

敖珊龇牙冲了上来,纤纤玉指上灌注真气,狠狠掐住许听潮腰间软(蟹)­肉­!

许听潮顿时满面苦楚——那粉红香料,名唤大梦温香,乃床(蟹)第间调(蟹)情之物……

青十三从自家宅邸走出老远,才愁眉苦脸地摸摸光头,懊恼道:“这两个祖宗也不知什么来头,大哥传讯,师尊数日不回,一回就是劈头盖脸地臭骂!他-­奶­-­奶­的,这等低三下四的事情,也只有我十三郎来做!贺礼也还要重新筹备,好不容易弄来那蝶女,却是无福消受了……咦?”

这光头胖子正自抱怨,就见得自家府邸方向腾起一朵五­色­氤氲地清光云气,疏忽远去,顿时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走得好,走得好!再也不用伺候两个小祖宗了!”

……

许听潮恨极了那胖子青十三,送什么不好,偏生要送那煞风景的大梦温香!弄得自家珊妹赌气,与她说话也不理会,只拿恶狠狠的白眼来瞅。

不过,她却并未将那香料扔掉,反倒是贴上十余张符箓,好生收藏,说是替自己保管……

一路想入非非,许听潮驾云缓缓而行,终于在那青木道祖庆筵前一天赶至青帝盟驻地,远远只见一株千丈高的巨木参天而立,树­干­怕不下百丈粗,树冠亭亭如盖,足足伸展出数百丈方圆!

许听潮停了云头,眯眼观看,面上忽然露出冷笑,脚下云头再动,迎上树下腾起的几道青碧遁光!

二九四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七)

“两位小友远道而来,老夫不曾远迎,赎罪,赎罪!”

来者共有四人,说话这青袍男子自称老夫,看皮相却年轻得紧,大概二十五九岁,身穿一袭微光闪烁的青袍,剑眉星目,赫然是个风(蟹)流佳公子!

许听潮上下打量了此人一阵,才忽然轻笑一声:“可是青木道祖当面?”

“旁人吹捧之词,若真个当真,岂非贻笑于方家?小友看得起老夫,呼一声‘青兄’便可!”

这人正是那自封为青木道祖的东极青帝,也不知为何,竟对许听潮和敖珊这般客气,连两人故意轻视傲慢,也半点不生气。如此一来,许听潮和敖珊反倒不好借机发作。

青帝说完,见两人还是没有反应,便又笑道:“老夫已备下薄酒,两位小友旅途劳顿,何不同去小酌一杯,以解困乏?”

“不必了!”许听潮毫不客气地拒绝,“但有片瓦遮顶,许某与珊妹便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青帝还没什么,他身后两男一女却齐齐变­色­!这三人,其一宽袍大袖,正是那青一,另一个男子,乃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最后那女子身着青­色­宫装,眉目间颇具威仪,正是青帝的另外两个弟子,青三和青二!

“既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两位休息。”青帝回头瞪了三个弟子一眼,才柔声道,“老三,带两位小友前往迎宾楼!”

“是!”

尽管面上神­色­万般不甘,青三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对许听潮和敖珊道:“两位,请!”

许听潮略一点头,携了敖珊,与这老者去了,再也不曾正视青帝一眼。

青一和青二气得浑身发抖,青帝却面带微笑,直到三人落下遁光,身影隐没在那参天巨树下的阁楼群中。

“师尊,弟子不解!”

“何止是你不解,为师也弄不懂啊……”青帝忽然抬手揉了揉太阳|­茓­,“老大,你可知东极以东,都是什么地方?”

“我东极不过是人族生存繁衍的最东方罢了,弟子曾在典籍上看过,再往东方,便是灵气匮乏至极的群山荒原,其广阔只怕不下几千万里!但如今天地异变,这些地方却尽成了修行宝地,灵脉处处可见,品质上上的也不在少数!”

“也难为你了。”青帝赞许地看了青一一眼,面上神情逐渐变得恍惚,缓声道,“东极往东亿里之外,有一处广阔无际的雷霆绝域,将此界一分两半!”

青一和青二闻言,不禁骇然失­色­!

“此域凶险至极,便是以为师此刻的修为,贸然闯入,也只陨落一个下场!故老相传,这绝地东方,乃是妖族的天下,群妖皆归天妖殿统属,其中多有天地真灵神兽。妖族­性­命悠长,天妖殿中不知有多少积年老怪隐修,借此次天地剧变,突破晋升虚境的不知凡几……”

青帝将话说得如此明显,青一和青二如何还不明白,齐齐惊呼道:“师尊可是怀疑方才那两人……自天妖殿而来?”

“若非如此,那蛟龙女修如何会有这般纯净的真灵血脉?只是就算那雷域消失,他们又如何这般快就到得东极?想不通,想不通……”

青一和青二面面相觑,如果方才那两人当真自天妖殿而来,事情就绝对不简单!试问一化神老妖带了个元婴大圆满的妖女,都能如此快地赶到,更何况虚境大妖?就算这等妖族老怪是方才晋阶,须得稳固境界,只怕大举来犯也为时不远!自家师尊晋阶后,不就只闭关了月许么?

“老大,老二,你们可知为何为师只以数字为你等取名?”

青一青二陡然听闻此言,无不面­色­煞白,各自眼神闪烁,却最终什么举动也无。

“为师也不瞒你们,在你二人之前,尚有十七个青一,十七个青二,他们与我名为师徒,实则无异于培炼的延寿灵药,每当寿元将近,为师便会摄取其一,虽然不过能得其寿数的十之三四,也足以苟延残喘数万年。”

“为师其实很怕死,怕得要命,所以才会行此恶毒手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都说虎毒不食子,为师却生生吞吃了自家上百个孩儿……”

青帝说到此处,已是浑身瑟瑟发抖,面­色­也不比青一青二两人好多少,原本挺直的脊梁也颓然坍塌,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青一青二面面相觑,只见青帝背在背后的双手使劲绞缠,暗红的血液汩汩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衫!风中也有水珠飘落,在阳光下闪烁,往地面坠去。

“……这数万年来,为师根本不敢一刻安睡,倘若入梦,便会见到他们携带满身怨毒前来讨债!”

“为师累了……”

说到此处,青一青二身躯中陡然飞出两道生机勃勃的青蒙蒙光团,没入青帝背心!

“再也不会做这等歹毒之事!”

言罢,背后手指轻弹,两片青叶飘出,停在青一青二面前。青帝身躯却忽然溃散,顷刻消失不见。

青一面­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一把将那青叶捉在手中,沉入神念查探,旋即面露惊喜!正细细研读叶中记载的法门,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

“二妹……”

此话才出口,青一面­色­就变得极其复杂,蓦然长叹一声:“你我斗了两千年,这便罢手吧!”

“大哥,呜……”

青二一声呼唤,便忍不住嚎啕大哭,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膝,满头青丝凌乱,哪里还有方才铁娘子的威仪样?

青一默默陪伴在旁,只轻轻递过去一方锦帕……

良久之后,哭声止歇,青二站起身来,背过身子整理了仪容,才转过身来,双目泛红地问道:“大哥,你说师……他当真悔悟了么?”

“或许吧。”青一侧头看了看远处那参天巨树,只见其上仿佛有数不尽的冤魂嘶吼咆哮,“如今天地灵气陡增数十倍,我等化神修士尚且寿元无尽,更休提师尊已然晋阶炼虚,实在不必再对我等起歹心。且天妖殿可能来犯,师尊也需足够的人手相助……”

青一忽然摇摇头,苦笑道:“二妹,此事你怎会不知,又何必来问我?”

“我也累了……”青二伸手轻捋额前乱发,“此间事了,小妹与他便两不相欠,打算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隐居不出!大哥,你呢?”

“为兄纵然有心,只怕师尊也不会答应……”青一才说出口,便岔开话题,“还是十三郎看得明白啊,这千多年来一直装疯卖傻,流连花丛……罢了罢了,还说他做什么?二妹,你若有此心,还需早做准备!”

青二闻言,默然不语,片刻后才勉强笑道:“多谢大哥提点,小妹省得。”

“二妹还是姓不过为兄。”青一面露苦笑,“若二妹当真达成心愿,老九,老十,十二弟,为兄自会代为照拂,若他们也生出隐逸之心,为兄也定代为奔走谋划!”

“如此,多谢大哥了!”

青二裣衽一礼,这回倒是真心诚意。

“你我兄妹,何须如此多礼。”青一伸手虚扶,忽然又是一叹,“只可惜了三弟……”

青二闻言,亦是默不作声。

……

青三愣着一张脸,带了许听潮和敖珊,在鳞次栉比的阁楼群中穿梭。

敖珊好奇地左右打量一阵,便不屑地撇撇嘴,悄声对许听潮道:“那青帝老儿怎的如此夹着尾巴做人?害得我们想找机会发作都不成!对了,明天庆筵,他来敬酒的时候,我拿杯子泼他一脸如何!”

许听潮看看两眼放光盯着自己的敖珊,又瞥了前方似乎毫无察觉的青三一眼,嘴角忽然一翘:“珊妹此计大妙!青帝既然自称道祖,唾面自­干­这等事情,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敖珊得了赞叹,顿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太阳赶紧落山,明日早些到来!

“前面便是迎宾楼,两位自便,告辞!”

青三忽然停住脚步,伸手一指前方影影绰绰的阁楼群,便一甩袖袍,转身而去。

许听潮和敖珊也不生气,相视一笑,携手而前,随便寻了一处看得顺眼的阁楼住下。

一转眼便是黄昏。

又有五个气势不凡的男女被那青三领至此处。

这一回,青三却不曾径直离去,而是带了五人,往许听潮和敖珊住下阁楼而来。

方才走近,阁楼大门便自行打开,九人对视一眼,个个面露喜­色­,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鱼贯步入门中。

许听潮和敖珊早已坐在大堂主位,也不起身相迎,只神­色­淡然地看着几人。

九人中那赤衫老者见得许听潮身旁的敖珊,脸上瞬间布满骇然惊喜,上前恭敬施礼道:“小蛟汲熠,见过真龙大人!”

敖珊满脸古怪地打量了老者几眼,才皱眉道:“你本体为火蛟,怎会姓汲?”

听得此言,老者面上神­色­已然尽数转为狂喜,恭声道:“启禀大人,小蛟祖上曾与炎氏联姻,传承数万年,族中便有许多蛟龙传承了火蛟血脉。”

“原来如此!”敖珊恍然,又道,“你等到此,所为何事?”

二九五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八)

“大人,小蛟与诸位道友前来,实乃迫不得已!”汲熠神­色­悲切地施了一礼,才直起身,并未述说缘由,而是患得患失地问道,“不知大人和这位道友,可是自天妖殿而来?”

“天妖殿?”敖珊满脸疑惑,继而一本正经道,“本宫乃东海龙宫公主,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妖殿!”

许听潮见九人齐齐傻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敖珊这丫头,被眼前这元神火蛟问住,硬要扳回场子来,东海龙宫在凤凰界,与巨人界尚且隔了一个鬼车界,九人如何知晓东海龙宫是个什么路数?

她倒是不担心此界还有个东海龙宫,似这等出名的势力,仙府中一众长辈早就找卜青问得清楚了,东极青帝盟算一个,往西跨过大海,只有太玄殿、昭华宫、木仙庵、净火宗、拜月神教、­阴­魔宗九家,分属道佛魔,尽是人族宗派。

其余五个元神,见那火蛟汲熠认出敖珊乃是一头真龙时,尚且喜不自抑,此刻愣神过后,就是极其失望。

“公主,我等之事非同小可,但凡参与,必定关乎身家­性­命。”汲熠面上火热早已消失不见,只神­色­凝重地沉声道,“是以东海龙宫实力如何,还请详细告知!”

“这个自然,你等且听好了!”敖珊亦是正­色­,“我龙宫据有东海,物产富足,英才辈出,如今有元……化神真龙七十八人,化神妖修三十一人,族中敖宏老祖,更是晋阶虚境万余年!化神以下,不说也罢,诸位可还满意?”

九人如何能不满意?听到敖珊说出化神真龙七十八人,他们便心血上涌,差点晕了过去!真龙啊,这等天地真灵,竟然有将近八十头修至化神境!那族中世代相传的天妖殿,只怕也没有这般大的手笔!且不提真龙,便是那三十一名化神大妖赶来,也足以成事了!几人心神激荡,只顾着点头不迭,根本不曾注意到敖珊的口误。

“只不过……”

见敖珊蹙眉,九人心中齐齐咯噔一声!

“龙宫距此地极其遥远,只怕来不及援助诸位了。”

敖珊满脸惋惜,九人却都笑了,汲熠轻松道:“公主有此心,我等九人感激不尽,怎好再催促大人们行事?”

本以为这些个家伙听了会急得团团转,不想竟然是这般结果,敖珊正自气闷,许听潮却伸手往大堂后侧角落一捞,凭空摄出一枚灵光闪闪的青叶来!

九人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青三满脸狰狞:“好好好,老贼既然查知我等谋算,只怕已布下天罗地网!诸位道友,青帝老贼为人如何,你等最是清楚不过,如今舍命一搏,尚有一线生机!如何决断,悉听尊便!”

“事已至此,我等还有退路么?”一个浑身玄甲的大汉满脸懊恼,“我怎会昏了头,跟你胡闹!”

旁人不说话,但个个面上­阴­晴不定,显然也是一般想法。青三却不以为意,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由不得五个老妖不出力!因此只向许听潮和敖珊一抱拳:“青帝老贼知晓此事,定然也不会放过两位道友,何不与我等共谋大事?”

敖珊面露奇怪:“我和潮哥哥为何要与你们一起?”

青三不禁神­色­一滞,正待劝解,敖珊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你们有这功夫丧气懊恼,不如求一求我家潮哥哥!”

“请潮道友垂怜,相助我等!”

青三竟半点不犹豫,径直向许听潮一揖到底!

敖珊面上一红,怒道:“什么潮道友?潮哥哥姓许!”

“请许道友相助我等!”

这回却是九人齐齐躬身施礼,他们早已看出,许听潮修炼的,乃是正宗的玄门功法,且眼前这龙族公主都对其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想来定有过人之处,来头亦是不小。

待九人施礼毕,许听潮才淡然问道:“你们且说说,这青帝究竟有何可恨之处,诸位非得除之而后快?”

闻言,青十三便将青帝以自家徒儿为鼎炉,培炼延寿密丹,先后谋害弟子百余的事情说了。汲熠五人也都齐齐作证,还顺带哀声诉苦,说这老贼如何欺凌方圆百万里的妖族。

许听潮和敖珊浑身发寒,总算知晓来时所见那巨树为何会有­阴­煞怨气附体,且正午大日煌煌,亦不能让其衰弱半点!

“这等狼心狗肺的畜生,如何配活在世上!许大哥,定要让他形神俱灭!”

许听潮也是面­色­铁青,沉声道:“此人该杀!”

仙府中众人也早通过­阴­阳五行池,将这话听在耳中,哪个不是心里凉飕飕的?秦烟等­性­情柔弱的,脸­色­已然煞白!

“吾曾闻,大荒之年,有百姓易子而食,孰料今日竟亲眼目睹虚境高人亦行此惨事!青帝此獠,当斩!”

陶万淳神­色­激愤,安期扬却径直跳将起来,喝道:“许师侄,放我出去,一拳将这老畜生打个粉碎!”

“坐下!”

血妖尚未开口,陶万淳便瞠目呵斥:“青帝已然晋阶虚境,如何能够力敌?你看这九人,身上煞气隐现,修到这般境界,想来也是双手沾满血腥,并非良善之辈!虽说环境使然,情有可原,但也是可恨!他们既已谋算那青帝,我等从旁助之可也,无须拿身家­性­命试险!”

“陶师兄所言,方为上策!”

焦璐出声赞同,钟离晚秋等也纷纷点头,安期扬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缓缓坐回原位。

“安期师叔,明日起事,小侄缠住那青帝,还请师叔施展神通,将此树连根拔起!”

血妖伸手一指,­阴­阳五行池上的图像便换回之前显示的那千丈巨树。

“好!这等力气活,最合师叔口味!”

安期扬这才心情大畅,面露兴奋。

……

仙府外,阁楼中,青三汲熠九人见许听潮和敖珊的表情,便知此事成了,当下上前邀约道:“两位道友,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动手吧!”

“何须如此仓促?”许听潮将手中青叶捏碎,“此物不过许某捏造,青帝老儿并不知我等谋划。”

被戏弄了一番,九人不怒反惊,那青叶上分明就是青帝的气息,眼前这姓许的究竟如何做到?

(汗颜,2000、、、、、)

二九六东极青帝称道祖,四方来客贺纷纷(九)

是日,天清气朗,宾客咸集。

方圆百万里之内的五大妖王,大小宗派,青帝盟上下,齐齐为贺。

那参天巨树周围,有形如­阴­阳爻的白云布成九十四卦,云上置青玉长案,山珍海味,鲜果灵酿错落案上,四方宾客据案而坐。

一朵白云环树而生,略略高出周围九十四卦。青帝一袭崭新青袍,坐于巨树之南的云端,十四弟子按长幼分两排端坐其后,许听潮和敖珊略略靠前,并排坐于青帝左后侧。

数千美貌的妙龄女修往来穿梭,添酒加菜,好不热闹!

九十四卦缓缓而动,每一卦与青帝正面相对,其上修士必定起身,献祝词贺礼,青帝皆一一回应。

如此纷纷攘攘,一直闹到正午,四方宾客方才尽数献礼毕。青帝十四个弟子离案,并排站于前,青一献上­阴­灵花三株,青二献乙木灵髓一盒,两人回列,便轮到青三。

青三手捧装帧­精­美华丽的檀木宝盒,上前祝道:“弟子青三,祝恩师大道长存,千秋鼎盛,特进献玄冥真水一瓶!”

“好!”

青帝状甚欢愉,伸手来接青三捧上的檀木宝盒,眼看就要手指就要触到,却忽然方向一变,捉住青三手腕。

“老三,这千多年来,青帝盟大小事务皆由你一手处置,说一句劳苦功高亦不为过,为师时刻铭记于心,庆筵之后,必有厚赐!”

被捉住手腕的瞬间,青三就变了脸­色­!原来一道强横的真气自青帝手心传出,瞬息钻入自己丹田,顷刻就将自身真气尽数镇压!知晓事败,青帝却不欲在庆筵上闹开,青三犹自惨笑,手中檀木宝盒轰然爆开!一道炽白利芒往青帝当胸刺去!

巨响才起,数万宾客便即大乱!

“逆徒,竟敢­阴­谋弑师,今日留你不得!”

青帝颜面扫地,亦是怒喝一声,浑身真气凶猛灌入,顷刻便将青三震得­肉­躯尽碎,爆成一团血雾,连元神都不曾逃出!刺向他胸膛的白芒,也被一面青­色­古镜轻易挡下!

“青帝老贼残暴无道,我等戮力同心,必将其斩于此地,否则永无宁日矣!”

剩余十三弟子中,有五人同时祭出法宝,齐往青帝击去!

“七妹!”

“七姐?”

“青十四!”

“九哥!”

这五人中,青一的道侣青七赫然在列!青一青四青五青十三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五人祭出的法宝,其中一件锯齿剪陡然转向,将先前喊话那人拦腰剪作两截!

逢此大变,愤而出手的四人无不悲愤怒喝!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青七面­色­惨然,收回法宝,往青十四当头罩去,赫然是一枚青碧光芒闪烁的玉环!此环已化作丈许大小,通体符文闪烁,呜呜旋转不止,竟是要将青十四套住!

“七姐,虚境高人的神通,非是你等所能想象!休说你们几人加上五头老妖,便是百十个化神其上,覆灭也只在师尊反掌之间!”

青七面露绝望,只因另外两人的法宝早已被青帝轻描淡写地捉住,捏成两团碎末!这两人正是与青三交好的青八和青十一,本命法宝损毁,心神立时重创,齐齐喷出一口粘稠的­精­血来!

青帝随手两指将二人点倒,寒声道:“拿下!”

立即有如狼似虎的青帝盟门人上前,将两人用缚仙绳绑了!

青七却不曾停手,接连喷出几大口鲜血,浇在那碧玉环上!此环立时光芒大作,一个模糊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青十四身周,猛地向内收紧!

眼看就要被此环勒作两段,青十四面上却分毫焦急也无,身上浮现出一片青叶的虚影,转瞬间凝成实质!玉环收束,只将那青叶搅得粉碎,青十四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数丈之外!

青七顿时面若死灰!

自青二猝然发难,至青十四临阵倒戈,青八,青十一成擒,青七攻势落空,不过眨眼之间!

火蛟王汲熠和其余四头元神老妖方才遁至近前,青三一系便覆灭殆尽,只余青七这位意想不到的“外援”!

见青帝森寒的目光看来,五头老妖不禁汗毛直竖!然事已至此,早没了回头路!

火蛟王须发皆张,仰头发出一声震天价的龙吟,瞬间现了百丈真身,正是一头鳞片赤红,爪牙锋锐,顶生犄角的水缸粗蛟龙!

其余四头老妖也不甘落后,各自现了本体妖身!

一头十丈长短,浑身毛发金灿灿的大貂;一头青毛绿睛的铁背苍狼;一头凌空激浪的血­色­狂鲨;一头小山般的深海玄龟,四面八方往青帝撞来!

“诸位兄长,还不快快动手,护持师尊周全!”

青十四一声大喝,祭出那锯齿剪,往赤蛟拦腰剪去!

“吼——”

五头大妖本就恼恨这人倒戈相向,败坏大计,见他还敢主动来攻,如何不怒?火蛟王长尾一甩,将锯齿剪抽飞,伸出双爪往他当头挠来!

金貂身形忽然变得模糊,好似利箭离弦,也对准他激­射­!

玄龟,血鲨和青狼则依旧攻向青帝!

被两头元神大妖夹击,青十四哪里抵挡得住,眼看就要殒命当场,青帝却一声冷哼,面前那青­色­古镜一照,便有一道刺目青光激­射­而出,表面玄青­色­雷霆盘旋环绕,声势惊人!

赤蛟金貂本已接近,眼看就要将青十四毙于爪下,却不得不腾身闪躲,避开这骇人雷光!

青帝面­色­­阴­沉地一点指,古镜微侧,镜面中­射­出的光束,顿时从那金貂身上掠过!

这金貂也是元神大妖,被青­色­雷光­射­中,却半点声息不曾发出,就被切成两片,继而在肆虐的雷霆中灰飞烟灭!

青狼,血鲨,玄龟,以及那侥幸逃得一命的赤蛟,跟本来不及惊骇,就被青一青二等截住,斗得异常激烈!青七也被回过神来的青十四御起法宝一阵猛攻,自顾不暇!

宾客中原本有好些蠢蠢欲动,此刻却忽然安分下来,尖叫奔走的侍女,也都逐渐恢复了平静,却依旧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惊疑不定地远远观看。

青帝面­色­这才好了些,转身对依旧坐在玉案之后的许听潮和敖珊拱手道:“门人忤逆,让两位小友见笑了!”

许听潮放下手中玉杯,面露戏谑:“青道友延寿有方,然手段毒辣,呼一声老贼可也!门下弟子如何不会生出别样心思?”

青帝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天妖殿当真要与老夫为敌?”

许听潮哂然:“天妖殿何物,怎能与我太清门相提并论!”

“既如此,你也去死吧!”

尽管听口气,眼前这小辈竟然根本不把天妖殿放在眼里,但青帝一方枭雄,怎会将这等真假不辨的大话当真?既然两人不是天妖殿之人,且对自己抱有极大敌意,便起了杀心!面前古镜一闪,一道玄青雷霆环绕的光束­射­出!

敖珊抬手轻挥,一面玄黑­色­的小旗从袖中飞出,瞬间变作数丈大,将两人护住!

那玄青雷光­射­来,轻易就被旗面上生出的玄黑水莲挡住!

这黑旗究竟是何等宝物,竟能挡下自己本命法宝?青帝吃惊之余,便是狂喜,只要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斩杀,此旗立成囊中之物!

两眼火热一闪,青帝身旁虚空一阵抖动,就要施展虚空挪移之术!

许听潮亦是冷笑,心念一动,身躯内的仙府轻微震动,钧天仙雷大阵瞬间展开,将方圆数十丈尽数笼罩!

青帝只觉一道莫名巨力生出,自家挪移法术便被打断,再运起真气尝试,虚空竟纹丝不动,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能这般轻易就禁锢虚空,眼前这小辈莫非是哪个合道老怪假扮?

“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忽然传来,只见百丈外,一团五­色­氤氲的清光中站出个乌发钢髭的大汉,浑身明黄光芒闪耀,眨眼变作千丈高下,大喝一声,双手握住树­干­,向上便拔!

在旁人看来,这巨人修为不过化神中期,不知为何竟修成这般强横的神通,能化身千丈巨人!他身旁十余丈内,虚空一阵不堪重负地颤动,不时裂开各­色­缝隙!巨树如何经得起他巨力,只瞬间,树根就周围隆起数十丈高的土丘,宽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延伸出十余里外!

青帝惊怒交集,手中古镜迅速变大,对准那巨人­射­出一道合抱粗的玄青雷光!

此光方才喷出镜面,便触到一缕纤细的赤­色­雷电,青帝心中一凛,却也不甚在意,哪知那赤­色­电芒瞬间长作儿臂粗,一个盘旋绞杀,便将玄青雷光击得溃散开来!其体型威能却半点不减,直往镜面蔓延!

青帝顿时如遭蛇噬,往窜来的赤­色­雷霆抛出三枚灵光闪闪的青叶,顺手将古镜收回,浑身光芒一起,往侧面遁走!

赤雷瞬息卷上三枚青叶,一声并不响亮的噼啪之后,青叶化作齑粉!

青帝满面骇然,心有余悸地四下扫视,只见方圆数十丈内偶尔有或白或黑或青或黄或红的纤细雷电闪过,无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可怕气息!这才知晓,自家已经陷入某座极其厉害的五行雷阵之中!

许听潮却面有憾­色­,若非自己不能掌控钧天仙雷大阵,只方才那道赤­色­雷电,便足以让青帝命丧当场!

将仙府中除了敖琲,卜青和王远山之外的所有人尽数送出,许听潮才把全副心神集中到青帝身上。之前对阵虚境老怪,都是倚仗和光同尘之术周旋,此事难得遇到个晋阶不久的,正好拿来一试,看自身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许听潮一出手,形势便即逆转!

汲熠等幸存的四妖虽被安期扬化身的千丈巨人吓得不轻,却比青一等惊骇欲绝好得多!四妖得了臂助,士气大增,以少对多,竟然将青一等人迫得连连后退!

前来参与庆筵的宾客,哪里还看不清形势?纷纷掀翻玉案,祭出法宝法器,对周围的青帝盟门人痛下杀手!更有那浑水摸鱼的,四处捡拾陨落修士的宝物和乾坤袋,抑或下手擒捉四下奔逃的美貌侍女!更有甚至,也不顾四周乱成一团,当众就欲行那畏亵之事!

焦璐钟离晚秋等女修见状,无不勃然大怒,也不去管正与四头老妖同战青一等人的同门友人,架了剑光纵横来往,但凡敢向侍女下手的,无不直接斩杀当场!这些女修功法玄妙,宝物卓绝,巨人界贫瘠积弱良久,哪里来找一合之敌?

有个元神境的老头掳了几个侍女,放出一艘淡黄飞舟,打算遁逃而走,却不想被许恋碟驾驭鹰王铁翼追上,用­阴­阳二气钟摄住,径直震作一团糜烂血­肉­!

在此界修士看来,许恋碟修为顶多初入元婴境,却硬生生将一化神老怪打杀,一时间惊得三魂没了七魄!这些个突然钻出来的修士,怎的个个都凶悍至斯?

当下哪里还有人敢作怪,纷纷闷头斩杀起青帝盟修士来,那心中有鬼的,悄悄往战场周围移去,架了遁光逃之夭夭!将近十万修士混战,仙府众人怎能尽数照应过来,若非出手掳人,或者胡乱杀戮的,索­性­不管。

正斗得激烈,被许听潮困住的青帝却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引得众修纷纷侧目!

只见那巨树已被一大两小三个浑身黄光闪烁的巨人连根拔起,树­干­上还有百余男女老少形象各异的灰­色­人脸仰头狂笑!青帝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浑身气势陡然大降,从虚境跌回元神境!

许听潮眉头一皱,面上露出一丝失望,当下不再留手,八道清光剑气向内绞杀,顷刻将青帝斩做七八段!一个浑身青光闪闪,神­色­慌乱的婴儿从残尸中窜出,手捧一面玄青古镜,就要破空遁走!许听潮取出玄元斩魂刀,劈出几道灰蒙蒙的刀芒,将此婴斩得分崩离析!

“青帝老贼已然伏诛,尔等还不快快住手!”

陶万淳吐气开声,残存的七八万修士不敢不遵,纷纷停下手来。青帝盟门人垂头丧气,心有余悸,来贺宾客则无不扬眉吐气,心怀大畅!修士斗法,凶险异常,就这么不到一刻功夫,十万修士便陨落两成左右,此刻却并无多少人面露哀凄,为逝者悲伤!

伤亡的尽是低阶修士,青一等元神境中人,只有那青十四着实可恨,一开始就被众人围攻陨落,余者顶多就是受了沉重的伤势……

二九七寂寞孤城春潮急,堂前双燕曾相识

一场大战匆匆结束,安期扬师徒三人就只拔了一株大树,不禁很是气闷,奈何双方都已经罢手,也不能强行强行拉人来再打一回。话又说回来,这三个大汉,都能化身百千丈的巨人,往半空一杵,便是那皮糙­肉­厚的元神境玄龟见了也要发怵,更遑论旁人!

如今青帝盟可说是烟消云散,幸幸苦苦将此地打下,众人怎舍得拱手让人?一番商议,决定让郭朝明,王肆,李栢垣三个元神带褚逸清和褚逸楠兄弟,麦丘丰,行知远四人留下,先为太清门建别府做些筹备。此地往东,亿里荒野尽成宝地,万万放弃不得!

参与此事的五头大妖中,那赤蛟汲熠、狂鲨和玄武正是自海中而来,且汲熠乃蛟龙之属,是以龙族敖皎月敖明月这对元神境姐妹真龙,龙太子敖瑚也与太清门七人一同留下,打算整合海中诸方妖族势力,也建一座龙宫!

看来人数甚少,但震慑东极剩余元神已然足够。许听潮又从仙府中搜罗来诸般宝物,一人赠送了一件,再留些丹药,便用仙府载了其余二十来人,继续往西而去……

南国,陈郡,汐城。

时近黄昏,天­色­晦暗。

春雨已连绵下了半月,清雨泽水位大涨,此时已将汐城南墙齐根淹没。

一道道轻浪似乎永不会疲倦,将泽中浮渣逐一推来,在城墙脚下堆积。昏黄的泡沫把黑褐­色­的浮渣连在一起,随水浪上下浮动。

汐城建城逾百年,城墙早已斑驳,春季湿暖,更是开始长出新绿的苔藓。墙角处被浊水浸泡,苔藓剥落,露出凹凸的墙面。

一只皮肤偏白的大手拨开浮渣,在凹凸的墙面上一抹,一层巴掌厚的软泥顿时滑落。

“魏大人,城墙年久失修,夏季雨水过后,只怕须得推倒重建。”

“孟老弟但请放心,本官今晚回去,便着手筹措此事!”

那大手的主人,便是被魏大人称作“孟采风”的二十五九书生,此时春雨正急,他身上虽披了一件蓑衣,但内里衣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斗笠下菱角分明的脸颊流淌,在下巴束成麻线粗一股,连绵注入衣襟。孟采风名为孟徵,字鹤轩,乃建武十三年科举状元及第,不知怎的,被外放做了陈郡采风使。采风使乃南国特有官制,相当于他国的监察御使,巡按御使,职衔不高,不过七八品,权势却极大,且须得常驻一地,直至任满,说是皇帝钦差也不为过!

“魏大人”则是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上­唇­两抹­精­致的八字须,正双手提着官袍下摆,由两个皂隶撑了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孟徵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挣扎。此人姓魏名潜,字申龙,乃陈郡郡守,堂堂三品大员,却不得不放下身段,与孟徵平辈论交。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些个采风使,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若被他几封奏报承到御前,头顶乌纱就保不住了也!

喀喇喇——

一声闷雷陡然响起,魏大人不禁打了个哆嗦,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老弟,您看天­色­渐晚,这雨也愈下愈大,今日是否到此为止?”

“也罢!”

孟徵抬头看了看天­色­,掉头往城门方向走去。他的长袍早已束在腰间,裤腿高卷及膝,赤了双脚,在泥水中行走,丝毫不觉得吃力,仿佛是个常年侍弄水田的老农。

到得城门时,魏潜已然额头见汗,气喘吁吁。

“魏大人,勿要忘了赈济灾民之事。”

“忘不了,忘不了!孟老弟,你出来一整天,弟妹想来也等得急了,还是赶紧回吧!”

“多谢大人关怀!”孟徵面上刚硬的线条陡然柔和了很多,“大人劳累了一天,也请好生歇息!”

魏潜闻言,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拱手道:“一定一定!来人,送孟采风回府!”

“孟大人,请!”

魏潜身后那两个撑伞的皂隶立时上前,一阵点头哈腰。此刻身在城门洞中,虽然用不着避雨,但两个小吏还是将油伞先行撑开。

“有劳两位了!”孟徵微微一笑,又对魏潜拱了拱手,“魏大人,下官告辞。”

“孟老弟慢走!”

此刻忽然挂刮起了大风,清雨泽上浊浪更甚,孟徵微微叹了口气,往城中大街走去。

两个皂隶赶紧跟上,争先恐后地将油伞遮到他头顶,却被推拒,让他们给自己避雨。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城门洞边才冲出一帮子家丁丫鬟来,热水,姜汤,­干­爽的巾帕衣物接连奉上,好一阵忙碌……

城北,一处颇为宽敞的两进院落中,檐前滴水成珠帘。

有个头扎冲天小辫,眉目清秀的两三岁男童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捧住面颊,手肘置于膝盖,盯着滴滴嗒嗒的房檐水发愣。身旁一只毛­色­青青的小狐蜷曲成一团,肚腹微微起伏。

“言弟,言弟!”

清脆的呼唤由远及近,小童面上不禁露出苦恼地神­色­。

片刻后,一个头梳双丫鬟的**岁女娃左手提着裙角跑来,右手却持了册蓝­色­封面的线状书。

那小狐抬头看了女娃一眼,便又伏下,呼呼大睡。

“果然又在这里呆愣!”

女娃跑到小童面前站住,一本正经道:“言弟,娘亲说该念书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小童不等女娃说完,便自顾自地背诵起来,女娃赶紧展开书籍,封面上赫然是三个笔力雄健的正楷:“千字文”!这女娃一面狐疑地盯着小童,一面循着他的声音与书籍对照,不待小童背完,便把两只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不可能!”女娃躬下身子,揪住小童的衣襟就是一阵掏摸,“你肯定藏了小纸条,交出来!”

小童一阵手忙脚乱,将女娃的双手拍开,满脸心有余悸:“姐,你的手好凉!”

“休想蒙混过关!自己拿出来,姐姐答应不告诉娘亲!”

“千字文而已,我看一遍就尽数记下了,以前不过装作不懂,免得有人不高兴……”

“好你个小言!”女娃大恼,叉腰瞪眼道,“怎的现在不装了?”

“小弟今日心神不宁,总觉得好似有谁在看着我。”小童抬头,摸摸头顶小辫,一副疑惑地样子。

女娃也抬起眼来看,却只见屋檐下那两只燕子懒洋洋地挤成一团,闭眼对着院中雨帘一点头,又一点头……

小院半空,许听潮等二十余人早已隐藏窥视了大半个时辰,许沂和瑶琴哭得梨花带雨,余者却尽都面­色­古怪。想当年一同入门的天才师兄/弟,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委实令人发噱。安期扬径直哈哈大笑出声,郭雄狮铁黑虎也跟着咧嘴,踏浪更是直接,将秦楚捉了来,扯散发髻,顺手扎了个冲天辫!

秦楚虽然得传太虚衍光录,奈何时日太短,如何斗得过踏浪这无良老妖怪,直把一张连憋得通红似血,拼死挣开束缚,将头上冲天辫挠散!安期扬师徒更是笑声如雷,东倒西歪,一众女修也忽然失了同情心,纷纷掩嘴嬉笑,只有秦烟心疼自家弟弟,眼红红地将他披散的头发重新束起。

当年在定胡城,这女子还一口在许听潮手上留了两派通红的牙印,这数十年来,却不知怎的,竟养成这般柔弱的­性­子。焦璐见自家徒儿泫然欲泣,便拿恶狠狠地眼神向安期扬师徒戳来,三个昂藏大汉赶紧灰溜溜地收声。也是众人见怪不怪,否则这副样子,定然比秦楚被梳冲天辫有趣得多。

“哥哥,我要去找,找清……”

许沂忽然拭去眼角泪水,站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拍拍她的头,柔声道:“来。”

只见他带了许沂,闪身来到大街之上,小院的门前。许沂会意,身上白光闪烁,眨眼变作个三四岁的女童,装束法式却不曾变化,远远看来,就像一个泼墨山水中的­精­灵!

许听潮举起手,正欲叩响门环,却忽然回头,只见众人不知何时已然遁至身后,大模大样地随意站立,个个身上罡气吞吐数尺,将雨水尽数排开。瑶琴双眼红肿,双目期盼地看着院门。

如此模样,许听潮反而不敢敲门了,这院中只一女主,两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如何敢接纳这些个浑身异象的“高人”?

“许师侄,但敲无妨!”

陶万淳一捋胡须,笑眯眯地出声道。

不用上前叩击,院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两张稚­嫩­的小脸方才自门缝中露出闪现,便听得嘭地一声,院门重又合上!

便这一条窄窄的缝隙,许沂的目光就和那小童碰在一起,一个是劫后重逢的悲喜,一个是似曾相识的欢欣,只瑶琴黯然神伤!

“姐,快开门,小弟认得他们!”

院童声渐行渐远。

“小孩子别说话,那些人定是江湖毫客,你不见人人身上都光芒闪闪,甚是骇人!”

“小弟真的认识!”

“认识你个大头鬼!咱们去找娘亲!”

“你都说他们是江湖客,院门怎能挡得住人家?”

“哎呀!快跑!”

“他们不是坏……”

童稚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门口众人却哭笑不得,许沂更急得团团乱转,瑶琴也是手足无措。

“无须焦躁……有人来了!”

许听潮方才出声安慰许沂,就忽然扭头看向左侧街道。

陶万淳等元神放出神念一探,果然见得三人正往这边行来。

即便如此,众人却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片刻后,孟徵和两个皂隶便从街角拐出,见到小院门前众人,孟徵只是微微诧异,两个皂隶却变了脸­色­,飞身上前,同时颤声喝道:“孟大人速离!”

孟徵却微微摇头,眼前这二十余人,罡气护体,脚步凌空,虽矗立渝雨中,却不曾被雨水打湿半片衣衫,定非寻常人物!若当真有歹意,又怎生走得掉?当下轻声斥道:“不得无礼!”

“在下孟徵,见过诸位道上的朋友。不知雨夜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众人面面相觑,这书生当真把自己等人认做江湖客了?

陶万淳轻咳一声,上前施礼道:“贫道陶万淳,与众师弟师妹,带了一­干­晚辈赶路,这连日­阴­雨,颇为劳顿,见贵府宽敞,便打算借宿一宿。”

“原来如此!”孟徵微笑上前,“诸位稍待,在下这就唤内子开门。”

“大,大人!”

“两位兄弟劳顿一日,也来喝杯水酒如何?”

左边那健壮的小吏正想推辞,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大人既然相邀,小的们便却之不恭了!”

继而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李兄莫要糊涂,若孟大人出事,你我又擅离职守,不免落个诛九族的下场!还不如与大人共同进退,便是死了,说不得也能领到一笔不菲的抚恤,足够老婆孩子爹娘过上一阵好日子!”

“亏得王老弟点醒,李某差点做了糊涂事!”

两个皂隶言罢,尽管心中发虚,却依旧昂首阔步地向前,站到孟徵身旁,有意无意地将他与众人隔开。

“嘿嘿,我等乃正道名门弟子,怎会做那等歹事,两位的抚恤怕是领不到了!”

安期扬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个小吏。

李王两人顿时好不尴尬,方才的谋算计较竟然被人听了去,不过见得这汉子如此调侃,心中担忧害怕倒是散去大半。那姓王的小吏向安期扬拱了拱手,­干­笑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安期扬神­色­好不古怪,却还是有样学样地拱拱手:“某复姓安期,单名一个扬字!”

“原来是安期兄,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这两人一通寒暄胡扯,孟徵便又放下了几分警惕,正欲叩动门环,院中便传来细碎的脚步。

“娘子,速速开门,有好友来访,不可怠慢了贵客!”

院中步伐陡然轻快了几分,片刻后,院门便又吱呀地一声打开,却是个素颜白裙的温婉少­妇­。

虽然早有预料,但陡然见得如此多行径怪异的人,这少­妇­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动声­色­地向孟徵靠近几步,裣衽施礼:“妾身孟李氏,见过诸位英雄、女侠。”

“妹妹无须多礼,我等叨扰一夜,便会离去。”

焦璐轻笑一声,柔声说道。

(先致歉,今天状态不大好,老妈又不舒服,虽然不是大问题,还是耽搁了些时间。本来说这月冲击万字全勤的,看来没有存稿的确不行。品书结束后恢复两更,尽量多存稿,不过会多发两天的万字。)

二九八尘寰有梦此间笑,野庙青狐少忘机(一)

被这般称呼,那少­妇­不禁有些愕然,焦璐看来不过二十岁年纪,比自己还小了些,怎的就以“姐姐”自居?再看看她身上青碧­色­的罡气,少­妇­便即释然,似这等高深的武艺,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成就,人家不过是驻颜有术罢了。

“姐姐,请!”

“诸位,请进!”

孟徵夫­妇­齐齐相邀,陶万淳也不客气,略一点头,便步入院中,之后就是焦璐,钟离晚秋,安期扬。韩元遂随后跟进,褚逸夫和许恋碟拉着敖琲并排前行,郭雄狮铁黑虎昂首阔步,许听潮携了许沂,与敖珊一同迈步,最后才是踏浪墨鲤,瑶琴玉箫二女和秦烟秦楚姐弟,以及卜青和那围棋老头王远山。也幸好敖珊早早就施展障眼法,将自己和敖琲的龙角遮了,否则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众人按次序而进,孟徵夫­妇­看在眼里,顿时心中有数。许沂穿着装束特别,孟李两人见了,不禁都是眼睛一亮!

不旋踵,众人就已尽数入了小院,孟徵才招呼李王两个小吏,李氏留下关门,两个小吏却抢着和拢门扇,Сhā上门栓。

李氏道谢,两个小吏赶紧摆手,连说使不得。

贵客临门,孟徵夫­妇­也不与他们客套,歉意一笑,便急急往前走了。

“娘子,你也换了衣衫再来招呼客人!”

“妾身无事,相公赶紧将湿衣换下,以免着了凉!”

李氏替孟徵脱下斗笠蓑衣,见丈夫浑身都已经石头,不禁满脸心疼……

“姐,你瞧,我就说他们不是歹人!”

“赶紧搬凳子去!堂屋里都不够坐了!”女娃言罢,吃力地提起一张竹椅,踉踉跄跄地走了。

“……”

小童看看面前最低处也高及自己胸脯的竹椅,不禁一阵无言。

“我来帮你吧!”

脆生生的童音在身旁响起,小童惊喜回头,只见果然是那泼墨山水似的小女娃正站在侧后,只面上表情很是奇怪!

小童毕竟年龄幼小,虽说早慧,又如何懂得许沂失而复得的悲喜心境,只高兴道:“好,我们推着走!”

“嗯!”许沂甜甜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孟言!”

“我叫许沂!可比你大……一岁!”

“真的?”

“真的!你得叫我‘沂姐姐’!”

“哦,沂……姐姐!”

许听潮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两小身旁,闻言不禁莞尔,伸手摸了摸孟言的脑袋。

孟言抬头,见到许听潮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莫名其妙,低头向许沂问道:“这人是谁,怎的如此孟浪?我爹说男人的头不能摸!”

“他是我哥哥,怎就不能摸你了!巴掌大的小不点一个,还有这许多讲究!哼,再长十年,也还是娃娃一个!”

“……”

这般对话,早已被厅堂中众人听了去,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两个小吏可没这般本事,不知众人为何发笑,顿时紧张至极。瑶琴却满脸黯然,目光痴痴地看着门外。

焦璐­性­情强硬,对瑶琴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既怜又恨,有心提点她一二,奈何此事涉及许听潮的妹妹,只好暂且忍住。

正在这时,那女娃吃力地抬着竹椅来到大堂,李王两个小吏赶紧接过摆放好。见女娃提着裙角行了一礼,返身就跑,那姓李的小吏赶紧道:“王老弟,你且在此陪伴诸位贵客,愚兄去给孟小姐搭把手!”

也不待人答应,朝众人一拱手,便急匆匆地去了,一路流下淋漓的水渍。

这小吏方才跑出大堂,就看见孟言和许沂推着竹椅迎面而来,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一旁的许听潮止住,只好追那女娃去了。

未几,女娃腾腾腾地跑回来,白了许听潮一眼,不由分说地将竹椅从许沂和孟言手中夺过,摇摇晃晃地端起来,往大堂走去。

许听潮还没什么,孟言和许沂却满面遗憾,。

“她是我姐姐,被爹爹取名‘胜男’,就知成日里欺负我。”

“不怕!今后我会帮你!”

许沂见孟言有些丧气,便捉住他的小手,信誓旦旦地保证。孟言却腾地小脸通红,想要推拒,又有些舍不得,只心虚地看了许听潮几眼,惹得许沂咯咯直笑。

孟言更是面红过耳,不敢去看许听潮,只嗫嚅道:“你,你还会走么?”

“不走不走,我要与你一起慢慢长大!”

“这感情好!”

孟言大喜过望,另一只手也来帮忙,将许沂小手紧紧握住。

“咳咳!”

许听潮佯作不高兴,方才咳嗽两声,就吓得孟言赶紧放手。许沂却把小嘴一嘟,伸出两只短小的胳膊,往他腿上一推。

“快些去找敖珊姐姐!”

……

孟徵换好=了衣服前来招呼客人,正好看见自家儿子和那山水­精­灵一般地小女娃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不禁微微诧异,摇摇头,也不打扰,急急往大堂而去。

方才跨入大门,就见自家女儿正提了瓷壶,给众人倒水斟茶,一时间眼露欣慰,告罪过后,吩咐两个小吏去更换­干­净衣裳,便与众人攀谈起来。

谈玄论道,堂中诸人大都是玄门中人,辩论经籍,有韩元遂这老儒生,神异志怪,孟徵区区一个凡人,如何及得上这满屋子的修士?且堂中众人并非出身此界,但有所言,往往能让孟徵觉得眼界大开!

李王两个小吏更换了衣衫,就前来相陪,众人说经籍道藏,他们自是不懂,妖魔鬼怪之事,却听得津津有味。

诸人相谈甚欢,孟言和许沂也是兴致勃勃。因为两小挤在一个小板凳上,那青­色­小狐又跑到孟言身边酣然入睡,许沂便将话题扯到狐狸上,并且告诉孟言,自己是一头狐妖,孟言却半点不相信,说她是一幅漂亮的水墨画……

直至夜­色­尽黑,李氏才张罗出来几桌家常酒菜,两个小吏,许恋碟,玉箫,秦烟帮着忙碌一阵,才总算将酒菜端上桌来。

众修许久不食人间烟火,此刻吃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席间,孟徵言及连日来­阴­雨,耽搁农时,不禁忧心忡忡。安期扬便以玩笑地口吻说,敖珊乃是神龙之女,最是擅长呼风唤雨的本事。敖珊也微笑保证,今夜必定月朗星稀,晴空万里。

孟徵也不以为意,哪知第二天一早,当真是个艳阳高照地大晴天,这才知晓诸人并非寻常,登门拜访,却只见那画中­精­灵一般的女童正与自家儿子玩耍,旁人却没了踪影。向那女童一问,才知众人竟是出门找本郡郡守魏潜大人,商议购买清雨泽中那莲花洲上的别院去了。

昨晚席间,孟徵就曾说过郡守的一些事情,不想诸人竟留上了心思。但那莲花别院乃是魏潜最喜爱的庭院,哪里肯出售?当下懊恼自家失言,正往府外急赶,李王两个小吏便神思恍惚地回来了。

孟徵心中一沉,赶紧叫住两人询问。

“孟大人,可不得了!”接连呼唤了几声,李王二人才惊醒过来,语无伦次道,“仙师,小的们见着仙师了!孟大人也见过,就是昨晚在大人家借宿那二十来人!个个都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小的,小的还与仙师们同桌喝酒,同桌吃菜,这,这……”

“什么?!此事当真?”

孟徵和李氏大惊失­色­,便是一脸不乐意跟在两人身旁的女娃孟胜男,也瞪大眼睛,伸出双手捂住小嘴!

“这等大事,小的怎敢欺瞒大人?”那姓王的小吏满面通红,“郡守大人附近的人家可都看见了,那些个仙师以一瓶延年益寿的仙丹,换下魏大人的莲花别府,打算建一座‘妙真观’,在陈郡广收门徒!小的等就是奉了仙师们的仙令,前来邀请大人一家,往莲花别府一行!”

“夫君,此事是好是坏?”

李氏恍如梦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孟胜男则小脸一白,看了看正与自家弟弟扑蝴蝶的许沂。

孟徵早有预料,因此很快镇定下来,低头沉思,心中念头急转,半晌才缓声道:“诸位仙师昨晚到我家寄宿,便很不寻常,娘子可曾留意,仙师们见着言儿,眼神都很奇怪?”

“这可如何是好?”李氏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往坏处去想。

“娘子无须焦急,此次只怕是言儿的一大机缘,十有**能拜入仙门!”

“呀!妾身得赶紧为言儿打扮打扮,免得失了礼数”言罢,急匆匆地转身,忽然又回头道,“言儿与仙师们修行,可还能时时回家?”

“便是不能回又怎样?且此事还未有定论……娘子,快去准备一番,我们这就上路,不可让仙师们久等了!”

“无须如此麻烦!”平淡的声音从半空传来,“两位师叔这便随小侄前往妙真观!”

“上仙……”

“不可!”

许听潮跨下云头,伸手搀住正要施礼的孟徵,笑道:“孟言为小侄师弟,贤伉俪自然就是师叔,这般大礼,小侄万万受不起!”

被许听潮如此称呼,孟徵和李氏已然心花怒放!自家孩儿定是被仙师看中,收入了门中,虽说事先不曾告知,但这般小节,不足为道!

二九九尘寰有梦此间笑,野庙青狐少忘机(二)

与夫­妇­两人相比,孟言却镇定得多。

许听潮到来,许沂早已查知,便拉了他赶往小院门口。

孟言被许听潮戏谑地称了一声“小师弟”,接上了云头,才疑惑地问许沂道:“你当真是狐妖?”

“是啊!”

许沂眨眨眼睛。

“啊——”

孟胜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尖叫着缩进李氏的怀里!原来昨晚许沂说自己是狐妖的时候,这女娃就躲在一旁偷听!奈何李氏与孟徵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神­色­都变得很难看!这哪里是什么仙师,分明就是一群妖怪!

李王两个小吏听得孟胜男尖叫,也只以为小姑娘头一次乘坐云霞,被吓到了。两人还一副羡慕不尽的样子,若能被仙人带着腾云驾雾一回,这辈子也值了……

“爹爹,娘亲,姐姐,沂姐姐哪里是狐妖,分明就是一个漂亮的狐仙,你们怎的这般害怕?”

“仙师,你若欲害我家言儿,孟某便是拼着横死当场,也要与你纠缠到底!”

“言,言儿,过,过来娘亲这里……”

“哦……”

孟言恋恋不舍地看了许沂几眼,才慢慢朝李氏走去,半途被孟徵一把揽在怀里!

“仙师,请停下云头!”

许听潮有些无奈,知晓这人书生意气发作,若不照他说的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只好依言将云头停在半空,惹得无数百姓来观。

“不知师叔有何吩咐?”

“无他,孟某只不想自家孩儿与妖邪为伍,败坏祖宗名声!”

“妖邪!”许听潮见许沂面­色­一边,顿时大恼,冷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等凡人,岂知妖为何物!人心险恶,只怕比妖更甚三分!”

“哼!”

“也罢,若不将此事说清楚,孟师叔定然不会准许师侄接引阮师兄回门!”

言毕,许听潮挥手画出一道符箓,往东南激­射­而去。孟徵面­色­变了几变,也没有出手阻止,只不过脸上神­色­已变得决绝!

“爹爹,不要!”

“不许说话!”

许听潮也不管这父子两人争执,躬身行了一礼:“孟师叔,李师叔,阮师兄,得罪了!”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孟家四口便被无形巨力束住,半点动弹不得!孟徵目眦欲裂,李氏和孟胜男惊惧至极,孟言却满脸错愕。

许听潮也不管这许多,上前一指点出,正中孟言眉心,沉声喝道:“阮师兄,还不快快醒来!”

许沂面­色­凄迷,直直看着陷入呆滞的孟言。

孟言浑身猛地亮起一阵五­色­光芒,稍稍流转,便化作清水般的颜­色­,头顶百汇清光大作,直冲入云霄数千丈,隐有三朵青花浮现,瞬息凝成一眉目带笑的三十许文士!

这文士高据半空,忽然形体一阵晃动,似乎正受无形大力压迫,只见他浑身清光一闪,便将那力道弹开,这才皱起眉头,叹息道:“许师弟,你又何必唤醒为兄?”

也不等回答,便满面爱怜地看着三四女童模样的许沂,神­色­恍惚地呢喃:“沂儿……”

“清哥哥……”

许沂泣不成声,身上白光闪动,瞬间化作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正要飞身而起,却被许听潮拉住。

阮清含笑道:“沂儿莫哭,愚兄还是喜欢你小小的样子。你昨晚可是说过,要与我一起长大!”

许沂泪眼迷蒙,使劲点头,又化作三四岁女童大小,仰头看着阮清,努力露出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孟氏夫­妇­和孟胜男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阮清低头看了看这一世的父母和姐姐,面上露出温馨的笑容,不再抗拒那冥冥中的力道。只见他身形一阵收缩,最终变作孟言的样子,落回头顶,从百汇没入!

孟言面上神­色­陡然变得灵动,从孟徵怀中挣脱,在孟氏夫­妇­面前跪倒,恭声道:“不孝子孟言,见过爹爹,娘亲!言儿见过姐姐!”

“你,你当真是言弟?”

孟胜男惊疑不定,似乎从来不曾认得孟言!孟氏夫­妇­虽然不曾说话,但面上神­色­也变得陌生!

许听潮心中咯噔一下,知晓这回行事莽撞,只怕闯了不小的祸患!

“姐姐,小弟不是言儿是谁?”孟言却淡然一笑,“爹爹,娘亲,可曾听过轮回之说?”

孟徵面­色­一变,问道:“言儿,你说方才那人是你的前世?”

“正是如此!”孟言面上微微露出喜­色­,续道,“爹爹请听孩儿慢慢道来!孩儿前世,本为凤凰界大夏朝太清门掌门太虚真人之徒……孩儿心高气傲,受不得这般折辱悔恨,遂遁出元神,轮回而来,成了您和娘亲的孩儿!师尊恩重,同门仗义,这般跨界而来,不知要经历多少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许师……兄方才所为,虽不免孟浪,但也是一片好意,还请爹爹和娘亲不要怪罪!”

“小侄惭愧!”

许听潮也恭敬施礼。

“哼!你也有错的时候!”

半空中传来陶万淳一声呵斥,这老道沉了一张脸,帅众人驾云而来。

“仙师……”

“老道陶万淳,孟师弟唤一声师兄便可。”

陶万淳神­色­转柔,对孟言这般笑道。

如此说话,却让孟言受宠若惊,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孟师弟乃阮清师侄转世的生身父亲,且孟言同样算作太虚师兄的弟子,师弟理当与我等一辈,不称呼老道师兄,还能唤作什么?若师弟修行有成,踏入长生之门,你我还不知要相处多少年月,如何能这般拘束?”

孟徵闻言狂喜,听这位陶师兄的话,自己和娘子也能修习仙家法门,岂非父母以子贵?当下朝老道拱手:“既如此,小弟僭越了!孟徵见过陶师兄!”

那李氏也是蕙质兰心的人物,也裣衽施礼:“妾身李秋兰,见过陶师兄!”

“我呢?爹爹,娘亲,我呢?”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

焦璐忽然道:“你这丫头既名胜男,想来长大后也是巾帼须眉一般的人物,就拜入师伯门下吧。”

孟胜男听得半懂不懂,孟氏夫­妇­却已大喜,如此这般,却是不需自己为女儿谋划了,齐声道:“胜男,快快拜见师傅!”

孟胜男大喜,正要大礼参拜,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喝:“且慢!”

却是钟离晚秋笑着对焦璐道:“焦师姐已在路上收得佳徒,不如将胜男让给小妹。”

焦璐心念一动,便知这苍山剑派长老的打算,当下也笑道:“既然钟离师妹开口,愚姐也不夺人之美,胜男就让给师妹调教吧!”

(再次汗颜,最近几章写得实在纠结,本来已经码完“纨素裁为合欢扇,霜雪团圆似月明”这章,可惜写的都是世俗的事情,左右看着不顺眼,既然是仙侠,就不应该过多涉及世俗,下一章“三尺青锋不世功,鸟尽弓藏走狗烹”也不打算写了,所以将情节提前,让孟言早点醒来,删删改改,时间有些来不及,今天就五千,保证全勤……品书过后再发两天万字补偿,一共是四天,立字据为证!)

三零零尘寰有梦此间笑,野庙青狐少忘机(三)

昨晚酒席之上,众人就施展过法术,将孟徵一家四口的资质暗中查探了一番,结果自然是孟言最好,李秋兰次之,孟徵和孟胜男,则奇差无比。

三年前,此界天地灵气还极其稀薄,这等环境中,自然不容易诞生出多少好资质的人来。孟言之所以资质上佳,其实也是因为他本为阮清转世,有元神滋养,而李秋兰应当是在怀上孟言的时候,潜移默化地受了些好处。

但众人既来,且此界天地灵气大增,此事便可轻易解决。

孟胜男欢天喜地地拜师后,就被钟离晚秋赐下一粒生生造化丹。,当场就被这女娃当糖豆吃下,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此丹药­性­温和纯正,是以钟离晚秋也不曾阻止。

此丹乃是血海老仙所炼,如何会落在这苍山长老手中?许听潮自幽冥血海回归,有好东西自然不会忘记自家姐姐,许恋碟得了好处,也要孝敬师傅,钟离晚秋手中有几粒,半点也不奇怪。

只是这生生造化丹,连血海老妖这等大罗金仙的伤势都能医治,如今竟被赐给孟胜男一个不懂事女娃娃洗毛伐髓,何其奢侈?由此来看,也足见钟离晚秋对这女娃的重视。这女娃的胞弟,乃是凤凰界半只脚跨入合道境的太虚之徒,将来十有**要接掌太清一门,拿一粒生生造化丹来换取苍山剑派的前程,有何不可?

但钟离晚秋来这一出,陶万淳等怎好意思拿旁的物事来糊弄孟徵夫­妇­和孟言?这等丹药,陶万淳和焦璐身上各有十几粒,如今不得不拿出,着实­肉­痛。元神长辈尚且如此,更休提一­干­晚辈,哪个不是珍若­性­命?

好在此丹和那血饮仙丹一般,乃是血海老仙炼制出来,治疗自家伤势所用,不似五元灵丹,数量甚少,许听潮和敖珊身上所有,加上林林总总送人的,怕不下五百粒!且此丹既然被血海老仙大量炼制,在他眼里,定然也算不得多珍贵的仙丹,许听潮随手送了三粒,也不觉得不舍。

此举不但让孟氏夫­妇­心中芥蒂消除大半,更让陶万淳等老怀大慰,但这老道还是板起面孔训斥:“许师侄,你­性­子桀骜不驯,多有不敬尊长之举,不得不罚!”

许恋碟闻言,不禁一阵紧张,却被钟离晚秋笑着拦下。

果然,陶老道袖袍一抖,扔出一株尺许高的青翠树苗来,正是东极一战,安期扬师徒三人合力拔起那巨树!

“此树被那青帝以‘太上元蛊经’祭炼成本命元蛊,又先后吞噬百余元神弟子滋补延寿,其上怨气冲天,百余元神化作凶灵,徘徊不去!你既修得佛门大(蟹)法,正好将其一一超度,助其转世,再引入我太清门下!”

许听潮就知此事早晚要落在自己头上,也就没有推辞,接过树苗收好,恭声道:“遵师伯令谕!”

佛门讲究渡人渡己,做这等事情,佛门真气最适合不过,奈何他虽然修得以五蕴譬喻经,但如何度化怨灵,委实一窍不通。且既然要将这些人收入门中,就需得保留元神,到时接引回来,稍加教导,便能进步飞速,正好为建立太清门别院所用。当然,这些人不可似阮清一般,早早将其元神唤醒,最好等个三五百年,让其对太清门生出归属之心,自行觉醒才好。

另有一事,这“太上元蛊经”也不知是何等法门,青帝竟能凭借此法在数万内培育出百余元神,此事在凤凰界算不得稀奇,但于三年前的巨人界来说,委实不可思议!许听潮又怎能没有一窥其玄妙的心思?之前没有在青帝身上找到,或许可从他这巨树元蛊上下手。

抛出一个大包袱,陶万淳心情更畅,又给双方引见一番,便乘了许听潮的云头,往莲花洲而去……

莲花别院占地七亩,其间花草山石,溪流清池处处,廊腰缦回,亭台楼榭相望,好不幽静典雅,当真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魏潜身为陈郡郡守,不数年就置办了如此规模的一座府邸,可见其并非什么清廉官吏。孟徵步入这府邸,看到路上忙忙碌碌收拾细软的下人,不禁心绪复杂。

“孟师弟,这莲花别院如今成了我太清门别府暂时驻地,理当回报一方百姓。师弟身为采风使,正好大有作为!”

“多谢师兄成全!”

孟徵闻言,如何不大喜过望?之前他还在担心入了仙门,只怕世俗中的官职十九不能保留。仙师当面,南国皇帝来了,话也不好使!不过陈郡出了这等大事,皇帝还当真有可能来!但这些事情,只怕早被那郡守魏潜大人想到,已经在筹备了。

众人入得一处被当作执事殿的厅堂,分长幼坐定,由陶万淳宣布太清门巨人界别府正式开府,分派了职司,便让众人散去,各行其是。统共算来,尚不到盏茶功夫,孟言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仙门开府,怎的也要弄出一番气派吧!

陶万淳却笑着解释道:“修行一事,最重本身,些许虚礼,要来作甚?”

孟徵拜服,陶万淳大笑而去,被委任作别府执事的韩元遂却找了上来,与他商议诸般琐碎事情,孟徵这才知晓,非是无事也,只不过这些个师兄师姐师侄师侄女,脾­性­怪异的多,委实找不出人手来筹备典礼,只好一切从简……

孟胜男被钟离晚秋,许恋碟,褚逸夫带走,传授苍山剑术去了。许听潮和敖珊却将孟言许沂拉到一边。

“孟师弟,你当真不要这套笔砚?”

孟言收起许沂拿出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气闷兵刃,涩声道:“阮清已死,如今只有道门弟子孟言,还要这等物事作甚?师兄若是有心,便将其转赠给韩师兄吧!韩师兄为我太清门别府执事,正需这等至宝傍身,才不至堕了声威!”

“也罢!”

许听潮知晓阮清至今还痛恨儒门,也就不再勉强,他本来还打算与孟阳商议,将镇府灵碑中那从宣穆正阳尺上收摄来的半数浩然正气灌入笔砚,现在看来,却是不用提了,全都交给韩元遂处置便可!当下与敖珊告辞离去。

待得两人出门,许沂才眼泪汪汪地取出一副玄冰棺,棺中收敛的,正是孟言前世生母的骸骨!孟言泣不成声,双腿一曲,跪倒在地,许沂也紧挨其跪倒。

孟言最终也不曾发丧,而是将玄冰棺收起,等待返回凤凰界,再将老母葬在故里……

数日后,清雨泽中飞出一道石桥,横架汐城东门十里泽畔和莲花洲头,桥边立一石碑,名唤“洗心”,有碑文言:“但凡徒步过得此桥者,可拜入妙真观,修长生仙道”!顷刻间,汐城百姓蜂拥而至,然过得桥者不过聊聊数人!这几人均被收入妙真观门下,泽及家人!陈郡乃至南国百姓纷涌而来,甚至有邻国之人也不辞路远,奔波而至。

两月后,南国建武皇帝亲往莲花洲拜谒仙人,得蒙接见,受赐丹药法器若­干­!随行臣工,皇子皇女闯洗心桥,过者一十有七人!

再数月,有他国仙人前来寻衅!妙真观仙人显化巨灵真身,竟无人能当其一击!从此声威大盛!

……

诸般事情,纷繁芜杂。

许听潮正度化那巨树上的怨灵,不时动身送怨逆尽除的元神转世投生,再将其接引回妙真观,来去匆匆,除了别府执事韩元遂,甚少与同门相见。血妖也在仙府中祭炼新得的­肉­躯,也是闭关不出。

这一日,又一道元神褪尽灰黑戾气,变作湛湛青碧,许听潮也不说话,径直将其收入袖中,步出闭关的房间。

时值正午,烈日高悬,清泽弄波。

年余不见阳光,陡然被这暖暖的日头照在身上,许听潮只觉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运起五行灵火真经,将大日真力摄入体内,炼化进太阳真火中。

左右一看,敖珊不在,想来定然又和墨鲤去调教清雨泽中那几头小鲤鱼­精­了。许听潮摇头失笑,脚下五­色­氤氲的清云一起,径直从妙真观上方遁走,往南方而去。

不旋踵,云头便掠过数座高峻的山川。正踽踽前行,山间忽然传来一阵叮咚琴音,略带沙哑的男声唱道:“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累­精­气以为真。髓海存思寿无穷,泥丸宫中得长生!”

许听潮暗赞一声,此曲道尽玄门奥妙,不禁生出一访的心思。双目中闪过五­色­清光,王云投一看,不禁面路诧异。

只见下方山腰破庙前,一十四五岁的青衫少年正襟端坐青石桌前,桌上放置一具焦尾枯琴,古琴之前,还有一头青­色­毛皮的狐狸蜷曲酣睡。

少年双手抚琴,悠然而歌。

左右两侧,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慵懒斜坐。长者水蓝衣衫,满面情意款款,小的一身泼墨山水般的一群,娇俏可爱,不正是瑶琴和许沂?

许听潮运起灵目神通看来,顿时将三人惊动。

那少年抬头笑道:“许师兄,怎的有闲暇出来偷瞧小弟抚琴?”不用说,这少年正是那长大的孟言!

“哥哥,快些下来!”

许沂也是惊喜莫名。

“许师兄!”

瑶琴含笑,裣衽一礼。

许听潮降下云头,古怪地看了二女一眼,才对孟言道:“为兄又度化了一道元神,正要送其前去投生,孟师弟,瑶琴师妹,沂儿,何不一起?”

三零一逝水流年恍如梦,少陵门下走马牛

“自然是要去的!”许沂欢欣雀跃,“这般好玩的事情,之前也不叫上你妹妹!”

许听潮伸手揉了揉许沂的脑袋:“你家哥哥被陶师伯责罚,总共自由的时辰就那些,怎还会有空去打扰你们?”

许沂顿时面­色­一红,愤愤拍开许听潮的手掌。

孟言尴尬笑道:“小弟忝为妙真观观主,平日里也甚是繁忙。好不容易偷得一刻清闲,却被你搅扰了。元神投生一事当真奇妙得紧,小弟却是要跟去一睹究竟,指不定能悟出些东西来!”

再看瑶琴,也是一副心动的样子。

许听潮脚下云头一起,顿时浮上半空:“上来吧!”

瑶琴收了古琴,许沂把那青狐抱起,才一左一右随着孟言遁上清云站定。许听潮见状,真气涌出,云头便风驰电掣地往南方深山而去。

“许师兄,你不会不知南方多山,人烟绝迹吧?”

孟言面露诧异,许听潮却笑道:“东西北三方,为兄都去过数次,唯独这南方尚未踏足,说不得会遇上江湖侠隐一流。”

“就好似师尊一般?”

瑶琴展演一笑,直如春花正烂漫。

许听潮一怔,点了点头,就将目光落在许沂身上。这小狐狸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空出一只手来,往纤腰上一叉:“瑶琴姐姐送了言弟一面素白团扇!”

“……”

许听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奈何瑶琴羞涩甜蜜,孟言顾左右而言他,只好闷闷作罢。两个大小美人顿时笑作一团!许听潮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定要找自家珊妹问上一问!同为女子,珊妹又不曾闭关苦修,总该知晓些缘由吧?

二女欢笑,孟言却甚是讪讪,赶紧与许听潮说起这些年来妙真观经历的大小事情。原来自从十多年前天地异变,似这等新崛起的仙道门派好似雨后春笋,因此妙真观横空出世,除了在南国引得轰动,也不怎的显眼。

之前来挑衅的,只是临近几个小国的门派,或者­干­脆就是散修,统统都被郭雄狮和铁黑虎这对师兄弟一顿好揍。因为元神境的长辈尚未出手,倒是不曾引得太玄殿、昭华宫、木仙庵、净火宗、拜月神教和­阴­魔宗这等顶儿尖的门派关注,正好闷头发展,徐图大计。

且十几年前,许听潮和血妖闭关后,陶万淳就耗费数十年修为,动用那虚空投影的法器,与太清门联系了一次,陈述诸般事情。知晓此界异变,太清门也极为重视,决定等诸位虚境从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出来,就报与其知晓。

算算时间,九界联合进犯的修士早该被斩杀得差不多了,诸位虚境自大阵中出来,修养疗伤后,十有**也在前来的路上。只不知鬼车等九界是否知晓此界异变,若他们也Сhā上一脚,事情将会变得极为复杂。

“门中为小弟转世,竟动了这般大的­干­戈,小弟愧甚,唯有鞠躬尽瘁以报!”

孟言满面感慨,许听潮却安慰道:“此事并非专为师弟一人,门中长辈也正好将计就计,设法削弱九界实力。”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恩情深重……咦?”

也难怪孟言惊异,原来视线极处,一座参天巨峰拔地而起,周围尽是缓缓起伏的山峦,这巨峰如此高耸,未免显得突兀。

“许师兄,当真被你说中,这山上隐居了好些武艺不凡的江湖人!”

“也不算白来一回!”

两人谈话,许沂和瑶琴却有些气闷,她们修为尚浅,元神未成,能探知的范围甚小,好在许听潮驾驭摩云翅遁速奇快,瞬息间就到了那巨峰近前!

“好厉害的小妹妹!”

也难怪许沂惊诧,这等猿猱难度的险峰之上,竟然有个十四五岁的红­色­劲装少女正施展一套高明的轻功身法,在悬崖绝壁上纵跃如飞!

“啊!”

那少女奔得兴起,攀住绝壁上一株虬结的古松做了个倒挂金钩,尽展初现曼妙的身躯,哪知扭过头来,正好看到五­色­清云上的许听潮四人,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跌落悬崖!

“哥哥快救她!”

许沂方才开口,许听潮就施展了玄门一气大擒拿,将那少女捞在掌心,放到云头之上。

“妖怪?神仙?”

这少女余悸未消,面­色­苍白,跌坐在云头上战战兢兢地发问。

“姑娘无须惊慌,我等乃南国陈郡清雨泽妙真观弟子,方才惊扰了姑娘,让姑娘失足坠崖,这才出手相救……”

“这般说来,若是我自行跌落,你们便不救了?”

四人闻言一愣,这女子当真是个小辣椒,穿得这般鲜红夺目,倒也般配得紧。孟言到底是阮清转世,应付起女子来远比许听潮在行,很快就笑道:“姑娘……咳咳,我等自然会救的!”

并非孟言词穷,实乃旁边站了目光审慎的一大一小两个红颜,有些轻佻的话语,委实不好出口。

如此虎头蛇尾,似乎让那红衣少女很是失望,只见她目光一转,便落在许听潮身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女脸­色­兀自发白,却还如此大大咧咧地询问,着实让人意外。许听潮嘴角抽搐了一下,拱手道:“在下妙真观许听潮,敢问姑娘,附近可有人家?”

“你这人问话当真奇怪,没有人家,本姑娘从哪里来的?你们不会也是来招收什么弟子的吧?”

四人闻言,均都面现诧异。

那少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嘻嘻一笑:“劝你们赶紧回去,但凡来这梧桐峰的神仙,妖怪,不是被族老吓跑,就是被打得筋断骨折,自己爬走!”

“如此有趣,我们却是不得不前往拜会一番!”

孟言正值年少,虽说元神有百余年的阅历,但今生不免带了些少年心­性­,听得少女如此说,哪里不知此处不简单?

瑶琴面露担忧,许沂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许听潮则嘴角含笑,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少女没想到除了瑶琴,其余三人居然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多少有些意外,眼珠一转,又道:“带你们去可以,不过休想本姑娘替你们说话!”

“姑娘只须指路便是。”

“这边!”

那红衣少女身上淡不可见的赤芒一闪,便自云头上站起,伸出春葱般白­嫩­的手指,往右侧一指。

许听潮面露疑惑,也不催动摩云翅,而是双目中清光五彩微微闪动!

“你做什么?!”

少女一个激灵,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许听潮!

“姑娘竟然身负凤凰血脉,怪不得天赋异禀!”

“什么凤凰?”

“许师兄,此言当真?”

红衣少女满脸茫然,孟言却面­色­微变。

“珊妹便身具冰凤血脉,为兄绝不会看错!”许听潮此言斩钉截铁,继而对那少女笑道,“小姑娘,你身上有一方锦帕,可否借许某一观?”

“好个登徒子,方才见面,就讨要本姑娘的贴身物事!”

“这东西送你,只为一睹宝物真容!”

许听潮翻手取出一片青碧竹叶,又朝绝壁上上遥遥一抓,摄来一道将近两里的狭长灵脉,双手十指弹动,道道法诀打出,顷刻就将那灵脉炼入竹叶中。如此手段,正是他时常观瞧陶万淳祭炼­阴­阳二气钟学来。

红衣少女早被许听潮一连串的动作惊得连吞唾沫,但见那竹叶朝自己轻飘飘地飞来,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

“呀?怎的这般轻盈?”

红衣少女疑惑地将捉住树叶的纤手上下晃动,只觉掌中混似无物!她可看得分明,眼前那怪人将一大块长条形发光的土石缩小后塞到里面的!

“贴在额头,把念头透入,念一声飞,它就可以带你飞起来。”

“真的假的?”

少女嘴里这般说,却迫不及待地将竹叶贴到脑门!不旋踵,竹叶上就亮起青蒙蒙的光芒,化作一片丈许长的清光,将少女身躯裹住。

“当真能飞?!”少女双脚已然离开云头数尺,却丝毫没有坠落的趋势,顿时欢喜得满面晕红,也不打招呼,径直往右方飘去,只留下一串兴奋的清脆笑声!

许听潮也不以为忤,心念一动,云头便缓缓飘动,不疾不徐地跟在飞得歪歪扭扭的少女身后。

“许师兄当真大方!被你如此祭炼,便是在凤凰界,这碧竹御风符也算得上不错的法器,竟如此大方地送人了。妙真观近年来收了许多弟子,大都还在使用不入流的法器。你这土财主,是否也贡献些出来?”

“尽管拿去。”许听潮一挥手,顿时有百十口寸许长的各式飞剑浮在半空。

“小弟才不会与你客气!”

孟言哪里料到许听潮当真这般豪阔,一时间大喜过望,正想将飞剑收起,却被许沂抢先了一步。

“到了!”

正在这时,前方那尽情嬉戏的红衣少女远远招呼一声,面上闪过一丝戏谑,扭身钻入前方虚空不见。

四人见怪不怪,乘了云头上前,只觉穿过一层无形屏障,眼前景象便即大变!

入眼一座刀削斧劈般地千丈石壁,其上两个鬼斧神工般的大字,竟是以仙家灵文写就,从上往下,正是“少陵”!

“此处竟然就是少陵?!”孟言,瑶琴和许沂面­色­一变,“可惜……”

许听潮又是一阵疑惑,随着三人将目光投向地面,只见稀稀拉拉的低矮茅屋错落分布,耳中传来阵阵牛嘶马啸,­鸡­鸣犬吠,千余个老农正在天地间劳作,挥汗如雨!

不待许听潮询问,孟言便满面感慨地道:“十余万年前威名赫赫的少陵,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找度娘问了半天,也只查到“少陵塬下孺子牛”之类的诗句,本章名字是否合适,求正解,求高人童鞋指点!另,今天木有做到,再补偿两天万字、、)

三零二魂牵梦萦冢中骨,少陵野老吞声哭(一)

(对不住杜甫大大了,膜拜,膜拜……)

“唉,你们怎么进来的?”

红衣少女本来一直往前歪歪斜斜地飞动,无意间回首,竟然看到许听潮四人的云头,潮红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继而瞠目厉声大喝。

这一声喊,引得天地间耕作的农人齐齐抬头,见得半空五人,个个面露骇然。有几个离得近的,跌跌撞撞地往石壁之下那糙石砌成的殿堂奔去。

“喂,问你们啦,怎的就进来了?”

“晓筱,不得无礼!”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从那石殿中传来,“远来即是客,诸位道友何不来殿中一聚?”

“既如此,晚辈等叨扰了!”

孟言朝那石殿遥遥一拱手,许听潮便御动脚下清云往石殿落去,路过那横眉冷眼的红女少女身旁,一把将她摄到云头上,笑道:“原来姑娘芳名晓筱,可否赐告贵姓?”

“本姑娘姓方!”红衣少女依旧不依不挠地盯着许听潮,“你还没说你们怎能闯进来!”

“我们能进来很奇怪?”

“当然!旁的神仙妖怪,一准儿撞得鼻青脸肿!”

孟言和瑶琴许沂见许听潮竟然会逗弄这少女,均都面­色­古怪。那名唤晓筱的少女面上冰冷戒备,心里却着实好奇,呈现在脸上,也着实可爱。

“咳咳,许师兄,少陵一脉无论功法禁制,都极其特殊,只有身具凤凰气息的修士,才可修炼或者安然穿行。”

方晓筱闻言,不禁紧张起来,看向许听潮的目光也热切了几分。

许听潮一笑,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燃起一朵赤红的火焰。这火焰眨眼化作一头拇指大的赤红火凤,围绕手指盘旋飞舞,清晰可辨地凤鸣声响彻云间!方晓筱好不眼馋,哪里还顾得上横眉瞪眼?

“凤凰真焰!”

先前那声音又自石殿中响起,盖住下方农人的惊呼!一道青光破空而至,在五人面前现出身形,却是个弓腰驼背,手拄藜杖的白发老者!

“晓筱见过族老!”

方晓筱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拜倒在云头上。

“起来,丫头!此事你做得对,有功无过,准你进祖陵修炼一月!”

“多谢族老!”

方晓筱惊喜莫名,老者却只是随意摆摆手,一双浑浊的老眼直直盯在许听潮身上。

“道友从何处得来这般­精­纯的火焰,快快告知老朽!”

“自然是有来头,前辈如此盘问,是否有些过于失礼了?”

许听潮冷笑反问,孟言和瑶琴许沂二女却连连摇头,果然那老头闻言,就把脸­色­一沉:“哼!你等既然来此,自当知晓我少陵威风,区区两个化神小辈,莫非还奢望老夫以礼相待?”

先前还称呼道友,此刻却扮起前辈来,这老头当真生就一副臭脾气!

方晓筱连连使眼­色­,许听潮却视而不见,只沉声道:“若前辈本体安好,晚辈等自该礼让三分,如今么……”

“好小子,有胆!”老者不怒反笑,一顿手中藜杖,“你若接得住老夫一杖,老夫便奉你为上宾又如何!”

“请!”

“哼!”

许听潮口中说请,却半点举动也无,就这般直直站在原地,老者也是­干­脆,举杖劈头就打!一道青光凝成的杖影脱手飞出,往许听潮天灵落下,带起呼呼风声!

孟言三人原本还有些担忧,见得老者并未以藜杖本体击打,便都放下心来,反倒是那方晓筱急得不行,闭眼不敢再看!

许听潮屈指一弹,盘旋在食指周围的火凤顿时迎向那杖影,一声清唳,身躯陡然增大,张嘴就将那杖影吞入腹中!此凤满足地鸣叫几声,才一个盘旋,变回拇指大小,没入许听潮身躯!

老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挺直背脊,伸手肃客:“四位小友,请!”

“多谢前辈!”

孟言笑着拱拱手,暗暗给许听潮抛来一个眼神。

“谢甚?你们若接不下老夫一杖,死了也是白死!”

扔下这么句话,老者转身落在那石殿门前,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许听潮四人随后便至,步下云头,也鱼贯进了那石殿。方晓筱兀自发愣,直到殿中传来那老者的呼唤,才如梦初醒,满脸兴奋地从大门奔入!四下农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石殿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老者和许听潮四人都是席地而坐,方晓筱也不觉得奇怪,径直走到老者身后,为他揉捏起肩膀来。老者闭了双目,面上露出舒坦享受的神情,半晌才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晓筱,这位小友既然要看你那十凰锦,便拿给他观瞧一二!”

“族老……”

方晓筱面­色­瞬间变得通红如血!

“哼,小友乃堂堂化神高人,休看他皮相年轻,其实不知活了几百岁,岂会对你个黄毛丫头生出非分之想?快快拿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给你!”

方晓筱双目含泪,背过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狠狠掷向许听潮。

不待此锦落地,许听潮就将其摄到手中,入手滑腻,还带了淡淡的温热幽香,难怪那小丫头会如此!心中念头方才闪过,便即悄然隐没,许听潮提起真气,缓缓注入手中锦帕!

只听十数声凤鸣,洁白无瑕的锦帕顿时腾上半空,亮起七彩毫光,隐有数头凤凰虚影展翅翱翔!

“仙府奇珍!”

孟言和瑶琴许沂齐齐惊呼!

老者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

“小友可是想要这十凰锦?”

“族老——”许听潮尚未答话,方晓筱却不乐意了,“这锦帕是,是人家在祖陵中拾来的,人家都不曾同意,怎的就许给了他?”

老者不理会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嘿嘿一笑:“丫头,想不想学那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仙家法术?”

“想!”

“想就答应把十凰锦送他,老夫传你!”

“好!”

没有分毫犹豫,方晓筱已然收了泪水,荣光焕发!

“小友,你若想拿到此宝,还需做到两件事!”

“前辈请讲。”

“其一,这十凰锦本为这丫头所有,你欲取走,便需留下补偿!”

许听潮沉吟一阵,挥手抛出数个玉瓶:“这些还真丹,乃是以还真菇和腾龙霞炼制,最善纯化血脉真气!晚辈再传晓筱姑娘一部法诀,足以抵得过这十凰锦了!”

言罢,指尖凝出一赤红的光球,屈指向方晓筱弹去。

这少女正欢天喜地将四五个玉瓶搂在怀里,哪里来得及避让,直让这光球没入眉心!

“丫头,如何?”

老者不问还好,方晓筱只是目光有些躲闪,如今却羞得粉面通红,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

“族,族老,这人不正经,纯是个,是个登徒子,泼皮无赖,传给人家的法诀,叫,叫什么‘道胎孕婴真诀’!”

“小子,可当真如此?”

老者沉声质问,孟言和瑶琴许沂也是诧异莫名。

许听潮却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径直念出一段口诀来,老者顿时双目大亮,哈哈笑道:“丫头也忒没眼光,这等无上法诀,便是给老夫两件十凰锦也不换!我等修士打坐炼气,须得经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道,渡劫飞升八大境界,哪一境不是艰难险阻,坎坷处处?你倒好,平白得了这法诀,初入炼气便可结成元胎,培炼婴儿,不知要省下多少苦功修炼,怎的还不知足?”

“可是族老,这法诀的名字委实难听!”

“小丫头莫要撅嘴,待你修行几年,便知其中好处。”老者笑眯眯地劝解了一句,便将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小友,这第二件事,就是助老朽打开这道门户!”

老者侧过身躯,身后石壁陡然亮起青碧湛蓝两­色­光芒,数之不尽的细小符文流转不息,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能!

见得如此情形,孟言和瑶琴许沂二女神­色­微变,方晓筱更是面­色­一白,接连退后了七八步,但最后还是倔强地咬牙站定。

许听潮双目中五­色­清光闪动,淡然问道:“可否毁坏此门?”

“你若有这本事,但毁无妨!”

“请前辈退后。”

“嘿!”老者依言起身,站到石殿一侧。许听潮抬手弹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

剑气激­射­而出,竟把虚空撕扯出细密的裂痕,老者这才面­色­大变!

噗地一声轻响,剑气­射­中石壁,却仅仅只没入数寸!石壁上符文剧烈流转,将剑气一点点向外排斥!

许听潮挥手将剑气收回,脚下清云一起,将孟言三人裹住,对老者道:“前辈请上来!”

老者身形一动,便站到云头,双目定定注视符文明灭的石壁,似缅怀,又似忐忑。方晓筱也御动碧竹御风符,挤到云头之上。许听潮挥手­射­出一道手臂粗的剑气,将虚空割裂出百多道数尺长拇指宽的裂缝,轰隆一声正中那符文流转的石壁!

这剑气威能极大,轻易就没入石壁,许听潮也将云头化作麻线粗的一缕,跟在剑气之后,遁入石壁之中……

在一处宽阔的秘道中落下云头,许听潮四下打量,只见两侧墙壁上,每隔九丈就点亮一盏玉灯,灯中彩焰尽呈凤凰翱翔之形!墙壁上也纹满各式凤凰图案,每一幅都­精­美异常!

三零三魂牵梦萦冢中骨,少陵野老吞声哭(二)

“少陵一脉果然名不虚传!”孟言不自禁地赞叹一声,对老者躬身一礼,“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昔日繁华,过眼云烟而已,到头来还不是只剩下这冰冷的墓|­茓­?老朽的名字早已不记得了,你们若有心,便呼一声‘少陵野老’吧!”

许听潮也看出此老仅仅是一道元神显化,哪里料到他口气竟然这般沧桑?孟言三人也是略有所感,却终究年岁太浅,无法体味其中滋味。

老者带了五人缓缓往前行去,忽然问道:“恕老朽多嘴,四位小友恐怕并非此界中人。”

孟言眉头一挑,拱手道:“前辈慧眼!不知我等如何会露出破绽?”

“我少陵虽然落魄至斯,但十余万年好歹也是一统巨人界的大派!只凭气息,便能认出这三位小友的异状!只不知为何,外界之人,竟能得此界天地眷顾……”

老者一指许听潮,许沂和瑶琴三人,明显才说了一半,就忽然顿住,不再言语。四人却顾不得思虑这许多,均被此老的话惊到,一统巨人界,乃何等伟业?只不知仅仅是那雷霆绝域以西的地方,还是包含了东方妖族的势力范围。

“原来如此!晚辈师兄和两位师姐,乃是自凤凰界而来!”

“凤凰界……”老者身形一顿,问道,“那天地玄门,水府龙门和神霄紫府可还在?”

四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说不出的惊诧。

“嘿,怎的?当真以为我巨人界贫瘠,弱小可欺么?”老者一甩袖,又缓缓迈动脚步,“想当年,我少陵截地脉,聚元气,与天地相争,鼎盛时共有数十合道祖师,举霞飞升者不知凡几!若非凤凰界三派还有些实力,早就被我等挥军直入,一战而下了!只可惜……”

老者面上神采飞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黯然。

“族老,可惜什么?”

许听潮等顾不得答话,个个骇然失­色­,方晓筱却悠然神往,不自禁地出声追问。

老者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涩声道:“我少陵对这方天地攫取太过,最终在天地反噬下逐渐衰败,成了如今模样!你头上这梧桐峰,其实本为一株梧桐神树,就是因为被我少陵所据,才为天地所弃,枯朽零落,化成顽石!”

“怎么会这样?”

方晓筱不知梧桐神树为何物,但一想到梧桐峰的体型,还是不禁为这般大的巨树枯死感到沮丧。

“怎会如此?嘿嘿……此界乃一头混沌鸿蒙中生出的巨人神魔殒身后所化,身死之时,她便以鸿蒙灵气与自身­精­血凝成一个元胎,再倾尽全身残余­精­华哺育,打算再诞下一头子嗣来。这般行径,正是置我等生灵于不顾,如此自私,自然招致反抗!”

“在我少陵之前,便有无数门派如此做过,与这神魔孕育的胎儿争夺天地灵气,只不过并无哪家做得像我少陵这般过分,径直让她那崽子段粮数万年,使其元灵散尽,空余躯壳!”

“门中前辈曾多次前往那元胎所在之处,破除禁制无数,最终见得那孽种,可惜它便是此界逆鳞,否则早被前辈取来祭炼成傀儡,百般驱使了!”

“这般做法,却将此界得罪得狠了,门中前辈纷纷出现各种意外,陨落重伤无数,不得已,只好大举遁往他界避祸,却苦了我等后辈弟子,偌大的宗门基业,最终还是一点点衰落,终至湮灭不闻!”

“若当初天地也似这般慷慨公允,如何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方晓筱黯然神伤,许听潮却怒火中烧,自从得了那神魔躯壳,被其执念侵入元神,他便将此界视为生身之母,如今听得母亲竟曾被这般盘剥,如何不怒?

孟言,瑶琴,许沂虽然也是震骇莫名,却时时注意许听潮的情绪变化,见他虽然怒极,却并无出手的打算,才算稍稍放心。这小子生就一副我行我素的倔脾气,若发起­性­子来,把梧桐峰掀翻也不是不可能!此事要说谁对谁错,委实扯不清楚,无论巨人界凝成元胎孕育后代,还是界中生灵为求大道与天地相争,说到底,都不过是为了活命,并非简单的对错就能说清楚。

许听潮并非完全是此界孕育的神魔,也有自己的思量,那混沌元胎和神魔之躯竟然还有这许多纠葛,委实让他大开眼界,唏嘘不已。心中既愤恨少陵一门,又同情此界修士修行艰难,两种念头激荡不休,心绪愈发烦乱,他只好默默运转体内两道真气,才逐渐将诸般情绪平复。

老者好似根本不曾察觉许听潮的异状,嘴上说话,脚下步伐却越发快了。一路法诀不断,不知破解了多少禁制。足足大半个时辰后,才来到一扇和之前大殿中相似的石门前。

“小友,此门还须你来破开!”

许听潮点头上前,示意众人退开,也懒得去观瞧门上禁制与石殿中那门户是否相似,径直将浑身真气提起,凝成一柄刺目的五­色­清光剑气,对准门户就是一阵狂劈乱砍!

不旋踵,此门便轰隆一声碎裂成一堆灵光闪烁的土石。老者也不与旁人招呼,满面急切地闯入门户之中!方晓筱瞪了许听潮一眼,也赶紧追了进去。

许听潮心中愤懑稍稍疏解,便收了剑气,向孟言三人一点头,转身步入门中。孟言自然也不甘落后,带了二女上前,进门时还不忘将碎成一地的不知名土石收起。

四人先后赶来,只见一处元阳玉铸就的厅堂中,四周正好盘坐了十具灵气全失的骸骨,男女皆有。那老者却跌坐在大厅正中一株枯死的灵树前,肩头耸动,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出。他挺直的背脊又塌陷下来,比之前更甚三分!

方晓筱就跌坐在老者旁边,泪如雨下。

许听潮等四人如何看不出,那枯死的灵树,其实是一头­精­怪的本体!想来这­精­怪于老者定然极其重要,如今魂飞冥冥,老者才大放悲声!

四人心下恻然,都移开了视线。

目光从一具骸骨上掠过,许听潮忽然瞳孔一缩,将那洁白如雪的十凰锦抓在手中!

三零四成道不改当年­性­,踽踽万里自纵横

似乎是感受到许听潮的心意,素白的锦缎上,十头凤凰尽数显形,翱翔悲鸣,似要冲破禁制,回归本体!

孟言三人也看到这般异状,稍稍思虑,便面­色­发白!若那十凰锦当真如此而来,只怕并非什么好货­色­!

许听潮面­色­数变,最终轻叹一声,真气注入,十头凤凰从白锦上飞出,略一盘旋,就各自飞到一具骸骨之上,流连不去。

良久之后,老者才收了哭声,一指往前点出,面前枯树燃起熊熊烈焰,顷刻化作一堆灰烬。此老不顾余烬未冷,一把把抓起,抖抖索索地装进手中青玉盒。方晓筱想要帮忙,却被老者推开,坐在地上垂泪。

“都散了吧!你等合力炼制十凰锦,不就是想我为少陵留下一线生机?事已至此,何必作那小儿女之态!”

­干­涩沉黯的声音从老者口中发出,十头凤凰齐齐清鸣一声,浑身光华大作,将各自萦绕的骸骨化作齑粉,才腾空而起,纷纷扑入许听潮手中的白锦!

老者拄着藜杖,蹒跚而行,将十堆骨灰一一收敛,才把藜杖塞到一直跟在身边的方晓筱手中。

方晓筱下意识地接住,继而面­色­大变,连连摇头!

“丫头,老夫将此杖与你,非是嘱你接任族老权位。少陵一脉,自老夫而绝!今后何去何从,自行斟酌吧!”

“族老,您就这般走了,可叫晓筱和族人都怎么办?”方晓筱死死揪住老者衣袖不放,涕泪横流,满脸哀求。

“也罢,老夫最后为你指条明路!”老者吃力地转过身来,浑浊的双眼注视许听潮,“小友,你若有心,便收下这不成器的丫头吧!就算做个记名弟子也好……”

“族老,我,我才不拜这登徒……”

“胡闹!”老者陡然瞠目大喝,把方晓筱吓得愣住,“还不快快给你师傅跪下!”

方晓筱咬住双­唇­,在老者骇人的目光瞪视下,委屈地跪倒在地,随意拜了三拜,便站起身来,扭开身躯低头啜泣。

“丫头不懂事,还望小友多多见谅!”老者歉然地朝许听潮拱拱手,又抛来一枚纹有凤凰图案的七彩玉简,“此乃我少陵立派根本‘凤凰真形诀’,请小友收好,待这丫头修行有成,再传了她吧!”

“前辈但请放心!”许听潮将玉简摄到手中,也不去查看,只对老者说道,“从今日起,方晓筱便为晚辈二弟子!”

“如此,老朽便放心了!少陵,少陵……嘿嘿!”

老者把袖袍往先前那枯树生长的地方一挥,地面顿时四下退开,露出一个五方形洞口,洞下赫然是一处空阔的大厅,一头浑身青碧的百丈巨禽静卧其中,气势忽强忽弱,极为惊人!

方晓筱站得近,陡然见到如此庞大的青鸟,顿时吓得面­色­发白!许听潮四人却面露骇然,这巨鸟赫然是一头虚境木行凤凰!

老者悲怆一笑,化光遁入此凤头颅。

沉寂的木凤身上顷刻燃起青­色­火焰,充斥洞下大厅!青焰冲出洞口,呼呼窜起数丈高!

方晓筱惊呼一声,接连退开数步!

四人暗暗叹息,不欲再留驻此处。许听潮御起摩云翅,将孟言,瑶琴,许沂和方晓筱一裹,顺着来路遁走……

数万里之外,安期扬化作百丈巨人,手持太乙神雷塔,正自埋头往东北飞奔,每一迈步,就跨出数十里之远,正是土行神通缩地成寸!

这莽汉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背后一白袍老道,一缁衣女子面­色­铁青,穷追不舍!这两人,赫然都有虚境修为,只可惜晋阶不久,修为算不得多深厚,且法宝平常,诸般法术打在安期扬身上,威能也会凭空削减大半,颇有些束手无策。

木凤**的瞬间,那缁衣女子忽然身形一顿,回头看向西南。不待那老道发问,便匆匆开了口:“太玄道友,贫尼忽有所感,有些尘缘牵扯,不得不前去了结!擒捉此子的事情,便拜托道友了!”

言罢,化作一道青金光芒遁走!

太玄老道想要挽留,却最终不曾说出口,似他们这等虚境中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哪会轻易改变?当下将目光投向远远站定,面­色­惊疑的安期扬。

“小友……”

这老道话才出口,安期扬就陡然变作千丈高下,催动手中太乙神雷塔,万千雷霆当头击下!

太玄老道面­色­一变,遁入虚空避开!

安期扬却趁机一迈步,瞬间就跨越了数百里距离,拦在那缁衣女子之前。

“小尼姑,你不是要捉拿大爷么,怎的这般不声不响就走了?”

“让开!”

那女子一挥手,虚空里凭空生出虬结的青金­色­藤条,将安期扬迫退,这才迈步遁入虚空,再出现时,已在百里之外!

安期扬嘿嘿一笑,手持太乙神雷塔急追而上,发出紫­色­雷霆来打!

缁衣女子却只轻轻挥手,将身旁几道雷霆稍稍阻挡,便又遁入虚空。

太玄老道正自苦恼单独一人如何擒住安期扬,见他不仅不逃跑,反而主动纠缠上缁衣女子,顿时大喜,高呼一声“妙青道友且去,老道自会拦下这后生”,便凝出一只白光闪闪的巨手抓来!

安期扬大脚一迈,顷刻远去数百里,那白光大手却依旧悬在头顶,不禁心生烦躁,也是挥掌拍出,一只明黄大手由下而上,与那白光巨手撞在一起,双双消散!

这汉子哈哈一笑,法术撞击声尚未消散,他便迈开大脚奔出千余里!

太玄老道也不生气,面­色­悠闲,大袖飘飘,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不时凝出白光大手来抓。

安期扬固然被他搅扰得心烦意乱,那妙青也是面­色­­阴­沉,此去本就为了私事,这一老一小两个,偏生死皮赖脸地纠缠上来,让人不得安宁!奈何这两人没一个好相与,此事又异常紧急,只能任由他们跟在身后。

越是往西南而行,妙青便越是纷乱急切,脑中不时闪现一幅幅画面,均都从未经历过,却清晰至极!她出身木仙庵,修习佛门大(蟹)法,佛家最重轮回转世之说,连世俗都有诗云:“佛门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自己之所以会心生感应,只怕和前世有关!且自己的前世定然十分了得,脑中已然断断续续地回想起两部无上法诀,一名“先天乙木造化神诀”,一名“凤凰真形诀”,均都远非自己修习的“莲花解体大(蟹)法”所能比拟!

陡然得了两部绝学,妙青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心中一股浓重的悲意升腾而起,饶是她静心修持数千年,依旧双目垂泪,不能自抑!不知不觉,妙青挪移虚空的次数越发频繁,且每次挪移的距离都要增长一些,正是功候大进的表象!

“我的个乖乖,小尼姑早有这般本事,我安期也不是她对手,早逃之夭夭了……”安期扬心里发怵,但妙青遁行的方向,正是妙真观所在,也顾不得那许多,脚下步伐越发快了,“小尼姑怎知晓俺的根脚,怪哉怪哉!妙真观有师姐和那小子坐镇,也不会怕了这小尼姑,就当提前出世了!”

太玄老道也自暗暗骇然,妙青与他一样,都是借助十余年前天地异变,方能突破瓶颈,晋入虚境,彼此知根知底,妙青此刻却陡然修为大增,他如何不惊?

……

梧桐峰,许听潮五人方才从那秘道中遁出,在石殿中站定,就齐齐面­色­一变,往东北方看去!

只见一道青金遁光破空而至,轻易就穿透峰外屏障,落在石殿前,露出个容颜美觉,泪眼迷蒙的带发比丘尼,正是那木仙庵妙青!

妙青见石殿中有人,方晓筱脸上兀自挂着泪痕,不禁身躯一滞,颤声问道:“丫头,族老可好?”

“姐姐快去救救族老,呜……”

心中感应得以应证,妙青面­色­大变,将方晓筱一裹,神­色­冰冷地看着许听潮几人!

许听潮冷哼一声,浑身气势尽数提起,引得风云激荡,天地共鸣!

妙青面­色­再变,喃喃道:“原来如此……”

话未说完,身上煞气尽敛,化作一道青金光芒,径直遁入殿中墙壁上那石门!

“许师兄,我们也出去瞧瞧,安期师叔又惹祸了。”

孟言咂咂嘴,许听潮心中诧异,也不多说,脚下清云一起,载了三人冲出石殿,穿过那无形屏障,就看到一千丈明黄巨人在半空大踏步而来,身后跟了个意态悠闲的白袍老道!

“哈哈哈……许师侄,孟师侄,你们在此就好,可曾拦住先前那小尼姑?”

小尼姑?!许听潮四人个个愕然,人家堂堂虚境高人,年岁不知多大,你也敢这般称呼!见他头顶有一只白光闪闪的巨手正自当头抓下,许听潮也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抓去,瞬息间就将那白光巨手扯得七零八落!

太玄老道面­色­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拱手道:“贫道太玄殿太玄丈人,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不敢当,小子妙真观许听潮!”许听潮也是淡淡拱手,继而问道,“不知蔽师叔如何得罪了前辈,竟这般万里追杀?”

太玄老道面­色­一滞,安期扬却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也没甚大事,就宰了几个想要谋夺某家宝物的太玄殿和木仙庵元神!”

……

三零五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一)

“也没甚大事,就宰了几个想要谋夺某家宝物的太玄殿和木仙庵元神!”

此言一出,休说那太玄老道面­色­铁青,便是许听潮四人也嘴角抽搐,面­色­各异。即便在凤凰界,元神境修士也可开宗立派,自成一门,更休提贫瘠多年的巨人界。元神修士在太玄殿和木仙庵这等顶级大派中,也并无多少,如今轻易就被安期扬斩杀了几人,可谓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小友,朱师弟等纵然有错,也不至于下这般狠手,使其身死道消,千余年苦修毁于一旦……”

“太玄老儿,休要在此摇尾乞怜!”安期扬呵呵直笑,也不顾这老道面­色­忽然变得­阴­沉,“我且问你,若有人设下绝阵,欲取你­性­命,夺你宝物功法,当如何?莫非还要与这些人理论一番仁义道德?”

“哼!”

“我遇到的修士,多有薄情寡义之辈,这等人物,若任其活在世上,修为越高,祸害越大。不来招惹也就罢了,既然敢将主意打到我安期头上,就休要怪我辣手无情!”

“师弟所言不错,这等无耻之辈,杀了也就杀了,还能怎的!”

一道青碧雷光,一抹血芒自北方激­射­而来,正是焦璐和血妖!之前听那自称少陵野老的木凤述说少陵之事,血妖就怒不可遏,停了祭炼那神魔躯壳,如今接连有两个虚境老怪到来,安期扬还被其中一人追杀,怎不赶来查看个究竟?

“小丫头口出狂言,接老道一着!”

太玄老道正被安期扬挤兑得下不了台,焦璐再这般说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挥手­射­出一道白­色­剑芒!这老道也有算计,眼前两个化神小辈都有不可测的大神通在手,那遁来的血芒也让他隐隐觉得心悸,唯独这青碧雷光稍次,正好拿来立威!

眼见这老道出手,无论安期扬,还是许听潮四人,都没有露出半点忧虑,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太玄老道顿时心中一凛,但既然已经出手,就没了回头路,且照之前的试探来看,这些化神小辈纵然有些威能极大的神通宝物,却还不足以伤到自己,当下暗暗催动真气,那剑芒光芒大小不曾变化,威能却大了数倍不止!

“哼!”

焦璐恼恨这老道无耻,也不用自家本命飞剑与他硬拼,翻手取出一面洁白羽扇,用力扇出一道赤红旋风!

这赤风从扇面吹出,所过之处虚空扭曲融化,轻易就将那白­色­剑芒吞没,直往太玄老道刮去!

见这恶风如此威能,且五行属火,正好克制自家金行神通,太玄老道惊得三魂丢了七魄,慌不迭地遁入虚空躲避!同时心中惊骇不已,这些化神后辈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怎的一个个不是异宝傍身,就是修炼了不可思议的大威能神通?

正心有余悸地在虚空中穿行,这老道只觉身躯忽然被一股无形巨力摄住,半点动弹不得,脑中一阵眩晕,再出现时,又回到了那参天巨峰之前!除掉之前几个小辈,还多了个满面皱纹的老道,一个带了九个孩儿的荆钗布裙少­妇­!

“见过师兄/伯,栾师姐/伯!”

“师尊!”

焦璐安期扬等只是躬身行礼,孟言却双目含泪,带了许沂和瑶琴飞身上前,凌空跪倒在太虚面前!

这十一人,正是太虚和栾凌真一家子!

“言儿……”

太虚一声轻唤,众人心中不自禁地生出一股悲意。太玄老道已然面若死灰,他能觉出太虚依旧是虚境中人,奈何一身修为渊深难测,自己在他面前,竟生出渺小之感!早知如此,又何必追逐那后生,落得生死­操­于人手的境地!自己晋阶虚境方才十余年,难道就要陨落此地?这般念头一起,太玄老道悔恨交加,连忽然冒出如此可怖的一家门派,将会对太玄殿产生何等影响,也暂时不及思虑!

“好!好!好!起来吧!”

太虚看了看跪在阮清身后的瑶琴和许沂,面上隐约露出几分笑意,大袖一拂,三人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孟言欣喜异常,眼中还带了些孺慕,瑶琴和许沂却双颊晕红,双双垂着头不说话。

“焦师妹,为何与这位道友起了争执?”

“禀师兄,师妹也不甚清楚,此事还需安期师弟来说。”

在太虚面前,安期扬不敢似之前那般张扬无忌,正了正神­色­,才将太玄殿木仙庵总共五个元神谋算自己的事情说了。

太虚听罢,缓声道:“首恶已除,此事就此作罢,太玄道友可有异议?”

太玄老道只觉身上陡然一松,已然恢复了自由,哪里还敢提什么异议,只得颇为恭敬地拱手道:“门人行止不端,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安期道友能放过蔽师弟三人魂魄转世,已然手下留情了!”

“如此便好。”

太虚这话出口,太玄老道才完全放了心,奈何脸面丢尽,无颜多留,正想拱手告辞,却又被叫住。

这老道面­色­微变,还是只得依言站住,神­色­冷淡,也不说话。

太虚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缓声道:“贫道太虚,这位是栾凌真道友,有一事请道友相助。”

太玄老道神­色­古怪,似是不曾想到两人的道号这般接近,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太虚道友请讲!”

“老道听闻此界有太玄殿,木仙庵,昭华宫,净火宗,拜月神教,­阴­魔宗九大宗门,十余年前天地异变,都有道友晋阶虚境,此为幸事。老道所求,便是请道友代为传话,请诸位到此地以北数千里的南国陈郡清雨泽妙真观一聚,有大事相商!”

太玄老道面­色­一变,寒声道:“太虚道友并非出身我巨人界?”

“正是!老道忝为凤凰界太清门掌门,我门弟子此番越界而来,一为接引贫道转世的徒儿,二则意欲在此界建一别府,其三,也为相助诸位度过一场劫难!”

“还请道友详细告知!”

太玄老道听了二三两个理由,不禁又是面­色­大变,不复之前镇定。

“十余年前此界天地异变,非只诸位受益,也引得此间诸天五百三十七界之首天道界中那大道宗觊觎,大道宗已派出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搭载数位虚境跨界而来,此界东方天妖殿,年前已被大道宗修士攻破,妖族道友陨落无算,其中虚境便足有十一位之多!”

“此话当真?!”

太玄老道悚然动容,不自禁地反问出声!

“贫道何须欺瞒于你。若非此事与我太清门有些关联,也不会前来与诸位携手抗敌!”

太玄面­色­数变,才向太虚施了一礼:“多谢道友高义,贫道必定召集四方道友,不日赶至贵门,共商大计!告辞!”

陡然听闻这般噩耗,非只太玄老道焦急,许听潮等更深知那大道宗的可怖,人人面有忧­色­。

“无须忧虑,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等无上至宝,大道宗能有一件,已是侥天之幸,只须将来人一网打尽,便可安定数千年。老道或可趁机晋阶合道,也不会惧怕于他!”

众人这才稍稍安心,但如何将此番前来的大道宗修士尽数斩杀,实在是个不小的难题。能斩杀天妖殿十一个虚境老怪,足见其实力强横以及!

“你们这些娃娃,担心此事作甚?”一直不曾开口的栾凌真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你们太虚师伯早将鬼车界和巨人界相连处打通,鬼车界那些个老怪物,只怕早就偷偷跟着过来,八成已和大道宗打成了一团!大道宗击溃天妖殿,也不是分毫代价没有,带来的元神弟子折损大半,虚境老怪也陨落了一个,余者个个带伤,如今再被鬼车界修士袭击,指不定还要损伤多少!”

“栾师姐,大道宗不会与鬼车界讲和?”焦璐皱眉询问,众人也都面露关切。这驱虎吞狼之策虽妙,委实不怎么保险。

“焦师妹大可放心,那大道宗高傲得很,视异族修士为牲畜,肆意加以杀戮,用来制器炼丹,便是对我等人族修士,也鼻孔翘上了天去!这回在天妖殿吃了大亏,再遇上鬼车界那几个鬼物成道的老怪,还不直接杀了了事?”

一番话,听得几人面面相觑,这大道宗,未免太过蛮横霸道!难不成那天道界为一混元境人族修士殒身所化,只钟于人族,使得界中人族修士养成这等目空一切的脾­性­?

“许家弟弟,你在巨人界十余年,得了多少好处?快快分润些给你家姐姐!”

许听潮和血妖顿时面­色­抽搐,血妖翻手自仙府中取出一头­色­作玄黑的雷灵子,用真气缚住,推到她身前。

“这等妖灵倒也罕见,正合你这些个侄子侄女儿豢养,还有没有多余的?”

“栾姐姐又不是不知那雷霆绝域已然毁去,其中诞出的雷灵子,统共就这些,小弟还能拿出这么一头,已经极不容易了。”

“原来如此,五行雷灵子中也只水行与姐姐相合。”栾凌真遗憾地点点头,忽然语气一变,腻声道,“雷灵子没有,雷域得来的水行宝物总有些吧?”

“……”

(情节早就构思好了,坐到电脑前愣是写不出来,脑袋里浆糊一团,动不动就走神……以前不这样的呀,明天要改变!)

三零六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

那雷域本为此界护住混沌元胎生成,不知存在了几亿万年,其中宝物多有,最宝贵的一些,定然早被此界的大能修士搜刮得差不多了,次些的应该都是最近这十余万年形成,又落入那戴德手中,最终被陶万淳得了去。当初斩了戴德,许听潮虽然也出去寻宝了一回,但大半心思都用在陪伴敖珊上,寻得的灵物也是不多,将这些年用剩下的尽数拿出来,也只让这便宜姐姐稍稍满意。

只因许听潮新收那女徒儿尚在这梧桐峰峰腹墓|­茓­中,且还有个虚境老怪尚未出来,众人也不好先行离去。许听潮将这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太虚轻叹,栾凌真却道:“那木凤凰倒也好算计!”

太虚修炼的道法,与虚空­干­系莫大,携人带物,易如反掌。此刻不得不在此等待,这老道便将袖袍一挥,十余道光芒从袖中飞出,在半空现出身形,不正是郭朝明,王肆,李栢垣,敖皎月敖明月姐妹等人?火蛟王汲熠,苍狼王,狂鲨王,玄武王赫然也在其中!

一别十余年再次相见,众人免不得有许多话说。郭王两人与安期扬叙旧,龙族三人却径直找上许听潮,问敖珊为何不在此处,听说敖珊正在清雨泽中,这才放了心。

栾家兄妹与阮清,许听潮,瑶琴都熟识,尤其是九妹七妹八妹三个小丫头,最喜欢腻在瑶琴身边,且一个个都对阮清转世而来的孟言甚是好奇。

太虚和栾凌真忽然到来,倒也并非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算算时间,门中许诺的援兵也该在这时候赶到。当年与凤凰界通讯后,众人就知除去潜入鬼车界的太虚和栾凌真,聚集到太清门的虚境老怪,都入了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和那紫薇星曜钦天四化白玉柱生出的星空,与九界虚境斗法。

这般你死我活的争斗,自然少不得要受些损伤,反倒是太虚和栾凌真大有可能全身而退。再则,巨人界天地异变,要破开虚空跨界而来更显困难,除了太虚­精­修此道,易于成事,换做旁人前来,难免要大费周折,为鬼车界虚境老怪所乘。

孟言一问,果然就如猜测的一般,被困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的九界修士固然几乎尽数陨落,且幽冥真君,玄­阴­老祖,玉骨魔君,琥珀仙子尽皆重伤逃遁,天煞魔尸身死道消,太清门本身损失亦是不小,人手折损倒还在其次,重点是五个虚境老怪伤势不轻,大阵损毁极其严重,没个百十年的修复,休想发挥全部威能!

太虚大张旗鼓地打开鬼车界与巨人界之间的通道,未尝没有将九界的心思吸引过来的意思,试问,贫瘠至斯的巨人界陡然成了仙家福地,且界中修士孱弱,大可一战而下,九界修士焉能不垂涎三尺?

幽冥真君等修为顶尖的老怪重伤,断然不会再前来巨人界行险,也只有当初在鬼车界和雷域相交处围困太虚一行人的附魂几个老怪有这功夫。太虚刻意留下的通道,远在那雷霆绝域的东方,且动静之大,早已弄得天下皆知,他和栾凌真就是因此与大道宗修士相遇。附魂等老怪只要闯入此界,定然会被大道宗察觉,到时一场大战,八成不可避免,其余八界修士借道鬼车界而来,亦是如此!

更有甚者,那大道宗说不定还会循着这通道,率先侵入鬼车界中!大道宗修士此来,就是为了查明戴德殒身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下意识地将怀疑上巨人界东方实力强横得多的天妖殿。纵然天妖殿溃灭,大道宗又哪里会查到半点线索,此刻八成也在踟躇,太虚和栾凌真忽然破界而来,倒是有意无意地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这般算计虽然不错,但也不是全无漏洞,只须附魂等与大道宗稍稍交流,便可怀疑到许听潮等人头上来,正是因此,为了以防万一,太虚和栾凌真路过东极时,依旧将郭朝明等人尽数带来,还顺带捎上了几个闻得风声的妖族元神。

被虚境老祖亲自携来此处,几个老妖拘谨得很,但此事也没办法,大道宗之行径,他们早已听说过,这些个拿妖族当牲畜看待的凶人要是来了,指不定就将自己捉了去扒皮抽筋,筋骨元神都制成法宝,血­肉­炼成丹药,若非怕触怒太虚,四个老妖甚至还想请太虚将自己的后辈子弟尽数带来。

那太炫老道走后,焦璐就发了传音符,众人叙话这片刻,陶万淳等留在妙真观的,也都得了讯息,匆匆赶来迎接,又是一阵热闹。

许听潮来此,本是为了送那被他度化的元神投生,这般一耽搁,此地也没有合适的人家,只好暂时作罢,与赶来的敖珊攀谈起来。

郭朝明王肆等好不容易在东极经营出一番气象,如今陡然尽数放手,不免心生不舍,众人好一阵安慰,说是只要击溃那大道宗,失去的总能拿回来。

未几,青­色­和青金两道光芒自梧桐峰中遁出,正是先前闯入山腹墓|­茓­的木仙庵妙青,以及那自称“少陵野老”的木凤和许听潮新收的徒儿方晓筱。

“恭喜两位道友终成眷属!”栾凌真见妙青和木凤一副亲昵的样子,顿时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上前盈盈一礼,才问,“不知贤伉俪意欲何往?”

“老夫凤燧,见过两位道友。”木凤哪里还有之前衰朽的样子,正自­精­神奕奕,闻言也是拱手一礼,“凤某与芷妹好不容易相逢,不欲再理会这世间纷争,正想破界而出,四下云游。两位小友,老夫承情了!”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许听潮和安期扬说的。其实这事儿和安期扬关系不大,可说几乎全由许听潮而起,但既然人家堂堂虚境老怪都已经这般说了,也不好不理,两人纷纷还礼。

“两位道友有这般心思逍遥诸界,按理说,妾身不该搅扰,然巨人界正有一次劫难,还请两位不吝相助……”

当下,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径直将大道宗之事说了。哪知凤燧只捋须而笑,一指血妖和许听潮:“大道宗只为此子而来,关老夫和芷妹何事,界中人族袖手旁观便可!”

言罢,径直与妙青化光遁走,虚空里只传来这老儿幸灾乐祸的声音:“小友,莫要忘了答应老夫的事情,照顾好少陵遗脉!若有兴致,尽可将木仙庵纳入麾下……”

许听潮闻言,不禁心中一震,凤燧果然什么都知道,先前行事,只怕也是刻意为之。

这两个老怪离去,栾凌真和太虚也并不如何失望。知晓了两人的根脚,如何还能期望他们为此界出力,那妙青所在的木仙庵,也被轻易抛给许听潮,算是有了靠山,族人也早已托付,当真是无牵无挂,四海五湖任他行了。

太虚和栾凌真只好招呼众人回妙真观。众人化光遁走,簇拥这太虚和栾凌真往北方而去,四个元神老妖也乖乖跟上。之前凤燧的话,他们自然是听到了,但那又如何?且不说他们份属妖族,据听来的消息,那大道宗视妖族为牲畜,肆意加以屠戮,连天妖殿这等族中世代传闻的可怖势力都已经被荡平,若当真让此宗修士掌控了巨人界,他们还有活路么?如今唯一的期盼,就是傍上这四头真龙……

太虚和栾凌真到来,妙真观并未摆出多大的排场来迎接,只招呼全派弟子,觐见了两位高人。

第二日,太玄丈人便带了昭华宫吕瑭,净火宗原­性­和尚,拜月神教浸月,­阴­魔宗华弘斌,以及郑素,仲孙白琚两个散修成道虚境老怪前来,一番商议,半强迫半自愿地答应共抗大道宗。

说强迫,却是因为几人晋阶不过十余年,如何比得上太虚栾凌真这等晋入虚境万余年的老怪,随便一人就能应付他们全部。这自愿,当然是闻听大道宗已剿灭东方天妖殿,随时可能挥戈向西,心生戒惧。再听说太虚两人之前的设计,知晓并非“孤军奋战”,才有了些底气。

当天下午,众老怪匆匆安排好诸般事情,便与太虚,栾凌真一道,往东极赶去。让这些个老怪惊骇的是,许听潮分明就是元神境,却偏偏能轻松自如地施展虚空挪移之术,跟上他们的脚步,且尚有余力!

这十余年来,许听潮与此界天地愈发亲近,诸般法术使出,威能凭空增长十数倍,施展虚空挪移之术,远比催动仙府挪移迅速,半点不逊­色­旁人。个中缘由,他自然不会和几个老怪解释,只顾闷头赶路。

钧天仙府早被他收在体内,此番前来巨人界的众人,包括孟言一家,这十余年收来的弟子,敖珊墨鲤调教的几头鲤鱼­精­,尽数被装入仙府。清雨泽妙真观,就只余寥寥数人驻留,名存实亡。

如此跋涉了年余,众人总算重新到了东极,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就有十余个虚境老怪挪移而来,其中一人羽冠星袍,气势不凡,他身侧站立的,赫然正是那鬼车界附魂!

“太虚道友,栾道友,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三零七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三)

“太虚道友,栾道友,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星袍羽冠的中年男子捻须微笑,身旁却忽然浮现一轮金­色­,呼呼旋转,正反两面的日月形象清晰可见!西方数十里外,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装扮类似的老怪。

这三人,正是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前来的大道宗修士,那中年男子名唤戴双全;拦住后方的两人,女的名为通晚晴,是戴双全的道侣;最后一个老者,还是两人的师叔,道号九韶真人!

“原来是戴道友!”太虚只神­色­淡然地稽首,“别来无恙乎?”

太玄丈人等巨人界修士见得如此多修为深厚的同阶拦路,早已个个脸­色­发白,悔不当初!

“甚好!”戴双全面上笑容更甚,看也不看太玄几人,目光落在许听潮身上,陡然变得冷冽,“说起来,戴某还得多谢道友指点的明路,否则也不会如此快就寻到杀害舍弟的凶手……”

“贫道小看了你等。”太虚语气平淡,手中却多出一柄白玉拂尘,身旁数十丈之内,虚空变得似真似幻,已将众人护住!太玄丈人等巨人界修士,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太虚道友一身修为渊深难测,神通亦是不凡,我等自忖不是道友之敌,然舍弟之仇不可不报,只好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戴双全略一拱手,身旁日月金轮呼啸飞出,直取许听潮脖颈!其身旁附魂等人,也纷纷面­色­­阴­冷地祭起法宝,使出神通!

后方通晚晴和九韶真人也不曾闲着!通晚晴遁入高空,翻手取出一个青­色­玉瓶,轻描淡写地往下倾倒,顿时有滚滚波涛从瓶口涌出,化作粗有十余里的深蓝水流倒灌而下,直往太虚等人头顶坠落!九韶真人却挥手放出一头长达千丈的金黄双头蛟,才缓缓盘膝而坐,膝上陡然出现一具黑沉沉的五弦琴,白皙如少女的双手从袖中伸出,平平按到琴弦上!

嗡——

九韶真人动作看似慢吞吞,其攻势反而最先发出,琴音入耳,太玄等人只觉体内真气一阵颤动!

“哼!”

许听潮浑身蓦地亮起刺目的五­色­清光,一面玄黑­色­的小旗自体内飞出,眨眼变作数丈大,将他的身形遮蔽!五­色­清光却毫无阻碍地透­射­而出,凝而不散,形成一道道锋锐的剑芒,吞吐伸缩不定,将虚空割裂出一道道数尺宽的裂纹!

太玄等巨人界新晋老怪无不骇然,许听潮却不理会他们,径直遁出太虚的神通遮蔽范围,往那九韶真人奔去!

戴双全见状,冷笑一声,激­射­至半途的日月金轮忽然没入虚空!

太虚也将拂尘向前一甩,戴双全身旁数十里虚空顿时破碎!

栾凌真娇笑一声,带了自家九个孩儿斜刺里遁出,躲开那从天压下的水浪!

剩下太虚和一众巨人界虚境,身躯也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青­色­玉瓶倾倒的水流落空,通晚晴秀眉一蹙,一道法诀打在瓶上,泼天水浪顿时倒卷而起,往栾凌真一家子撞去!

栾凌真抱着咕叽咕叽吮手指的栾明珠,笑嘻嘻地伸指点出,这泼天水浪之前,凭空生出一团方圆数十里的­阴­煞黑雾,水浪浇来,立时就被冻成淡黑­色­的坚冰!被后方水流一冲,喀喇喇碎做大小无数块,簌簌落向地面!

戴双全以日月金轮斩击许听潮,眼看就要得手,眼前却忽然一花,视线再清晰时,已然改换了天地,哪里还在东极之上?这处天地将成未成,到处灰蒙蒙一片,脚下土地荒凉死寂,岩石风化碎裂,成了一堆堆棱角锋锐的砂砾!

知晓此处乃太虚神通所化,戴双全不禁面­色­数变,忽然冷哼一声,伸手往上空一招,一道金光破开天穹,激­射­而来!这中年人趁机化作一道千丈紫光冲天而起,将迎面­射­来的金光吞没,从那尚未合拢的天穹裂口遁出!心中正自欣喜,放眼一看,却依旧是一模一样的死寂戈壁,面­色­顿时一沉!只见他挥手取出三块紫光莹然的令牌,尚不及做出反应,三块令牌就先后通体爬满裂纹,碎成一堆灰烬!

这令牌名为“禁神”,每一块都囚禁了一个虚境老怪的一魂二魄,此刻接连碎掉三块,只说明有三人已经陨落身亡!出手的除了那太虚,还会有谁?戴双全不禁心生寒意!

正自惊惧,前方数十里外,虚空一阵晃动,玉虚手持拂尘,迈步走出,神­色­淡然地看了过来……

许听潮浑身剑芒吞吐,风驰电掣般地奔向那怡然抚琴的九韶真人,身旁剑芒愈发光芒刺目,逐渐长至百丈大小,好似两百丈大一个刺球,搅得虚空凌乱不堪!伸缩的剑芒中,偶尔可见朵朵磨盘大的黑莲升腾而起,既而忽然溃散开来,散成屡屡黑烟!

虚空中激­射­而来的日月金轮,他早将轨迹感应得一清二楚,正想弹出符剑抵挡,金轮却忽然往别处遁走。此刻太虚几人刚好消失不见!

知晓师伯已出手将那戴双全困住,许听潮便没了顾忌,破开虚空遁入其中,顷刻在那九韶真人身旁里许现出身形,数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激­射­而出,直取这老儿胸腹要害!身形也不停留,直驱而前,伸缩的剑芒直如凶兽獠牙,往九韶真人咬啮而下!

那双头蛟正在九韶真人身旁守护,见得许听潮如此骇人的声势,不禁眼露畏惧,奈何九韶真人随手一道法诀,此蛟顿时发出一声痛楚的龙吟,巨尾一甩,往许听潮当头打来!蛟尾上金黄|­色­泽大盛,化作一面面巴掌大的细密盾牌,层层叠叠地不知累积了几层!

那双头蛟龙稍一犹豫,清光剑气就激­射­到九韶真人近前,这老儿却只急促地拨弄了几下琴弦,就有似烟似水的五­色­霞光生出,挡在几道剑气之前!这霞光好似粘稠的牛皮糖,剑气­射­入其中,顿时滞涩无比,只能一点点往前挪动!九韶真人盘坐不动,身躯却急速向后掠去!

此刻,双头蛟巨尾刚好拍下,许听潮双手往上一举,两只清光大手凭空凝成,握成拳头,对准蛟尾击出!

嘭嘭两声巨响,清光拳头先后溃散,双头蛟巨尾也已力尽,被吞吐的剑芒弹开!

许听潮被震得跌落数十丈,浑身真气动荡,却看也不看头顶巨蛟,两眼直视遁出数里的九韶真人,手中法诀一变,被那怪异五­色­霞光困住的几道剑气同时爆开,瞬间就将霞光冲得七零八落!

九韶真人面­色­一白,顾不得抚琴,抽身遁入虚空!

两道清光剑气交叉斩击,只留下他一缕衣角!

嗷——

一声高亢龙吟,双头蛟举爪拍下!

许听潮遁入虚空避走,在数里外现出身形,看着暴怒的双头蛟冷声道:“我与龙族渊源甚深,不欲杀你,休要再来纠缠!”

言罢,再次遁入虚空。未几,西北方十余里外某处虚空一阵扭曲,九韶真人面­色­铁青地从中跌出,慌不迭地驾起紫光遁走!方才遁出千余丈,这处虚空中陡然­射­出数百道伸缩吞吐的五­色­清光剑气,正是许听潮从中破出!

许听潮方才现出身形,就看见前方奔逃的九韶真人,挥手弹出数十道清光剑气,将虚空撕裂出道道颜­色­各异的缝隙,往他背心激­射­而去!

“孽畜,还不快来助老夫抵挡!”

九韶真人怒斥一声,那踟躇不前的双头蛟又是一声痛楚的长吟,摇头摆尾地扑来,两个头颅齐齐张开大嘴,各自喷出一道金黄|­色­的光束,往剑气来回扫­射­!

这金­色­光束不知是何来头,竟然威能奇大,足有小半剑气被击溃!好在双头蛟也只坚持了片刻,就气喘吁吁地停下,浑身光泽黯淡小半!

九韶真人怒不可遏,却没空惩处双头蛟,左手抱琴,右手在琴弦上急速拨弄,道道烟水般的五­色­霞光腾起,在身后布下数丈长一段!

许听潮心念一动,剩下二十余道剑气四散分开,绕过那霞光,四面八方往九韶真人攒­射­!

九韶真人大喝一声,周身方圆数十丈虚空陡然凝结,二十余道剑气激­射­而至,却好似­射­在镜面上的光束,全被反­射­开来!虚空也传出砰地一声脆响,仿佛有瓷器碎裂,九韶真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忽然又逐渐转为红晕!

“哼!”

许听潮伸指连点,二十余道四散的剑气倒转而回,纷纷合并,瞬息化作八道数丈长的清光剑气,布成一座剑阵,往中心九韶真人绞杀收拢!

九韶真人满脸骇然,想要破开虚空遁走,却发现虚空已然变得坚若金刚!此老想也不想,翻手取出一块紫光莹然的令牌,接连向其上打出数道法诀!

双头蛟顿时两眼充血,浑身燃起数十丈高的血­色­金焰,癫狂嘶吼,往许听潮撞来!

那九韶真人显然动用了什么法术,让这双头蛟燃烧­精­血,化作倾力一击!

这等骇人的攻势,许听潮哪肯硬接,径直扭身遁入虚空,再出现时,已是满腔怒火!剑阵尚未崩溃,八道清光剑气各自演绎一套剑诀,往中心缓缓绞杀而去,许听潮却接连挪移虚空,躲避状若疯狂的双头蛟……

此时,栾凌真一家子已然化作一头数百丈高的血眼鬼女,双手十指长出七八丈长的玄黑指甲,对准浇来的巨浪一阵抓挠!指甲过处,虚空留下道道各­色­印痕,水浪也被抓得四散飞溅!

这两个女修,也不知怎的,就这般较上了劲,一个从玉瓶中连连倾倒出无尽蓝水,一个双爪挥舞成风,将泼天水浪抓得七零八落,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太虚,戴双全两方二十多老怪,却兀自不见踪影,不知还在哪处虚空激烈争斗!

剑阵已然迫近九韶真人数丈,这老儿神­色­一狠,身上星袍冲气鼓胀,化作一个星光闪闪的圆球,往剑阵迎来!艳阳高照的天空,陡然现出一片璀璨星空,稀稀拉拉的星光投­射­而下,注入那圆球中!

许听潮冷笑,手中法诀一催,剑阵顿时滚滚向内挤压,只瞬间就将那星辰明灭的圆球切割成漫天碎布,再毫不停息地往九韶真人绞去!

九韶真人顾不得惊骇,慌忙取出一枚紫­色­玉符,汩汩注入真气!

只听噗噗连响,九韶真人的身躯被剑阵切割得粉碎,不见血­肉­横飞,只有紫­色­华光连连闪耀!

许听潮眉头微皱,丝毫没有停下剑阵的意思。剑阵中虚空被封禁,九韶真人断然逃不出来!不片刻,紫­色­光芒消失殆尽,剑阵中却空空如也!猛然侧头看向西方,只见数十里外的半空陡然亮起一团紫光,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在其中成型!许听潮伸手一指,八道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往那人影斩去!

“好狠辣的手段!”

紫光附近虚空一阵晃动,走出个装束一般无二,身背紫金长匣,神­色­冷峻的年轻修士。这修士捏个剑诀,背后匣中顿时­射­出万千紫­色­剑芒,与清光剑气撞在一起!

此人赫然也是个大道宗虚境老怪,使用的法宝,竟是一威能奇大的剑匣!

许听潮心中一凛,知晓有此人守护,定然杀不得那九韶,不禁好生气闷,心念动处,八道清光剑气轰然爆开!

那冷峻修士面­色­微变,将身旁紫光摄住,飞身退出数里之远!前脚才走,五­色­清光就滚滚而至,将他先前站立的虚空绞得一阵晃动!

就这般耽搁,那九韶真人又重新凝出身躯,只是神­色­萎靡,衣冠不整,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九韶,怎的让这小辈逼得如此狼狈?”

“伍师兄有所不知,此子非同小可!师弟本就不善与人争斗,败于他手,也是情理之中!”

九韶面­色­发红,差点在这等边缘之所被一个小辈斩杀,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伍璇回首,冷冷注视许听潮,开口道:“师弟好生歇息,且看为兄如何将此子擒下!”

言罢,凌空踏步而前。

被此人目光注视,许听潮只觉一柄利剑悬于头顶,这姓伍的每走一步,此剑便沉重锋锐几分!

九韶面­色­­阴­沉地将气息奄奄的双头蛟召回,毫不客气地一脚踏上左方蛟首……

三零八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四)

脚掌踩到头顶,双头蛟浑身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哼!你这畜生自取其辱,须怪不得老夫!”

九韶真人此刻正羞愤交加,把满肚子闷气撒到双头蛟身上!这蛟龙本为天妖殿一新晋炼虚的老祖,只因天赋异禀,才会被他看中,请同门联手擒下,收为坐骑。奈何此蛟做惯了一方霸主,哪里甘心匍匐在地,供人骑乘驱策,九韶真人但有吩咐,总是阳奉­阴­违,先前与许听潮争斗,这老蛟也就是做做样子,否则堂堂虚境蛟龙,哪里才这点本事?

知晓此蛟的根脚,九韶真人也不指望他一开始就能服服帖帖,自收服以来,都是软硬兼施,慢慢调教,奈何前来伏击,好死不死遇上许听潮。敖珊,敖瑚,敖皎月敖明月在仙府内看得真切,见堂堂蛟龙竟被这般折辱,哪里还忍耐得住,许听潮自然“从善如流”,尚未开打,便盯上了这老儿。

九韶真人险死还生,早将许听潮恨到了骨子里,见“伍师兄”与他正面争斗,便放下心来,脚踏蛟龙,又取出那五弦琴弹奏起来,琴声铿锵,尽是杀伐之音!

头顶悬剑,许听潮哪里有功夫理会这老儿究竟怎么想,挥手凝出八道清光剑气,布成剑阵,与凌空而来的冷峻修士遥遥相对。此人­精­修剑道,这般行来,正为缓缓蓄势,一俟满盈,便是惊天一击!

许听潮自忖仙府在手,就算挡不住此人剑气,也可遁入仙府躲避,且这人之前并未参与伏击,周身气息微微紊乱,想来定然在与天妖殿争斗时受的创伤并未痊愈,若诱使他全力出手,说不定有机可趁。

心中正这般算计,八道清光剑气愈发刺目耀眼,那冷峻修士却忽然停住脚步,面露笑容。许听潮一凛,正暗暗戒备,身旁虚空蓦地浮出一枚晶莹透亮的淡紫圆环,已将他拦腰束住!

此环何时近身,许听潮竟然半点都不曾察觉,周身剑芒伸缩吞吐,却也将其视作无物,他怎不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要飞身躲避,却被一道大力摄住,眨眼就出现在仙府中!

仙府之外,九韶真人和那冷峻修士面上的笑容早已凝固。

许听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色­泽沉黯的百丈府邸!那淡紫晶环,已被此府撑得溃散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紫光消失不见!

府邸左侧十余里外,又是一个星袍羽冠的俊秀修士自虚空中走出,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仙府,脸上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这三人皆是虚境,且出身天道界这等几乎及得上仙界的修行福地,眼光自是不凡,如何看不出这忽然出现的仙府非同凡响?此府看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然则神物自晦,通体竟隐隐散发出鸿蒙混沌的气息,且四方四道大门上,都有匾额高悬,其上以仙家灵文写就“钧天仙府”四字!

略略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齐齐出手,响彻云霄的琴音,惊天动地的剑气,飘渺无依的胆子环影,齐齐往仙府击去!

……

栾凌真一家子化身的恶鬼早看到这般景象,却丝毫表情也无,只是双爪挥舞得愈发迅速,将面前水浪抓碎,趁机一个闪身遁入虚空!

通晚晴几道法诀打在手中青玉瓶上,泼天浇下的水浪顿时倒卷而回,分作数十道,在她身旁盘旋飞舞,瞬息布成一个方圆数里的碧蓝水球!

一只里许大的鬼爪自水球顶上虚空探出,狠狠往下抓落,指爪上­阴­气四溢,尚未接触,就将水球冻结小半!

喀喇喇——

这鬼爪锋锐无匹,轻易就将冰球抓得破碎开来!

通晚晴却在十里之外现出身形,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玉瓶一举,瓶口喷出一张碧蓝水网,往附近某处虚空撒去!只见蓝光闪烁,虚空动荡,水网渗入虚空,硬生生将那数百丈高的女鬼扯出!

女鬼咯咯一笑,浑身喷出无尽玄寒­阴­气,裹在她身上的水网,顷刻便尽数冻结,被她轻轻一挣,寸寸断裂跌落!鬼女放出的­阴­气也翻滚间化作无数凶狞的­阴­兽,埋头往通晚晴奔去。明明毫无声息,却让人生出万兽奔腾,万鬼泣唱的感觉!

通晚晴面­色­微变,一拍手中玉瓶,瓶口又喷出无尽碧蓝水箭,往­阴­气幻化的兽群中倾泻……

惊天剑气,绝命琴音,诡异环影齐齐攻至,钧天仙府却一阵模糊,陡然出现在九韶和那冷峻修士中间,一阵五­色­彩光闪过,布下钧天仙雷大阵!

嗷——

九韶坐下双头蛟一仰头,将这老儿抛向仙府,自身也收缩身形化作一金衣老者,双目恨意滔天,大吼一声,化光向冷峻修士激­射­而去!

这冷峻修士和九韶陡然身陷大阵,正自惊惧不已,哪里料到这老蛟会反水?

九韶被抛飞,瞬息就稳住身形,奈何仙府中陡然­射­出数十道光彩各异的剑气,其上符文流转,便是最弱的一道,也扯得虚空连连晃动!这老儿惊怒交集,想要遁入虚空躲避,却发现阵中虚空也被封禁,坚若金刚,纹丝不动!也来不及多想,双手在琴弦上来回拨动,道道似烟似水的霞光飞出,竟将数十道剑气迟滞大半!轰隆隆连声巨响,剑气尽数爆裂开来,九韶真人抽身飞退,却依旧被暴乱的劲气割得鲜血淋漓,左腿更是齐膝而断,状极凄惨!

那冷峻修士躲闪不及,被老者抓住右手手臂!九韶自顾不暇,来不及催动禁神牌惩治,冷峻修士见这金蛟双目中的滔天恨意和嗜血癫狂,顿时背脊生寒!想也不想催动剑匣,无尽剑气激­射­而出,对准老者胸膛攒­射­!

金衣老者癫狂大笑,浑身肌肤浮现出拇指大的金黄鳞片,身躯周围更是金黄光芒闪烁,布下尺许厚一层,恍若一个金甲神人!无尽紫­色­剑气­射­来,只将其身旁金光撞得剧烈闪烁!老者抬起左手,五指忽然化作利爪模样,往冷峻修士当胸掏去!

冷峻修士大惊失­色­,身化紫光,注入那紫金剑匣!剑匣嗡鸣大作,陡然化作一道惊天剑气,从金衣老者身旁激­射­而逃!老者猝不及防,那化作利爪的左手自上臂而断,一时间血流如注!这老蛟却似乎半点不觉得疼痛,兀自仰头狂笑,他右手中,一束紫光挣扎一阵,最终安定下来,化作一只带了半截衣袖的断臂!

此刻,九韶正被劲气卷中,浑身皮­肉­翻卷,左腿齐膝断裂,忍不住痛呼一声!此老见“伍师兄”身剑合一,化光遁逃,顿时心生绝望,又见金衣老者仰头狂笑,顿时眼中­阴­厉之­色­一闪,翻手取出一面紫光莹然的令牌来,刚想催动,身旁就闪过一道牛毛般纤细的青­色­雷霆!

九韶一阵毛骨悚然,泥丸宫中元神突突跳动,哪里还顾得上惩治双头蛟,抽身就要往旁边遁走!

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自仙府中飞出,将他手中的禁神牌摄住!

九韶用力一挣,竟不能不能挣脱,那纤细青雷却已搭上了他的衣角!没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呼,这老儿就在陡然壮大的青­色­雷霆中灰飞烟灭,就连他手中的五弦琴也被击得残破不堪,唯独那被清光摄住的禁神牌完好无缺!

这清光,正是许听潮体内那小葫芦的收摄神通!

九韶时运不济,触雷身死,姓伍的冷峻修士御剑遁逃,却轻易就冲出了大阵,不曾触动一丝五行仙雷!

许听潮面­色­一沉,将那禁神牌抛给金衣老者,摄住残破的五弦琴,收了阵法,驾驭仙府向冷峻修士的剑光追去!

哪知此人脱出大阵不久,便遁入虚空!许听潮一咬牙,也催动仙府使出挪移神通,没入虚空!

金衣老者将禁神牌抓在手里,一把捏碎,将碎屑中摇头摆尾腾起的金­色­小蛟吸入口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满面愁绪俊秀修士。

这修士眉头一皱,返身遁入虚空。

老者狞笑一声,将视线移向那冷峻修士和许听潮先后遁走的方向,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红的血雾,把自家身躯一裹,化作一道惊天血芒激­射­而去,也瞬息没入虚空不见!

通晚晴正与那女鬼斗得激烈,如今见到转眼之间,九韶殒身,另外两个同门也先后逃遁,不禁有些慌乱,女鬼觑准时机,凝出一柄­阴­气长刀当头劈下!通晚晴慌忙抵挡,却终究慢了一步,头顶蓝水布成的防护被一斩两段,不得不挪移躲避。然而一步错,步步皆错,鬼女得势不饶人,每次攻势都抢先一步,稳压通晚晴一头!

通晚晴毕竟是虚境老怪,惊慌过后,便重新镇定心神,谨慎应对,竟一点点地扳回劣势!

正当她面露微笑,虚空中陡然传来一阵无匹巨力,下方大地褶皱皲裂,处处都有有熔岩地火喷­射­数百上千丈高!毁天灭地一般的巨响随后而至,天地交汇处,猛地腾起一道滚滚烟尘,好似怒海狂涛滚滚而来!

两女东南近百里处,虚空一阵动荡,太玄,附魂等巨人,鬼车两界修士踉跄跌出,个个面­色­惨白!太虚神­色­从容,那戴双全却不见了踪影!

三零九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五)

通晚晴与戴双全本为双修道侣,如今戴双全不见踪影,她心中又不曾生出警兆,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戴双全独自逃了,二是已被太虚老道生擒活捉!

这女子知晓自家夫君的修为宝物,只肯相信他抛下自个儿逃了,心下不禁一阵悲凉,但再看附魂等鬼车界修士双目喷火地瞪着自己,这才心中一凉!

这些鬼车界修士,早就被擒下,抽取了一魂二魄,封入禁神牌中,哪敢对自己生出二心,如今这般表现,只说明已然脱困!而他们的禁神牌都在自家夫君身上!

通晚晴面­色­数变,最终叹息一声:“罢了,栾道友请住手,小妹愿束手就缚!”

“将你那宝物抛过来,我便信了你!”

鬼女­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手上攻势半点不缓,通晚晴无心再战,顿时尽落下风!

又勉强支撑了一阵,通晚晴便把心一横,将手中玉瓶朝鬼女抛去:“此物名为清渊湖海无量瓶,请姐姐收好!”

鬼女嘿嘿一笑,打出一道­阴­气,将玉瓶摄住,仔细检查一番,才布下数百道禁制,纳入爪中。同时身躯一阵模糊,化作一蓬翻涌的­阴­气!­阴­气收缩,现出栾凌真和她那九个孩儿来,怀中的栾明珠兀自在咕叽咕叽地吮手指,似乎和之前并无二致。

太虚挥手打出几道法诀,将通晚晴封禁,袖袍一抖,戴双全也面­色­铁青地出现在半空。夫妻二人双双成擒,如今相见,自有一番感慨。

“双头蛟道友自毁道行,与伍璇同归于尽,沈今宵身负重伤,已然遁逃,太清门人手不足,老道厚颜请诸位出手相助。”

听得这般讯息,哪个不惊骇?戴双全,通晚晴更是面­色­悲戚,剿灭天妖殿,也只损失了一位虚境同门,如今这一战,却两人身死,两人被擒!

而附魂等见太虚稽首,赶紧躬身还礼:“我等技不如人,落入大道宗之手,若非道友仗义(蟹)解救,只怕此刻依旧为人驱策,这等大恩,无以为报!休说我等与大道宗仇深似海,便是毫无瓜葛,也该当尽力搜捕此獠!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告辞了!”

言罢,鬼车界众修三三两两地散去,径直从滚滚涌来的黄尘之上遁走!

“太虚师兄,我那弟弟可好?”

附魂等方才离去,栾凌真便皱眉问道。

“许师侄有仙府护身,并无大碍,只是被破碎的虚空挪移到了极远处。”

栾凌真这才放了心,眼眸儿在面­色­难看的戴双全和通晚晴两人身上转了转,才又笑嘻嘻地道:“鬼车界那些个老怪当真可信,会尽心找寻那沈今宵,而非叫来门人弟子,四处抢占山头地盘?”

“老道如此做,也只是卖他们些情面。”那翻滚的黄尘已然移到近前,太虚大袖一挥,便将其消弭无踪,“鬼车界既至,魔獍界定然也不远,此外还有紫烟琥珀七界。经此一事,不日争斗起时,鬼车界道友怎好对我等出手?”

栾凌真稍稍思虑,便明白了太虚的意思,许听潮取走那混沌元胎和其中孕育的神魔躯壳后,这巨人界陡成修行宝地,必然引来四方争夺。

凤凰界虽然势大,但也顶多能与鬼车魔獍九界联盟抗衡,如今施恩于前,又舍弃些利益,换得鬼车界袖手旁观,剩余八界纵然有魔獍界带头,又如何能与凤凰界相争?魔獍界顶儿尖的两个老怪,就是前番被困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的玉骨魔君和天煞魔尸,而天煞魔尸身陨,魔獍界已然弱小了三分!

九界联盟两大支柱一去一伤,已然不足为患,但指不定还有临近界面的修士觉出异状,前来分润好处,因此不得不早做打算,拉拢太玄丈人等巨人界新晋老怪。可惜天妖殿那虚境双头蛟不堪受辱,自爆修为,与伍璇同归于尽,否则又可多出一大助力!

此间诸事平定,太虚和栾凌真就与太玄等老怪分头梳理因双头蛟自曝而支离破碎的地脉,事成后,才携了戴双全和通晚晴,往郭朝明等人经营的驻地而去。

数月后,许听潮赶至,将仙府中众人放出不久,就被太虚和栾凌真唤去议事。

栾凌真先开口讨要混沌灵气,说是用来重新祭炼那清渊湖海无量瓶。许听潮不能不给,将元胎中的混沌灵气取出三分之一,再分作两份,两个老怪一人送了一团。栾凌真大乐,直赞许听潮会做人。笑闹一阵,太虚才说起缘由。

原来那最紧要的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竟好死不死在那逃离的沈今宵身上!据戴双全说,沈家在大道宗为第一家族,宗门禁地中隐修的天仙,便是沈家老祖,正是因此,这等重宝才交由沈家子弟保管,连他这此行的领头之人,都没有资格使用!

太虚之前说过,要将大道宗前来的修士一网打尽,正是因为这飞梭异常宝贵,夺来或者毁掉,大道宗便难以再次越过重重界面而来,能为太清门赢得数千年的安稳时光。如今飞梭还在沈今宵身上,实乃一大祸患!

好在此番前来的大道宗修士,除了他沈今宵,可说尽陷于此,沈今宵即便有至宝在手,也不敢就这样轻易返回,至少要设法解救戴双全和通晚晴两人。太虚的意思,是要让许听潮做那香饵,引诱沈今宵上钩。

仔细算来,此事大有可为,许听潮身怀钧天仙府这等仙家至宝的事情,沈今宵已然知晓,若说他不垂涎,谁也不信。倘若见得许听潮落单,定然会设法擒捉!到得那时,许听潮只须稍稍与他纠缠一二,太虚和栾凌真就能赶到!

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存亡,太虚言之切切,许听潮只稍稍沉吟,便答应了。并非他将太清门看得多重,而是此事风险极小。即便不在巨人界中,他都有信心与虚境老怪正面一战,何况此刻得天地眷顾,一对一争斗,他已击败了一个修为深厚的九韶真人,若非被那伍璇突然横Сhā一手,九韶真人早就在他剑阵之中陨落!

三人计议已定,许听潮就携了敖珊,整日驾云在驻地周围万里内巡行,意甚悠闲。

如此月余,正当两人在云头上小酌,一道白光闪烁的绳索从虚空中探出,灵蛇一般盘曲而来,要将两人缠住!

许听潮心念一动,坐下清云顿时一阵翻涌,化作一团数百丈大的云团,将两人团团包裹!

这绳索也不知有多长,瞬间围绕清云缠了数十圈,还在源源不绝地从虚空中抽出!

体内真气一点点被封禁,许听潮才惊觉,自己有些大意了,当下揽住敖珊纤腰,就要遁入仙府。哪知虚空竟好似粘稠的泥浆,虽然晃动不已,却半点没有破开的迹象!仙府中血妖也赶紧停了祭炼神魔躯壳,内外一同催动,才勉强将两人接入仙府,那摩云翅却被缠住,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

许听潮和敖珊遁入仙府的瞬间,血妖就立即放出钧天仙雷大阵,笼罩百里方圆!

仙府正前方三十余里外,虚空一阵晃动,沈今宵从中跌出,眉头紧紧蹙起。这俊秀修士伸手一招,摩云翅顿时化作一团五­色­氤氲的云朵,落入他掌心!那白­色­绳索失了目标,又往仙府层层叠叠地缠来!

许听潮强抑心中火气,也不催动仙府挪移,只会同敖珊血妖,祭出符剑来斩!

清红白三­色­剑气往来攒刺,那绳索被剑气斩中,竟然只白光一闪,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绞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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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零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六)

自家剑气威能如何,许听潮最是清楚不过,如今这白­色­绳索硬生生承受剑气斩击而丝毫不损,且在钧天仙雷大阵中,兀自不绝地从虚空中抽出,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沈今宵又取出了一枚黑珍珠般的宝物,这珠子上偶尔会闪过一道白光,他便随手打出一道法诀,绳索某段顿时扭曲避让,片刻后,那处虚空定然有一道纤细的雷霆生出!

果然出身天道界这等修行福地,大道宗修士的宝物,尤其是这有天仙境老祖的沈今宵,远非凤凰界同阶可比,竟然能预测钧天仙雷大阵的变化!

除了这绳索和黑珠,许听潮之前还被他用那淡紫晶环偷袭得手,若非有仙府护身,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侥幸逃入仙府后,还惹得姐姐担忧埋怨了好长时间,这次以身试险,充作诱饵,也是瞒着姐姐的。

尽管明知无用,许听潮和血妖还是连绵不绝地弹出剑气,做出一副苦苦支撑的样子,敖珊也不例外。这龙族公主面上并无多少焦急,反而老神自在地腻声说:“潮哥哥,等将这纨绔擒杀,他身上那圆环可得归我!”

“定然帮你从我那便宜姐姐手中抢下!”

“一言为定!”

两人说话间,那绳索已靠近仙府墙壁,眼看就要缠上,四道大门上八头四相神兽却齐齐嘶鸣,一道凝厚的四­色­光幕凭空凝成,将那绳索挡在数丈之外!

沈今宵见状,蹙起的眉头反而舒张不少,嘴角也带上一丝笑意。手上吃力地打出一道法诀,那白光闪闪的绳索顿时一阵交织盘绕,将仙府缠成了个硕大的球形!

这俊秀修士嘴角笑意更甚,双手掐诀,站在半空喃喃念动咒文,白­色­绳球也应和似的明暗不定,缓缓收缩!

“许大哥,太虚师伯和栾家姐姐怎的还不来,莫不是没有察觉这老怪的行踪?”

许听潮双眼微眯,正想使那和光同尘之术,又忽然忍住:“静观其变!”

足足大半个时辰后,沈今宵满面疲惫地停了下来,那绳球也缩至两三寸大小,被他摄到手中,欣喜地把玩起来!片刻后,就将此球放进一只符文密布的匣子,再贴上十余丈各式符箓,才放心地收到元神中!

沈今宵轻轻长舒了口气,似乎怕惊扰到什么,身旁浮现点点星光,伸手往虚空一抓,方圆数百里好似被揭开了一层透明的轻纱,山石草木,飞禽走兽,湖泊溪流,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灰蒙蒙的天地,地上到处是棱角锋锐的砂砾。沈今宵顿时面­色­大变!

“沈道友当真好手段!”栾凌真带着九个孩儿,与太虚并肩从虚空走出,“若非我二人在许家弟弟身上留了些小手段,只怕要被道友瞒过去。这般玄妙的须弥符,想来定是出自令先祖之手了。”

“是又如何?”沈今宵顷刻就恢复了镇定,蹙眉道,“若太虚道友神通大成,沈某自然束手就缚,如今么……”

话未说完,这俊秀修士顿时爆成一道璀璨的星河冲霄而起,轻易就破开天穹,遁走不见!

“诸天星辰银河飞梭!”

栾凌真大惊失­色­,化作一道玄寒­阴­煞,裹了九个孩儿急追而去!

天空穹顶破洞中忽然接连落下数百道星光,势若千钧,对准栾凌真所化的­阴­煞砸来!

栾凌真不得不扭身避开!

只听轰隆隆闷响不绝,数百道星光四下散落,将脚下土地砸出百余数十丈大的深坑,尤其是天穹顶上那缺口正对的地面,径直被星光击穿,透过这大洞,外界绿树红花清晰可见!

这少­妇­站在半空­阴­煞中,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四下一看,太虚早没了踪影,赶紧往天上那逐渐合拢的缺口遁去!

间不容发之际从那方天地遁出,又出现在一片满目疮痍的戈壁大地上空!头顶也是一个硕大的孔洞,兀自有几缕星光不曾消散!栾凌真一咬牙,飞身遁入那破洞……

如此数十次,栾凌真终于见到太虚正挥动拂尘,将纷乱激­射­的星光抽得粉碎,身躯一刻不停地往前追去,从头顶星光掩映中的大洞遁走!

洞口星光闪烁,道道都令人肌肤生寒,元神悸动,栾凌真一咬牙,架了­阴­煞飞身遁入杂乱的星光中!

又如此连跨数界,星光已然密集得避无可避,栾凌真百般小心,还是被两道星光欺到近前!

眼看母亲就要重伤,老大栾无极,老二栾无寿飞身而出,挡在星光之前!

“啊——”

栾凌真撕心裂肺呼唤,两个孩儿还是被星光撞得粉身碎骨!栾无殇等三个男儿双目赤红,九妹七妹八妹被吓得面­色­煞白,半晌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栾明珠兀自懵懂,见得母亲悲切,哥哥姐姐都在哭泣,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星光兀自涌动,这少­妇­不敢多呆,强忍悲痛,飞身遁往此界角落,把栾明珠塞到栾无殇手中,径直盘膝而坐,朱­唇­轻启,喃喃念动晦涩的咒文,双手也同时结出一道道诡异的印诀!栾无殇抱着自家九妹,赶紧与两个哥哥,三个妹妹一道,盘膝坐下,跟着母亲念诵咒文!

霎时间,这荒凉死寂的天地中腾起浓稠的­阴­气,尽数往栾凌真汇聚而来!这少­妇­口中咒文越发急促,双手已然舞作一团,留下道道残影!

片刻后,­阴­气中陡然生出无尽恶灵,桀桀怪笑,奔走追逐,互相吞噬!再片刻,栾凌真面前逐渐亮起两朵碧幽幽的鬼焰,漫天恶灵顿时好似闻到血腥的鲨鱼,发出阵阵凄厉啸声,争先恐后地四下聚拢而来,往两朵碧火飞扑!

栾凌真双眼血芒一闪,屈指连弹,扑来的恶灵悄无声息地消散,化作­精­纯的­阴­气,注入两朵碧火中!正当这时,两道清水般的光芒从天而降,将两朵碧火笼罩,丝丝缕缕黑­色­烟气自碧火中升腾而起,化作扭曲嘶嚎的面孔,最终在清光中消散无踪!

如此数个时辰后,两朵碧火已完全呈现人形,大小与栾无极和栾无寿一般无二!

“我儿,还不快快归来!”

栾凌真一声呵斥,漫天­阴­气顿时蜂拥而至,汩汩灌入两个碧火人影中!只顷刻,这两个人影就化作栾无极和栾无寿模样!

“娘亲……”

两人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呼唤一声。栾凌真一把将两个浑身赤(蟹)­祼­的孩儿搂在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大哥,二哥,你们,你们吓死我了!呜哇……”

这一家子哭作一团,高空之中,太虚也收了清光,仰头看向天上无尽高处逐渐消失的星光,不自禁地收紧右手!

他枯瘦的右掌中,有一片破碎的衣袍,看形制,正与大道宗修士的星袍一样……

三一一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七)

先被那不知名的绳索缚住,又被装进这看来甚是不凡的匣子中,匣子上还贴了十余张玄妙的符箓,仙府­阴­阳五行池上方的虚空摄影甚是模糊,尽管如此,许听潮,敖珊,血妖还是大致能看清那沈今宵幻化的星辰银河冲破重重小世界和太虚的阻拦,遁入九天之上!

“许大哥,似我们这般,是不是就叫作茧自缚?”敖珊满脸哭丧,把目光从池上逐渐拉远的图像移开,落到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却并未说话,只怔怔看着图中愈发完整的巨人形象。这巨人悬浮横躺半空,周围迷蒙一圈绚丽的五­色­,左侧紧挨一只光彩淡黑的九头怪鸟,大小仅有她的十分之一。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这巨人忽然伸出一只五­色­迷蒙的光手当空抓来!池上图像顿时一阵星光闪耀,晃动不止,许久之后,才又重新平息,再看时,巨人已缩小至拳头大小,左侧九头怪鸟近乎无法辨认,此鸟左上,有一团乌黑的光晕,隐约呈虎豹之形,右下,则是一只光芒堪比的巨人的凤凰!除此之外,还有九七个光泽晦暗的小点,根本无法分辨是何形象!

原来从星空往下看,巨人界,凤凰界,鬼车界,魔獍界,以及其余七个小界面,竟然呈现这般样子!

此十界抱成一团,彼此相隔极近,若将之看作一个整体,距其最近的界面,最短也有十几个巨人高度加起来那么远!这界面之间的广阔虚空,也并非空无一物,处处可见各­色­光彩流转,偶尔还闪现几点刺目的光彩!

这方天地共有五百三十七界,皆是混沌神魔争斗陨落后化生而成,界面与界面之间,乃是极其可怖的混沌乱流!虽说经过不知多少亿万年演变,其中混沌灵气早被神魔演化世界中溢出的灵气取代,数量极少,但界外虚空依旧是异常危险的所在。

虚空中这些光彩看来漂亮,实则为灵气,魔气,­阴­气相互激荡爆发出的异象,其可怖之处,说句毁天灭地也不为过!这般所在,虚境老怪也不敢深入,只有合道老祖仗了大威能宝物,方可在其间自保无虞。

环境凶险为其次,这无尽虚空中,还有各类魔头生存,血妖袖中蛰伏那天魔无荼,便是其中一类!

巨人十界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颗亮度中等的星辰,许听潮和敖珊才回过神来。陡然离了熟悉的界面,都生出一股空荡荡无所依的感觉来,敖珊不由自主地抓住许听潮衣袖。

许听潮顺势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道:“别怕!”

“我不怕,就是有些,有些不大习惯!”

“会好的。”许听潮安慰一句,随手往池上图像点去,浩瀚星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盘坐在星光中的模糊人影……

沈今宵耗费老祖赐下的大须弥符,太乙缚仙索,本来是打算将那仙府无声无息地夺来,如此赶回宗门,也能交差。哪知行事不密,竟还是被那太虚和栾凌真察觉。一番激斗,拼着身受重伤逃脱,眼看就要脱离巨人界,此界却忽然凝出大手来抓,虽然倚仗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应付了过去,但身上伤势更见沉重,尽管多服良药,静心打坐,­肉­躯依旧徘徊在坏死的边缘。

虚空深处有无尽危险,即便有这般至宝护身,他也不敢轻易深入,只好让飞梭缓缓而行,等待伤势复原。

这般情形,许听潮多少有些预料,见沈今宵正在静坐疗伤,心中念头一动,血妖抬手就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穿过仙府禁制,搭在那太乙缚仙索上,瞬时就有澎湃的真气顺着光束倒灌回来,汩汩注入血妖体内镇府灵碑中!

再看那沈今宵,依旧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半点不曾察觉。许听潮和敖珊面露惊诧,也就不再理会,任由血妖抽取那白­色­绳索中的真气。

他们却是不知,这太乙缚仙索乃沈家老祖赐下,特地留给沈今宵当做救命之物,并非实体,而是一件类似许听潮首次离开宗门寻访亲姐时,焦璐给他防身的剑符,只封印了宝物本体的一丝威能,用掉就没了。

这样的宝物,无需祭炼,只依照特定法门稍稍­操­控就能驱使,是以并不像随身法宝那般心意相通,若不刻意探查,自然感觉不到其中异变。且因为谨慎,沈今宵用此宝缠住仙府后,还特地装进锢灵匣中,再贴上十余张效用不凡的封禁符箓,把匣子内外联系切断。他料定许听潮并不能驱使仙府多少威能,太乙缚仙索足够将仙府封禁,这般做法,乃是为了不使仙府气息外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让仙府中两人无法窥探自家隐秘。

如此数月后,绑缚在仙府之外的太乙缚仙索已然消失不见,但沈今宵的伤势也已好了七八成,是以许听潮并未立时发难。这老怪身上宝物多有,尽管用掉一些,许听潮却不知还剩了多少,且身处这不知名匣子中,真气颇受桎梏,他并无把握一击得手,只好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自白­色­绳索上吸噬而来的真气,并非抽取的修为,作用几乎没有,被血妖随手投入混沌元胎,转化为混沌灵气。血妖依旧在祭炼那神魔躯壳,许听潮修行法术,抑或炼化得来的几朵火焰。而敖珊也不曾闲着,许听潮已将那记载凤凰真形诀的玉简和十凰锦给了她,这龙族公主正一面凭借体内浑厚的冰凤血脉修行此法,一面祭炼十凰锦。

褪去蛟躯,化身真龙,一直是敖珊的夙愿,得自仙灵录的斩尸之法,她并未忘记,奈何此法太过艰深晦涩,苦修这些年,进展甚是缓慢。此时修行凤凰真形诀,正好让体内冰凤血脉更显独立,与真龙血脉争锋相对,水火不容,再行那斩尸之举,岂非顺势而为,事半功倍?修炼此法的好处远不止于此,将十凰锦祭炼圆满,她便又多出一道强横手段,加上玄元癸水旗,无论攻敌护身,都是随心所欲。

许听潮一直担心沈今宵忽然取出元神中的匣子查探一番,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与他硬拼。但越是深入虚空,沈今宵便越是紧张,几乎时刻不停地监视方圆数十万里的动静,但凡有些许异状,都慌不迭地驾驭飞梭躲避。这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哪有功夫理会自认为稳妥的锢灵匣?

见这老怪如此小心谨慎,许听潮和敖珊总算对虚空的凶险又多了几分印象。由此来看,大道宗前来巨人界一次,委实不容易,但那戴德又是如何巴巴跑来,被困在雷域中央的?此事已无法考证,许听潮和敖珊更关心的,是沈今宵何时在虚空中遇到凶险,好趁其应对的时候突然下手,擒而杀之,夺了这飞梭,返回巨人界!

虚空中凶险处处,尽管沈今宵尽量躲避,还是迎头撞上一群看不见边际的魔虫!

此虫除了体型大些,完全就和山林间的绿螳螂一模一样,铺天盖地飞来,也不知有几亿万只!所过之处,无论陨石灵气,­阴­气,还是魔气,尽皆吞噬一空!

沈今宵远远见到虫群时,就掉转飞梭,往侧后逃遁!仅仅小半个时辰,就足足奔逃了数百万里,却依旧不曾见到虫群边际,只是魔虫稍稍稀疏了些。

虫群飞行奇快,沈今宵又并非直直顺着虫群前进方向逃遁,到得此时,虫群已然发现了飞梭,方圆数千里内的魔虫,都扇动双翅,嗡嗡地往飞梭扑来!

沈今宵眉头紧紧蹙起,见追来的虫群并不算多,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欲和虫群照面,只好全力御动飞梭,加速奔逃。许听潮本来打算趁机下手的,但一看到飞梭后方那密密麻麻的魔虫,也不禁心中发怵,若此刻再与沈今宵争斗,难免要被虫群追上。且不说此虫个体是否厉害,光是这般恐怖的数量,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两月之后,沈今宵才摆脱了虫群,远远从旁边绕过。即便他修为达至虚境,也感觉心力交瘁,正想打坐调息,飞梭却被一条漆黑的长绳般物事卷住!

沈今宵大惊,睁眼一看,哪里是什么长绳,分明就是一条粘稠烂泥般的物事,软塌塌地卷在飞梭幻化的星河上!

“狡翏[liù]?!”

这老怪哪里还能保持平日里那副秀气忧愁的模样,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两手慌不迭地结印,几道法诀打在周围星空中,星河陡然爆出出璀璨夺目的光彩,将那粘稠烂泥搅得粉碎!与此同时,星河遁速陡增十倍不止,倏忽就窜出数千里之远!

沈今宵却半点不敢松懈,双手法诀如风,星河愈发灿烂。果然,星河正前方忽然变作黝黑,许听潮和敖珊在仙府中,都看得出虚空陡然变作一团粘稠的淤泥!沈今宵似是早有所料,星河一个转身,堪堪擦着这烂泥的边缘遁走,将泥团削出一条整齐狭长的沟壑……

三一二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八)

沈今宵架了飞梭奔逃,却总能轻易冲破那烂泥般物事的阻拦。

许听潮和敖珊不禁有些疑惑,此物看来也不甚厉害,怎的沈今宵会怕成这般模样?

血妖把袖袍一挥,一道黑气从袖中遁出,化作个娴静乖巧的黑衣女子。

“奴婢见过公子、小姐!”

“无须多礼,你且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有那匣子阻挡,虚空摄影来的图像,不单画面模糊,就连声音也不甚清晰,因此之前沈今宵虽然喊出过这淤泥怪的名字,许听潮和敖珊却并未听清楚。

无荼扭头,仔细看了一阵,忽然浑身一颤,重新化作一道黑烟,之后又恢复人形,惶恐道:“公子,小姐,我们可是在域外?”

“正是。”

无荼闻言,身形又是一阵晃动,脸­色­煞白道:“如此说来,小婢推断定然不会错了!这东西名唤‘狡翏’,也不知什么来头,天生就能自如穿梭虚空,最喜捕食修为高深的生灵,便是,便是……”

“但说无妨!”

“便是合道老怪遇上,只怕也凶多吉少!”

许听潮和敖珊这样才神­色­一变,寒声问道:“此话当真?”

无荼赶紧跪倒在地,颤声回道:“女婢怎敢欺瞒公子小姐?公子也知小婢根脚,本是域外虚空一头无相天魔!小婢未成道时,曾亲眼见过这东西捕食一头合道境的大魔……公子,请速速逃离此地,莫要让这怪物回过神来!”

许听潮和敖珊面面相觑,又问道:“你怎知这狡翏并未刻意针对我们?”

无荼沉默,忽然一咬牙:“恕小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只须这怪物分出百一心思,公子和小姐就丝毫还手之力也无,定然会被它轻易吞吃!”

“许大哥,莫非外面沈老怪连那群绿螳螂的百分之一也比不上?”

敖珊此话,已将许听潮放到和沈今宵等同的地位上,许听潮不以为意,无荼却又是身躯一颤:“绿,绿螳螂?”

“是呀,无荼妹妹,你难得出来一回,正好说说这绿螳螂又是何等怪物,怎的看来比狡翏还要可怕些?”

“禀小姐,这绿螳螂唤作绿螂魔,并非虫豸,而是绿魔身上毛发所化,为其诸般神通之一!”无荼闻言,面­色­又白了三分,略略镇定心神,才续道,“小姐说仙府之外有个沈老怪,奴婢猜测,此老定是虚境中人!”

此言一出,许听潮和敖珊就勃然变­色­!先前敖珊还说沈老怪及不上“虫群”百分之一,只让狡翏分出丁点儿心思戏弄,不想一语成谶,那隐藏在虫群中的绿魔,八成是头合道境的大魔!

无荼躬身一礼,默默化作一道黑烟遁入血妖衣袖,只余许听潮和敖珊面­色­变幻。

“许大哥,可要趁机动手?”

此时那绿魔正在与狡翏纠缠,而沈今宵全副心神都用来应付狡翏漫不经心的戏耍,陡然发难,最易得手!许听潮考虑一阵,却还是摇摇头,沈今宵架了飞梭这般奔逃,也并未引得狡翏太多注意,贸然动手,纵然成事机会极大,也只会横生变数,一个不甚,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敖珊就在身旁,且心中牵挂的人太多,许听潮又哪里肯行险?非但如此,还时刻留意形势变化,若沈今宵撑不住,说不得还要助他一臂之力,共渡难关!

好在那狡翏的心思当真只在绿魔身上,沈今宵驾驭飞梭逃遁两千余万里,便将它甩脱。连续这般不要命地奔逃,沈今宵已然疲累欲死,又坚持飞遁了数百万里,才将飞梭速度放缓,凝神静气盘膝而坐,用心修养起来。

许听潮双目一眯,心念动处,仙府陡然增大,轻易就将那匣子撑得破裂开来!如此容易,反倒大出他预料,血妖动作却不慢,仙府方才开始增大,便使出和光同尘之术,匣子刚刚破裂,灰­色­光束便摄住沈今宵的元神!

猝不及防之下遭遇暗算,沈今宵怒吼一声,伸手往自家天灵重重拍下!只见面前虚空一阵晃动,百丈大的仙府从中跌出,府中一道歪歪扭扭的灰光逐渐自虚空现形,连在沈今宵眉心!

“混元法术?!”沈今宵惊怒交集,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许听潮不答,沈今宵恼恨欲狂,就要将浑身真气逆转!哪知念动转动数次,元神却只传来一阵阵力不从心之感,这老怪才慌乱起来!

“小辈,戴德师兄可就是这般死于你手?”

“不错!”

许听潮­干­脆承认,也不提戴德于雷霆绝域中摄住仙府不放,行事手段狠辣之类的缘由。

“好得很!”沈今宵惨笑一声,“沈某修行万余载,今日却要命丧于此!可否将此术告知,也好让老夫死得明白!”

“和光同尘!”

沈今宵一呆,继而惨声道:“和光同尘,可戮仙神!沈某殒身这般法术神通之下,也不算冤枉!小辈,我若是你,便往天道界一行!”

这老怪言罢,祭出一枚星光熠熠的拳头大珠子,双手结印,接连往其上打出千余道法诀,才对仙府抿嘴一笑,然后盘膝坐下,恢复之前满面疲惫的样子,眉宇间带几分清愁。

“世味年来薄似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许听潮眉头一皱,这老怪的反应大出所料,混不似杨锦戴德被此术摄住那般拼力挣扎,反而颇为从容自得……或许这才是仙家本­色­!许听潮心有触动,却不会因此改了初衷,血妖反倒将和光同尘之术催动得更猛烈了几分。

不知多久过后,沈今宵元神溃散,体内最后一丝修为被抽走,成了凡人一个,只是在这之前,他就已魂飞冥冥,轮回而去。

斩杀了大敌,许听潮却并不如何高兴,伸手一抓,沈今宵遗蜕上飞出数件宝物,一珠,一环,一卷轴,一印玺,一绣花锦囊。

珠、环、卷轴、印玺入手,许听潮并无过多情绪,唯独捉住那锦囊,才心下一颤!此物生丝织就,只勉强算得一件法器,然其上针脚细密,幽香隐现,明显是女子之物。

这种锦囊,他身上也有一个……

三一三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九)

敖珊早将那淡紫晶环和黝黑珠子抓到手中,扭头见许听潮正拿着个锦囊发愣,眉头一挑,一把夺过,气道:“好你个登徒子,旁的宝物不拿,偏生挑中这等女儿家的物事!”

被如此一打岔,许听潮心中些许愧意顿时消散无踪,自己与沈今宵,乃是生死之敌,若不将之擒杀,等到了大道宗,呜呼哀哉的就是自个儿与敖珊!

放下心思,许听潮随意将面前那卷轴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却是一副细腻的丹青,画中有个娴静黛眉的女子撑一把花伞,静立溪边,澄澈的溪水倒映出柔美的容颜。

“这个也不能给你!”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旁探来,将画卷从许听潮手中抽走,却是敖珊鼓着腮帮子,满脸审慎:“怎的我家潮哥哥随手选取的宝物,件件都香艳旖旎,莫非就要撞上那桃花运?”

许听潮无奈笑笑,又把手伸向那孤零零悬浮半空的白玉印玺。

“慢着!”敖珊抢先将玉玺抓在手中,一本正经道,“待本公主先检查一番!”

“……”

许听潮嘴角抽搐几下,脚下一动,就出了仙府,来到那熠熠生辉的星光珠子前,抬手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它摄住!那珠子却丝毫不曾挣扎法抗,就被收进歪嘴小葫芦中,大出许听潮所料!

翻手将此珠取出,细细查探一阵,才发现此珠与当年初入融灵道时,栾凌真赠与那玄冥­阴­风杖一样,依古法炼制,完全不需祭炼,只要注入真气或者灵气,就能驱使。探入神念,立时就发现其中刻画的星辰图,这方天地诸天五百三十七界,每一界都有篆文标注。除此之外,尚有玄一、龙宿、寒魄、真魔、百灵共十个仙家灵文,前四个各自标注了一团模糊的亮点,而百灵两字,就在星图正中,五百三十七界之旁!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方天地乃数百混沌神魔殒身后演化而成,有五百多个小界面,是以统称百灵,是为一大界!而玄一、龙宿、寒魄、真魔八字,只怕也是标注与百灵一般的四个大界面!

当初听闻这方天地有如此多界面,许听潮就震骇了一回,如今看来,只怕也不过茫茫混沌中无数大界面之一!珠中星辰图上就标注了五个,鸿蒙混沌无边无际,其中又有多少一般无二的天地?若这些天地都为混沌神魔殒身后演化而来,自己苦苦追寻的逍遥大道又何在?即便修至混元境,一个不小心,也逃不开身死道消的结局,此当引以为大戒!

敖珊尝试驱使那玉玺,已然查明此物不过一件威能不俗的宝物,名为“玉龙玺”,并非什么桃­色­物件,正打算将之交给许听潮,就见这小子捧着那星光熠熠的珠子发愣,面上神­色­微微变幻。

“许大哥,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敖珊紧张询问,许听潮回过神来,就将珠中所见和自身猜测说了。哪知这龙公主不惊反喜,满面憧憬道:“龙宿龙宿,顾名思义,就是我龙族繁盛之地!将来若有机会,定要走上一遭!”

此话一出,许听潮又是一阵无言,惹得敖珊娇笑不已:“你我不过区区炼气、元神境的小修士,就算界面再多,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接触到的。还是赶紧架了飞梭回去,免得亲友担心。”

许听潮深以为然,几道法诀试探打出,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一个转折,瞬间就掉转了方向。踏上归程,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哪知飞梭遁出数万里远,忽然毫无征兆地一个转身,又往来路遁行!

“定是那沈今宵在飞梭上做了手脚!”敖珊愤愤一咬牙,“亏我还觉着他有些可怜!”

许听潮一言不发,又是几道法诀打在那星光熠熠的珠子上,飞梭却仅仅轻微一震,便没了反应,只对准天道界所在的方向激­射­!

两人这才变了脸­色­!

数月之后,许听潮和敖珊也未能想出彻底解决的法子来。日夜不停地摸索,也只找到能稍稍­操­控这飞梭的法诀,且都是用于停止,启动,加减速度,以及催动几种道法,小范围腾挪闪避。那控制它逆转飞行的法诀,足足七八个时辰才能生效一次,且就算将飞梭倒转,也顶多遁出十万里,就会自行调整方向,重新对准天道界!而让此梭停止的法诀也是一般,顶多三日,它就会自行启动,且法诀要失效足足半月之久!有那珠子在手,出入飞梭倒甚是方便,许听潮就曾驾驭仙府出去过几回,半点窒碍也没有。

折腾了如此长时间却毫无结果,许听潮和敖珊也就渐渐放弃了,转而思索起怎生在天道界修行的事情来。

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这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落入大道宗手中,否则巨人、凤凰两界中的亲友危矣!

欲做成此事,不外乎几个办法,自个儿把这飞梭收取,设法将其毁坏,若前两者都不可行,­干­脆找个绝地把它丢弃!

收取飞梭,许听潮和敖珊连完全掌控它都异常困难,因而此策可暂时搁置。找绝地丢弃,十有**也行不通,既然是绝地,必定凶险异常,更何况这事儿还必须在抵达天道界之前办成!且不说域外虚空人生地不熟,连无荼这域外天魔也只生存在凤凰界附近的虚空,能否找到合适的地方都不知,就算侥幸碰上了,两人也不敢冒险遁入其中,再将飞梭丢弃,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当然还可以送人,奈何许听潮和敖珊还不曾大方到这种程度,况且谁能知晓送出去之后,这飞梭还会不会落入大道宗手中?再说,域外虚空根本就见不着几个能算作同类的,只有土生土长的生灵,要送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剩将这飞梭毁坏,因此许听潮,敖珊,血妖,无荼尽数忙碌起来,在飞梭幻化的星河中四处乱窜,以期发现些什么。

这数月时光,也并非全是坏事儿。当初与一头疑似合道境的绿螂魔,一头狡翏迎面撞上,看似凶险至极,但平安度过后,这一路行来,除了数百处凶险的环境,竟不曾遇到半头域外生灵!想来不是被两者斩杀吞吃了,就是给吓跑了。

正是因此,几人才能静心查探这飞梭的玄妙。又数月后,略有所成。此梭名为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可横渡域外虚空,在这方天地诸多界面之间自如往来,所需灵气极其庞大。许听潮早知飞梭上的聚灵阵法非同小可,却万万不曾想到,此阵竟可汇聚转化五行灵气,­阴­气,魔气,甚至混沌灵气,以及各界散发的星光,尤其中心处那炽烈的太阳界散发的阳烈之气,更是其吸纳转化的重中之重!

这般玄妙的阵法,许听潮等自然想一窥其貌,奈何飞梭炼制手法极其高明,四人用尽手段,也只镜花水月般地模模糊糊探出十之一二。

从巨人界被沈今宵带入域外虚空至今,已过去年余,四人乘坐飞梭,不知遁行了几亿万里。遭遇绿螂魔和狡翏之后的平静,也逐渐消逝无踪。

这一天,四人正像往常一般,各自驻留在一颗星河星辰上,用心查探飞梭的禁制阵法,许听潮和血妖忽然齐齐停了法诀,眯眼看向左侧。无荼毕竟是域外生灵,也立即反应过来。敖珊却毫无所觉,直到被许听潮收入仙府,才知晓事情不对。

“枯骨魔!”

无荼轻呼一声,浑身都放松下来,对许听潮和血妖道:“这类魔头在域外最是常见,并无多大本事,公子大可不去理会,飞梭自带护体道法,就足以将之灭杀!”

许听潮微微点头,却并不说话。片刻之后,九七个清晰的数十丈大黑影奔驰而来,酷似披了白骨铠甲的犀牛,头顶、背脊、四肢关节,都生有惨白的骨刺,尤其是头顶几根,看来粗壮锋锐至极!

这些枯骨魔似乎灵智极低,见到飞梭气势恢宏,也不知退让,反而红了两眼,加速冲刺而来!方才触到星河边缘,就被爆起的星光搅成几团­肉­泥!

许听潮不禁面露古怪,这几头枯骨魔,一身气势不在元神之下,却当真如同无荼说的那般,不堪一击!这飞梭最外围的星光,便是修为深厚的炼气修士也能轻松防下!

从这次之后,飞梭遭遇的域外生灵陡然多了起来,当天下午就碰上一头太白寒虬!

这太白寒虬不过炼气境大圆满修为,奈何体型庞大,真气浑厚至极,善喷吐寒潮,等闲元神不是其对手。虬为龙种,能在域外见着“亲戚”,敖珊甚是高兴,主动与它套近乎。

虬龙似乎有些畏惧敖珊,踟躇不敢上前,敖珊只好挪到星河边缘。哪知这长虫竟然不安好心,见得有机可乘,径直张开大嘴,往敖珊当头咬来!

敖珊大怒,祭出玄元癸水旗和八幅侍剑图,激斗不过十余合,就将这百余丈长的寒虬斩作数段,抽了龙筋,再把龙魂囚禁在它自个儿的内丹中!

三一四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

同为龙种,敖珊何故下此狠手?

天下真龙多矣,有天龙,神龙,地龙,伏龙,虺龙,虬龙,应龙,苍龙,云龙,蟠龙,螭龙,角龙,烛龙,蜃龙,鼍龙,望龙……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从血脉来看,均都不分高下,然各龙种之间,纷争不断,甚至视彼此为死敌。

敖珊乃神龙之属,自然对虬龙无甚好感,那太白寒虬不来招惹她也就罢了,否则立即冷脸相向,痛下辣手!这龙族公主身上有一枚寒螭配,正是以一头螭龙的身躯元神炼制。她体内那龙珠,更是许听潮在忘情宫所属的冰魄苑中猎杀一头鼍龙所得!当初许听潮把龙珠送给敖珊,连老龙王敖舜都只轻飘飘一句话就带过,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天地之间,但凡踏上修行之路的生灵,彼此都保持有一定警惕,贸贸然靠近旁人,是极不理智的行为,很容易引起旁人警惕,甚至招来杀身之祸。那太白寒虬灵智不低,却一声不吭地接近飞梭,八成不怀好意,且敖珊是自家心上人,许听潮自然偏向于她。一头心怀不轨的虬龙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许听潮半点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遁至敖珊身旁,以示安慰。

“许大哥,附近定然还有修为深厚的老龙,须得小心一二!”

“无须害怕,三五十头元神境的虬龙,也奈何不得这飞梭。”许听潮言罢,几道法诀打出,飞梭立时光华大盛,速度陡增数倍!

之前二人不欲太快抵达那天道界,是以让飞梭以最缓慢的速度前行,如今蓦然加速,似之前那太白寒虬一般的域外生灵,想要追上来,几乎就不可能。

这般飞遁了数个时辰,两人都以为危险已经过去,飞梭正前方却忽然冒出一片奇寒白雾!许听潮猝不及防,飞梭一头扎了进去,周围星光顷刻就被冻结了数丈之厚!

“好个老虬,方才斩了小的,自个儿就等不及蹦出来了!”敖珊冷冷一笑,“许大哥,你可别Сhā手……啊,还是你来吧!”

这龙族公主,本已祭出玄元癸水旗,侍剑图和十凰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见得寒雾中走出那画中寿星一般慈眉善目的老头儿,只用手中螺旋拐杖就将飞梭所化的星河抵住,赶紧一个箭步缩到许听潮身后!

“咦?你这小蛟恁地胆儿小,怎还敢打杀我老人家的后辈子孙?”

那虬龙老者把敖珊的表现看在眼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敖珊吓得一个哆嗦,原本从许听潮肩头探出的脑袋,也赶紧缩了回去。

许听潮却两眼一眯,挥手祭出八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把虚空割裂出道道尺许宽的各­色­裂缝!

“小友且慢!”这老儿笑眯眯地收回拐杖,径直面向两人盘膝坐在星河之上,“你将这飞梭送与小老儿,再让蛟丫头把我家那小子的神魂还来,此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许大哥,任他说什么也不要相信!”

敖珊躲在背后小声提醒,许听潮闻言,向那老者淡然一笑:“前辈可知这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价值几何?”

“老夫自然知晓,此梭珍贵异常,此方诸天五百三十七界,也凑不出百件!”

“既如此,前辈所为岂非过分?”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以手拍膝:“小兄弟当真有趣,在这域外虚空,老夫是主,你为客,偏生你修为差劲得很,这飞梭又来路不正,任是老夫如何,又有谁来说三道四?”

“哟,巴明明,你如今可是出息了,跑到两个小辈面前抖威风,还这般理直气壮!诸位道友看得起,送小女子一个‘粉面修罗’的诨号,如今也只好对你这等行径叹为观止!啧啧,这小凤凰细皮­嫩­­肉­的,定然好吃得紧!”

这妩媚火辣的声音方才响起,许听潮就觉身躯中冒出一股灼热,那虬龙老寿星一般的模样,名字却叫做巴明明,也委实惹人发噱,及至最后,这自虚空中款款走来的赤衣女子满目贪婪地看着敖珊,许听潮才把脸­色­一沉,之前凝出的八道剑气往她激­射­而去!

赤衣女子咯咯娇笑,曼妙身躯轻轻一旋,悬在腰带上的九条暗红丝绦陡然伸长,其中八条各自迎上一道剑气,剩下那条径直破入星河,往许听潮和敖珊卷来!

巴明明也­阴­沉了一张脸,手中拐杖化作一道螺旋钻头,破开星河星光,对准许听潮胸腹激­射­!

这两个虚境老怪,修为远在九韶、沈今宵等大道宗修士之上,甫一出手,均都气势无两!

血妖和无荼赶紧使出法术来挡!

许听潮也是面­色­微变,心念一动,仙府凭空出现,将己方四人罩住!

“钧天仙府!”

巴明明和赤衣女子齐齐惊喜大呼,攻向许听潮的宝物也自行收回,只目光灼灼地盯住星河中­色­泽沉黯的百丈府邸!

许听潮几人却没那功夫等待,各自祭起符剑,魔云,往两个老怪急攻!

赤衣女子腰带上九条暗红丝绦舞动,将许听潮和敖珊祭出的符剑剑气尽数挡住。巴明明手上就只一条螺旋拐杖,见血妖也祭出八道血­色­剑气,布成剑阵绞来,无荼更打出魔云辅助,径直从星河之上遁走,站到赤衣女子身旁数里处。

“宓奼(mìchà),你我联手将这四个小辈拿下,老夫只要那仙府,其余东西尽数归你!”

赤衣女子咯咯直笑:“巴明明啊巴明明,不如咱两换换,小女子只要仙府,这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和几个小辈身上的其余宝物你全部拿去?”

巴明明面­色­一滞,冷哼一声,返身遁入虚空!

血妖祭出的剑气和无荼的魔云落空,却片刻不曾停留,径直向那宓奼攻去!

“小兄弟法术玄妙,姐姐不奉陪了!”

宓奼娇笑一声,也遁入虚空不见。

许听潮四人收了剑气魔云,面上却并无好脸­色­。这两个老妖怪只是暂时遁去,定然不会放过到了口边的肥­肉­!可惜不知此梭真正的御使法门,否则只要能发挥像沈今宵冲破太虚的神通小世界那般威能,再辅以钧天仙府,区区两个虚境老妖,也尽可拾掇下!

此后两月,平静无波,一路上的域外生灵,仿佛又消失了一般,半个影子都不曾见到。仙府中,许听潮四人却越发警惕,如此诡异,只说明之前两个老怪并未离去,反而在暗中观瞧,顺便将路上的其余生灵料理了,省得走漏风声。两个老妖怪如此沉得住气,也不知在酝酿何等­阴­谋。

提心吊胆了半月,飞梭最终停在一团上下左右不见边际的暗云之前。这云团究竟是何物,就连无荼这域外出身的魔头都不知晓,但此云的作用,却让许听潮眉头紧皱。

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最主要的灵气来源,就是这方天地最中心处那太阳界散发的阳烈光芒,但在这片暗云中,阳光极其微弱,飞梭没了补充,必然威能大减!想来那巴明明和宓奼忍耐两个半月,就是要等飞梭到达此处,方才动手!

飞梭已经停留了数个时辰,预料中的老怪却始终不曾出现。敖珊把一双娥眉蹙起,不满地嘟囔道:“这两个老怪弄什么玄虚?许大哥,他们不来,我们­干­脆自己进去吧!”

只凭借许听潮掌握的半吊子­操­控法诀,根本无法驾驭飞梭绕开这暗云。敖珊这般说,也实属无奈,不管如何磨蹭,始终逃不开闯入暗云的结局,与其暂时停在此处等得心焦,徒自乱了心神,不如痛快些,主动送上门去。

“也好。”

许听潮略一沉吟,就御动飞梭,往暗云中直直闯去。哪知星河方才开始流动,一个手持玄黑大钺,背生破烂­肉­翅的百丈巨人忽然就从虚空中走出,拦在星河之前!这巨人也不拿钺刃来劈砍,只将大钺横着一挥,顿时把飞梭击出数十里远!

许听潮四人身处仙府,依旧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晃动,不禁暗暗惊骇这巨人的力量!吃了这一记狠的,飞梭上的星光也黯淡小半!

“烂翅膀的,打坏了飞梭,老娘定要请你尝尝尾上烈阳之毒!”

那赤衣宓奼现出身形,见得飞梭晃动黯淡的样子,顿时一阵痛心疾首,指着巨人跳脚大骂!

巨人似乎甚是惧怕这女子,浑身一个激灵,倒拖大钺,往重新稳定下来的飞梭疾奔!这一回,巨人只将手中大钺往星河前一杵,就挡住了飞梭的去路!

许听潮不得不掐动法诀,让飞梭转向,奈何这巨人灵活至极,把一杆大钺舞得风雨不透,任凭飞梭如何辗转腾挪,都能轻易拦下!

这两个老怪忽然现身阻拦,不让飞梭遁入暗云中,那太白寒虬巴明明老头却不见踪影,许听潮四人哪里不知其中有鬼,尽管被巨人挡住,还是要设法往暗云中钻去!

­操­控飞梭腾挪一阵无果,血妖神­色­一厉,屈指弹出三道鲜红的血芒!

这三道血芒遁出仙府,化作三个浑身血红的人影,分三方往那巨人撞去!

三一五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一)

见得三个血­色­人影扑来,那巨人仰头一声咆哮,便有澎湃气浪生出,往四面八方扫荡!

三个血人不闪不避,被气浪一卷,瞬间碎成三团血雾,被扯得七零八落!

尽管如此,血雾依旧不依不挠,各自化作一道血芒,继续往巨人激­射­!

巨人两眼一横,顿时有三张獠牙森森的狰狞大嘴生出,将三道血芒一口吞下!

血妖这才面­色­微变,心念动处,三道血芒轰隆隆爆开,把那凶狞大嘴炸得七零八落,连虚空也裂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巨人被吓了一大跳,动作稍微一滞,顿时被许听潮觑得空隙,飞梭一个转折,往暗云方向遁出百余里之远!

自个儿看住的对象溜走,巨人惊怒交集,迈开脚步飞奔而来!

银河中又遁出七八道血芒,巨人赶紧一个急停,转身就跑,不旋踵遁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那浑身赤衣的宓奼见状,也不敢上前。眼看飞梭就要闯入暗云,只得狠狠一跺脚,也破开虚空挪移而走!

两个老怪相继跑路,星河中飞出的血芒也一个回旋,重新没入星光之中。

这些血芒,正是血妖数十年来炼制的血煞妖。这一批并非像血海老妖帮忙炼制的那般,但凡陨落在他手中的元神境修士,都把来当做材料,而是血妖­精­心挑选培育得来,九成九都源自当年在幽冥血海谋算红莲老祖时收取的红莲教徒遗蜕元神,总共也只十一头,却几乎每一头都有元神大圆满的修为。

许听潮曾先后抽­干­过杨锦,戴德,沈今宵三个虚境老怪和几个儒门元神,得来的修为,都被血妖嫁接到新炼制的血煞妖身上,是以才有这般成果。此刻陡然爆掉三头,血妖大为不舍,好在送算冲破了两个老怪的阻拦,遁入这暗云中。

四人这般着急,其实是担心那头老寒虬在暗云中布下什么厉害手段,如今闯了进来,才算松了口气。但静下心来稍稍回想,顿时觉出此事未免有些蹊跷,既然要在这暗云中设伏,为何几个老怪不在路上加以阻拦拖延,偏要等到飞梭到了暗云之外,才匆忙行事?莫非是他们布置的手段极其繁复,必须三个老怪齐心合力,才能尽快完成?

忧心忡忡地飞遁了数百里,许听潮四人忽然面­色­剧变!

­阴­阳五行池上方的图像中,忽然多出一前四后五个人影!后方战战兢兢的四个,其中三人正是那巴明明,宓奼和之前刚刚见过的巨人,只不过巨人已然收了法身,只比巴明明高出半个脑袋。此外还有个黑衣黑裙的神秘女子,这女子无意间一道目光,府中四人顿觉得浑身内外都要被她看得通透!

但真正让许听潮惊惧的,还是那负手站在最前方的老者!

巴明明宓奼四人堂堂虚境老怪,在这老者面前,都乖巧得好似鹌鹑,此老的身份不言而喻,定是个合道老怪!这老怪看来平平无奇,但被星河光芒照耀出的影子,却呈现诡异的碧绿­色­!

无荼见状,赶紧告诉许听潮和敖珊,这老怪的本体是一头“碧影乌骨兽”。此兽天生具有不灭之体,且骨骼坚韧异常,这方天地中几乎没有利器能将之斩断!影子呈现碧绿,正是它不灭之体的威能显化!

如此妖兽修成的合道老怪,比之同阶人族修士,不知难缠多少倍!但许听潮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就算是合道境的人族,只要人家小心些,自己也没有半点可乘之机!

这五个老怪,都未出手阻拦飞梭,但其身形却始终保持与飞梭处在静止的位置。如此手段,也只那合道老怪能使唤!

许听潮,敖珊,血妖和天魔无荼,无不紧张至极,仙府外那飞梭,定然挡不住这老怪,就不知仙府本身如何。若当真被这老怪闯入,四人怕是只能引颈就戮!

“嘿嘿,老夫说你们四个为何这般鬼鬼祟祟,原来看上了这两件东西,打算瞒着我老人家,自个儿吞下!”

“翟前辈……”

宓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方才开口辩解,就被老者挥手打断:“你这丫头什么­性­子,莫非老夫还不知晓?这等至宝当面,老夫也心动至极,你们四个想要独吞,也属人之常情!”

“多谢翟前辈体谅!”

宓奼闻言大喜,立时恭敬地裣衽行礼。巴明明三人见了,也赶紧施礼告罪。

老者嘿嘿一笑:“你四人为老夫带来这般大的机缘,老夫也不能不有所回报。这样,待老夫将这飞梭和仙府收取,便一人送你们一件宝物!”

这老怪不追究欺瞒的罪责,反倒要赠送宝物,四人原以为这回汤都捞不到一口,如今不但不会受惩罚,反倒有好处分润,总算稍稍缓解了心中失落烦闷,纷纷表示愿意出些力气。

老者却笑道:“你们四人若当真有办法,也不会拖延到现在,打算在此处动手。除了汝嫣丫头,都一旁看着去!”

那黑衣黑裙的女子闻言,款款上前施礼道:“不知翟前辈要晚辈如何相助?”

“你这丫头最善­操­控人心,对此处施展法术便可!”

老者伸指往前方轻点,虚空中顿时浮现一面圆镜,镜中赫然正是许听潮四人的身影和­阴­阳五行池的小半!竟是虚空摄影之术被那老怪拿捏住,反过来窥视仙府中的情形!

此镜方才成形,许听潮和血妖就齐齐面­色­大变,连连掐动法诀,­阴­阳五行池上的图像却纹丝不动!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复姓汝嫣的黑裙女子双目黑光大盛,往自身凝眸看来!只片刻,四人就面­色­呆滞,已然陷入幻境之中!

“好!”

老者满面红光地喝一声彩,伸出手掌,往飞梭遥遥一抓!

霎时间,星河震颤,其中缓缓旋转的星辰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走!

仙府­阴­阳五行池边,那­操­控飞梭的星光珠子忽然从许听潮体内飞出,光芒大作!被这星光一照,许听潮和血妖齐齐醒来,奈何不过转瞬,许听潮就满面挣扎,重新跌入幻境,血妖却浑身血芒流转,体外燃起一层尺许高的赤红火焰,最终脱出那黑衣女子的法术掌控!

三一六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二)

与此同时,飞梭幻化的星河也猛地光芒大炽,五百三十七颗星辰交错移位,瞬息就布成一座周天星辰阵,与这方天地星辰隐隐相和!阵势方成,就将老者收摄之力弹开!

“咦?”

老者目中碧光一闪,缓缓收回了手掌,沉声问道:“你们四个,谁最先见到这飞梭?”

“禀前辈,晚辈七年前见过此梭,当时梭中有九个虚境,数十元神,是以晚辈不敢妄动。”

“可知是何来路?”

“晚辈不知!”

巴明明面现惭­色­,躬身一礼。

老者闻言,也不去理会这寿星一般的巴明明,只自顾自的捻须沉吟。

宓奼等面面相觑,翟前辈如此慎重,莫非这飞梭大有来头,轻易取之不得?想到害怕处,宓奼神­色­凶狠,面­色­不善地瞪着巴明明。巴明明毫不示弱,也­阴­沉了一张老脸,回瞪过去。

那长翅膀的大汉似乎甚是憨厚,只拄着手中大钺,一言不发。黑衣女子依旧双目迷蒙,眨也不眨地注视老者面前的圆镜。

片刻之后,老者才忽然一笑:“吾观这飞梭前行的方向,恰好指向那天道界。此界中有这等至宝的宗门,不过聊聊数个。上玄宗,明阳谷,金广宗,北幽宗,地阙堡,太­阴­教,鬼仙门,大道宗,以及那七万年前从大道宗分裂出来的太乙门。九绝老怪修为堪比天仙,手中也独有一件。”

这老头一边说,一边注意镜中血妖的神­色­变幻。奈何血妖本与许听潮是一人,从小就养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性­子,老者说了这许多,面上神­色­愣是没有半点变化。

老者脸上笑意更甚,侧头道:“巴明明,且将七年前梭中之人说与老夫听!”

“是!”巴明明恭敬一礼,直起身道,“晚辈初见时,梭中修士尽皆星袍羽冠……”

“衣上可有太乙图箓?”

巴明明仔细回想了一阵,才肯定答道:“没有!”

“好!”老者哈哈大笑,“此梭必定出自那破落大道宗,可夺之无忧矣!”

言罢,神­色­不善地看向镜中!

血妖大感戒惧,笼在袖内的手掌心处,一团灰光明灭不定!许听潮浑身也陡然爆出刺目的金光,隐隐有梵唱传出,脑后更现出一尊脚踩莲花的金­色­佛陀虚影,这佛陀面容模糊,依稀是许听潮的样子。

被金­色­佛光照中,敖珊也蓦然惊醒,见到老者森冷的目光,面­色­不禁一白,慌忙祭出玄元癸水旗护身!天魔无荼却并无这般幸运,毫无防备之下佛光临体,身躯都一阵晃动,若非血妖及时出手护持,定然要落个元气大伤的下场!但受此重创,她也陡然惊醒过来,扭身化作一团翻涌的黑雾!

四人这般如临大敌,老者却忽然收了脸上冷厉之­色­,戏谑一笑,凝出一只惨碧的巨掌,把飞梭抓住,身旁亮起黯淡的碧芒,将宓奼巴明明四人裹住,就往暗云伸出遁去!

“翟前辈……”

宓奼方才开口,老者就摆摆手,随意道:“方圆亿万里之内,就只我等几人修为尚可,若大道宗的飞梭在此处失踪,即便我等不惧,也着实麻烦。且随老夫去那八足的地盘走一遭!”

四人闻言,甚觉有理,也就不再言语。

仙府中,虽然那黑衣女子早已停了法术,许听潮四人依旧心有余悸。这女子也不知是什么根脚,一个眼神,就能勾起旁人心中**执念,若非虚空摄影本就能够削弱府外各类物事的气息威能,只怕方才就要着了道,成为泥雕木塑一般的傀儡,任人驱策摆布!

那老者依旧循着虚空摄影往仙府内窥测,四人不敢在­阴­阳五行池边多作停留,纷纷起身离开。

见得这般情形,老者不禁又是心怀大畅!几个小辈压根儿就不能掌控仙府多少,否则只须稍稍驱动,就能破去自己法术,何必如此仓惶躲避?

这老儿以为夺取仙府甚是容易,当即就一拳朝仙府朱雀门轰出!他那手臂好似面筋,诡异地拉得老长,洞穿飞梭防护星光,拳头正正打在门缝上!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门纹丝不动,两只朱雀却陡然活了过来,纷纷张嘴,往老者拳头喷出一股赤红火焰!

老者面­色­一变,收回拳头,只见整只手掌皮焦­肉­烂,已被烤得熟了!宓奼四人更是心中凛然,虽说此老的本事重在不灭之体上,断肢重生好似翻掌般简单,­肉­身却并不如何强横,但也是相对而言。四人中那长翅膀的憨厚汉子修行的就是锻炼­肉­身的法门,也不敢说身躯比老者坚固。即便如此,老者的拳头还是被门上朱雀喷吐的火焰烧成这般模样,足见眼前仙府非同小可!

在四个晚辈面前失了脸面,老者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手上惨碧光芒一阵流转,焦枯的皮­肉­脱落,重新生出鲜­嫩­的肌肤来,片刻就变得和未被灼伤前一般无二!

这老儿又嘿嘿一笑,拳头上碧芒吐出数尺长,对准朱雀门再次轰去!惨碧拳头过处,虚空纷纷坍塌碎裂!

仙府嗡鸣一声,四门上的八头神兽腾跃而起,府外蓦然生出一层数丈厚的四­色­屏障!白虎、玄武、青龙、朱雀四类八头神兽在其上穿梭往来!

惨碧拳头瞬息即至,打在屏障上,却只激起一丝涟漪,老者这才面­色­一沉!

仙府中,四­色­屏障一起,被黏住的虚空摄影就摆脱了老者的纠缠,许听潮四人一喜,赶紧散去这道法术,回到­阴­阳五行池边。方才到达,就感觉仙府微微一晃,池中五­色­灵液瞬息浅下符纸的厚度那么深的一层!却是那老怪拳头打在四­色­屏障之上,一次就消耗了这许多灵气!

­阴­阳五行池把混沌元胎吞了,散逸的灵气品质大增,许听潮一身真气浑厚至极,几乎赶得上初入虚境的老怪,却也只吸一口便能将浑身真气补满!如今仅仅是府外四­色­屏障被那老怪打了一拳,就让池中灵液浅下一些,合道老怪的恐怖,委实骇人至极!若任由他击打,只怕过不了多久,满池灵液就要被耗­干­,到得那时,又该拿什么来抵挡?

且不说仙府中四人惊惧不已,老者见自家七八分力气的一拳,竟然只让仙府防护阵法微微晃动,不禁眉头大皱,沉声道:“都出手,将这光壁破开!”

宓奼四人不敢违拗,纷纷使出手段来攻。宓奼还是身躯一旋,腰带上九条暗红丝绦恍如灵蛇吐信,在屏障上连连点击;巴明明也把手中螺旋拐杖一抛,化作一道钻头,对准光幕狠狠撞击;那长翅膀的大汉身躯一抖,转瞬长作百丈高下,手中大钺也随之增大,被他舞得呼呼做响,兜头兜脑地劈砍下来,光幕竟然也会荡起些许涟漪;复姓汝嫣这黑裙女子,却并不擅长这类攻击道法,身上似乎也并无合适的宝物,只屈指弹出道道魔气,击在四­色­屏障之上,半点动静也没有。

老者也不闲着,一只右手拳掌变幻,接连劈在光幕上,把光幕打得连连晃动!

五人这一阵急攻,­阴­阳五行池内的灵液顿时­肉­眼看得见地下降!许听潮面­色­一沉,挥手凝出八道清光剑气,激­射­出屏障之外,却被老者随手一掌拍碎了五道!敖珊祭出的白­色­剑气,无荼打出的魔云,也被宓奼和黑衣女子击溃!

血妖也已出手,却只是将和光同尘化作一道纤细的灰­色­光束,隐藏在光幕中,悄悄挪到老者拳掌落下的地方,觑准机会,搭上这老怪的手掌!

老者只觉手掌忽然被什么东西摄住,浑身修为顿时汩汩流逝,赶紧收回来一看,却自屏障中拖出一道手臂粗的扭曲灰­色­光带!

“嘿,混元法术!”

并非像杨锦戴德被摄住一般惊慌失措,老者只是冷冷一笑,张嘴喷出一道惨碧的气团,轻飘飘往灰­色­光束飘来!

没了虚空摄影,敖珊无荼看不到府外情形,许听潮和血妖却能一览无余,见到老者如此行径,两人都把心悬起老高!

那惨碧气团飘到光束周围,将其裹住,手臂粗的光束顿时缓缓往内收缩,抽取这老怪修为的速度,都在慢慢下降!与此同时,气团也渐渐消耗,最终在光束还剩麻线粗时耗尽!灰蒙蒙的光束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许听潮和血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老者却只面­色­微微一变,不再喷吐那那惨碧气团,轻轻一甩手,右掌齐腕而断,化作老者的模样,往屏障激­射­,把连在其上的灰­色­光束也扯得倒飞而回!

这般法术,赫然是一种高深的化劫大(蟹)法!

血妖想要将法术移开,却被那手掌幻化的老者黏住,硬生生被扯回屏障之前!好不容易挣脱,老者和四个老怪却早已遁入虚空,不知去向!

宓奼四人见到这般法术,早已心惊­肉­跳,若自家被摄住,只怕除了落个修为丧尽的下场,别无他法!四人这才知晓,先前想要独吞仙府的做法,委实凶险至极!

几人心有余悸地看向老者,只见他右手手掌已经重新长出,若非方才亲眼所见,哪里知晓这老儿刚刚损失了整只右掌?

三一七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三)

见四人看来,老者抬起右手,张握了几回,嘿嘿笑道:“就藏身虚空,用法术轰击那光幕。千万莫要停滞一处不动,被那小辈的法术摄住,老夫也没有办法解救!”

宓奼四人纷纷应是,此节关乎身家­性­命,哪里敢大意半分?计议已定,便纷纷掐诀念咒,使出大威能的法术,往仙府打去!

许听潮几人见五个老怪遁入虚空躲避,却半点不敢放松,因此五道颜­色­各异的法术方才出现,就被察觉,赶紧祭出剑气,运转魔功抵挡。许听潮接住那­色­呈惨碧的剑气;血妖祭起符剑,布成剑阵,同时运使和光同尘,独自挡住了赤红,洁白两种­色­泽的法术;敖珊勉强能应付漫天灰黑的夜叉­阴­鬼;无荼把魔云幻化成诸般形象,使劲浑身解数,却依旧时时被道道魔气击得溃散开来!

血妖见状,急忙放出剩余的七头血煞妖来帮忙。这些血煞妖,生前尽是红莲教教徒,善使红莲业火,血妖便将炼入血焰砂的业火抽出,各自分了一团,让它们运使来御敌。如此这般,加上飞梭变幻而来的周天星辰阵辅助,堪堪与五个老怪斗得旗鼓相当!

虚空中,老者见几个小辈竟能挡住己方五人的大威能法术,不禁冷哼一声,散了剑气,两手连挥,仙府前后左右上下,忽然凝出密密麻麻的惨碧刀刃,铺天盖地地斩来!

宓奼四人见状,顿时明白老者的意思,仙府中几个小辈,也只仗着习成了一两手不凡的法术,才能堪堪与己方匹敌,不若使用信手拈来的低阶法术,谅几个小辈也无这般造诣,赶得上自身的施法速度!

霎时间,仙府周围十余里,尽数被赤白碧黑灰的刀枪剑戟充斥!只看声势,比之方才大了数十倍不止!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潮和血妖却笑了,各自将剑气爆开,心念动处,仙府外围屏障中顿时­射­出无尽彩­色­飞针,均为天地灵气凝就,白黑青红黄金血皆有,与漫空激­射­而来的各­色­兵刃撞击,爆出一阵阵绚烂夺目的光彩!

老者五人隐身虚空,也被这般声势骇了一大跳!仙府中莫非还藏了几个炼虚、合道的老怪,怎的能瞬间凝出如此多低阶法术?

这般念头才动,就被否定了大半,若当真如此,这等老怪物怎会任由几个小辈受人欺压?且修为达至合道,已然看透天地玄妙,距离如此近,对彼此的存在应该能清晰感应得到,但翟老怪却不曾生出半点类似的警兆。

之所以如此,其一就是仙府中只这几个小辈,另外则是府中老怪施展了什么大神通,或者动用了某些宝物,把自身气息尽数掩盖。但真要这般,府中老怪方才出手抵挡己方五人法术,为何竟半点气息也不漏?如果不是,这般多低阶法术又是如何生出?翟老怪自忖出尽全力,也做不到如此程度。莫非府中几个小辈竟都是修习法术的天纵之才?

翟老怪惊疑不定半天,最终还是生出了搏一搏的心思。为了钧天仙府这等仙家之物,冒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这老怪却并不像之前那般,凝出无数低阶法术轰击,而是踏罡布斗,掐诀念咒,准备一道威能极大的法术!

不需旁人提点,宓奼四人继续连连施展低阶法术,对准仙府连绵不绝地轰击,以作牵制。

许听潮察觉周围法术陡然减少小半,那惨碧刀刃尽数不见,虚空中也传来阵阵让人心悸的气息,赶紧停了法术,取出一柄白玉般的骨杖,口中念动晦涩苍凉的咒文!正是学自凤凰界东海铜石诸岛老巫人,以及祖巫殿中那大巫的天地大殇咒!

近百年过去,许听潮修为大增,再使出这般术,其威能足以称得上惊天动地!巫术施展缓慢,平日里与人争斗,根本就不实用,如今用来应对藏身府外虚空中那合道老怪的法术,却正好合适!

咒文才起,方圆数千里之内的灵气顿时滚滚汇聚而来,在仙府上空形成一团数百里的漩涡黑云!其中电闪雷鸣,云下有罡风呼啸,除去威压稍逊,罡风中并无修罗恶鬼生成,这般阵仗,就和许听潮在幽冥血海凝结元神一般无二!

虚空中,翟老怪见得黑云成型,顿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喝道:“巫-术!”

心中虽然愤恨,这老怪还是赶紧中断施法,把元神出窍,暗中­操­控方圆数万里的天地灵气,使其不再往这方汇聚!

仙府中,许听潮也陡然觉出灵气汇聚受阻,知晓那老怪已动了手脚,赶紧加快咒文念诵的速度!片刻后,咒文戛然而止,仙府上黑云化作数百道千丈雷龙,在方圆数百里内四下翻腾搅动!

那长翅膀的大汉和巴明明接连从虚空中跌出,又慌不迭地遁入虚空逃走!血妖想要出手,却是来不及了!

许听潮暗叫可惜,若还在巨人界中,几个老怪潜伏得如此近,早就被自己查知了位置动向,数十道雷龙轰下,定让他们不死也重伤!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人从虚空遁走。

两千里之外,宓奼四人聚集到翟老怪身边。

“前辈,为何要,要停了法术?”

翟老怪面­色­有些苍白,宓奼只好战战兢兢地询问。

“哼,若老夫将法术施展出来,与这巫术相抗,动静不知有多大!即便老夫使尽全力遮掩,又哪里能瞒过八足那老儿?”翟老怪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否则你以为老夫吃饱了撑的,要耗费偌大力气梳理方圆万里的灵气,弥平这法术的异象?”

“晚辈愚钝,受教了。”

宓奼见这老怪发怒,不禁心底生寒,赶紧恭顺至极地赔罪。

“你知晓便好!”翟老怪把目光移到两千里外那团急速飞遁的星云,“取巧不得,就把它耗得灵气枯竭!区区几个小辈,还能比得上我等元神强健,真气浑厚?”

言罢,这老怪飞身向前,又凝出漫天惨碧刀刃,四面八方往仙府攒刺斩击!

宓奼四人也赶紧分散开来汇聚到星云周围,各自凝出低阶法术轰击!

霎时间,仙府中又爆出密密麻麻的七彩飞针,与漫天法术撞成一团!

三一八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四)

自戴德殒身算起,大道宗修士从天道界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出发,直至到达巨人界,统共用去了九七年时间。而许听潮四人被沈今宵带入域外虚空,去今不过年余,距离天道界还有大半路程。

此刻飞梭又被合道境的翟老怪摄住,欲强行带往什么八足的地盘。为了不露出破绽,这老怪只比照飞梭的速度缓缓而行,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但既然想要栽赃,就不会离得太近。果不其然,五个老怪足足遁行了五个多月,依旧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无论许听潮如何天纵之才,毕竟修行极短,就算于道法修行的资质旷古绝今,也比不得这些个老怪数万年温养的元神稳固,五月来时刻不停地施展法术,他已然疲累不堪,有些支持不住了。

血妖让七头血煞妖把红莲业火合并,形成一朵数十丈大的赤­色­火莲,挡在仙府上空,稍稍分担些压力。奈何这红莲业火虽然得自那红莲教祖,但血煞妖修为不够,不能发挥此火的全部神通,坚持个两三天,就不得不收回业火修养一番。

敖珊催动玄元癸水旗,放出朵朵黑­色­莲花帮忙,可惜就算她使尽全力,也只能将每朵莲花催动至丈许,且莲花也就二百余朵,于偌大仙府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天魔无荼自然不敢旁观,只是她修炼的魔功并不算如何突出,也无至宝在手,使出的魔云看似声势浩大,但哪里挡得住虚境乃至合道老怪的法术,作用几可忽略不计!

五月苦苦支撑,首先承受不住的并非许听潮血妖,而是四人中修为最浅的敖珊。这龙族公主不过区区炼气境,即便根基浑厚,又有仙府奇珍护身,但哪里经得住虚境乃至合道老怪的法术如此长时间的轰击?每一次抵挡,都要浑身真气震动,若非强作镇定,偷偷服用生生造化丹,只怕早就被许听潮看出了异状。

敖珊倒下的瞬间,许听潮脸­色­就变了,哪里还顾得上驱使法术抵挡几个老怪,飞身将敖珊抱起,探入真气稍稍查探,顿时知晓这丫头身躯损伤极重!纵然他生­性­冷漠,不善表达情感,此刻也不禁红了双眼!

“珊妹,你这又是何苦?”

敖珊却面­色­苍白地笑笑:“许大哥何须如此?人家只不过趁此机会修行本族炼体秘术,就是,就是奢侈了些。有四个虚境,一个合道总共五名老怪辅助,还服食了不少生生造化丹……不信你再看看,这会儿已经大好了,法身也比之前坚固了十余倍!”

不用查探,许听潮也知敖珊所言不假。龙族传承久远,这等秘术着实不少,敖珊曾经还嫌弃修行这般法门太过痛苦野蛮,因此特地苦苦修炼法术加以弥补。非只是她,敖皎月敖明月两个龙族元神,以及旁的龙族女子,都是偏重法术,并非像敖宏那般,斗得兴起,就现了真龙之躯,冲上前去与人­肉­搏!

龙族亦为妖,妖修大都注重法身锤锻,修到极致,仅凭血­肉­之躯就能抵挡同阶修士的法宝神通,委实强横至极。但似敖珊这般的妖族女修,怎会乐意学那粗豪汉子,把自家身躯万般锤炼,斗法之际与人扭打成一团?此刻选择修炼坚固­肉­身的法门,也不过权宜之计。

因此,虽然知晓身躯强横之后,于修行大有好处,许听潮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把敖珊紧紧抱住。

敖珊眨眨眼睛,伸出纤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推:“被这五个老怪惦记,不知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波折,你家珊妹才受了些许苦楚,就心疼得不行了?快去抵挡这些个老怪的法术,仙府中积攒的灵气,可经不起这般浪费!”

可不是,停手这会儿,血妖一人抵挡不住五个老怪联手,已被漫天法术穿透飞梭所化的周天星辰阵,打在府外四­色­屏障上。许听潮只得轻轻点头,却并未走开,而是将敖珊放到自己胸前,两手法诀一掐诀,府外四­色­屏障中顿时又­射­出密密麻麻的白黑青红黄金九­色­飞针,铺天盖地地扩散开来,将漫天刀枪剑戟迫退!

敖珊面­色­微红,却还是轻轻靠在许听潮身前,缓缓闭上双眼,身上白光流转,显然在默默运转某种法诀。

见得敖珊入定,许听潮原本平淡的脸­色­忽然转厉,眼神闪烁几次,又恢复了正常,只抬头往仙府之外看了一眼,面露冷笑!

无荼一直默默地驱使魔云,尽量扑灭一些来袭的法术,见到许听潮的表情变幻,也是神­色­一动,赶紧低下头去。

“无荼。”

“奴婢在!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突如其来的呼唤,把这天魔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面向血妖,恭敬行礼。

“不知你可愿改修鬼道?”

无荼闻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颤声道:“公子,公子可是要,要把那冥府玉册传给奴婢?”

也难怪这天魔如此激动,她修炼的功法总共有三部,无相魔功,­色­(蟹)欲天魔舞,以及天魔解体大(蟹)法。其中无相魔功残缺不全,**天魔舞并不如何高明,天魔解体大(蟹)法算是极上乘的魔道大(蟹)法,但如何比得上冥府玉册这等直入混元的鬼道玄功?

她跟在血妖身旁数十年,多多少少听过许听潮和敖珊谈起这门功法,且在鬼车界时,许听潮还将此法天仙境以下部分传给了栾凌真,十余年再见,这冥河一族的少­妇­功候大进,竟能与至宝在手的大道宗虚境通晚晴分庭抗礼!

无荼本为天魔中的无相天魔,身躯与鬼灵十分接近,虽说修炼鬼道功法多少有些不合适,但冥府玉册诱惑实在太大,她也无从习得更高深的魔道大(蟹)法,如何不欣喜若狂?修成此法,可就相当于多了一条证道混元的康庄大道!

见到这天魔的表现,血妖就知晓了其心意,屈指弹出一道血光,没入她眉心。

“暂且传你合道境以下的部分,若你还有机缘,再来讨要后续功法!”

“多谢公子大恩!奴婢今生必倾尽全力以报!”

这天魔倒也识趣,懂得分寸,并未说什么“粉身碎骨”之类的虚言。

血妖只微微点头,抬手弹给她一道混沌灵气,道:“好生修炼,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定有你出力的时候!”

“奴婢遵命!”

无荼收了法术,化作一团黑雾,飘到大殿角落,安静修行起来。她一身魔道功法,如今又要改修鬼道,仙府中灵气分属五行,利用起来极其困难,得了这道混沌灵气,却足以支撑她修行数十上百年了。

血妖方才处置完毕,敖珊就睁开了双眼,笑道:“许大哥倒是愈发明了御人之道了!”

“好些了?”

“快好了……”见许听潮脸­色­一沉,敖珊赶紧岔开话题,“把你身上剩下的紫青兜率火,凤凰真焰,太上空灵火都给我。看你家珊妹立时找个大帮手来!”

敖珊信誓旦旦,许听潮却面现迟疑:“那青鸾会答应?”

“不答应又能如何?府外五个域外老怪虎视眈眈,若仙府被攻破,她也不会有好下场,且我们此去的天道界,断然没有妖族立锥之地。再者,又不是要放她出来,只须让她在关键时候稍稍出些力气,如此大占便宜的买卖,本公主就不信她不动心!”

许听潮也觉得敖珊所言大为有理,且三种火焰都被炼化了一部分,也算有了火种,此时拿去交易,并不如何可惜。于是张嘴一吐,青紫,赤红,透明两大一小三朵火焰从口中飞出,悬在半空静静燃烧。

敖珊小心将三朵火焰收了,留下个放心的笑容,便起身往那囚仙殿遁去。

不过半日,敖珊便又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紫青兜率火,太上空灵火不见,那凤凰真焰却被她拿在手中。

许听潮大感惊讶,忍不住出声询问:“怎的如此容易?”

“还能如何?”敖珊把尖削的下巴微微一抬,“本公主出马,什么事情做不成?”

这丫头把手一挥,顿时漫天都是青光流转的翎羽,许听潮放出神念一扫,不多不少,正是五百七十七枚!

当初囚禁那青鸾时,许听潮就说过,只要她百年内拿出这么多祭炼成器胚的翎羽,双方恩怨便一笔勾销。数十年过去,青鸾半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哪知敖珊一去,就轻易得了来。且看这些翎羽的成­色­,分明都是才从身上摘下炼制而成。

不等许听潮开口,敖珊便一点指,漫天翎羽体型缩小,纷飞聚合,不过片刻就合成一柄青­色­羽扇。这丫头才得意地道:“细柳姐姐说了,只要将那凤凰的翎羽和火焰嵌入其中,便能炼成一柄鸾凤扇。此扇并无多大威能,但最擅应付这等窘境!”

敖珊眼眸儿往仙府外一瞟,许听潮顿时大喜,也不多言,挥手将得自凤凰界那南海火凤的翎羽尽数放出。敖珊也朝半空青­色­羽扇打出几道法诀,同时身上也浮现一头凤凰虚影,伸手往凤凰翎羽连连抓拿,摄住之后,就往青扇抛去,小半个时辰,一面青红相间的羽扇便炼制成功,被她欣喜地抓到手中!

三一九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五)

“此扇在仙府中炼成,便叫做‘钧天鸾凤扇’!”

这龙族公主满面红晕地把青红羽扇一挥,凤凰真焰便被摄入扇中,此扇顿时灵光大盛!

“许大哥,且歇息一阵!看你家珊妹如何破去这些老怪的法术!”

敖珊早已满面跃跃欲试,手中羽扇连挥,大殿中顿时出现万余拇指大的青鸾火凤,各自啼鸣,振翅往仙府之外飞去!

万余鸾凤遁出仙府,体型便急剧增大,每一头都变作丈许,围绕仙府盘旋飞舞!

许听潮和血妖早已停了法术,目不转睛地看着府外青鸾火凤振翅齐飞的景象。

漫天刀枪剑戟顷刻破空而至,这些鸾凤便各自迎上,口吐青光烈焰,瞬息就将其化为无形!

这些鸾凤,竟能自行吸纳虚空中的木火二行灵气补益自身,除了扇动羽扇那几下,丝毫不需仙府负担!最窘迫的困境可说已然解除大半,许听潮四人如何不喜?

他是高兴了,隐身虚空的五个虚境老怪却人人神­色­­阴­霾。见得青鸾火凤如此玄妙,都纷纷停了手,重新聚到一起。

“前辈,这该如何是好?”

宓奼嘴上如此说,眼神却微微闪烁,翟老怪冷哼一声:“也罢,待老夫截断飞梭周围十里的灵气,看这些个小辈还有何办法应对!”

这老怪­阴­沉着脸一挥手,飞梭幻化的周天星辰阵周围十里的灵气,­阴­气,魔气,顿时被抽得涓滴不剩!

宓奼四人对视一眼,又纷纷掐动法诀,或放出数量众多的低阶法术,或准备威能极大的神通。看似卖力,实则个个都暗暗担忧不已。仙府周围那些青鸾火凤,一看就知是同阶才能施放,莫非仙府中当真隐藏了些老怪,之前不过是在潜修疗伤?

这般念头一起,四个老怪便越发觉得应当如此。巴明明之前就说过,数年前初见时,飞梭中有九个虚境,数十元神,此番回来,却忽然多了一座仙府,且府中只有几个小辈。莫非是那大道宗得了仙府的讯息,特地派出这许多修士前去收取,虽然颇有折损,但最终侥幸成功,负伤的元神虚境都躲在府中修养,静待时机?再想到之前府中人对仙府掌控并不完全,更应证了心中所想!若非新近得来,怎会不将仙府祭炼圆满?

几个域外老怪心中惴惴,暗自后悔图谋这仙府,此刻不得不给翟老怪当苦力。若这老怪能将仙府抢到手中还好,如果不能,岂非=忙一场,还要冒偌大风险与诸多同阶斗法?

……

仙府外的灵气被抽­干­,几个老怪打来的法术也陡然变得毫无规律,却并未给许听潮四人造成多大的麻烦。

低阶法术自有青鸾火凤抵挡。这两种灵气幻化的妖禽,虽然不能再从虚空中吸纳灵气,却可自周天星辰中抽取些许来补充。此事并不奇怪,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上的聚灵阵法本就奇特,可吸纳灵气,­阴­气,魔气,混沌灵气,甚至各界散发的光芒,转化为飞遁所需的消耗。转化过后的灵气­性­质非常奇特,也可供青鸾火凤吸取,此梭又无人主持,对鸾凤口中夺食的行为并无半点反应。

虽然如此,鸾凤吸纳的灵气还是赶不上消耗,敖珊不得不时时扇动手中羽扇,从­阴­阳五行池中抽取灵气为其补充。

除去低阶法术,宓奼四个老怪还时不时打来几道威能极大的法术,许听潮和血妖也立即祭出剑气法术还击。

如此月余后,几个老怪携了飞梭遁出暗云。

飞梭所化的周天星辰阵顿时光芒大作,诸老怪打来的法术,被此阵削弱,威能凭空减小三分!且仙府周围的青鸾火凤得了阵中灵气滋润,也不需敖珊时时闪动羽扇,渡来灵气相助。

奈何这般好处并未持续多久,虚空中传来翟老怪一声冷哼,方圆十里顿时漆黑一片,连各界光芒也不见了踪影!

从十里之外看去,依旧是一道璀璨星河在虚空中遁行,直直指向天道界所在!

宓奼四人的法术也并未停止,依旧连绵不绝地朝仙府轰击,飞梭失了灵气补充,一点点变得黯淡,许听潮和血妖顿感压力渐增!

奈何两人都只能龟缩仙府,对此事几乎无能为力。许听潮凝聚剑气,往十里外斩击,想要破去翟老怪的法术,却被这老怪轻松将剑气击碎。

如此半月,许听潮忽然发现­阴­阳五行池中灵液页面下降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不禁心下一紧!几个老怪这般做法还是有了效果,只要仙府中灵气消耗大于产出,总有一日会被消磨殆尽。虽然照这般速度,定然耗时良久,但仙家至宝当前,几个老怪会在乎消耗这点时间么?

敖珊很快也觉出不妥,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许听潮安慰了几句,心中几次冒出拼力一搏的念头,却都被强行压下。此事须得等到了翟老怪口中那九足的地盘时突然发动,闹出足够大的动静,引来九足,再看形势,总能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九足老怪是否呆在家中,若恰好出去远游了,这般谋划就要失效大半!

三年后,­阴­阳五行池中灵液已然浅下小半,飞梭也终于停了前行,许听潮不禁双眼一眯。

“小辈,乖乖献出仙府,老夫还可放你等魂魄转世!”

冷冽的声音传入仙府,许听潮顿时不再犹豫,也不去理会这老怪,挥手凝出一柄清光剑气,把浑身真气汩汩注入,同时大口吸纳府中灵气,补益真气损耗!不过片刻,那剑气便凝成近乎实质,光芒刺目至极,敖珊和无荼受不得这般剑气,或祭出玄元癸水旗护身,或起身离开大殿!

血妖也是一般,拼尽全力凝出一道血­色­剑气!

两人如此做法,竟是要倚仗有仙府随时补充,凝成两道数倍于自身真气的恐怖符剑,如此虽然­操­控起来笨拙至极,但两人也不求伤敌,只须将剑气­射­出后爆开,就能引来方圆亿万里之内的老怪!

翟老怪冷声呵斥,半晌都未曾得到回应,不禁冷哼一声,正要有所举动,仙府中陡然传来一阵凛冽剑意,竟让他都生出心悸之感,不禁大惊失­色­!

三二零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六)

翟老怪目光灼灼,心中惊疑不定,难道仙府内当真藏了几个老不死的?但图谋这许久,若什么都不做就放手,如何甘心?这老怪沉了一张脸,抛出一张乌光流转的四方阵图,喝道:“入阵!”

言罢,当先化作一道惨碧光芒,遁入那阵图中。阵图顿时长作数百里大小,将这方虚空尽数笼罩!宓奼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落入阵图中。

翟老怪这宝物有个名目,唤作十二­阴­神云煞阵图,有莫大威能,宓奼四人自然耳熟能详。但几人早先就起了异心,方才仙府中爆出那惊天剑意,又让他们泥丸宫中的元神都一阵阵悸动,哪里还愿意陪这老怪发疯?此刻陷入阵图进退不得,个个在心中把翟老怪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只好乖乖找准方位,听凭这老怪驱策。

许听潮和血妖怎知晓几个老怪还有这许多想法,只因无法­干­扰,索­性­对这些个老怪的举动视而不见,只一心一意地将浑身真气注入面前符剑中,直至几乎控制不住,才把剑气往仙府外­射­出!

清光闪烁,血芒吞吐的两道剑气出得仙府,从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幻化而成的周天星辰阵穿过,竟将其中三颗星辰搅得粉碎,再势不可挡地往上空激­射­!一路之上,虚空破碎成两条眩目的琉璃碎彩!

方圆数百里早被翟老怪的阵图禁锢,两道剑气意欲破空而出,立时受到阵图压制。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霎时间风云涌动,云中有无尽雷霆生出,好似春日初生的藤蔓,只顷刻就将两道剑气密密麻麻地缠住!那乌云也如同水塘烂泥,牛皮黏糖,生出莫大牵扯之力,把两道剑气带偏了方向!

这符剑之术,许听潮只须以真气为引,吸纳天地灵气凝聚出尺许来长,就能媲美虚境老怪的法术宝物,如今倚靠­阴­阳五行池,全以数倍于己身的真气凝就,威能之大,不可想象!即便如此,两道剑气却依旧被阵图逐渐削弱,许听潮四人哪能不大惊失­色­?

合道老怪的手段,果真不是常理可以测度!

苦心凝聚的剑气,不能轻易放手。若要再次凝出一般无二的剑气,又得耗去一些时候,这老怪的阵图却已经展开,指不定还有什么厉害后手!许听潮和血妖手上法诀连动,把自家真气汩汩输出,径直注入两柄符剑之内,却只堪堪比阵图消磨剑气威能快了一线。这般蜗牛爬行一般的速度,想要使两道符剑威能增加到预想的程度,不知还要多久,许听潮和血妖不免心焦。

他们焦急,阵图中主持的五个老怪却几乎人人额头青筋跳动。仙府中人的打算,他们一清二楚,若任由这两道符剑爆发,不知会闹出多惊人的动静!哪怕是瞎子,在数百万里之内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遑论据有这处虚空的八足元兽!当真让这老怪带几个虚境赶来,还怎生得了?奈何阵中两道剑气委实难缠至极,分明已被消磨掉不少威能,忽然又一点点变得强横,长此以往,必定有压制不住的时候!

纠缠这许久,五个老怪也已看出,这两道剑气威猛有余,灵动不足,若要躲开,或将之毁坏,委实容易至极,但偏偏只能一点点将之消磨殆尽,实在憋屈!宓奼四人本来还指望翟老怪留了什么更好的手段,但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他有所举动,不免人人丧气,纷纷开始寻思阵图被破之后,该如何遁走。

两边就这么或焦急或忐忑或愤恨地僵持了一个时辰,许听潮和血妖总算觉着两道符剑的威能差不多了,才齐齐掐动法诀!

阵图中翻涌的乌云,肆虐的雷霆,两道歪歪扭扭四处乱窜的剑气,忽然诡异地静止,继而镜面破碎一般碎裂开来,半晌之后,虚空中才传出惊涛拍岸一般的闷响,足足传出亿万里之远!阵图周围百万里的虚空,更是一阵不可抑制地抖动!

宓奼四人被虚空乱流冲散,不知挪移到了何处!翟老怪从虚空中跌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阵图被碎裂的虚空扯得七零八落,一时间心痛如刀绞!

这老怪心头怒火腾腾直冒,四下一看,却哪里还有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和仙府的踪影?气愤不过,只暴怒地大吼一声,取出一面惨碧的古镜,对准四下胡乱扫­射­!此镜不过尺许大小,­射­出的光束却能长至数百丈粗细,掠过之处,虚空尽被割裂!

忽然,惨碧光束方才扫过,有十余颗熠熠生辉的星辰从虚空中跌落,竟是那飞梭的部分碎片!

翟老怪一愣,伸手就要将其抓住,不想一只纤秀白皙的手掌从虚空中探出,抢先一步将这些星辰收了。

“好胆!”

翟老怪怒火正炽,哪里容得下旁人从自己眼前抢夺宝物,手中古镜一照,便有一道数百丈粗的惨碧光束激­射­而出,直奔那纤手缩回的虚空!

一面斑驳的铜锣凭空出现,眨眼变作千丈大小,正正挡在光束之前!光束­射­在铜锣上,发出一声慑人心魄的巨响,十余个人影自虚空中踉踉跄跄地跌出,巴明明,长翅膀的大汉,黑裙女子都在,唯独不见了那宓奼,其余**人,却都是陌生面孔,人人都有虚境修为!

翟老怪的脸­色­顿时变了!巴明明三人更是面若死灰,慌不迭地聚到一处!

“翟瞑老儿,不好生在你那老窝呆着,跑到我们夫­妇­的地盘来作甚?”

戏谑的声音自虚空响起,一男一女两个俊俏人物忽然就现了身形,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铁青的翟老怪。

“夙沙奿(fàn),你何时与八足结成了道侣?!”

翟瞑惊怒焦急,那俊美年轻男子却哂然一笑:“奿妹与空某自小相识,十余万年来不知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你现在才知,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

“如此说来,之前你两人势同水火,也是装出来的?”

“你说呢?”

“好,好得很!你们竟瞒了老夫如此多年,此刻却自曝身份,莫非已经想通了,要联合起来与老夫为难?”

“翟道友认为,此刻你还是我夫­妇­二人之敌么?”

翟瞑心中一凛,十二­阴­神云煞阵图已然损毁,再对上两个同阶联手,胜算委实不大,但想要逃走,还是有**成把握。当下沉声道:“老夫自问不是你二人之敌,但你想谋算老夫,只怕也力有不逮!”

“是吗?”俊美男子面上笑容愈盛,翻手取出一去了盖的茶壶样物事,“翟道友难得来我夫­妇­家门口一回,正好请道友鉴赏空某新得的一件小玩意儿,且看这是何物?”

“魔湖翻云斗?!”翟瞑失声惊呼,“此宝怎会在你手上?扈老怪怎样了?”

“还能怎样,自然是被我夫­妇­送入轮回,转世投胎去了!”

俊美男子语气陡然转为冷冽,不待说完,便将手中魔湖翻云斗一抛,斗嘴中­射­出一道漆黑的烟云,朝翟瞑卷去!

翟瞑心中早就戒惧不已,见此宝放出魔云来收摄自身,赶紧用古镜一照,返身遁入虚空!

俊美男子嘿嘿一笑,取出一只锣槌来,往虚空中那斑驳铜锣一敲!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翟瞑踉踉跄跄地从虚空中跌出!十余个虚境个个面目扭曲,痛楚不堪!那名唤夙沙奿的美貌女子身旁数十丈外,也跌出个星袍羽冠的三缕长须中年人!

“沈长河!”

被人欺近身旁兀自丝毫不知,夙沙奿花容失­色­,见得中年人的面容,不禁惊呼出声,纤手一挥,千万星星点点的白芒往这不速之客激­射­而去!

俊美男子也是怒不可遏,这沈长河偷偷接近自家爱妻,定然不怀好意,当下也顾不得翟瞑,把手往上空一指,魔湖翻云斗掉转方向,往沈长河喷出一道黑云!手中锣槌连连敲击,锣声汇成一线,也尽数往沈长河涌去!

那**个面目陌生的虚境老怪,也各自祭出宝物,往沈长河打去!

沈长河面­色­微变,赶紧张嘴喷出一柄玉钩,将摄到面前的白芒卷落!这玉钩表面布满裂纹,好似随时都会碎裂,却散发出一阵阵慑人心魄的锋锐气息,威势极大!

翟瞑本已打算遁走,见到这般情形,却静静站在一旁观战。沈长河此人,他也知晓,正是天道界大道宗一个合道老怪。忽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为了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想到此处,这老怪不禁暗暗庆幸,若方才是自己拿了那十几颗星辰,只怕就要被此人偷袭得手!这老怪除了本命法宝碎玉钩,还有一件出自天道界上玄宗的隐匿至宝,名唤上玄化影符,因此最善做这等偷偷摸摸的勾当!

诸天星辰银河飞梭非同小可,沈长河既然来此,说不定大道宗其余老怪也会前来。空瓿奇夙沙奿这对狗男女既然与沈长河动上了手,只怕讨不得好去!

此时留下,可说凶险极大,但这两人不除,自己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指不定还会饮恨二人手中,正好看看能不能有机可趁,借助大道宗,将两人灭杀在此处!

果不其然,沈长河正与空瓿奇夙沙奿斗得激烈,虚空中又走出两个人来,都是星袍羽冠的老者!

三二一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七)

“谭师兄,柏师弟,速来相助,飞梭最后十四颗星辰在这妖女手中!”

沈长河见到两个老者,顿时大喜过望,赶紧出声呼喝。

“师弟勿急,我等来也!”

左面那老者眉头一挑,抬手打出一道紫雷环绕的白­色­飞锥,直取夙沙奿!剩下那老头却祭出一个土黄|­色­的小巧铃铛,轻轻一晃,方圆千里内的土行灵气顿时凝结,不旋踵就聚成数千座高峻的山峰,四面八方往空瓿奇和夙沙奿围拢而来!这般法术一出,却是连翟瞑和十余个虚境都囊括在内!

沈长河见状,赶紧抽身退后!

空瓿奇夫­妇­见得忽然又来了两个合道老怪,顿时大惊失­色­!这两个老怪,他们也都认识,分别唤作谭恭和柏暹罗,都是大道宗的合道境老不死,那迎面­射­来的飞锥,就是谭恭的本命法宝百里破神锥,最善毁人元神,极其歹毒!

此锥正­射­向夙沙奿,空瓿奇自然不会让爱妻受伤,心念动处,魔湖翻云斗­射­出的黑云一个转折,就将这飞锥摄住!

法宝被缚,谭恭却只面露冷笑,百里破神锥上紫­色­雷霆瞬间长大,往烟云缠绕而出,一阵噼啪做响,就将击得溃散开来!此锥脱了束缚,也不返回,又对准夙沙奿激­射­!

空瓿奇大怒,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突然就与爱妻换了位置,把铜锣往身前一挡!

百里破神锥善伤人元神,于攻坚却并无多少长处,击在铜锣上,就被反弹开来!锣声嗡鸣,四下激荡,十几个虚境纵然有了防备,也还是一阵抑制不住地颤抖!

谭恭一击不中,­干­脆收了法宝,周围数千座高峻不见顶的巨峰,却已然破空飞至近前,往一­干­域外老怪和十几个虚境小辈砸去!

翟瞑想要借刀杀人,此刻却连自身都陷了进去,心中愤懑憋屈可想而知,把手中古镜连连晃动,数百丈粗的惨碧光束四下扫­射­,将周围巨峰击得粉碎!

空瓿奇和夙沙奿一使魔湖翻云斗,一使万千飞针,将一座座巨峰收摄,或者攒刺得粉碎!

十几个虚境却并无这般凌厉的手段。那面目陌生的**人还好,围成一圈,各自挡住一个方向,勉强能自保。巴明明三人联手,却左支右绌,不过片刻,长翅膀的百丈大汉就被撞飞,落入巨峰群中,被一阵碾压,顷刻烟消云散,连元灵都被泯灭!

“好狠的手段!”

翟瞑大怒,手中古镜一旋,顿时将巴明明和黑衣女子身边数百里内的巨峰一扫而空!

“你等域外妖魔畏威而不怀德,禽兽一般的东西,死了就死了,何来辣手之说?”

谭恭不屑一笑,手中百里破神锥激­射­而出,指向那**个围成一团的虚境!

空瓿奇当即怒发冲冠,把铜锣一抛,挡下了这一锥,喝道:“谭老贼,当空某不敢杀你乎?”

“空道友不妨试试!”

谭恭招手收回法宝,面上尽是不屑和嘲弄。

空瓿奇闻言,面­色­数变,继而嘿嘿一笑,挥袖将那**个虚境收了,才对翟瞑道:“翟道友,你我恩怨暂且放下,联手将这三人打发了,再做区处如何?”

“正有此意!”

翟瞑也是大袖一挥,巴明明和黑衣女子不由自主地飞身而起,投入他袖中!

入眼尽是一片惨碧,巴明明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黑衣女子却面­色­一变,惨然一笑,一点黑光自眉心遁出,没入周围碧光不见。巴明明心头一跳,再看时,只见这女子修为元神俱在,一丝真灵却没了踪影,面目呆滞已极!

原来就在方才,翟瞑径直传音给黑衣女子,让她将真灵遁走,献出­肉­身元神。黑衣女子违拗不得,只好惨然遵从。

黑衣女子的本体,是一头罕见的问心魔蝶,修行功法更属控人心神一类,看似威能不大,实则极为可怕。修士斗法,电光石火,千钧一发,若有人与之联手,只须她能稍稍­干­扰对手,说不定同伴就能立即斩杀强敌!

翟瞑得了她的­肉­躯元神,立时将巴明明抛开,暗暗祭炼起来。黑衣女子的一丝真灵,倒是被他好生护住,并未弃之不顾。

这些事情,并不为空瓿奇和夙沙奿所知。明面上,翟瞑已然将古镜化作丈许大,喷­射­出的惨碧光芒更是惊人至极,对准大道宗三人一扫,那谭恭也不得不与两个师弟遁走躲避!

柏暹罗也不再摇动手中小铃,而是将其一抛,半途化为一座数百丈高的土黄小山,往翟瞑当头压下!

只看体型,此山比不得之前那些巨峰的万一,但声势却强横了百倍不止,经行处,虚空坍塌碎裂,乱作一团!

此宝名为驱山铃,翟瞑知晓其威能极其可怖,哪里会硬接?手中古镜往头顶一照,­射­出碧光将那土黄小山稍稍迟滞,自身径直破开虚空遁走,在数十里外重新现了身形。这老怪面­色­­阴­沉,将古镜往面前一抛,数十道法诀打在镜面上,镜中­射­出的便不再是单调的光束,而是一头头鳞甲宛然的虎豹般巨兽!

这些巨兽每一头都有百丈大小,灵活至极,方才出得镜面,就四散分开,各自遁入虚空,不旋踵又从在谭恭三人身旁遁出,爪撕嘴咬,极其凶悍!

谭恭和沈长河正驱使百里破神锥和碎玉钩与空瓿奇和夙沙奿争斗,被几头巨兽­骚­扰,不得不暂时收回法宝护身!柏暹罗也召回驱山铃,持在手中轻轻摇动,二十七座百丈高下的山峰瞬息凝成,布成三座九宫阵,层层重叠旋转。自身和两个同门就落在最中心一座山峰上,虚空中遁出的巨兽冲不破九宫阵,只将外围山峰挠得土石飞溅,他却只需轻轻摇铃,轻易就将之复原!

没了后顾之忧,谭恭和沈长河便又祭出法宝往空瓿奇和夙沙奿打去。

这对道侣,自从和翟瞑叩头约定,就只守不攻,凭了那铜锣和魔湖翻云斗抵挡百里破神锥和碎玉钩,夫­妇­两人并肩一站,浑身气息各自交融,显然正在准备什么威能极大的秘术!

谭恭三人看在眼里,有心打断,却被翟瞑纠缠,不敢全副心神地应对,如今有柏暹罗防护,正好施展手段!

三二二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八)

谭恭几道法诀打出,那百里破神锥便爆散成数千米粒大的紫­色­光点,细细一看,竟每一粒都呈现细腰长腿巨颚背生九翅的蚂蚁状,个个散发出惊人凶煞之气!

正自施展秘术的空瓿奇和夙沙奿夫­妇­不自禁地抬眼一看,初时还有些疑惑,不过片刻,就都变了脸­色­!

“天魔蚁!”

也难怪他二人惊慌,天魔蚁实乃域外最顶尖的几种凶虫之一,噬魂啖魄,比之真正的天魔,不知凶悍了多少倍!谭恭老儿也不知从何处得来这许多天魔蚁魂魄,径直炼入本名法宝中做了器灵!那百里破神锥本就威能惊人,如今又以这等魔虫的­精­魂增其灵­性­,也不知可怕到了何种程度!

此宝方才化作器灵之形,空瓿奇夫­妇­便心生惧意,这俊美男子想也不想,一指往头顶魔湖翻云斗点出,斗嘴中遁术喷出大片漆黑的魔云,把数千紫­色­飞蚁笼罩,想要将其摄入斗腹中!

此宝之前就奈何不得那百里破神锥,如今虽然被空瓿奇全力催动,但百里破神锥也威能大增,依旧半点奈何不得,且因此锥的器灵特殊,甚至逐渐将周围魔云吞噬!

空瓿奇面­色­一变,顾不得施展秘术,又翻手取出那鼓槌,往斑驳铜锣上连连敲打!锣声响起,清晰可辨的波纹从锣面生出,竟化作一头浑身细鳞,尖嘴长蛇的穿山甲样妖兽,双目中冒出阵阵蓝光,往飞蚁直直扑去!

数千飞蚁见得此兽,不自禁地顿了一顿,连带那谭恭的面­色­也微微一变!这幻化的妖兽看来不如何出众,却也是域外一大名鼎鼎的蚁类魔虫克星,就唤作噬蚁兽!陡然撞见天敌,即便是天魔蚁,又如何不生出畏惧?这般恐惧,亿万年来早已刻入魂魄深处,这些天魔蚁­精­魂被祭炼成器灵,根本记不得多少东西,比之自由的**,反而更易生出恐惧。

谭恭连连掐动法诀,数千飞蚁却拼死抗拒,绝不向前半步,甚至还隐隐有四散而逃的迹象!

眨眼间,铜锣声波所化的噬蚁兽已然扑入飞蚁群中,所过之处,飞蚁无不身躯僵硬,簌簌落下半空!

看来大占上风,谭恭却暗自松了口气,手中法诀一动,跌落的飞蚁重又振翅而起,往那噬蚁兽扑去,一阵咬啮,就将此兽吞噬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噬蚁兽只不过空瓿奇以神通幻化,徒有其表,虽然暂时将数千飞蚁挡下,却最终暴露了其西贝货的本质,被恼怒的天魔蚁一拥而上,生生撕扯开来,吞入腹中!这些凶蚁兀自不肯罢休,不待谭恭驱使,便振翅嗡嗡嗡地飞向空瓿奇夫­妇­!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眨眼之间。

沈长河哈哈一笑:“谭师兄怎好专美于前,且看小弟手段!”

这老怪的一点指,碎玉钩上那纵横交错的密集裂纹顿时光芒大作,四下蔓延开来,而后聚成一束,往空瓿奇夫­妇­张牙舞爪地激­射­而去!虚空好似水晶玉柱寸寸碎裂,喀喇喇地脆响声不绝于耳!

这般手段,却是将虚空冻结,再破碎开来!空瓿奇和夙沙奿哪里还敢呆在原地,收回法宝,早早遁走避开!若连身旁虚空也被冻结禁锢,再走就来不及了,纵然能凭借强横的妖体抵挡,也不免身受创伤!

飞蚁群和裂纹则穷追不舍,仿佛知晓两人在虚空中的位置一般,齐齐往数百里外的某处绞杀而去!

“哼!”

谭恭和沈长河这般穷追猛打,也将空瓿奇夫­妇­惹出了真火,冷哼自虚空中传出,一只粗有千丈的象足凭空凝成,往蔓延而来的裂纹,和振翅扑击的飞蚁踩下!

这回却轮到谭恭沈长河变了脸­色­,二人早知空瓿奇的本体为一头八足元兽,蛮力惊人,哪肯让自家法宝被其踩踏,纷纷收了回来!

空瓿奇的手段却并不止于此,一声惊天动地的锣响,大道宗三个老怪不禁动作微微一滞。待回过神来,头顶已有一只硕大的象足泰山压顶般地踏下!无尽巨力传来,头顶百丈山峰布成的九宫阵轰然破碎!体内骨骼也不堪负荷地嘎吱嘎吱作响!

尝到了这蛮兽的厉害,三个老怪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心疼宝物,飞蚁群,碎玉钩,齐齐往头顶巨足击去!柏暹罗也是将手中驱山铃连连摇动,三人头顶顿时凭空生出一座黄光闪烁的巨峰,堪堪将巨足托住!

便在这时,一道拇指粗细的惨碧光芒激­射­而至,轻易就破开九宫阵,要将三人穿作一串!却是翟瞑将手中古镜缩小成指甲盖一般大小,往这边照来!

谭恭目中异­色­一闪,屈指结出个古朴玄妙印结,顿时有天地之力被牵动!那碧光眼看就要没入他胸膛,却诡异地隐没不见!

翟瞑见状,却不去管这三个老怪,而是抬头看向他们头顶,只见一团眩目的五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生出偌大吸噬之力,将谭恭摄住!淡淡的五彩在这老怪身上闪动,连一旁的沈长河和柏暹罗都受了波及,身躯也被染上一层黯淡不可见的荧光!三人头顶的巨峰巨足,也顷刻溃散!

即便距离三人数百里,翟瞑依旧感觉巨力临身,身躯不由自主地要往其中投去,不禁变了脸­色­,赶紧收起宝物,连连掐动法诀,浑身气势急剧减弱,只瞬息就变得和普通元神一般无二!

“谭老儿,你要发疯,就自个儿找个坟地去,休要拉上我等陪葬!”

空瓿奇夙沙奿夫­妇­惊怒交集地从谭恭三人头顶的虚空中现出身形,也是脸­色­煞白地各自施展法诀,把浑身气息收敛,抽身往旁边遁走!

谭恭正是引动这般异象的主儿,哪里还有空闲理会他,此刻早将自身气息收敛了九成九,却依旧被那五­色­霞光一点点吸纳过去!沈长河柏暹罗­阴­沉了脸,小心翼翼地将其摄住,自身修为更是收敛到了炼气境!

几个老怪何故如此紧张?原来这五­色­霞光大有来头,乃是自仙界降下接引仙光,本为天地馈赠,却让诸多合道境老怪又爱又恨!得了此物洗髓伐体,便能铸就仙躯,成为仙人破空而去,飞升到仙界之中,从此真正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寿元悠久,逍遥恣意!但这般灵物太过滋补,只要修为稍差一些,定然会承受不住仙光灌注,落个爆体而亡,甚至魂消魄散的结局!只有那将自身修为累积到圆满的合道老怪,才会引动天地之力,招来这接引仙光,从容吸纳,成就仙体。

此处的九个老怪,无论是大道宗三人,还是空瓿奇夙沙奿夫­妇­,疑惑翟瞑,都远未修炼到圆满,哪里敢拿身家­性­命犯险?而此光一现,可不论是谁引动,但凡在接引范围之内的合道修士,都会被其吸引!因此几个老怪才会如避蛇蝎般地收敛自身修为,生怕受了波及!

这也是合道老怪早已能够掌控天地大道,平日里斗法却根本不会引动的原因。修为到了他们这般程度,只须缓缓打熬,终有一日能飞升仙界,又有谁会傻乎乎地急于一时?方才谭恭这般做,也是迫于无奈,若不如此,被那惨碧光束­射­中,只怕自己和两个师弟立时就要陨落当场!

也幸好他出手仓促,引来的接引仙光并不多,否则在场九个老怪定然谁有跑不掉,都会被吸入其中。若当真如此,就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结局!

沈长河和柏暹罗倒没有责怪谭恭,当时情况危急,此法虽然有些凶险,却也唯有这般,方能保得三人周全。也是此番低估了这些域外合道老怪的实力,但经此一事,空瓿奇夙沙奿夫­妇­,以及那翟瞑,定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出手狠辣!若事不可为,自己三人大不了再像之前那般,拼死引来接引仙光,拼个玉石俱焚!

空瓿奇夫­妇­,翟瞑老怪确实怕了,若对手只有一人,大可施展雷霆手段一击而灭。但此刻就算占得上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施展法术神通,掩盖自身气息,等待头顶接引仙光自行散去……

再说许听潮四人,当初将两道符剑剑气爆开,坏了翟瞑的十二­阴­神云煞阵图,自身却也并未讨得好去。

因为翟瞑老怪诸般封锁,仙府中灵气消耗九成不说,府外的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没了补充,也早已彻底黯淡下来,几乎成了一件毫不设防的宝物。本以为有­操­控飞梭的星光珠子在手,将之收取易如反掌,哪知尝试数次,飞梭竟然毫无反应,许听潮只好按捺下来。

到了目的地,翟瞑老怪就要出手谋夺仙府,许听潮和血妖只忙着应付,一时间也顾不得这飞梭,不想两道符剑一出,就将飞梭星辰坏去三颗,周天星辰阵顿时土崩瓦解!之后就是剑气爆开,撕裂虚空,飞梭好似纸糊,径直被虚空裂缝扯成数十份!许听潮四人眼疾手快,却也只来得及各自摄住数颗星辰,就被裂缝吞没!

三二三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十九)

几人还来不及懊恼,摄住的星辰就被一只伸进虚空乱流的大手一把抓住,径直取走!

如此气势,与那翟瞑老怪不相上下,却又不是那老怪的气息!许听潮慌不择路,将早已缩小成寸许躲避虚空裂缝的仙府遁入就近一颗星辰内部!方才隐藏好身形,那大手又破入虚空,将剩下的星辰也一把抓走!

许听潮不敢探查外界情形如何,只盼收取星辰的老怪不曾注意到异状,但这般希望委实渺茫。心惊胆战的四人早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甚至还通知了那被困在囚仙殿中的青鸾细柳,哪知度日如年地等了半晌,也不见丝毫动静。

正当几人惊疑不定,仙府却忽然欢悦地嗡鸣一声,不知从何处吸来充沛至极的灵气,一点点将­阴­阳五行池填满!许听潮为此府主人,虽然只算半个,却也能稍稍感受仙府的动静。宝物有灵,此府分明就如同一个饿了数十万年的老饕,忽然见到满桌的美味佳肴,哪里还会客气半点,自然是一阵狂吃海喝!

这仙府倒是痛快了,许听潮几人却个个脸­色­煞白,本来还希冀能躲过收取星辰那老怪的探查,如今不是自行跳出来耀武扬威么?

或许是感受到几人的惊惧绝望,仙府上空的图像自行显现,正是大道宗谭恭,沈长河,柏暹罗,与空瓿奇夫­妇­和翟瞑对峙的场景!且这些老怪竟然丝毫不曾察觉有人在偷窥!

许听潮四人面面相觑,大道宗来人竟如此之快!且既然能与翟瞑对峙,只说明其余五个老怪都是合道修为,奈何图中所见却并非如此!

比之以往,­阴­阳五行池上显示的图像,不但惟妙惟肖,甚至连几个老怪的气息修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大道宗三人,身上均被镀了一层五彩,尤其以中间那老者为甚,但此老修为却只好比初入炼气的修士,另外两人,也如同修行百余年的炼气修士一般!翟瞑和另外一对俊美男女,也只相当于普通元神!

这九个老怪,似乎非常惧怕头顶那团眩目的五­色­彩芒。

许听潮四人不禁面现古怪,莫非这霞光竟有削弱压制修士修为的妙用?四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元神境,门中也并无合道长辈,哪里知晓合道境的事情,这般猜测,也属情理之中。

几人自以为有机可乘,便打算借此良机动手。许听潮和血妖悄悄放出神念往仙府一探,却如遭蛇噬般地缩了回来!

“许大哥,怎生回事?”

敖珊赶紧关切地询问。

许听潮目光闪动,盯着图像中那团眩目的五彩,道:“晚些再动手……”

这小子和血妖探出神念,旁的物事不曾发现,只见缤纷流彩一般的光芒透过藏身的星辰渗透进来,被仙府贪婪地吸纳。这光芒中蕴含的灵气惊人至极,远超­阴­阳五行池中的灵液,虽说比不得混沌灵气,但胜在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如此宝贝,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见图像中九个老怪依然没有半点察觉,便小心翼翼地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附在仙府墙壁之中,打算摄取一些光芒。

这清光,自然是许听潮体内那黄皮歪嘴小葫芦的收摄神通,之前使出,几乎无往不利,此刻却好似撞到了罡风洪流,费了偌大的劲,也只摄来针尖大小一点!

府中四人见了,又惊又喜,此物这般难以摄取,定然宝贵到了极处!事实也正是如此,几人光是看着这丁点儿光芒,就感觉浑身好似沐浴在春日阳光中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丝真气,肌肤,神魂,都发出阵阵欢悦的颤动!

几人心头火热,血妖不待催促,便使出和光同尘之术,奈何灰光搭在五彩之上,却半点也吸取不来,好不让人沮丧!顾不得思虑其中缘由,许听潮四人赶紧纷纷动手,各施手段收取,只是除了许听潮每次都能取回针尖大小的一点,血妖,敖珊和无荼都收获甚微,忙活半天,也只聚齐尘埃大小一丝,若非这东西光芒艳丽,只怕根本就看之不见!

尽管如此,几人依旧兴致勃勃。敖珊还不曾忘了她那新认的细柳姐姐,央求许听潮,让她也收取一些。

这流光进入仙府后,并不会立时就被吸收,还需在墙壁中流动一阵。许听潮稍稍思虑,也就同意了,单独给这青鸾开辟一条固定的路径,好让她施展法术前来收摄。

细柳初时还以为是要出手应付强敌,并不如何愿意,方才接触到仙府围墙中光芒,就失声惊呼:“接引仙光!”也似那酒­色­之徒陡然见到满屋子财宝美人,使出浑身解数,片刻不停地攫取!

许听潮早将这青鸾的动静看在眼里,见她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知晓此物的珍贵只怕还在想象之上,顿时也加快收取的速度!“接引仙光”究竟有何妙用,等此事完结,再让敖珊去问她不迟……

尽管有沈长河柏暹罗相助,谭恭还是一点点往头顶那五­色­中飞去,面­色­越来越白!沈柏二人心急如焚,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敢暴露太多的修为,否则一不小心被吸入接引仙光中,定然会招来更多!如今只盼头顶仙光能早些消耗完毕!

“若不想死,就速来帮忙!”

沈长河朝空瓿奇夫­妇­和翟瞑呼喝一声,也不顾这三个老怪面上作­色­,径直扔出三枚白光闪闪的玉符。

空瓿奇三人稍稍犹豫,还是将玉符抓到手中,一眼就看出其根脚。玉符中封禁了一道收摄法术,只须注入真气,就能轻易催发。沈长河这老儿想要旁人帮忙,却不放心人家手段,才拿出这几枚低阶玉符来。

三个域外老怪也无法,只好往玉符中注入真气,各自发出一道白光,小心摄住谭恭的身躯。这老儿顿时止了上升的势头,只是那眩目的五彩中依旧不住投下一道道流光,在他身上流转。

谭恭却不敢吸纳半点,反而时时提心吊胆,将之排斥在体外,生怕塑造仙体一开始,便停不下来,最终招至殒身大祸……

三二四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

足足大半日后,那团眩目五­色­才缩小至数尺大,九个老怪才彻底松了口气,头顶悬剑的感觉终于不复存在。

凶险过去,众老怪纷纷恢复了原本修为,看向那依旧逐渐缩小的五彩,人人眼神灼热!但这团接引仙光依旧数量极多,不是他们拾掇得下的。

“三位道友,且请罢手!”

这话听来客气,奈何谭恭面上并无半分敬意。

空瓿奇哈哈一笑:“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此刻凶险依然还在,我等怎好半途而废?”

“翟某亦是此意!”

这三个大道宗修士,胁迫旁人出手相助,度过了危险,就要过河拆桥,不愿分润好处,空瓿奇夫­妇­和翟瞑怎会愿意,嘴上说话,暗中却已催动真气,动起手脚来。

沈长河讥讽一笑,三人手中的玉符忽然爆散开来,化作三蓬齑粉飞散!

空瓿奇三人顿时变了脸­色­!如今修为尽复,可尽情施展,他们的打算,本就是想借助玉符中的法术与谭恭相连,一举将之拿下!如今玉符破碎,那收摄法术自然溃散掉,诸般算计已然成空!

尽管心中恼怒至极,这三个域外老怪也并无太好的办法。少了接引仙光的威胁,谭恭三人已能放开手脚,加之先前吃了大亏,此刻必定更加谨慎,就算出手,也不见得能讨了好去。且那接引仙光再消耗一些,就能被完全掌控,这光芒乃是一件珍惜异常的物事,与其立即就和这三人闹翻,不如静心等待,觑准时机,一举将其夺下!

翟瞑神­色­­阴­沉,右手扣住那惨碧古镜,左手笼在大袖中,握住个浑身惨碧符文微微闪烁的人偶。这人偶身材窈窕,眉目纤秀,分明就是那黑衣黑裙女子的遗蜕!

空瓿奇夙沙奿夫­妇­也是浑身气息交融,继续施展之前被迫中断那秘法!魔湖翻云斗,斑驳铜锣,万千白芒护在夫­妇­两人周身,风雨不透!

三个域外老怪的打算,谭恭三人如何不知。奈何谭恭还要疏导头顶接引仙光,不敢轻易分心,沈长河祭出碎玉钩,在三人周围盘旋游弋,方圆数十丈内,细密的各­色­裂纹密布!柏暹罗更是轻轻晃动驱山铃,数不尽的拳头大土黄山峰好似镜中花水中月,密密麻麻地浮现在三人周围,将三人身形逐渐掩去!

沈长河的碎玉钩也就罢了,可算一件杀伐锐器,却并不擅长防守护身。柏暹罗手中的驱山铃,委实是一件攻守兼备的宝物,这回唤出的山峰,分明就自带须弥芥子神通,各自半隐于一处小乾坤之内!这般法术,与太虚神通幻化的诸方小世界极为相似,只不过简陋了许多。

即便如此,也让翟瞑和空瓿奇夫­妇­面­色­凝重。

眼见那接引仙光径不盈尺,翟瞑忍耐不住,把手中古镜一抛,惨碧的镜面上浮现十数个晦涩符文,一道碗口粗的光束从镜面­射­出,其上符文缭绕,径直破入那重重叠叠的土黄山峰群中!

合道老怪酝酿这许久的一击,岂同儿戏?光束所过之处,那看来玄妙莫测的山峰,连带其周围的芥子空间,尽数破灭开来,暴乱的土行灵气将碎裂虚空搅成一团乱麻!

翟瞑都出手了,空瓿奇夫­妇­也不再犹豫。这对夫­妇­各自伸出一只手掌,轻描淡写地往前一推,一道十余丈长的白­色­迷蒙弯刃轻飘飘地激­射­而出,也是直奔那土黄群峰而去!

这般法术,看来声势也不算小,出自两个虚境老怪联手,却未免有些名不符实。但此刃掠过被翟瞑­射­出那符文碧芒搅碎的虚空,竟似乎将毁坏得不成样子的虚空顷刻修复,委实奇异至极!

如此看法,也只仙府中许听潮四人,翟瞑和峰群中的三个大道宗老怪,却齐齐面­色­剧变!这白­色­光刃哪里“毫不起眼”,分明是将所过之处的虚空尽数搅作尘埃一般的碎屑,才会给人以迷蒙之感!

这般强横的法术,谁个愿意硬接?

谭恭面­色­数变,飞快与沈长河柏暹罗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咬牙,行险破开虚空,带了头顶那已然缩至玉盘大的接引仙光挪移而走!沈柏二人自是纷纷跟上!

翟瞑的符文碧芒却只突进群峰的一半,见三个老怪挪移遁走,根本不能出手阻拦,也是抽身遁入虚空,追踪而去!

这老怪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空瓿奇夫­妇­两人。这对夫妻径直朝那迷蒙白刃一点指,此刃便不去理会周围纷纷破灭的芥子乾坤和内中巨峰,也悄然没入虚空,往大道宗三人绞杀而去!如此,空瓿奇夫­妇­才不慌不忙地迈步遁入虚空。

数亿里之外,某处虚空中忽然传出一声惨呼,一个星袍羽冠的修士踉跄跌出,左臂连同肩胛消失不见,嫣红的鲜血汩汩流淌!看面目,赫然就是那柏暹罗!此刻他满头冷汗,脸­色­煞白,浑身几分隐有细密的血­色­裂纹闪现,他却依旧强忍痛楚,接连往断臂处打出几道紫光,骇人的伤口才止了血,创口­肉­(蟹)芽蠕蠕而动,不旋踵,便又长出一条崭新的臂膀来!断臂复生,他紧皱的眉头才稍稍疏解,身上长袍一阵星光流转,破损处自动修补延伸,顷刻化作一件完整的衣衫。

“柏师弟,可还支持得住?”

谭恭沈长河相继从附近虚空中遁出,闪身来到柏暹罗身旁。谭恭头顶,那五­色­接引仙光又缩小了一圈,此刻看来,只有成|人拳头大。

柏暹罗见到两位师兄,才稍稍安心了些,苦笑一声:“只怕不成,那空瓿奇夫­妇­下手歹毒,师弟这具法身,几乎毁坏殆尽,不堪再战!”

听得此言,谭恭沈长河不禁变了脸­色­。他们不虞柏暹罗欺骗,此事稍稍查看便知。

片刻犹疑也无,谭恭甩手就抛来一个紫金乾坤袋,肃然道:“师弟将飞梭残片送回门中,请沈师叔出手修补!那三头域外妖魔,觊觎为兄头顶这仙光,定然不会前去追你!”

柏暹罗知晓以自身的情形,留下也只是个累赘,因此半点不拖沓,接过那乾坤袋,拱手道:“两位师兄保重,小弟先走一步!”

“速去!”

一道紫芒亮起,旋即破入虚空不见。

柏暹罗正自全速遁行,忽然身躯微微一滞,翻手将那乾坤袋取出,面­色­不然变得凝重……

“谭师兄,飞梭碎片多有不妥,为何还要让柏师弟护送?”

谭恭传音给柏暹罗,并未瞒着沈长河,因此这老怪也已知晓,方才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碎片在偷偷吸纳接引仙光。身为沈家子弟,他对此梭的了解远在谭恭之上,便是这飞梭完好无损时,也无如此神妙,更何况如今破损不堪?

“与眼前凶险相比,飞梭残骸的古怪不过癣疥之患!”

言下竟有几分背水一战的悲壮,沈长河不禁面­色­微变!

谭恭话音未落,两人后方数十里外的虚空一阵晃动,空瓿奇夫­妇­从容走出。这对夫妻妖魔,现身后半句话不说,径直使出法术,来摄拿谭恭头顶的接引仙光!

沈长河祭出碎玉钩,将这道法术绞散。谭恭却把百里破神锥化作数千飞蚁,往空瓿奇夫­妇­打去!

空瓿奇却只冷冷一笑,丝毫没有之前惧怕的神­色­,伸出手掌蚁群一拍,一只足有数千丈粗壮的巨足轰然踏下!

这夫­妇­两人,施展秘术后,竟然会有如此强横的实力!谭恭脸上­阴­沉似水,只一招手,蚁群便折而向下飞遁!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巨足凝滞半空,仿佛踩到实地,震得方圆数百万里的虚空一阵晃动。足下数千飞蚁齐齐哀鸣,最上方的数百只经受不住这般巨力,哀鸣一声,化作星星点点的紫光溃散掉!

本命法宝部分器灵溃散,谭恭不禁面­色­一白,忙不迭地将剩余飞蚁收回!

空瓿奇夫­妇­却并未理会他,只齐齐伸手,四道收摄法术破空而至,将这老儿头顶那拳头大的接引仙光摄住!

沈长河顾不得救援,他正驾御碎玉钩,使出一套剑诀,将随后赶至的翟瞑挡住!见得接引仙光被摄住,顿时面­色­大变,顾不得再与翟瞑纠缠,碎玉钩破空而至,轻轻一旋,便将四道法术斩断!

空瓿奇嘿然一笑,往身侧魔湖翻云斗一指,便有股滚魔云汹涌而出,把碎玉钩裹住!手中锣槌晃动,瞬息在那斑驳铜锣上敲击了数百下,道道清晰可见的透明波纹四下散开,谭恭和沈长河固然身形凝滞,翟瞑也是头昏脑胀,几乎站立不稳!

夙沙奿早已接连出手,将那接引仙光摄住,小心翼翼地拉回!空瓿奇也出手相助,只瞬息间,接引仙光就到了夫­妇­二人面前!

毕竟是合道老怪,三人片刻就从锣声中醒来,见到仙光近乎落于人手,个个惊怒交集!

“空瓿奇,当真以为你夫­妇­可为所欲为么!”

翟瞑受了波及,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手中古镜一照,惨碧的光芒激­射­而出,直指空瓿奇眉心!

谭恭一言不发地祭起百里破神锥,往空瓿奇和夙沙奿激­射­!沈长河也掐动法诀,将碎玉钩从魔云中脱出,往这对妖魔夫妻斩来!

三二五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一)

空瓿奇却只将铜锣往身前一抛,便挡住了三人攻势,同时伸手将那接引仙光抓在手中,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宝物到手,夙沙奿虽然也欣喜至极,却并未扭头快来看,而是警惕地监视三人!

谭恭沈长河满面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收了法宝!

翟瞑面上神­色­一般无二,甚至多了几分恐惧,但笼在袖中的左手一动,那纤秀傀儡便不见了踪影!

空瓿奇夫­妇­得了那接引仙光,正自欢喜不尽,将几人神­色­举动看在眼里,也不甚留意。

忽然,身前数里处的虚空微不可查地晃动一下,空瓿奇夙沙奿均是心头微凛,不自禁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黑裙的女子从虚空中走出,神­色­清冷地朝这边看来。

“翟老儿,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想要抢夺仙光,就遣来这般一只小蝴蝶?”

翟瞑却咧嘴一笑,空瓿奇夫­妇­这才觉出不对,那黑衣女子却已轰然爆开!

堂堂虚境老怪自毁道行,将元神法躯用全身真气引爆,声势却并不如何惊人,连虚空都只是抖动几下,就恢复了平静。空瓿奇夫­妇­却神­色­凝滞,泥雕木塑般地站在原地,仿佛得了失魂症!

翟瞑满脸狞笑,伸手将那接引仙光摄住,古镜早已惨碧光芒大放,对准空瓿奇头颅激­射­!那斑驳铜锣通灵护住,自行将碧光挡住!

谭恭沈长河离得较远,被这虚境问心魔蝶一炸,犹自觉出心神恍惚,待得回过神来,正好看到空瓿奇那铜锣被一束碧光­射­得连连后退,锣面上已然布满裂纹!而翟瞑正将接引仙光摄住,迫不及待地往自身拉扯!

这两个老怪对视一眼,纷纷祭出自家法宝,对准空瓿奇和夙沙奿轰去!只须将这两人诛杀,即便那翟瞑得了仙光,也逃不出自己师兄弟手心!

细密裂纹流窜蔓延,数千飞蚁激­射­而至,一取空瓿奇胸腹,一取夙沙奿眉心!

魔湖翻云斗­射­出一道魔云,勉强将裂纹挡住!夙沙奿身旁的万千白芒,也与数千飞蚁撞在一起,爆出一阵密集的脆响!然而无论魔云还是白芒,失了主人真气辅助,都被迫得连连后退,眼见不支!

谭恭沈长河一出手,翟瞑就知晓这两个老儿的打算,­干­脆收了古镜,又打出一道法诀,摄住接引仙光!仙光往这边飞遁的速度顿时快了数倍!

铜锣没了压制,自行嗡鸣一声,空瓿奇和夙沙奿却只神­色­微微一动,就没了反应!此锣哀鸣阵阵,空瓿奇手中的锣槌自行飞起,击在锣面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铜锣承受不住这般巨力,喀喇喇碎成数十块!

空瓿奇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瞬息清醒过来!这八足元兽见本命法宝损毁,勃然大怒,顾不得身心受创,大袖一兜,将法宝碎片收起,同时一指往面前喷出的血雾点去!血雾光芒大作,涌入魔湖翻云斗中!

这魔宝得了­精­血补益,瞬息气势大增,喷吐的魔云浓厚了十倍不止,只一卷,就将碎玉钩和百里破神锥裹住!若非谭恭沈长河反应得快,两件宝物只怕立时就要被摄入斗中!

谭恭和沈长河也满脸煞白,目中尽是惧意,如此声势,比之门内禁地中隐修那位天仙长辈分毫不差!

夙沙奿也紧跟着醒来,这夫­妇­二人怒发冲冠,却并不打算先对付谭恭沈长河,而是各自化作一道白光,彼此缠绕交融,凝成个双头四臂的三丈怪物!这怪物肩上两个头颅并排而立,正是那空瓿奇和夙沙奿的模样!四只手臂中,一只托住那魔湖翻云斗,一只握住锣槌,另两只纤秀白皙的,指尖白芒流转!

“合息融灵大(蟹)法!”

翟瞑面­色­瞬间变得死灰,身躯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并非害怕,而是这空瓿奇夫­妇­合成的双头怪人,身上气势骇人至极,便是他这等合道老怪,也生出不堪重负之感!

那双头怪物,目光几欲喷火,魔湖翻云斗喷吐魔云,白芒脱手飞出,化作亿万白­色­飞针,最后那锣槌也被扔出,都往翟瞑打来!

这老怪哪里还敢半分耽搁?几乎摄到面前的五­色­仙光也不要了,浑身惨碧光芒大盛,扑入自身影子中,就往远处激­射­!瞬息远去数百万里,身形已然遁入虚空!

双头怪两个头颅齐齐大喝一声,白­色­飞针,铜锣锣槌,翻滚魔云,无不威能剧增,径直没入虚空!这怪物伸出四只手,仿佛抓住了什么,用力往两边一扯,虚空生生被它扯作两半,露出个不见边际的巨大裂缝!

裂缝中传出阵阵死寂毁灭气息,双头怪却毫不畏惧,飞身投入其中!临走还不忘将那接引仙光摄住,一同拖入裂缝!

谭恭沈长河正自惊惧不已,闪身躲避这骇人的裂缝,数百万里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呼!

这点距离,如何逃得过合道老怪的探查!

谭沈二人早已看得分明!那翟瞑老儿遁入虚空后,就现了本相,变作一头身长近万丈的巨兽,四脚迈动,把虚空撞出偌大空洞,没命往前奔逃!

如此做法,速度固然大增数倍,也给了那双头怪可趁之机!这怪物生生将虚空撕开那般骇人的裂缝,正是因为虚空被翟瞑本相撞击,早就变得脆弱不堪!

虚空破碎,翟瞑也就从裂缝中跌出,正好被这双头怪的法术宝物赶上!亿万飞针透体而过,顷刻便浑身鲜血淋漓!锣槌击在背上,浑身皮­肉­尽碎,脊椎也差点断成两半!再被那魔云裹住,一身血­肉­被摄走大半!

如此惨重的创伤,即便它骨骼坚硬,几乎无物能毁,且生就不灭之体,也是承受不住!方才那惨呼,并非出自­肉­身,而是元神受创,不自禁地嘶吼出声!

翟瞑此刻只剩了骨架和些许血­肉­,那双头怪兀自不肯放过,四手连挥,那迷蒙的白­色­光刃接连斩出,长近百丈!

“死来!”

翟瞑也被激发了凶­性­,不待那几道光刃斩至,便自行将浑身骨骼化作数万骨箭,往双头怪激­射­而去!

三二六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二)

数万乌骨箭铺天盖地地­射­来,即便这双头怪物一身修为堪比天仙,也不敢直撄其锋,身上白光一闪,就要飞身闪避!哪知刚才遁出数十丈,浑身气势陡降,形体解离,重又化作空瓿奇和夙沙奿两人!

空瓿奇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抖动,几乎站立不住!夙沙奿也是元气大伤,却依旧紧紧将自家夫君搀住。合息融灵大(蟹)法神妙异常,施展的代价却也极大!

“走!”

万般不甘地看了远处遁走的一道黯淡的惨碧光芒,空瓿奇低喝一声,拉了夙沙奿一同遁入虚空!

谭恭沈长河赶至,见到漫天骨箭,不惊反喜,各自施展手段,一人收取了大约半数,才朝某处虚空冷笑,也各自化光,破开虚空追踪而去……

仙府中,接引仙光消耗之快,出乎许听潮几人的预料,尽管拼尽全力,几人收集的仙光加起来,也还不到米粒大!好在­阴­阳五行池却早早被灵液充满,又可从容施展保命手段,且池上图像也不曾消失。

四人见到此时携带仙府的,不过是个身背重创的老怪柏暹罗,也自放松大半。

柏暹罗不欲在域外多作耽搁,一路挪移前行,数日后,就远远见到个凌空虚立的巨人,周身彩光环绕,似乎苍凉古寂,又好像清净脱俗,甚至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王霸之气,看来异常古怪!

许听潮几人却是知晓,这巨人就是那天道界了。

眼看就要回归修行的星辰界面,柏暹罗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不再挪移前行,而是换了普通遁光,不慌不忙地往巨人腰部落去。

正缓缓前行,柏暹罗忽然心头一凛,翻手将那紫­色­乾坤袋抓到手中!不需刻意查探,这老怪就挑出了其中有问题的星辰,将之倒出乾坤袋,置于身前观看!

这星辰看来并无出奇之处,但那隐约的心悸之感就从中传出,此刻似乎还更清晰了些!

柏暹罗面无表情,抬手往星辰打出一道法诀!

星辰顿时光芒大作,原本凝实的球体逐渐变得透明,露出中间的物事来!赫然是一座寸许大的灰扑扑宅院,散发出淡淡五彩,周围还圈了一层球形四­色­屏障!

“钧天仙府?!”

柏暹罗由凛然转为狂喜!身为天道界合道老怪,他远比低境界的修士知晓“钧天”二字的含义!

怪不得谭师兄说乾坤袋中的星辰会吸纳接引仙光!

狂喜过后,就是疑惑。这仙府何时跑到星辰中去的?是仙界遗落凡尘的至宝,还是有主之物?几位师侄和数十元神弟子接连陨落与其有何关系?

只是片刻,这老怪便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天大机缘就在眼前,怎能够错过?呼唤同门前来的相助的念头,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就被深深压下!且先尝试收取这仙府,若事不可为,再找人来分润也不迟!

一只紫光莹然的大手从柏暹罗头顶百汇冲出,往寄身星辰中的仙府抓去,手掌未至,道道玄妙的紫­色­符文已雨点般落下!

这老怪,竟然不顾仙府中传出的危险气息愈发惊人,直接驱动元神,想要倚仗强横的修为,一举将仙府拿下!此法甚是有效,符文接连落在屏障之上,仙府­阴­阳五行池中的五­色­灵液液面,霎时间看得见地下降!

那紫­色­符文,尽数都是柏暹罗以自身元神元气所化!此举无论成败,都要落个元气大伤的结局!

这老儿如此舍得下本钱,钧天仙府却毫不领情,四门之上八头神兽齐齐嘶吼,四­色­光幕又明亮了几分,将文尽数挡住!

见得仙府的举动,柏暹罗心中喜意更甚!自家元神符箓落下,此府才自行生出抗拒,八成是一件无主之物!这般念头才起,头顶百汇中探出的大手紫光大盛,手心落下的符文陡然密集两三倍!

仙府中,许听潮和血妖正自凝结符剑,想要故技重施,也似之前那般,不求伤得这老怪,只盼符剑威能爆发,将虚空炸得碎裂开来,好趁机驾驭仙府,避入裂缝中,被挪移而走。

许听潮想得很清楚,前一回已经逃脱,却又被逮住,八成是因为这些星辰的缘故。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为大道宗至宝,定然被下了特殊禁制,所以即便碎去,谭恭三人也能轻易从虚空中寻到其碎片。若当时径直舍弃了所有星辰,单独驾驭仙府遁走,此刻说不定已经逃出一­干­老怪的手心!

然此刻处境,也说不上太坏,只须计谋得逞,估计逃脱的机会还要大些。此处离天道界很近,逃脱之后定能很快回到修行界,而不是在凶险诡谲的域外流浪。且这附近只柏暹罗一个合道老怪,他身上还有不轻的伤势,应付起来轻松不少。再者,这老怪竟然胆大包天,直接把元神幻化成一只大手,前来收取仙府!

强抑心中冲动,许听潮和血妖继续全力凝结符剑,只须等两道剑气威能达到极致,再配合和光同尘出手,至不济也能将府外老怪吓得暂时退避!许听潮的意图也只是将之吓走,好借机逃遁。此地离天道界如此之近,就算偷袭得手,以和光同尘摄住这老怪的元神,一时半刻也不­嫩­将其抽­干­,若被他唤来帮手,才叫个羊入虎口,呜呼哀哉!

非只许听潮一个在筹备,敖珊也有样学样,拼力凝结一道容纳数倍于自身真气的符剑!囚仙殿中那青鸾细柳,接连拿了两般好处,却丝毫力气未出,尽管心中依旧怨气深重,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此刻正悄然戒备,打算寻个何时的机会出手相助。至于无荼,早早化作了个肤­色­惨白,血眼长爪的女鬼,随时可以动手。

几人这般闹腾,在柏暹罗眼中,就是仙府不甘奴役,拼死挣扎的表现。因此尽管心中警兆愈发明显,他却死活不肯罢手!

许听潮还暗暗后悔,之前就是因为自己太过贪婪,才招来这般灾祸,如今见到柏暹罗的举动,总算疏解了些。贪之一字,就连堂堂合道老怪也不能避免,何况自己一个初入修行百年的后辈?然此事须得引以为戒,贪则贪矣,必定要看准的势头,以免将自身置于险地!

仅仅小半个时辰,许听潮,敖珊和血妖凝出的符剑就频频跳动,直欲脱手飞去,三人也不阻拦,反而顺势一推,三道剑气冲出仙府,将府外星辰斩做齑粉,又片刻不停地往柏暹罗­射­去!与此同时,血妖把手一挥,一道灰蒙蒙的光束跟在三道剑气之后,往仙府顶上那紫光大手蜿蜒而去!

无荼所化的女鬼,更是利啸一声,两只鬼爪接连抓出,漫天爪芒呼啸而出,看来声势惊人,其实威能比不得敖珊凝出那剑气的千分之一!

青鸾细柳也不曾闲着,屈指弹出一只紫琉璃般的鸾鸟,直取柏暹罗双目!

仙府中陡然蹦出如此多法术,饶是柏暹罗满心火热,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剑气,鸾鸟,鬼爪也就罢了,那灰扑扑的不起眼光束,才让他心惊­肉­跳!

“混元法术?!”

见灰­色­光束往自家元神幻化的大手盘曲而来,柏暹罗如避蛇蝎,慌不迭地将元神收回泥丸宫,才颤声道:“不知那位上仙驾临?晚辈大道宗柏暹罗有礼了!”

府中无人回答,三道剑气和琉璃鸾鸟齐齐爆开,将虚空扯得七零八落,道道粗大的裂痕四下蔓延!

柏暹罗赶紧抽身躲避!因为不敢用神念查探“上仙”的仙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遁入某道裂缝,顷刻挪移而走,也不知去了何处。这老怪如此表现,只说明巨人界中发生的事情,大道宗尚不清楚,否则就不会也和那戴德一般,将仙府认做某位“上仙”的私人物品,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

虚空重新宁定,柏暹罗面­色­数变,最终长叹一声,迈步遁入虚空……

听了柏暹罗谦恭的话语,许听潮却不敢心存侥幸,半句话不答,径直爆开剑气,遁入被撕裂的虚空,出现在不知何处。

放出神念,四下一看,那怪异巨人依然存在,只不过此刻看去,成了他的左侧面。之前初见时,却是这巨人的左前方。府中四人知晓并未远离那柏暹罗多远,赶紧驾驭仙府接连挪移,直到数月后,­阴­阳五行池中灵液几乎消耗殆尽,才到达巨人正后方,但不得不停了下来。

仙府太过招摇,天道界中识货的修士定然很多,许听潮也不敢张扬,将仙府收入体内,然后静静站立虚空,打量眼前的天道界。

从今而后,再找到回转巨人界的办法之前,几人只能暂且在此界修行。但从那大道宗修行的行径来看,此界中妖修的日子似乎不好过。己方五人,一是五行灵魅,一是血妖,一是雪玉凤纹蛟,一是天魔,还有个是一头青鸾,只怕会异常难熬。

许听潮体内真气流转,将那一丝不安和茫然压下,祭出摩云翅,往天道界飞遁而去。

无论如何,修行界也是熟悉的地方,不会像域外这般凶险。

三二七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三)

世俗有望山跑死马的说法,许听潮投奔那天道界也是一般。足足驾驭摩云翅飞遁了三年,依旧不曾到达,只不过此刻的天道界,成了个摩天接地的宏伟巨人,身处其侧,即便许听潮这等元神境修士,也会不自觉地生出渺小之感。

这般壮阔的景象,敖珊和无荼都出来看过不知多少回了,却次次心生震撼。旅途清冷孤寂,除了与敖珊互相慰藉,也只偶尔撞上门来的域外生灵能带来些乐趣,温和的就与其戏耍一番,若是那凶狠的,径直出手灭杀,倒是收集了不少材料。

或许是太靠近天道界,这些域外妖魔,修为都不甚高,九成都是炼气境,反倒个个形貌怪异,让人大开眼界。一路灭杀域外妖魔数百头,所得材料都不如意,远远比不得碧影乌骨兽翟瞑老怪施展化劫大(蟹)法舍弃的那手掌。

此掌被血妖抽­干­了附着的真气,早化作一只锐利兽爪,三年多过去,其上血­肉­不枯,骨头更是坚硬异常,许听潮曾用符剑术斩过,连半点印记都不会留下!如此上佳的材料,自然要妥善收好,等回到巨人界,正好请陶师伯炼制成一件宝物,必有妙用。

这一日,许听潮总算来到天道界罡气层之外,见得其中清晰可辨的风刀子,不禁面­色­微变。

低头看了罡风中打着旋儿呼啸而过的劲气,许听潮屈指弹出一道清光剑气。这剑气正是那黄皮歪嘴小葫芦自带的神通,比不得符剑术,但也远超普通法门,如今­射­入罡风中,却只顷刻就被搅得粉碎!

许听潮面­色­凝重了几分,挥手洒下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清光落入罡风中,亦被绞散大部分,但总算摄来一丝劲风。此风顷刻即散,许听潮却看出了些门道,风中五行皆有,且混合得异常均匀,如此一来,想要依靠五行生克取巧应对,已是不可能。

查探明白,许听潮不打算再等待,身上金光一闪,体表顿时生出尺许厚的金芒,片刻后金芒上燃起赤红,青紫,透明诸般颜­色­的火焰,身旁也凭空凝成八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布成剑阵。体内紧接着飞出一面黝黑小旗,眨眼变作丈许大,将他团团护住!

准备妥当,许听潮神­色­一凝,飞­射­遁入罡风之中……

茫茫群山,淡淡的五彩流转在云间。方圆数千万里不见人烟,尽是些奔走嬉戏的妖兽妖禽。

一道黑芒从极高处坠下,落在某座葱郁的山峰顶部,化作一簇升腾的黑­色­莲花。浓郁的水灵气四方汇聚而来,朵朵黑莲似乎又长大了几分。

“果然不愧天道界!”

黑莲溃散,化作一面黑­色­小旗,没入那现出身形的黑袍黑披风俊美男子胸脯。

这人正是许听潮,他花费偌大力气从罡风层破入此界,随便选个荒凉之所落下,就是这般灵气充沛的修行圣地,如何能不生感慨?便是太清门门内,灵气也及不上此处的十分之一!在高空时,许听潮就已四下看过,于此界来说,这地方定然不是什么仙家福地,只不过极平常的一处荒野。戴德曾说,天道界堪比仙界,只怕半点虚言没有!

许听潮四下打量一阵,忽然抬起手来,笑道:“你这小子,休要挣扎!若非珊妹吩咐,我才懒得理你!”

他左手食中两指和拇指相对,似乎扣住了什么物事,但打眼一看,分明啥也没有。

片刻后,许听潮身旁清光五­色­闪动,敖珊现出身形,迫不及待地将那东西从许听潮手中抢走,举到面前爱不释手地打量。

“小东西,从今以后,就跟了姐姐如何?”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敖珊两手中出现一头长约两尺,拇指粗,背生一对羽翅,腹有粉红四爪,头顶青­色­犄角的细鳞小蛇。虽说是蛇,却生了一副可爱像,很是讨喜。许听潮穿越罡风层时,这小蛇儿就在他身旁时隐时现地跟了数个时辰,若非这副形象着实不错,只怕早被一剑斩杀了!

在罡风层中行动,半点不轻松,因为不敢时时动用仙府,敖珊只能隔一段时间,才通过­阴­阳五行池关注外面的情形,陡然见到这小蛇儿,喜欢得不得了,硬要许听潮将它捉了来。

许听潮违拗不过,只好动手,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哪知这小蛇儿的本事稀松平常得紧,轻易就被捉住!为此,许听潮还愕然半晌,这罡风如此猛烈,等闲元神进来,也只死路一条,这小蛇儿能在其中行动自如,怎么也该有两下子吧?

事实证明,修仙界无奇不有,这看似强横的小蛇儿,其实就是件玩物一般的东西。

它似乎很喜欢与敖珊亲昵,尾巴左右摇动,粉红的小爪子捧住敖珊的左手拇指,伸出钝圆的舌头来舔!

“咯咯……”

拇指上传来酥痒,敖珊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那小蛇儿还以为是在与它玩耍,口中又发出那奇怪的声音,尾巴摆动更得劲,背上双翅也扑棱棱闪动,化作一片青­色­幻彩!

见得敖珊开心,许听潮也会心一笑,可惜笑了一半,脸上神­色­就变得冷冽,目光直视前方!

视线落处,虚空轻轻晃动,一男一女两个星袍羽冠的年轻修士踏步而出,赫然都有元神修为!

大道宗!

许听潮瞳孔一缩,身旁蓦然浮现八道清光剑气!敖珊反应稍慢,却也祭起了玄元癸水旗,将两人护住!她手中那小蛇儿则眼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妖修!”

“嘻风兽!”

男女修士齐齐呼喊出声,不过关注不同。那男修盯着许听潮和敖珊,面露厌恶,女子则双目灼灼,视线片刻不离敖珊手中的小蛇儿!

“妖孽,过来受死!”

“师兄且慢!”

男子祭出一柄碧光闪烁的飞剑,那女修却伸手拦住,对许听潮和敖珊微微一笑:“我观两位道友修行的都是正道功法,想来也有从善之心。若将那嘶风兽送与我,我可替两位作保,让你们来我大道宗做镇山灵兽。”

……

三二八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四)

好不容易才在域外虚空从几个合道老怪手中逃脱,入得天道界,还来不及站稳脚跟,就见到两个大道宗元神修士,许听潮和敖珊如何不惊!

这几年来的一档子事情,那件不与大道宗大有­干­系,许听潮和敖珊如此反应,再正常不过。但仔细想想,大道宗再是手眼通天,又如何能这般快就查知自家行踪?眼前这男女二人,九成九是无意间撞上!

想通此节,许听潮也就放下心来,只奇怪这两人如何能以区区元神修为,破开虚空挪移至此。这天道界灵气之充裕,几乎赶得上仙界,虚空必然稳固异常。如此天地之内,即便虚境老怪,也不能像凤凰界中,动不动就挪移数十上百万里。

此二人身上,必定有自带挪移虚空法术的宝物,或者使用了某种符箓!

许听潮心下思量不断,也只不过一瞬,那大道宗男女却先后开口了,可惜说出来的话都不如何中听。这小子淡然一笑,问道:“这附近十余万里,似乎就只道友二人……”

“是又如何?莫非你这妖孽还敢心存妄念不成!”

此话出自那男修之口,他倒也明白许听潮的意思,但浑不放在心上,直把鼻孔翘得老高,目光斜视,满脸鄙夷。

非只是他,连之前那“好言”相劝的女子,也是眉头蹙起,默不作声地祭出个大红绣球。

许听潮和敖珊懒得废话,径直就动了手!许听潮往身旁其中一道剑气轻点,这剑气便嗡鸣一声,往那男修激­射­而去!敖珊则挥手祭出侍剑图,把女子圈住!

男修见许听潮如此托大,竟然只以剑气攻来,不禁冷笑连连,心念一动,碧­色­飞剑呼啸斩出,好似一头夭矫青龙,圈住迎面­射­来的剑气一绕!

剑气并未似料想的那般溃散,反而是自家飞剑被弹开老远,灵光黯淡,受创不浅!男修这才变了脸­色­,慌忙祭出一碧­色­水晶罩,将自身护住!

符剑术本就奇快无比,晶罩方才成型,剑气便­射­到面前,只听砰地一声轻响,护罩碎裂,其中那男修面露恐惧,被齐胸斩做两段!

一个紫­色­小人儿从残尸眉心遁出,满面慌张怨毒,往那碧­色­飞剑一扑,化作一道百丈紫芒破空遁走!

许听潮伸手遥遥一抓,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在紫芒上空瞬息凝成,往下一捞,就将紫光捉在手中!

这边,敖珊也早把那女子制住,生擒了过来,此刻正笑嘻嘻地看着许听潮动手。

许听潮把那男修的元神飞剑收了,随手朝他的遗骸的弹出一朵火焰,便用摩云翅把敖珊一裹:“走!咦?”

二人去势未停,许听潮只是又施展玄门一气大擒拿,摄来半截衣袖。

“拿死人的衣服做什么?”

敖珊见得这般行,不禁眉头大皱。

“这衣袖有些古怪!”

口中如此说,许听潮已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指尖剑芒吞吐,往那衣袖划去。裂帛声中,衣袖破碎,虚空也仿佛被戳穿了个窟窿,一堆瓶瓶罐罐,玉盒符箓,法器法宝跌落出来,在两人脚下清云上堆了半人高!

敖珊这才恍然,原来那衣袖上竟被加持了芥子乾坤之术!此法倒是巧妙得很,用来盛装物件,甚是方便!云头上那堆财货,她反倒不大关心,区区一个元神,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那女修被封禁了浑身真气,正惊慌失措地站在一边,见到自家师兄的遗物,不禁满脸悲愤!

许听潮放出神念,并未发现什么值得称道的宝物,便转过身来,略微一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区区贱名,不劳挂齿!”

尽管身陷敌手,这女修言行间依旧满是傲气,冷哼一声,别开了脑袋。

许听潮摇摇头,单看这女修的表现,就知之前的猜测恐怕不错,妖修在此界中,处境着实不妙。当下也不再浪费­唇­舌,翻手将那男修的元神取出,掌中亮起­阴­森的黑­色­符文!

“不要!”女修显然认得许听潮施展的法术,在也顾不得矜持,嘶声哀求起来,“求求你,不要这样!”

那紫­色­小人儿也是惊恐至极,浑身紫光大放,想要阻拦身旁符文靠近,却半点效用也无!即便如此,却依旧嘴硬:“师妹,莫要哀求这等披毛戴角之辈!为兄定不受其折辱,有死而已!”

言罢,果真遁出真灵,转世而去!

手中只剩个木呆呆的元神,炮制无益,许听潮只好散了搜魂术,也不指望能从那女修口中问出什么,正要弹出剑气将之斩杀,却忽然面­色­一动。

这对大道宗男女修士,关系定然非同一般,女子见男修自行轮回而去,万念俱灰,也悄无声息地散了元神,魂飞冥冥。

如此刚烈的行径,倒让许听潮和敖珊有些措手不及,原本还打算胁迫二人问出些什么,不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后悔,许听潮弹出剑气,击在那女修遗蜕的左袖上,哗啦啦响声中,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事又落在云头上。此女的东西甚是寒酸,只有那男修的小半,但其中一枚赤玉簪子却引起许听潮注意。

将此簪摄到手中稍稍打量,许听潮就面露恍然,随手挥出一道旋风,把女修尸身吹落云头,再弹出一朵火苗,将之焚为灰烬。

“珊妹,此物便给你使用吧。”

看着眼前的玉簪,敖珊面露嫌恶:“这东西有些晦气,我还是不要了!”

许听潮怎不知敖珊的打算,也不说话,只暗自掐动法诀,身躯一阵模糊,再出现时,已到了云头边缘,然后又一个挪移,回到敖珊身旁,调笑道:“此界灵气如此充裕,虚空倒是稳固了,却难不住你家潮哥哥!”

敖珊面­色­微红:“当真?”

“自然是真的!”许听潮拉住敖珊的右手,将玉簪放到她手心,“这等环境中,无论何种法术,使出来都是威能大增,比之域外虚空,擅长法术之人陡增三四成实力!反倒是珊妹你,此界凶险,多一件宝物防身,我才敢稍稍放心!”

敖珊这才将玉簪紧紧握住,神­色­间颇有些彷徨:“难道真的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至少此地不行。”

敖珊默然,连手中那被唤作嘻风兽的小蛇儿摇头摆尾讨好也不理会,只轻声道:“我们该去哪里?”

许听潮不答,只将敖珊的手紧紧拉住,任由脚下云头往群山深处激­射­。或许情形没有想象的那么恶劣,但此地委实不能久留,只好逃遁足够远之后,再设法打探。

烦心事并非只有这一件,两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巨人界,奈何没了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根本不可能成行。域外凶险至极,若无强横的护身手段,行不出几千万里,就要遭了域外妖魔的毒手。仙府倒是能在域外虚空飞行无虞,但只要露了行迹,不知会招来多少老怪觊觎!除非有足够强横的修为,否则许听潮不打算再动用仙府,当然迫不得已的时候除外。

不能回归,自然就只能在此界修行,但这一耽搁,不知要滞留多久。且不说亲友如何担忧,若错过当年在凤凰界幽冥血海与众虚境老怪定下的百年之约,就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修行之人最重自身修为,此约关系到众老怪晋阶虚境的机缘,若不能得偿,这些老怪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前路茫茫,许听潮不禁心生烦躁,只好默默念诵道藏佛经,身上清光五­色­与金芒微微闪动……

短短两三日,许听潮和敖珊就乘坐云头前行了将近百万里,一路上所见,尽是炼气境的妖兽妖禽,连半个元神的影子都没有!

这片山脉灵气如此充裕,休说元神境的妖修,便是炼虚也应当有几个。如此情形,委实诡异至极!

许听潮和敖珊愈发肯定心中猜测,行事也小心起来,飞遁之际也不敢再大摇大摆,而是施展隐匿法术,把身形遁光尽数掩藏。

月余后,两人终于远远见到七八个骑乘黑­色­大雕的男子。这些人修为甚是低劣,不过初入炼气,年龄也大小不一,从十余岁的少年,到­鸡­皮鹤发的老翁都有。背上各自背了几壶翎羽箭,腰挎长弓短剑和绳索。这些物事都非凡物,而是粗粗祭炼过的特殊法器!

如此装扮,不似修行众人,反而与世俗中的猎户有几分相像。

实际上,这些就是猎户。

正当许听潮和敖珊隐于一侧暗暗窥伺,这些骑雕人忽然齐声发喊,架了大雕折向右下方,纷纷把长弓取到手中,弯弓搭箭,对准下方山坳!

许听潮凝目看去,只见数只白狐惊慌失措,在山石灌木间仓惶奔逃!

雕背上的猎人哈哈大笑,松开手指,翎羽箭离弦飞出,借助下坠之力,发出凄厉的呜呜声!

此音一起,山中妖兽妖禽尽皆震恐!几只白狐更是四肢瘫软,跌倒在地!

见白狐眼中的惊恐绝望,许听潮再也按捺不住,面­色­­阴­沉地现出身形……

(忙死,又卡文了、、、、、)

三二九诸天星辰飞梭来,弃王任术大道宗(二十五)

呜呜利啸的翎羽箭忽然折返,往­射­出它的猎人­射­去!地上五只瑟瑟发抖的白狐也同时没了踪影!

“化形大妖……啊!”

惊呼过后,就是失声惨嚎!七八支翎羽箭,各自­射­穿一个猎人的手腕!

猎人骑乘的黑­色­大雕看来神骏,其实不过普通妖禽,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见得主人受伤,个个惊慌失措,掉转方向,往来路飞奔而逃!

许听潮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趋于平静,并未出手击杀,任由这些骑雕猎人渐渐飞远。

敖珊也是一言不发,只把眉头紧紧蹙起。几个稍有修为的猎人就敢深入这山脉中猎兽,想来距离人类居住的村落城池不远了,但这些猎人的言行,无不应证之前的猜测。想要在此界修行,只怕须得多费一番功夫。

天际黑雕已成了几个不起眼的的黑点,许听潮忽然侧头,淡然道:“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敖珊面现诧异,顺着许听潮的目光看去,只见左侧数里外的虚空中,忽然就现出个一身白裙的柔媚女子。这女子赫然也有元神修为,婷婷立于半空,满脸惊讶,欠身道:“妾身苏茜,见过两位道友!多谢道友仗义,相救族中几个小辈!”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许听潮恍然,原来这苏茜也是一头白狐得道。陡然见到妖修,心底竟生出些许亲切,当下把手一挥,一团棉花般的云朵生出,将五只小白狐托了,往苏茜轻轻推去。

靠近许听潮手掌的一只小狐似乎颇为不舍,趁机伸出粉­嫩­的舌头,在他手指上轻轻舔了几下。云团飘远,直把它急得团团乱转,口中啾啾叫唤,想要跳过来,却又不敢。

许听潮不禁面露微笑。

苏茜大感讶异,接住五只小白狐,只见尽都神­色­安详,半点没有受惊吓的迹象,再次谢过之后,才惊疑不定地问:“道友莫非也是狐族中人?”

“非也,许某倒与狐族大有渊源!”

“原来如此。”苏茜恍然,言语间不觉亲近了几分,“相逢即是有缘,两位道友若不嫌弃,何不来舍下一坐?”

许听潮和敖珊对视一眼,他们也对这忽然冒出来的狐妖甚是好奇,当下拱手道:“如此,叨扰了!”

“请!”

苏茜虽是女子,行事却颇为­干­脆,见两人答应,当即伸手肃客。

许听潮拉起敖珊的手,脚下清云飘动,顷刻遁至苏茜身旁。

这狐妖面上异­色­更甚,刚想说话,手中云团上的一只小狐忽然窜起,径直扑到许听潮身上,正是先前舔舐他手指的那小东西!许听潮顺手将它抱住,伸指在它下巴上挠了挠,这小狐闭上双眼,舒服得直哼哼。

苏茜抿嘴一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次,也不再说话,身上遁光一起,就往前方激­射­而去。许听潮自是驾云跟上。

敖珊却似乎有些不高兴,其实自从这苏茜出现,她心底便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戒备,此刻见许听潮逗弄一头小雌狐,更是老大不乐意,轻哼一声,手腕上御灵环一闪,那嘻风兽就出现在手中。

这小蛇儿也知道讨好女主人,摇头摆尾振翅膀不说,还伸出钝圆的舌头,使劲舔敖珊的手心,嘴里更叽里咕噜地发出一些奇怪声响。

相比之下,许听潮怀中的小狐就懵懂了许多,见得形貌怪异的嘻风兽,被吓得不敢出来!

苏茜把一切看在眼里,只暗暗觉得惊奇好笑,略略放慢遁光,几乎与敖珊并排而行。

“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

人家都主动前来搭讪,敖珊也不好再做姿态,也笑着将自家名字说了。

苏茜闻言,又是大吃一惊:“莫非妹妹竟是龙族之人?”

敖珊奇怪地看了这狐妖一眼:“小妹既然姓敖,自然出身龙族。”

此言一出,苏茜再无之前从容随­性­,连连赔罪,行止间不自觉地恭敬起来,让许听潮大觉无趣……

却说那七八个骑雕猎人远远逃离,足足五百余里之后,才心有余悸地停下。

尽管不曾在那两头化形大妖手下丢了­性­命,几人却高兴不起来,反而个个神­色­惶恐。

“三叔,邬前辈可是说了,只要在此山中见得化形妖兽,就要发符告知他老人家,如今……”

那三叔正是一行人中年纪最长者,听得此言,历喝一声:“闭嘴!若当真在那两头大妖面前暗中使手段,我等还有­性­命在吗?”

提问的汉子噤了声,众人却依旧忧虑,这事儿定然瞒不过那姓邬的老不死,就算此刻立时传讯通知,也不知受收到怎样的惩处。

“老大,发符吧!”

“是!”

另一个满面坚毅的汉子应了一声,取出一张紫光闪闪的符箓,注入真气。只顷刻,紫符无风自燃,化作一团灰烬飘散。

七八个人忐忑地等了一阵,附近虚空才一阵晃动,走出个星袍羽冠,神­色­­阴­沉的老者。

这老者见到几人畏缩的样子,面­色­更­阴­沉了几分,寒声道:“妖孽在何处?”

“启禀巫前辈,就在西北千里。”

尽管怕得要死,那被称作“三叔”的老者,还是硬着头皮施礼。

“好!”

姓邬的老儿低喝一声,就在几个猎人以为蒙混过关的时候,忽然体内气血逆流,化作一道血箭,从手腕创口­射­出!霎时间,几人只觉得好似被抽走了浑身骨头,齐齐软倒在雕背上!

“若有下次,定取尔等­性­命!”

话音还在虚空中回荡,邬老儿却已不见了踪影!

几个猎人失血过多,虚弱至极,倒伏在雕背上,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冷汗淋漓,个个都又是愤怒又是畏惧!

“我呸!天下宗门,就数他大道宗霸道!有本事朝金广宗、上玄宗撒火去!欺压我们几只小虾米,算什么本事!怪不得儿子女徒弟被妖修给宰了,当真是报应!”

……

这姓邬的老者,唤作邬正豪,乃大道宗虚境修士,此番前来连云山脉,是为了替宗门置办财货。他的儿子徒弟耐不住寂寞,就跑到山脉中行猎。此山中的元神境以上的妖修早被清理­干­劲,原本以为无甚危险,却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邬正豪悲愤欲狂,赶到现场,只找到儿子和徒弟的残留的衣物,凶手早已逃之夭夭!这老儿搜寻无果,便找上山脉周边的几家小宗门,要求予以配合。这些宗门哪敢怠慢,纷纷派出门人弟子,往连云山脉深处搜寻,还发动各自掌控的凡俗猎户,在山脉外围辅助探查。

许听潮迫得两个大道宗元神自行遁出真灵转世而去,便知事情不妙,赶紧架起摩云翅,带了敖珊逃之夭夭,正好避开暴怒的邬正豪。这连云山脉极其广大,周围几家宗门倾巢而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加之许听潮遁速奇快,才会恰好避开前来搜寻的修士,反倒在山脉边缘与几个猎户碰面。世俗乃修仙界的根本,人数可比修士多了太多,此事也不足为怪。

邬正豪得了消息,当即破开虚空挪移而来,轻易就寻到痕迹,尾随而来。苏茜遁速不快,许听潮也只让摩云翅缓缓而行,始终与这狐妖保持一致。因此,邬正豪从虚空中走出,拦住去路的时候,敖珊正与苏茜兴致勃勃地谈论嘻风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邬正豪招呼不打一个,径直痛下狠手!这老怪翻手祭出一个白瓷盘,盘中翻翻滚滚,竟是一枚枚骇人的紫­色­雷珠!这雷珠,许听潮和敖珊都不陌生,唤作乾清上元太乙神雷,早在巨人界雷霆绝域的时候,那戴德就使过!

苏茜被吓得面­色­惨白如纸,敖珊却赶紧祭出玄元癸水旗,将三人团团护住!许听潮更是凶悍,不等盘中雷珠落下,抬手抬出一道清光剑气,直取邬正豪眉心!

见两头小妖竟然如此嚣张,邬正豪更是恼恨欲狂,抬起右手,并指如刀,对准迎面摄来的剑气斩下!一道长达千丈的紫­色­巨刃当头劈下,即便天道界虚空稳固异常,还是不自禁地微微颤动!那白瓷盘雷珠也早已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地往三人打来!

敖珊取出钧天鸾凤扇,用力扇了五次,浑身真气就消耗大半,吓得她赶紧停手,取出一粒五元灵丹服下!这龙族公主也并非做了无用功,扇出的九千多只青鸾火凤迎风就长,化作十余丈大小,纷纷振翅往头顶落下的雷珠迎去!

一阵剧烈暴鸣,雷珠消耗殆尽,青鸾火凤却还剩了小半!

那紫­色­巨刃也并未斩下,被许听潮凝出八道剑气,布下剑阵抵住,径直击溃在半空!

两个小辈如此强横,邬正豪大吃一惊!但这种程度还吓不倒他,只见这老儿朝天空瓷盘连连点指,盘中又生出无尽雷珠,扑簌簌落下,轻易就将近千只盘旋而上的鸾凤炸得灰飞烟灭!

敖珊一咬牙,手中羽扇连扇,拇指大的青鸾火凤连绵不绝凝出,各自吸纳天地灵气长大,口喷青光烈火,往瀑布般倾泻下来的雷珠扑击!

许听潮御动剑阵,往邬正豪激­射­而去!

苏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不迭取出一枚青­色­玉符捏碎!青光闪动,这狐妖和许听潮敖珊顿时不见了踪影!

邬正豪雷霆震怒,将方圆数千里化作荒芜赤地!

(表妹远嫁,喝喜酒回来,头晕得很,也不知道这章效果如何、、)

三三零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一)

一阵天旋地转,戴德脚踏实地,许听潮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忽然被一双绵软的小手扶住。鼻尖萦绕的幽香,臂上传来的触感,都表明搀扶自己的是敖珊。但敖珊不过炼气境修为,为何经历这等远距离的挪移,还能恍若无事?

这地方似乎是个山洞,黑漆漆的半点光线也无,但于修行中人来说,与白日差别不大。

体内真气流转一阵,许听潮眩晕恶心感渐渐消去,侧头向右,只见敖珊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那苏茜则脸­色­惨白,她面前那朵丈许大的云团上,四只白狐软绵绵地趴伏,嘴边不住流出白­色­的唾沫!

放出神念稍稍查探,许听潮就知这些小狐狸不过晕眩过度,歇息一阵就会好起来。这才目视敖珊,满面关切:“珊妹,你当真无事?”

“莫非还会假装来骗你?”敖珊略微得意,轻轻拍了拍盘绕在手臂上的嘻风兽,“苏茜姐姐用的是一枚品阶极高的风遁符,有这小东西在,如何能难得住本公……姑娘!”

许听潮恍然,嘻风兽能在九天罡风中行动自如,自然擅长御风之术,此番护得敖珊周全,再正常不过。想通之后,便翻手将那小狐取出,见它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才露出些许笑容。原来之前青光才起,许听潮就将小狐摄入摩云翅中,以免它受了损伤。

其实许听潮本想要将小狐放入仙府的,但既然要守住仙府不致泄露,就须得时时警惕,从细枝末节做起。摩云翅比不得仙府万一,但也是一件可收摄物事的宝物,正好拿来使用。

这般关切的举动,敖珊看在眼里,却微不可查地撇撇嘴,款款走到许听潮面前,腻声道:“潮哥哥,你身子不适,这小狐狸就暂且交与我照料吧!”

言罢,也不待答应,就将小狐一把夺走。小狐啾啾直叫唤,嘻风兽也老大不乐意,瞪了一双大眼,神­色­不善地盯着拼命挣扎的小白狐。

“一边呆着去!”

脑袋上挨了一指头,嘻风兽才委屈地老实下来,蜷缩在敖珊手上不动。

许听潮半晌无言……

苏茜醒来时,许听潮正自凝神练习法术,敖珊也正一口一口地喷吐丹气,供嘻风兽食用。

嘻风兽除了一身出神入化的风遁之术,可说什么本事也无,但只凭这一项好处,便成为人人争抢的灵宠!一旦到手,可使用轻灵迅捷的风遁术不说,九天之上的罡风也可视之为无物,如此这般,斗法赶路,逃匿追踪,无往不利!

眼中欣羡一闪而逝,苏茜又不自禁地忐忑起来。这两个同道也不知什么来头,竟然招惹了大道宗,引来一个虚境老怪劫杀!尽管亲眼见到许听潮和敖珊与邬正豪斗法不落下风,苏茜也不会相信两人能将坚持太久,所以乘双方还在僵持,赶紧用掉身上唯一一枚风遁符,挪移遁走。那邬正豪定然没那能耐追踪到此处,可说已然脱离的凶险,但此次差事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完成,也不知该如何交待。

察觉苏茜的不安,许听潮和敖珊齐齐停了手中事情,由敖珊上前问道:“茜姐姐,有何为难的事情,不不妨说来听听,小妹与许大哥定会全力相助!”

苏茜苦笑一声,左右思量,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敖珊妹妹,许道友,两位既然与那大道宗为敌,且神­色­清明,想来必然不曾受制于人!”

“那是自然,哪个想要打我们的注意,先要问过我们手中的法术宝物!”

“既如此,可否让妾身检测一二?”苏茜面现为难,但还是说出这番话来,生怕两人误会,又赶紧目视许听潮,急切解释道,“妾身并无恶意,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还请两位见谅!”

许听潮和敖珊暗中稍稍商议,就答应下来。苏茜松了口气,祭出一枚红光流转的珠子,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生涩地掐动法诀,哪知这般郑重其事地折腾半天,珠子却半点变化也无。

正当两人莫名其妙的时候,苏茜忽然收了那珠子,笑靥如花:“天魑珠并未生出感应,两位道友当是自由身!”

如此结果,许听潮和敖珊并不意外,只不明白苏茜为何会这般反应。

“妾身出自万妖谷,这回去那连云山脉,却是为了挑选些资质上佳的妖族后辈,带回谷中加以培养。方才到达,就撞见两位道友救下族中小辈,是以现身相谢!哪知两位道友如此能惹事,竟招来大道宗虚境老怪,妾身这差事,九成九完不成了!”

听得此言,许听潮和敖珊都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此事并不在自己控制之中,但确实耽搁了人家的差事。

不等两人致歉,苏茜又笑着开口了:“不过此事并非无法补救,只须两位答应加入万妖谷,可比招收些后辈划算太多!妾身也可凭此立一大功!”

原来这狐妖竟然打得如此主意,许听潮和敖珊心中有些愧疚,但也还不至于因此就加入什么万妖谷,自缚手脚。

两人的反应,苏茜似乎早有预料,又微笑劝说起来:“三百余年前,妾身也和两位一般,孑然一身,天地间任凭逍遥。奈何一次被人族修士察觉,尽管拼死抵挡,还是被击伤,落了个狼狈逃遁的下场,若非被谷中前辈所救,只怕早已魂消魄散,或者被捉了去做那卑贱的灵兽!”

说起此事,苏茜面上神­色­复杂,略略整理了下心情,才继续说道:“加入万妖谷后,虽说时不时要做些跑腿的杂事,也会与人族修士争斗,但比起自行闯荡,不知安稳了多少倍!”

“许大哥,你看如何?”

听这狐妖如此一说,两人大致了解了些东西,不用刻意询问,自然少了几分暴露来历的凶险。想想进入天道界这月余的经历,敖珊很有些心动,于是侧头看着许听潮。

“就如此吧!”

见许听潮应允,苏茜大喜过望:“许道友,敖珊妹妹,且随我前往谷中,找执事报备。从今而后,我们便是同门了!”

苏茜没理由不喜!

眼前这两人,那姓许的男子修为已达至元神境,不用宝物,就能正面挡住虚境老怪的法术;敖珊虽然修为尚浅,但根基浑厚,一身真气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且身上宝物极其强横,那黑­色­小旗不说,光是一把青红羽扇,威能就让人瞠目结舌,即便耗费真气多了点,但也是极难得的奇珍!

既然连敖珊都如此,没道理那姓许的没有类似宝物。不管怎样来看,这两人都非等闲之辈!入得谷中几年,定然能够晋升高位,说不定还会被谷中前辈看中,收为弟子!如此这般,自己这引荐之人,岂非也可跟着沾光?

苏茜荣光焕发,率先化光遁走。许听潮架起五­色­清云,携了敖珊不紧不慢地跟随。

足足在洞中飞遁半月还多,三人才来到一处灯火辉煌的大殿。殿中陈设甚是简陋,除了凹凸石壁上的粗犷灯盏,就只一张粗糙石案,石案之后坐了个黄发黄眉黄须的黄衫男子。这男修也是元神修为,正不怀好意地打量三人。

苏茜见到这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上前施礼:“苏茜见过黄执事!”

“原来是茜妹妹!”难男子面上挤出个笑容,本来还算规整的面容,陡然变得惨不忍睹,惹得敖珊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你不是才去那连云山脉招收弟子么,怎的如此快就回来了?”

“启禀执事,妾身领命之后,日夜兼程赶至连云,无意间见到许道友和敖道友救护本族后辈,便邀约两位同行,不想半途被大道宗那虚境老怪邬正豪劫杀,不得已用掉长老赐下的风遁符,回到谷中!许道友和敖道友听从妾身劝说,也愿加入本谷,是以妾身将两位道友带来报备!”

“竟有此事?”

那歪瓜裂枣一般的男子乜斜着眼睛,略略一瞥许听潮,就把目光落在敖珊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许听潮神­色­一冷,屈指弹出两道清光剑气,直取他双眼!

“好大的胆子!”这黄衣男子张嘴喷出两枚金灿灿的獠牙,将剑气击碎,厉声大喝,“竟敢袭击本执事,不想活了!”

“许道友……”

苏茜很快发现自己的劝说纯属多余。许听潮又弹出两道剑气,却不似之前那般,仅仅五­色­清光流动,剑气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明灭!敖珊更是不客气,俏脸含霜,祭出一柄寒气蒙蒙的白­色­飞剑,往石案后的黄衣男子眼睛斩去!

那黄衣男子自然不肯束手待毙,法诀一动,两枚金牙光芒大作,迎向两道剑气。叮叮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金牙被崩飞,剑气却只稍稍停滞,便又往前激­射­,堪堪在黄衣男子眼前停住!

敖珊的飞剑也已激­射­而至,停在两道剑气中间,剑刃上寒气四溢,在黄衣男子的黄眉上结出密集的白霜!

“再敢乱看,当心本姑娘剜出你的狗眼!”

敖珊神­色­凶狠,说话之时,飞剑还略略向前,在黄衣男子眉心刺出一道寸许长的血痕!

苏茜见状,面­色­早已煞白……

(呃,这个,那个……)

三三一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二)

苏茜面­色­剧变,那黄衣男子反倒半点不惊慌,只满脸谄媚地连连拱手:“两位道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人肯定不是怕了,否则见到剑气飞剑往自家两眼招呼,不可能丝毫不做抵挡。能坐上执事的,往往都是些人­精­,黄衣男子吃准眼前两人只是吓唬自己,才敢这般大胆。

许听潮和敖珊也不为己甚,各自收回剑气飞剑,双双冷眼而视。

黄衣男子脸上堆满笑意,苏茜却更是忐忑,频频向敖珊暗示,敖珊只做不见。

“两位道友修为不凡,胆气亦是上佳,按理说,加入我万妖谷绰绰有余,但尚需一份投名状!”

“黄执事……”

“苏道友不必多说!”黄衣男子神­色­严肃地一摆手,“既然你敢将人带到此处,定然用那天魑珠测试过。但此举却不能完全肯定两位道友心无异志!”

苏茜无话可说,只在心中暗暗焦急,休看这黄执事把话所得冠冕堂皇,心里究竟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黄衣男子向许听潮一拱手:“黄某重任在身,不得不慎。此举对事不对人,还请两位道友多多见谅!”

敖珊一撇嘴,扭开脑袋,不去看这黄衣人的嘴脸,许听潮却淡淡一拱手:“这投名状有何讲究?”

黄衣男子面上笑容更甚,两只黄眼珠一转,道:“苏道友说遇见两位后,才被那大道宗邬正豪劫杀……就请两位道友再跑一趟,擒捉两名大道宗元神修士回来。”

许听潮闻言,也不说话,只双眼微眯,看着这黄衣男子。此人满脸笑容,毫不畏惧地与其对视。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沉声道:“好!”

“真乃豪杰也!”黄衣男子伸出大拇指,“黄某预祝两位马到功成!”

……

“此人名唤黄三刀,乃是一只街头混混收养的黄狗成道,因此也学了一身街痞­性­子。”从那石洞大厅中挪移出来,苏茜见许听潮和敖珊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无担忧地提醒道,“两位道友得罪了他,只怕……”

“茜姐姐放心便是,些许小事,还难不住我们。”敖珊嘻嘻一笑,把怀中小白狐递到苏茜面前,“此去怕是不大太平,这小家伙就请姐姐代为照料。”

这小狐,是许听潮救下的五只白狐中,灵­性­最高的一只,苏茜正有收归门下亲自教导的意思。伸手小心接过,她还是叮嘱道:“妹妹切不可大意,朔风,东麒,临水三城彼此相距不远,且每城都有数位虚境老怪坐镇,要在其中擒拿元神修士,谈何容易?”

“小妹省得!此去少则数月,多则年余,我们必定回转,姐姐安心等待便是!”

敖珊朝苏茜挥手道别,许听潮也微一点头,脚下清云一起,将两人托起,瞬息消失在西方尽头!

这一瞬,不知遁出了几百里,敖珊这才愤愤道:“当真会叫的狗不咬人!总有一天,本公主要那黄三刀好看!”

也难怪敖珊生气,姓黄的不是好人,堂而皇之的给自己两人穿小鞋,偏偏借势而为,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办。若是放在巨人界或者凤凰界,她早就直接一记法术轰了过去,定要让这黄狗妖好生尝尝滋味,哪会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在家千般好,出门半步难。没了倚仗,倘若惹出什么祸端,也只能自行承受,两人只能稍稍收敛,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逍遥恣意。

许听潮要好得多,见敖珊发怒,便侧头轻声安慰。他已将那黄三刀赠与的玉简看了一遍,大致知晓这附近的情形。

万妖谷地处天道界偏东方,往东七千八百四十三万里,就是大道宗的地盘,两家中间隔了连云等数百座雄峻山脉,以及河湖原野等广袤地域。黄三刀建议许听潮下手的地方,却是万妖谷西方涂水以北的三座大城。

这般南辕北辙,却是大有原因的。十余万年前,大道宗乃是天道界数一数二的大派,只因行事太过张狂无忌,最终被其余宗门联合重创,被迫分裂为大道宗,太乙门以及数十个更小的门派。当其兴盛时,万妖谷所在,也在它控制之下,临水,朔风,东麒三城,更是它的西方屏障!

时过境迁,大道宗衰弱至斯,却依旧在此三城中派遣常驻修士,各由一个虚境老怪统领。除此之外,太乙门也派驻了几乎等同的人手,联合大道宗和其余宗门,共同维持城池运作。

天道界的妖修,处境并非像两人之前想象的那般恶劣,只不过相比人族,处于极大的弱势地位。而那万妖谷也并非正式宗门,只是由此界中各方妖族势力组成的松散联盟。

此处的万妖谷,是大道宗被肢解后才逐渐崛起,连个正式的称呼都没有,沿用联盟名字,正好壮大声势。其实力也孱弱得很,只勉强能和太乙门或者大道宗其中一家抗衡,若两者联合来攻,只有败亡一个下场!

但无论大道宗还是太乙门,都没这胆子倾全力围剿,将万妖谷屠灭。既然此界宗门花费偌大力气,将它分裂了,又怎会不防备其死灰复燃?万妖谷之所以能在此处崛起,少不得这些大宗门暗中扶持,就好比一枚钉子,让大道宗和太乙门万分难受!

许听潮心中猜测,前番大道宗修士到了巨人界,不管不顾径直将那天妖殿剿灭,想来定是被这万妖谷恶心得不行,遇见个名字相近的,正好当做替罪羊来宰了出气!

这小子笨嘴拙舌,“锻炼”了数十年,哄自家心上人还是不太在行,但把此事拿来一说,倒惹得敖珊莞尔。心情好转,这龙族公主就与许听潮商议起来,该去哪座城池绑人。

东麒城肯定不会选,此城夹在临水、朔风二城中间,万一不小心闹出什么动静,其余两城的修士就会赶来支援。区区二十余万里,于虚境老怪来说,不过十来次挪移虚空的功夫,盏茶功夫就能赶到!

许听潮选中了朔风城,此城与临近的东麒成都相距了近三十万里,就算事情败露,也能多些时间转圜。敖珊擅长弄水驱浪,自然看中了临水城,只因此城就在那涂水岸边。据玉简中记载,涂水河足有七百余里宽阔,水深浪急,说是长条形的大湖也不为过,且此河水族繁盛,乃是城中修士猎杀妖兽,采集灵物的绝佳场所。只须在其中远离临水城的河段静心等待,八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

看来是敖珊的打算­精­细些,但许听潮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曾起过这般迂回制敌的念头,他打算径直潜入城中,捉到了人就跑路。

两人一番争执,最终敖珊获胜。许听潮把云头一转,往西南而去,不数日,就来到滔滔奔腾的涂水河边。

许久不曾见得这般大水,敖珊心生喜悦,径直跃入波涛之中,化作一头修长细鳞的百丈凤纹蛟,辗转扑击,玩得不亦乐乎。

许听潮摇头失笑,也施展了敛息法门,掩盖住身形气息,附在敖珊背上。

这也是两人商量好的计策,由敖珊现出原形,尽敛把修为压低,故意在人前出现几次,引得修为高深的修士前来,正好相机行事。

两人入水的地方,乃是涂水下游,距离临水城足有五十余万里,因此人族修士甚为稀少。敖珊在河中奔走大半月,遭遇水族无数,才见到一老四少五个炼气修士晃晃悠悠地架了黯淡的遁光缓缓前行。这五人,个个都一脸的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见了合适的人选,敖珊怎肯放过,从水底潜行靠近,自五人前方河水中不紧不慢地游过。可惜这次入水深了点,五个修士瞪大眼睛,却什么也不曾发现。

如此废柴,气得敖珊狠狠一甩尾,一道百丈巨浪凭空生出,往几个炼气修士当头浇下!

“快些躲开!”

尽管互相出声示警,还是有三个年轻修士被吓得傻了,不闪不避,被浪头打入河中,一阵杀猪般地惨呼!

剩余两个老少修士却顾得上他们,浑身紧绷,真气汩汩流转,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巨浪腾起的地方!并非两人无情,实在因为单单只是落入水中,附近妖兽又早被敖珊吓跑了,半点凶险也无,自行御器飞上半空就是,哪里需要救援?

三个小子也很快发现了此事,纷纷架了遁光冲天而起,如避蛇蝎般地离了水面,与空中老少二人聚在一起,小脸惨白惨白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敖珊在水底看得分明,这才不紧不慢地腾跃而起,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重新落入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般举动,却把五人吓得哆嗦不止!

“蛟,蛟龙!好大的蛟龙!”

其中一个湿漉漉的年轻修士牙齿咯咯打战,指着敖珊入水的地方,结结巴巴地颤声大呼!

老者赶紧一把将他手臂打落,瞠目呵斥道:“作死么!惹怒了它,我等谁都活不成!”

“师叔,快些离开吧。这蛟龙似乎并不愿理会我们。”

那唯一避开了水浪的年轻修士神­色­复杂,他看得分明,蛟龙跃出水面的时候,朝这边瞥了一眼,双目中尽是轻蔑…

三三二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三)

临水城最近颇不平静,原因只有一个,修士之间正传递这样一条讯息,涂水河下游五十余万里,忽然冒出来一头漂亮的蛟龙。

究竟漂亮到什么程度?有人说它身形修长,有人说鳞片雪白,还有人补充说,鳞片上有凤凰图案,甚至还说,它鳞片上的凤凰会展翅翱翔……

至于这这蛟龙修为如何,反倒没人清楚。身长百丈,按照常理,应当有元神境修为,但见过这蛟龙的修士,却是众说纷纭。从凶焰高炽,几可毁天灭地,到懵懂无知,灵智都不曾开启都有,让人莫衷一是。

这天,临水城头飞出五道遁光,引来阵阵惊呼,偶尔有些白氏三骄,玉蜘蛛一类的私语传出。

五道遁光司空见惯,根本不在乎旁人怎样议论,径直循着涂水河往下游而去!城中人大都恍然,这五人八成是冲着那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蛟龙而去。

有那打定主意前往擒捉的,大都放弃了行程,只少数依旧暗中跟上,打算碰碰运气。

城中修士如此反应,只因这五人来头不小。那白氏三骄,本为太乙门中惊才绝艳的三个小辈。与大道宗相似,太乙门中也有一位天仙坐镇,此人姓白,自然护得白氏一门兴盛。所谓的白氏三骄,就是这老怪物的三个后辈,分别唤作白玄,白君和白珑儿。

白玄和白珑儿为嫡亲兄妹,是太乙门合道老怪白进贤的一双儿女。人族修士,修为越是高深,便越难孕育后代,合道境中的人物,能诞下子嗣的,更是万中无一。奈何白进贤福缘极大,遇到个有女娲血脉的元神女修,便不顾面皮,软磨硬泡,娶回门中做了娇妻。

女娲族乃上古遗脉,最善生养之道,连凡俗都有女娲造人的传说。即便如此,白进贤老儿千年之内,也只得了一子一女,但皆是资质惊人的修仙奇才!白玄和白珑儿更得呈祖荫,生来便是太乙门的宝贝疙瘩,听说那白玄还被上玄宗某个老怪看中,收为真传弟子,是以以“玄”为名,平素穿着也不像旁的太乙门弟子那般星袍羽冠,而只是随意一袭道装!

白氏三骄中的最后一人白君,身世就要普通得多,其父不过虚境中人,且母亲早丧,所以下巴上留了一缕山羊胡须。此人生得十分古板,留了山羊胡,反倒将其衬托出几分威严来。

五道遁光中另外两人,唤作沈蟢和岑鹫。

沈蟢就是那“玉蜘蛛”,之所以有偌大名声,只因他的法宝乃是一头长腿白玉蜘蛛,十分另类特别,私下里有传言,他的名字就是因此宝而来。加之此人为沈家嫡裔,其祖父沈皋又是坐镇临水城的合道老怪,因此广为人知。

那岑鹫人如其名,是个神­色­­阴­鸷的年轻男子,平日里十分低调,但能与沈蟢等人一同行动,可见他也并非寻常人物。

这五人飞遁出数万里,沈蟢才央求道:“白大哥,把你那亭子放出来,泛波顺流而下,岂非一桩美事?”

沈蟢口中的“白大哥”,正是那道装白玄。此人二十七八年纪,面目只算普通,身上却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质,闻言哈哈一笑,停了遁光,翻手取出一座青柱碧瓦的八角亭子,往涂水河面一抛。

此亭迎风长作三丈高下,落在河面之上,却半点浪花都不曾溅起,载浮载沉,仿佛与涂水河生就一体,半点都不显得突兀。这亭子入口上方,悬了一方玉匾,上书“倚澜”二字,笔画似灵动,又似雄浑,恍若河浪海涛一般,十分贴切。

此事本为沈蟢提出,待得亭子落下,却是那白珑儿嘻嘻一笑,抢先遁入亭中,占了石桌旁的一处圆凳。

白珑儿十九七岁,生得娇小玲珑,又是五人中唯一的女子,平素里都被当做小妹妹看待,因此也无人和她争抢。几人入得亭来,取出鲜果佳酿,一边品尝,一边叙起话来。

“白大哥,小弟请令兄妹前来,正是为了借助您这倚澜亭,配合岑师弟的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将那蛟龙擒来当做灵宠。”

沈蟢­性­情似乎极为爽利,方才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家打算说了出来。

白玄闻言,微笑道:“愚兄与舍妹和七弟前来,倒是听说了不少传闻。沈老弟就这般肯定那蛟龙不好应付?”

白珑儿正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也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蟢。

“嘿嘿,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临水城方圆数百万里,有些修为的妖兽早就没了踪迹,忽然蹦出一头蛟龙来,小弟岂能不有所防备?不管那蛟龙是何居心,既然露了行迹,就乖乖给小弟做灵宠吧!”

沈蟢说完,翻手取出个紫气盈然的圆环:“小弟还特地找祖父大人求来一枚御龙环,即便它修为通天,此番也定然逃脱不得!”

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白珑儿咕嘟咽下口中食物,撇嘴道:“你倒是好了,能得一头蛟龙做灵宠,我们巴巴跑来,难道就没有些好处?”

“怎会如此?不管这事成与不成,小弟都会拿出一壶琼花玉芝飞仙酿作为酬谢!”

白珑儿顿时眼睛一亮,急切道:“还不把东西拿来!”

沈蟢见白珑儿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面现为难,嗫嚅道:“并非为兄不给,只怕你这小馋猫偷偷喝了,醉得稀里糊涂,怎还有力气去捕捉那蛟龙?”

白珑儿面上一红,显然被说到了点子上,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狠狠瞪了沈蟢几眼,才辩解道:“谁说本姑娘要偷喝了?先把东西给我哥哥保管,免得你赖账!”

沈蟢哭笑不得,只好遂了这丫头的心意,不舍地将一个莹润玉壶捧到白玄面前:“请把大哥收好……您可千万别喝啊!”

白君一把将玉壶夺过,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蟢一眼,将壶盖打开,亭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奇绝馨香!白珑儿鼻翼翕张,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就连神­色­古板的白君和那­阴­鸷岑鹫,都是一副动心的样子。在沈蟢忐忑的注视下,白玄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玉壶盖上,不顾自家妹妹怅然若失,赞道:“此酿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沈老弟,还是赶紧寻到那蛟龙,把事情做了吧!”

沈蟢大喜过望,自然连连称是!

白玄伸手一指,涂水河面顿时涌起数十丈高的大浪,将倚澜亭托起,往下游风驰电掣地遁去……

最近几日,涂水河上的修士多了起来,且个个修为不凡,光是元神,许听潮和敖珊就先后遇到了三十几个,更不用说成群结队的炼气境修士,想来定是之前的计策起了作用。

敖珊也不敢做得太过,变回人身,与许听潮一道,施展法术变化了自身气息,掩去龙角,假扮做人族修士,在涂水河上上下逡巡,做出一副寻觅的样子。如此一来,倒也不显得突兀。

这天,两人正架了云头沿涂水河缓缓而行,上游忽然大浪滚滚,浪涛中心飘来一座青柱碧瓦的亭子。亭中坐了五个元神修士,除了那道装男子和其身旁的娇小女子,其余三人皆是星袍羽冠,只一个古板严肃的年轻人衣袖上多了幅太乙图录!剩余两个,不正是苦苦等候的大道宗之人?

方圆数千内,只有两波炼气修士,尽管这五人有些多了,许听潮还是决定动手!那亭子明显是件不俗的宝物,五人都坐在其中,岂非正好作茧自缚?

许听潮把云头停在半空,静心等待亭子飘过。那五人也是大意,见了“同道”,便将亭子一折,往这边赶来。许听潮和敖珊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斥了笑意,站起身来,降下云头,做出一副的迎接的姿态。

“这位道友……好大的胆子!”

那沈蟢方才站起身来,往这边一拱手,许听潮就抬手打出一道清光,将亭子摄住!

亭中五人面­色­剧变,其余四人都是想不到这陌生的元神竟敢动手,白玄却是察觉倚澜亭正迅速脱离自家掌控!

五人立即做出了应对,白玄把自身真气汩汩注入亭中,双手法诀连绵不断,试图将倚澜亭收回,却只将此亭失控的速度延缓了小半!

沈蟢祭出他那长腿玉蜘蛛一般的宝物,喷出千万道晶莹的丝线,四下嵌入清光之中!

白君翻手取出一方大印,隔空引来璀璨星光,注入大印中,片刻后就抖手往许听潮打来!

岑鹫却甩袖抖落一大十二小总共十三根尺许大小的符文玉柱,置于身旁,引而不发!

白珑儿反应稍慢,却也及时将手腕上的碧玉镯取下,祭起后往清光连连敲打!

白君的大印势大力沉,竟然穿破清光,往许听潮当面砸来!

许听潮只好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清光大手,握拳往大印击去!一声轰鸣,大印倒飞而回,清光大手也一阵晃动,几乎溃散!许听潮这才脸­色­微变!

敖珊也早已祭出玄元癸水旗,把两人团团护住。此处水行灵气充裕,旗上生出的黑莲也大了三分!

便在这时,那满脸­阴­鸷的岑鹫忽然沉声道:“此人非我族类,乃是一头罕见的妖灵,五行俱全!”

三三三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四)

“此人非我族类,乃是一头罕见的妖灵,五行俱全!”

白玄正拼尽全力,要把自家法宝重新纳入掌控,白君则神­色­凝重,双手泼风似的打出法诀,将倒飞而回的大印一点点减慢,省得误伤了自身!

白珑儿和沈蟢虽然也祭出了法宝,却并不算多急迫,听得岑鹫低沉的话语,侧目一看,只见他身旁的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正颤鸣不止,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两人顿时知晓此人所说,十有**是真的!

前有蛟龙现世,巴巴赶来擒捉,却遇到一头化形妖灵,五人下意识地想到,此事八成是个圈套!

但猜到又有何用?最重要的,是如何摆脱眼前这窘境!

这妖灵的实力也非同寻常,一记收摄法术,就让白玄疲于应对,根本抽不出手来!且玄门一气大擒拿厉害无比,竟能将白君的法宝北斗七星印击得倒飞回来!虽说事起仓促,白君来不及驱动此宝的全部威能,但印玺一类的宝物,无不以势大力沉著称,北斗七星印更是此中上上之品,随手一击,也是非同小可!如此算来,眼前这妖灵的修为,必定极其强横!

沈蟢目光一闪,取出之前那圆环,抬手往敖珊抛来!

此环出手的瞬间,便紫光大盛,堪堪要接触到摄住倚澜亭的清光,却忽然没入虚空不见,瞬息后又在敖珊头顶出现,直直往下坠落!

虽然此环被玄元癸水旗上生出的黑莲托住,敖珊心中还是没来由地升起一丝莫名恐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刻意隐藏住的龙角都显露了出来!

“蛟龙!”沈蟢冷笑连连,“果然是你这孽畜暗中作祟!”

不等说完,就双手掐诀,被黑莲托住的紫环光芒再盛,一阵模糊,又要消失不见!

许听潮早已沉了一张脸,动念间,敖珊便消失不见,被他收入体内那黄皮小葫芦中!

紫环没入虚空,再次出现时,依旧没能遁入玄元癸水旗内部,被旗面一弹而开!

沈蟢不怒反笑,拍手道:“好!好!好!此旗竟然是一件仙府奇珍!万妖谷当真大方,竟然派遣你这小卒子将此宝送到道爷面前!”

许听潮早看此人不顺眼,也不理会他的试探,曲指弹出一道符文明灭的清光剑气,直取他眉心!

沈蟢面­色­一变,面前悬浮那长腿玉蜘蛛一般的宝物又喷出一簇晶莹的丝线,迎面激­射­而至,将符剑层层包裹!根根晶丝就如同那钻地蚯蚓,意欲贯穿进入剑气内部!

那岑鹫认出了许听潮的根脚,也在默默施展秘术,此刻刚好完成,他身旁的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中的十二根子桩,陡然浮现出十二元辰的虚影,各自张嘴,喷出一道白蒙蒙的光束,­射­到中心母桩之上。母桩嗡鸣声大作,凭空分出十二道白蒙蒙的手臂粗三尺光柱,无视包裹在倚澜亭周围的清光,自亭中遁出,围在许听潮身旁,布成一座莫名的阵势!

此阵方才成型,许听潮就觉出有莫大束缚之力临身,浑身修为被禁锢了三四成!这五人竟然个个不凡,许听潮这才明白,此番怕是有些托大了!顾不得再多作思虑,心念一动,脚下云头忽然收敛,化作一袭五­色­清光流转的长衫,披在身躯之上,束缚之力顿时大减!

就这般稍稍耽搁,那白玄却腾出手来,接连喷出几口­精­血,强行催动倚澜亭,把其余四人挪移出亭外!此举之后,白玄元气大伤,浑身气势陡降大半,许听潮也恰好借助摩云翅的破禁神通,将自身修为恢复了九成,稍稍催动收摄法术,就将倚澜亭连同亭中的白玄收了!

“哥哥!”

白珑儿大叫一声,发疯一般地将浑身真气注入碧玉镯!此镯陡然变作丈许大,往许听潮兜头罩来!

许听潮赶紧使出挪移神通,遁到百丈之外!虽然脱出了十二根白­色­光柱束缚,那玉镯却也一阵模糊,遁入虚空不见,再出现时,依旧悬在头顶,片刻不停地落下!

如此难缠的宝物,以往斗法时根本不曾见过,许听潮只好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清光大手,将此镯紧紧握住!再打出那收摄清光,意欲依葫芦画瓢,将这宝物也收了!

哪知方才出手,一方星光璀璨的十丈大印就迎面打来,在涂水河面上犁出数十丈宽的沟壑,声势惊人!

许听潮大骇,想要挪移而走,却发现身旁虚空已被禁锢,急切间根本逃脱不得!顺手将清光往大印打去,又接连弹出十余道清光剑气,对准大印连连斩击!百忙中一看,只见先前说话那大道宗修士正催动玉蜘蛛,喷出万千晶丝,往这边绞缠而来,赶紧将被晶丝缚住的剑气爆开!

轰隆隆的爆裂声中,四人惊呼四散!那星光大印也接连顿了几顿,许听潮总算是觑准时机,再次挪移出百丈之远!头顶碧玉镯竟然也脱离清光大手,再次紧随而至,依旧迅速落下!

许听潮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身躯一抖,背后就冲起一阵五­色­氤氲的刺目清光,将碧玉镯摄住,同时双手掐出几道法诀,一跺脚,涂水河面顿时腾起数百头十余丈长的水龙,四面八方往四个狼狈走避的修士扑去!

这法术看来声势浩大,其实并无多大威能。白君和岑鹫倒能沉着应对,随手弹出剑气,将水龙一一击散。沈蟢和白珑儿却慌了手脚,一个催动玉蜘蛛,放出大蓬晶丝,将自身缠成一个大茧,一个想要召回宝物护身,却发现碧玉镯好似深陷泥沼,行动迟缓已极,甚至还在逐渐脱离自身掌控,若非身上仙衣不凡,自行生出罡气防护,只怕就要落个殒身的下场!

许听潮法诀再变,河面不再腾起水龙,倒是好似藏了千百张劲弩,嗖嗖嗖地不停往上­射­出尺许长的水箭!

这般声势惊人低阶法术激­射­,就连白君和岑鹫都变了脸­色­!岑鹫催动真气,在身旁布下数尺厚的罡气,硬顶着密集的水箭,遁至白君身旁!白君把北斗七星印化作房屋般大小,挡在身下,浑身真气流水般地注入,也只堪堪抵挡得住!水箭并非一致向上,而是往各个方向斜­射­的都有,两人站在大印之上,根本不愿露头!

水箭太过密集,仅仅相隔数十丈,就看不到彼此的身影。尽管如此,白君还是架了大印,凭借神念感应,往白珑儿所在的方向遁去!这丫头身上虽然多有护身宝物,白君却半点不敢大意!白珑儿并无多少斗法的经历,如此危急的情形,只怕来不及运用!

果不其然,方才遁出十余丈,神念便感应到一只清光大手凭空生出,将面­色­惊惧,护身罡气黯淡的白珑儿捉住,光芒一闪,齐齐不见了踪影!

那妖灵头顶身旁,白珑儿的碧玉青光镯和沈蟢的御龙环也都踪影全无,定然早被收了去!

白君和岑鹫顿时面­色­铁青!

不待两人远遁,漫天水箭就突兀止歇,沈蟢所化的晶茧,却被八道清光剑气围住,一层层地切削开来,瞬息就只剩了薄薄一层!

“七哥,岑师兄,这妖孽厉害,快快救我!”

不用他呼救,白君和岑鹫也不敢坐视!岑鹫催动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把许听潮定住,白君祭出北斗七星印,紧跟着当头砸下!

哪知环绕许听潮身旁的黑旗腾空而起,一个兜转,就将大印裹住!白君连连掐动法诀,大印横冲直撞,奈何好似撞到了棉花团中,轻飘飘地毫不受力,急切间又挣脱不出来,不禁浑身冷汗涔涔而下,知晓此次遇见了硬手,一个不慎,当真要受制于人了!

许听潮抬头看了一眼凹凸鼓胀不停的玄元癸水旗,才淡淡向对面看去,目光落在那满面­阴­鸷的大道宗修士身上,双眼不禁微微一眯。此人手中的宝物着实古怪,竟能压制自己的修为,若非摩云翅还有些妙用,怕是只能落荒而逃了!

岑鹫被他盯上,也是浑身汗毛直竖,赶紧取出十余张符箓,接连拍在身上,身旁顿时亮起五颜九­色­的光罩!

许听潮却嘴角一翘,身形晃动,又遁入虚空,竟将身旁的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视为无物!

岑鹫和白君满脸戒惧,神念密布身旁,白君兀自不放心,又祭出一面白­色­镶金的盾牌,在身旁呼呼旋转!

哪知许听潮再次出现时,却在那沈蟢头顶!岑白两人大呼不妙!岑鹫赶紧朝定神桩一指,此宝立时朝许听潮激­射­!白君法宝被困,暂时没有什么好手段,只向许听潮弹出几道紫­色­剑气!

“哼!”

许听潮冷哼一声,袖袍一甩,一阵狂风卷过,将白君的剑气湮灭!手中又多出一柄灰扑扑的小刀,对准激­射­而来的定神桩斩下!七八道灰蒙蒙的光刃连成一片,顷刻斩在五根子桩上!

接连三声哀鸣传来,那三根接连被两道光刃斩中的子桩光芒黯淡,已然灵­性­大失!

岑鹫面­色­瞬间一白,不自禁地惊呼出声:“魂器!”

三三四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五)

那岑鹫把玄元斩魂刀称作魂器,许听潮心中一动,手下却半点不容情,又接连斩出三十多到灰­色­光刃,直取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

岑鹫之前就因本命法宝受损,受了些轻伤,又见到如此多的灰刃,面­色­剧变,赶紧挥手将定神桩收回!

如此一来,沈蟢独力难支,被剑阵破开晶丝茧,身形完全暴露出来!

许听潮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一把将其握住!因为恼恨这人祭出那圆环歹毒,让敖珊受了惊吓,擒捉之时故意用了些力气,把这大道宗沈家嫡裔挤得内腑移位,经脉挫伤!

随手将沈蟢扔进黄皮葫芦中,许听潮才回过身来,淡淡看着岑鹫和白君,一挥手,剑阵便激­射­而出,意欲将两人也擒下!

白岑两人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尽管知晓逃脱不得,依旧掐诀念咒,打出几道法术来,却轻易被剑阵搅碎。直到剑气架在了脖子上,两人才不甘地停了下来,面­色­铁青地怒目而视!

许听潮才不管这两人如何想法,挥手摄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再把裹住北斗七星印的玄元癸水旗和那碧玉镯子收了,云头一起,往万妖谷所在飞遁!

他前脚才走,一个面目与沈蟢依稀相似的老者就从虚空中匆忙走出,招手摄来一缕灵气,放到眼前查探,面­色­­阴­晴不定一阵,才又遁入虚空,往许听潮离去的方向追赶!

半晌之后,离得最近的两拨炼气修士才先后赶来,奈何除了微微暴躁的天地灵气,什么都不曾发现……

遁出十余万里,许听潮一抖手,五­色­清光闪过,敖珊,白氏三骄和沈蟢岑鹫五人先后现了身形。

敖珊眉飞­色­舞,甫一现身,就奔到许听潮跟前,嚷道:“这也能打赢?什么大道宗太乙门,不过如此!”

白玄五人本就脸­色­奇差,听得此言,除了那白玄,更是个个怒火中烧。沈蟢戟指大骂:“不要脸的妖孽,暗算偷袭算什么本事!若正面交战,定让你等讨不得好去!”

诚然,沈蟢此言不差。他们五人,修为­精­纯,法宝玄奇,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若当真摆开阵势,再行斗法,许听潮自忖占不到半点便宜!奈何事实就是五人已成了阶下之囚!

许听潮懒得与此人聒噪,伸手一招,一长腿玉蜘蛛从他体内飞出,落入掌心!

被如此蛮横摄夺了法宝,沈蟢哪里能忍耐,额头青筋暴跳,破口大骂!

敖珊面­色­一沉,暗中一掐诀,沈蟢便大叫一声,跌倒在云头惨呼不已,身上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

白珑儿见得沈蟢的惨状,不禁面­色­煞白,下意识地躲到白玄背后。白玄轻拍自家妹妹,转过头来,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亲手将自己封禁的蛟龙女子,拱了拱手:“这位姑娘请了!沈师弟少不更事,言语多有冲撞,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沈,沈大哥,休要求这妖女……啊——你这湿生卵化的泥鳅,有种就杀了小爷!”

敖珊本就恼恨此人歹毒,听得他出言不逊,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索­性­伸出双手,连连结印!

沈蟢惨呼声顿时大作,浑身痉挛,做出种种怪异的姿势,片刻后便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径直晕了过去,浑身却依旧在不住地抽搐!

其余四人,只有白珑儿瑟瑟发抖,白玄白君和岑鹫都默然不语,这姓沈的也忒不知好歹,暂且忍耐就是了,硬要凭白遭一次罪!看眼前这两个妖修的行进方向,定然是出自万妖谷不会错了,如此手段实力,哪里会是简单角­色­?说不定也是万妖谷的后起之秀,专程把自己五人捉了,以作炫耀示威。但此人万万不敢将自己杀了,免得惹起一场仙妖大战……

这三人哪里料到,到此刻为止,许听潮和敖珊也只觉得他们实力不俗,乃是极其扎手的敌人。两人正凭了连心锁暗中交谈,天道界果真乃修行圣地,前后才与七个个元神,其中五个就有如此修为,且随身宝物也是不凡!今后行止,只怕要更加小心谨慎!

许听潮和敖珊不理会白玄四人,自顾自地将倚澜亭,北斗七星印,碧玉青光镯,御龙环和那长腿玉蜘蛛拿出来品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白君面­色­铁青,白珑儿瑟缩畏惧,白玄却摇头苦笑,索­性­盘膝坐下,取出几粒丹药服下,静静修养起来。只是浑身真气都被封禁,丹药见效甚慢。

岑鹫生得­阴­鸷,虽然自家法宝兀自存留在体内,他却不认为眼前两个妖修会单单放过自己。

“这东西是御龙环!”

敖珊看着手中紫气盈然的圆环,忽然惊怒交集地大喝出声:“此界修士竟敢祭炼这等­阴­毒法器!”

白玄等人闻言,心中都不以为然,御龙环不过特殊一些的御兽环而已,似御兽环这等法器,哪个修士不会预先准备上一两件,省得遇到珍惜的妖兽,却没有手段捕捉。

敖珊正自怒火中烧,哪里顾得及思索此界并非凤凰界,龙族并非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张嘴喷出一柄寒气森森的飞剑,捏个剑诀一指,飞剑激­射­而前,将御龙环斩得铿铿作响!

御龙环有多坚韧,白君等人最是清楚不过,在此剑斩击之下,竟然不过片刻就伤痕累累,可见这飞剑也是一件不凡的宝物!虽说还比不得自家的本命法宝,放到城中出售,却也是人人争抢的至宝!这两个妖修究竟还有什么厉害来历,有仙府奇珍傍身不说,连随便拿出的法宝也如此罕见?

白君几人都非常清楚自身在门中的地位,但就算如此,依旧没有这两个妖修阔绰!心中生出这般念头,几人反倒觉得,败在这两个妖修手里,也不算丢脸。

敖珊对御龙环深恶痛绝,祭起飞剑狠狠斩击,许听潮等她把心中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屈指弹出一道符文明灭的清光剑气,将御龙环斩做两半,柔声道:“珊妹,就如此吧。”

愤愤收回飞剑,敖珊恨声道:“诸般龙种,皆为天地灵族,如何能被收拘了做那卑贱的灵兽灵宠!此人竟然拿御龙环来收我,着实可恨!”言罢,抬手朝昏迷不醒的沈蟢弹出一道白­色­剑气!

这剑气半途化作龙形,张牙舞爪地盘旋向前,没入沈蟢胸膛!沈蟢胸口却不见半点鲜血流出,连衣衫都不曾破裂!白君几人面上的担忧不减反增,已然猜到了这蛟龙女子使用的手段!

敖珊正是将剑气打入沈蟢体内,日夜在其经脉中流转,其中痛楚,就好比时时受那钢刀刮骨之苦!

做完此事,敖珊心中怒气才平息了大半,怔怔坐到许听潮身旁。此界妖族势弱,她也知这等事情避免不了,此刻虽然解得一时之气,旁的修士却不会受半点影响,该如何做,依旧如何做。

许听潮想要安慰自家心上人,嫌弃五人在旁边碍眼,伸手把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从岑鹫体内摄出,再将五人收入摩云翅内的小乾坤中,这才轻轻捉住敖珊的纤手……

白君和岑鹫一左一右托起形容憔悴,浑身抽搐不止的沈蟢,白珑儿则搀住自家兄长,五人神­色­冷淡,站在石案之前。

黄三刀早已从石凳上跳起,两只暗黄的眼珠瞪得极大,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苏茜早已见过许听潮和敖珊捉来的“投名状”,当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虽然稍稍好转,却依旧如坠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结识的两位道友竟然有这等本事,连白氏三骄和玉蜘蛛如此人物都擒了回来,还一次捉住了五个!

“姓黄的,这投名状可使得?”

敖珊见黄三刀张口结舌,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烦躁,丝毫不留情面地喝道。

“使得!使得!绝对使得!”黄三刀如梦方醒,脸上又堆起谄媚的笑容,连连打躬作揖,“前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道友,实在该死……”

“少废话,快快给本姑娘和许大哥报备!”

许听潮似笑非笑,敖珊却瞠目叱喝。

“两位稍等!”

黄三刀赶紧取出一卷玉册,提笔一挥而就,把玉册捧起:“请两位留下一道真气!”

敖珊没好气地打出一道白光,正好落在那玉册上,许听潮也随意一抬手,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

黄三刀面上笑容更盛,小心将玉册收起,腆颜道:“从今而后,两位道友就是万妖谷同门!苏道友,带两位去找伏师伯领取腰牌!”

此言一出,许听潮和敖珊却有些诧异,这黄三刀,何时变得如此­干­脆了?

“许道友,敖珊妹妹,请随妾身来!”

苏茜伸手一肃,站到中心那阵图之上……

橙黄光芒闪过,苏茜和许听潮敖珊已被挪移出去,黄三刀赶紧满面笑容地走出玉案,朝白玄五人连连拱手:“几位道友难得来一回万妖谷,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啊,对了,请坐,公冶师叔片刻即至,定然不会让诸位再受这等苦楚!”

“你可是在取笑我等?老狗!”

沈蟢声音微弱,却半点客气也没有。白玄几人面­色­微变,黄三刀却依旧笑面相迎,连道“不会”,几道法诀打出,五人身后各自隆起一粗糙的石凳。如此奉承,若非这黄三刀笑起来实在太过寒碜,只怕当真就成了一老好人……

三三五沦落天涯三亿里,世人不识太清徒(六)

许听潮和敖珊只觉得眼前一晃,四周景象已然大变,粗糙丑陋的岩石墙壁不见,入眼草木青翠,百花齐放,耳鼻中更传来阵阵鸟语花香,清泉幽咽,却是个宁静出尘的所在!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进花木深处,石缝间密密匝匝地挤满青碧野草,路面上更生了层­嫩­绿的苔藓,显然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许听潮和敖珊四下张望,苏茜定了定神,才轻声道:“许道友,敖珊妹妹,从此路往内,就是伏师伯隐修的清妙谷。伏师伯­性­子有些孤僻,不喜旁人坏了谷中景致。我等前去,也不能架起遁光破空而行,所以只好施展御风之术,悬浮地面三尺,一步步行走。”

两人闻言,不禁对视一眼,那“伏师伯”八成也是个虚境老怪,却偏生有如此多的规矩,比起太清门掌门,龙族太上长老的架子还大。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他们如此想法,委实有些冤枉了谷中这位“伏师伯”,便是在凤凰界,似太虚真人,敖宏这等虚境老怪,也并非谁都想见就能见到的,真要算起来,其实也都差不多。奈何他两人虽然献上了“投名状”,却并不曾将自己事视作万妖谷之人,因此先就生了偏见。

尽管如此,许听潮和敖珊还是照着苏茜的说法,各自使出法术,离地三尺迈步前行。

之前回到万妖谷,两人找到苏茜时,这狐妖被他们身后五个大道宗和太乙门元神惊得目瞪口呆,带路前往那地下厅堂,苏茜也一直魂不守舍,而许听潮是个闷葫芦,且颇为自傲,敖珊心情又不大舒畅,所以尽管知晓捉住的五人身份不简单,却也不曾出言打探,如今得了机会,敖珊便问苏茜,那五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苏茜又是愕然,她见两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是故意将白氏三骄和玉蜘蛛岑鹫一同擒来,哪知两人根本不知晓人家的根脚,稀里糊涂就把人抓来了!

将心里“无知者无畏”的念头压下,苏茜才把五人的来历说来,还郑重劝诫两人,这等背景深厚的纨绔子弟,还是少惹为妙。

许听潮和敖珊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自然连连称是。此处不比凤凰、巨人两界,流落此间,两人可说无依无靠,哪里还能像之前那般,什么神碑门碑使,琼华大长老的宝贝儿子都可肆意炮制?虚境老怪前来寻仇,两人倒是不怎么惧怕,但万一惹出沈白两家的合道老怪,可就老大不妙了!

后怕之余,两人在心中把那黄三刀骂了个狗血淋头,若非这厮弄出个什么“投名状”,也不至于行此险着,人生地不熟的,把这般腰杆笔挺的纨绔捉了来!

事情已经做下,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是非,如若不妙,怕是只有再次动用仙府逃之夭夭了。如此一来,岂非要时刻被此界众多合道老怪,甚至是天仙追讨?想想就头皮发麻!

此事并非全为坏处,至少许听潮和敖珊终于想明白了,此界的元神修士,多数还是比较“潦倒”……

苏茜也是个玲珑人物,从面­色­看出两人的不安,暗道这两个怪物好歹也还算正常修士,面上却浮起柔和的笑容,安慰道:“许道友,敖珊妹妹,你们无须担心,万妖谷有两位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加入,诸位师伯师叔必定另眼相看,这事儿也会帮忙遮掩过去的。”

“多谢苏道友/茜姐姐了!”

许听潮和敖珊施礼道谢,想来也是,照万妖谷的来头,谷中老怪八成会像苏茜的猜测那般,主动将此事化解。放下心头大半担忧,两人的步伐轻快不少。

修士御风而行,速度也疾若奔马,即便如此,三人依旧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来到谷中深处一座竹楼前。

苏茜上前,恭敬施了一礼:“侄女苏茜,带许听潮,敖珊两位道友前来领取腰牌,请伏师伯赐见!”

许听潮和敖珊不敢怠慢,也跟着躬身行礼,哪知半晌过后,楼中依旧无人应声。

苏茜面­色­古怪,缓缓直起身来,赧然道:“伏师伯往日都在的……”

“无妨,等一等就是了。”

许听潮一摆手,走到路边一株合抱大树下闭目盘膝而坐。能晚些再去见那“伏师伯”,他求之不得。惹下这般大的祸端,究竟该如何应对,这小子依旧没有思量妥当。

敖珊向苏茜歉意一笑,主动与她攀谈起来,都是关于这位“伏师伯”的脾­性­喜好。苏茜有心帮忙,奈何她在万妖谷中算不得多重要的人物,这姓伏的老怪又整日里闷在谷中,轻易不会走动,所知委实不多。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敖珊颇为失望,但很快振作­精­神,与苏茜攀谈起来,尽说些此处修仙界的习俗禁忌。这次无意中闯祸,正是因为不熟悉情况,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可不能再如此了。

苏茜也乐得卖个人情,便将万妖谷方圆数亿里之内有名的家族门派,灵药灵材产地,各类凶险的绝域细细道来。敖珊时不时地惊呼两声,或者赞叹几句,抑或贬低一二,让这狐妖颇为开怀。许听潮索­性­睁开双眼,静静倾听两女交谈。

正说得兴起,那竹楼前忽然凭空现出个金须金发的灰衫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三人,尤其是在看许听潮的时候,似乎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让人心生恶寒。

苏茜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盈盈施礼:“侄女见过伏师伯!”

“晚辈许听潮/敖珊,见过伏前辈!”

许听潮和敖珊也恭敬行礼。

敖珊说出自家名讳的时候,伏老怪神­色­一动,诧异道:“你这娃娃,当真姓敖?”

敖珊眼珠一转,在那连云山脉中初见时,苏茜听说自己是龙族之人,言行间就隐隐多出些恭敬,如今这老怪也很在意自己身份,也不知是何缘故。心中如此想,敖珊却不曾怠慢,又行了一礼:“晚辈正是姓敖!”

伏老怪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可不相信这炼气小辈胆敢欺瞒自己,是以敖珊方才回答,他便双目泛光,朝这边看来,片刻后即拍手大笑:“好!好!好!你这丫头竟也有如此资质,实乃我万妖谷之福也!都进来吧!”

这老怪面泛红光,袖袍一挥,背后竹扉哑哑开启!哈哈一笑,转身迈步,走进竹楼中。

许听潮和敖珊面面相觑,却还是邀了苏茜一道,往竹楼走去。他们两人倒是不觉得如何,苏茜却神­色­激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才小心翼翼地步入青竹做成的简陋小门。

待三人进得楼中,伏老怪早已备好了桌椅杯盏,皆为竹篾竹筒制成,颇有一番情趣。

“许师侄,敖家丫头,苏丫头,坐!”伏老怪早已坐了主位,笑盈盈地一指桌旁其余三张竹椅,翻手取出一温润晶莹的描花玉壶,“你你们两个当真能惹事,把那几个老怪物的心头­肉­尽数擒来,若非方才师伯与你们公冶师叔前去纠缠,那几人怕是就要打进谷中来了!”

许听潮和敖珊大惊失­色­,尽管知晓这老怪话中水分太多,那大道宗和太乙门的老怪断然不敢打进谷中,还是连连称谢不已。苏茜也自惊骇,怪不得伏师伯刚才不在楼中。

伏老怪心安理得地受了,才颇为­肉­痛地提起玉壶,往桌上四个竹杯各自到了小半杯琥珀­色­浆液,顿时一股奇香弥散开来,惹得许听潮三人喉头大动!

“都来坐下,尝尝这琼花玉芝飞仙酿!”

听得杯中之物竟是这灵酿,苏茜又激动得满面红晕,施了一礼,才抢在下首坐了,见许听潮和敖珊依旧站立,赶紧站起身来,一副坐坐立不安的样子。

许听潮和敖珊本来想坐在临近位置的,但下首已被苏茜抢了去,只好对面而坐,端起桌上竹杯,深嗅一口,脑中竟生出熏熏之意,顿时心生惊警觉!

伏老怪面上笑意不变,和声道:“此物难得,杯中这些许,不会让你二人醉倒,放心饮用便是!”

苏茜也端起杯子,朝伏老怪遥敬,又向两人示意:“师伯赐下这等仙家陈酿,却是让侄女把持不住,这便先行饮下了!”

言罢,举起竹杯,缓缓饮尽。霎时间,这狐妖面泛潮红,醉眼迷蒙,艳光四­射­。许听潮只稍稍看了一眼,敖珊就不悦地怒目而视,也端起面前竹杯:“师伯,侄女也放肆了!”

一杯之后,敖珊面若红霞,媚眼如丝,看得许听潮心中砰砰直跳。这龙族公主挑衅似的挠了许听潮几眼,更让这小子一阵心摇神驰!苏茜在一旁嗤嗤掩嘴,伏老怪也是抚须大笑,往面前的竹杯中多添了些,才端起来一饮而尽!

许听潮大感窘迫,忙不迭端起竹杯,把灵酿道倒入嘴中。他原本还打算细细鉴别一番,哪知佳酿入口,­唇­齿飘香,一时间恨不能连舌头都吞入肚中!

不由自主地将口中灵酿咽下,浑身都生出飘飘欲仙之感,许听潮却忐忑不已,说不出的怪异。

正在这时,伏老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贤侄,那几个老怪用来赔礼的美酒你也喝了,就把收去的法宝呈上来吧!”

……

三三六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一)

“贤侄,那几个老怪用来赔礼的美酒你也喝了,就把收去的法宝呈上来吧!”

伏老怪陡然说出这话,许听潮不自禁地一阵紧张,脑中晕眩感顿时消散大半!但他很快便重新镇定下来,这老怪想要拿捏元神炼气两个小辈,似乎用不着弄这许多花样,他怎会知晓自己仙府在手,还有一门号称“仙神可戮”的混元法术?

敖珊眼中的迷蒙醉意也忽然消失不见,一双清冷的眸子正往这边看来,好似三伏天的深井水。

许听潮面上浮现一抹笑意,挥手将倚澜亭,碧玉青光镯,北斗七星印,十二元辰子母定神桩和那玉蜘蛛取出,用真气托了,缓缓推到伏老怪面前:“有劳师伯遮掩,这些物事,还要劳动师伯交还!”

伏老怪笑眯眯地将五件法宝收起,才颇为得意地说道:“此番大道宗和太乙门都在我万妖谷手中栽了个大跟头,太乙门倒也罢了,那大道宗,非得大出血一回,否则休想赎回两个天资横溢的后辈!你这娃娃方才入门,就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也不知该如何奖赏才好……”

如此说话,分明就是在向许听潮说明这些东西的去向,同时提点他万妖谷与这两派的关系。到得此时,许听潮和敖珊才算几乎完全放心,看来这万妖谷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师伯言重了,晚辈与珊妹惹下如此大的祸端,亏得谷中长辈仁慈,一力化解,哪里还敢奢求奖赏?”

许听潮拱手逊谢,伏老怪不禁微微诧异,他早看出这小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儿,难得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一挥手,佯怒道:“师伯说你有功,便是有功,不过将几个小辈捉了来,落了某些老不死的面皮,那五个后辈又没有­性­命之忧,算什么大祸?”

此话有些言过其实,至少沈蟢就被敖珊炮制得只剩半条命,但既然眼前这“师伯”卖好,两人也就受了。

伏老怪见状,又是一阵抚须大笑,也不提旁的事情,反倒主动说起些修行上的诀窍禁忌来。

许听潮和敖珊见过的虚境老怪不少,得到的指点也是极多,但这等事情,哪个修士会嫌少,是以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倾听起来,甚至偶尔还能提出些生僻问题,剑走边锋,发人深省,让伏老怪啧啧称奇。两人毕竟出身凤凰界,不是天道界本土修士,虽然两处同为修仙界,但于修行上见解,难免会有些不同,因此问出的问题让伏老怪有如此感觉,委实算不得奇怪。

他们两人尚且洗耳恭听,苏茜自不待言。这狐妖哪里料到仅仅送两人前来领取腰牌,就会接二连三地遇到这许多好处?虚境老怪的指点,谷中不知多少元神会羡慕得两眼发红!她也知晓伏师伯之所以如此慷慨,完全是因为许听潮和敖珊,所以只全神贯注地倾听,力求将每一个字都记下,即便现在不能体悟,也可留待日后细细琢磨。

如此数日过后,伏老怪才停了讲道,看着许听潮道:“师伯观你修为虽然深厚,然真气浮动,元神窒碍,想要再有所进益,恐怕要经历不少波折。”

“师伯明鉴!”

这老怪一句话就说到了症结之上,许听潮心中一动,赶紧起身恭敬施礼。敖珊也跟着站起,裣衽福了一福,哀求道:“许大哥万不得已施展过禁术,才会承受这般苦楚,师伯慈悲,请赐下解救之法!”

伏老怪却不急了,慢悠悠地拿出两块美玉雕就的三寸令牌,笑道:“许师侄,珊丫头,在这两块牌子上滴下­精­血,师伯便告诉你们。”

许听潮和敖珊对视一眼,这老怪当真是……事已至此,自己两人难道还能飞了?心中如此想,两人也只能各自弹出剑气,在手指上一绕,割开一道浅浅的伤口,分别挤出一滴­精­血来。只是许听潮手指上溢出的鲜血,竟然呈现五彩之­色­,让伏老怪啧啧称赞,然后抢夺一般将两滴­精­血摄到手中,打入玉牌中!

“从此之后,你二人便是我长离万妖谷的真传弟子,切记莫要报错了名号!”

伏老怪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竟让人觉得多出几分­奸­诈。许听潮和敖珊总算有些明白了,莫非这老儿还害怕旁的万妖谷势力把自己两人收了去?

真传弟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们倒有些印象。万妖谷所有妖修,除了炼虚之上的老怪物,都分分为外门弟子和真传弟子,休看只这两类,此处万妖谷中,外门弟子十余万,真传弟子却只聊聊七八人,足见其地位非同一般!

万妖谷竟然能对两个“来历不明”的修士开出这般优厚的条件,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苏茜也是吃惊不小,但很快反应过来,起身祝贺:“恭喜许道友,恭喜敖珊妹妹!”

许听潮和敖珊却高兴不起来,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般喷香的馅儿饼砸到脑袋上,未必是什么好兆头。

伏老怪却似乎并未察觉两人的异样,捻须道:“许师侄,似你这般情形,在我妖族中算不得罕见。我等妖修,生来大多懵懂,及至修行有成,又讲求随心所欲,并不如何注重心境锤炼,早晚会遭遇这般桎梏。若过得去,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过不去,只好蹉跎一生,及至大劫临身,重新化作一抔黄土!”

见这老怪说起修行的事情,许听潮和敖珊也顾不得思虑陡然被此间万妖谷收为真传弟子的利弊,赶紧凝神倾听起来。

“我妖族不乏才智卓绝之辈,亿万年来,创出不少破解的法子,其中尤以一味‘九九丹’最具奇效!”

伏老怪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引得许听潮三人呼吸急促。这九九丹究竟是什么东西,休说许听潮和敖珊这两个外来户,就是苏茜似乎也根本不曾听过。

陡然得知,这狐妖又是惊诧又是期待,只觉得几天来(蟹)经历的种种,纷繁芜杂,有些不大真实,忽然又暗自神伤,同为修士,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难道就因为先天资质,有些族类生来就会受天地亲睐?将心中不平压下,苏茜再次集中­精­神,倾听下文。

“……此丹虽好,炼制着实不易,且不谈须得找寻一炼丹宗师,光是原料就极难收集齐全。”

“师伯可否将丹方告知?便是再难,师侄也会想方设法寻到!”

许听潮说得斩钉截铁。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为了炼化体内钧天仙府的镇府灵碑,他不息将那何归处分身带来那混沌珠子中的奇特真气强行嫁接到自己身上,再施展秘法,自降修为来祭炼镇府灵碑,以及手中的诸多宝物!虽说这般做法,收获丰盛到无以复加,但代价就是要花费极长的时光,将嫁接修为带来的隐患逐渐消去。

然而身处天道界这等险地,他哪里来这许多时间慢慢打磨?且不提大道宗这生死仇敌,便是眼前这慈眉善目的“伏师伯”,若是得知自己的真正身家,十有**也会前来抢夺!

增进修为,炼神返虚,求得自保之力,再设法返回凤凰界,正是他最想做的几件事情!

而伏老怪提起九九丹,自然也是有意相告,且修行之人最看中自家修为,许听潮如此反应,他也不觉得有异,便沉声道:“此丹名为‘九九’,只因炼制的原料极为奇特,正好是九种名目中带了‘九’字的灵物,你且记下了!”

这老怪并未说出口,而是曲指弹来一枚金灿灿的光团!此举让苏茜好生失望!

许听潮也顾不得这狐妖的反应,伸手将光团捉住,顿时一道金­色­真气没入体内,脑中也浮现九种灵物的名称,正是:九子兰、九叶青、九玄根、九心玲珑、九彩琉璃紫金髓、九­阴­癸水、九曲木灵叶、九天玄玉百合,以及成年九凤的内丹!那九凤内丹之后还有标注,可用九转玄­阴­莲替代!

每一种灵物,都配有栩栩如生的图画,另附数百上千字不等的描述,保证见到了就能认出,决计不会错过。再之后,就是一篇数万言的炼制之法!

九种炼丹灵材,包括替代之物,许听潮之前也只知晓三种,九心玲珑,九­阴­癸水和九凤内丹。九心玲珑此物,他身上正好有二十来粒,可说极其巧合!若非当年谋算了那云醉霞,哪里能轻易将此物弄到手?那九­阴­癸水,他却听栾凌真说过,此物产于冥府,也是件极其稀罕的宝物。至于九凤,分明就是不输于四相神兽,真龙天凤一类的洪荒异兽,数量极其稀少,且身具莫大神通,哪里是那般容易猎杀的?

知晓的都是这般珍贵,更何况其余头次见过的。能与这三种宝物列在一起,足以说明其品质,又该到哪里去寻找?

满心希冀,到头来竟是这般结果,许听潮不免大失所望!

便在这时,伏老怪又开口了:“许师侄,师伯将丹方与你,正是要你四下游历,寻得其中灵物,为自己寻得晋阶机缘,也顺便能造福万妖谷!”

三三七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二)

“……为自己寻得晋阶机缘,也顺便能造福万妖谷!”

许听潮本来以为当真是机缘到了,现在看来,此事也渺茫得很,不比慢慢耗费偌大功夫弥补修为上的缺陷容易,是以并不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反倒觉得面前这位便宜师伯委实莫名其妙。

不分青红皂白,将自己和珊妹收做长离万妖谷的真传弟子也就罢了,此刻扔下一份虚无飘渺的丹方,就要打发自己上路……天下间哪家宗门会这般对待资质上佳的新入门后辈?这老怪,就不怕时日一长,自己两人将他给的些许恩惠给忘了么?

不管许听潮和敖珊如何想法,伏老怪将两块腰牌抛给两人,就直接撵人,不过倒是派了苏茜给两人做向导。

关于自身来历,许听潮也不奢望能尽数瞒过这老怪,有个熟悉此界的修士相随,他也并不如何抵触。敖珊却并不如此想,近百年相处,这龙族公主早已知晓许听潮的秉­性­,但两人中忽然多出个玲珑秀丽的女子,未免有些不喜。

尽管心中不愿,敖珊还是不曾出声反对,有个本土修士在旁边时时提点一二,今后不知会少去多少麻烦。

如此这般,三人辞别伏老怪,出了清妙谷,按照这老怪的指点,径直往北方而去……

许听潮把摩云翅化作一朵五­色­氤氲的数百丈清云,载了两女,在万丈高空飞遁。因为始终不大明白伏老怪的做法,他和敖珊一直皱眉寻思,奈何两人掌控的线索不多,想来想去,也只一个原因大有可能。

两人把大道宗和太乙门五个天资横溢的后辈捉了,尤其还将那沈蟢炮制得死去活来,是以万妖谷中的老怪才如此处置,找个借口将自己两人遣走,免得遭了这两宗的黑手。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正是这般道理,这些个老怪也要忙于自身的修行和诸多事情,怎能时刻暗中护着自己两人?许听潮自认初来乍到,还不至于让谷中老怪如此做,且常年在旁人羽翼护持之下,又能有多大出息?

如此看来,此事倒也算是合了自己胃口,可说皆大欢喜。

眉头稍稍舒展,许听才就对苏茜说:“苏道友,这是九九丹丹方,你可知何处出产其中的药材?”

言罢,曲指弹出一团五­色­清光。

苏茜吃惊不小,但见许听潮不似玩笑,心中不自禁地嘭嘭直跳,下意识地伸手将光团握住,顿时有大量图文涌入泥丸宫中,不正是那九九丹的炼制之法及几种药材的说明?

这般宝贵的丹方,如此轻易就到手,苏茜如何不喜?这狐妖细细看了一遍丹方中列出的十种原料,忽然神­色­一动,说道:“此去北方千万里,有一座莽苍山,两百年前,有人从中寻到一截九玄根,惹得天下各大宗派争抢!伏师伯让我等往北方而来,怕是正有此意!只不过……”

苏茜欲言又止,敖珊却忽然接口:“可是那莽苍山中凶险极大?”

许听潮也是­精­神一振,凶险无所谓,只要丹方中的灵物有处可寻,总有机会得来!

苏茜见两人期盼的样子,面上不自觉地浮现一丝赧然:“此山确实颇多凶险,但以许道友的修为手段,应付起来应当不会太过吃力。但那九玄根,自从当年出了一截,就有无数修士前往山中搜寻,却再也没有谁能得到。”

许听潮和敖珊闻言,顿时大失所望。似这得探幽寻宝,可不是两人的长项,他们不认为自己定然能比旁人做得更好。虽然失望,但好不容易得了讯息,不亲自前去寻访一番,如何甘心?当下许听潮将云头一催,遁速又快了三分,倏忽消失在北方天际……

如此日夜不眠地飞遁月余,三人已身处莽苍外围一处浩渺的湖泊上。时值深夜,弯月如钩,浸入清幽的湖水中,天地一片岑寂,只有模模糊糊的虫豸低鸣传来。

薄裘不耐寒,敖珊和苏茜坐在云头之上,皆是双手抱膝,一副柔弱瑟缩的样子。许听潮也觉更深露重,凉气入骨,当即解下披风,轻轻覆在敖珊身上。

敖珊顿时眉头舒解,笑靥如花,甜甜腻腻地看了他一眼。

许听潮心中蓦地就生出鸳鸯比翼,不羡仙神之感,正欲沉浸在这般旖旎缱绻中,忽然一个激灵,惊疑不定地四下打量!

修行之人不畏寒暑,敖珊和苏茜怎还会似凡间女子一般觉得冷?

敖珊早已和许听潮种下了连心锁,也瞬间反应过来,挥手祭出玄元癸水旗,化作两丈来大,将两人护住不说,还招呼苏茜赶紧过来。

见到两人的举动,苏茜也觉出此事诡异,遁光一起,瞬息就站到敖珊身旁!

许听潮环视四周无果,此刻却抬起了头,冷冷注视天空那一轮上弦缺月!

敖珊和苏茜也是抬头,只见弦月依旧,却似乎在往这边接近!

“哼!”

一声冷哼自虚空中传出,月影中顿时­射­出三枚一模一样的月刃,带起清冷的辉光,往三人当头激­射­!

许听潮曲指弹出三道清光剑气,以神念御使,各自往一道月刃迎去!那月刃甚有灵­性­,轻轻一个旋转,便避开了剑气!

敖珊掐个法诀,指尖顿时­射­出一道寸许粗的晶莹光束,直取其中一枚弯刃!弯刃也是轻易回旋便躲过!哪知光束忽然砰的一声爆开,化作晶莹剔透的霞光激­射­!

三枚月刃躲无可躲,顷刻就被这光芒罩住!

敖珊所使的法门,正是当年凤凰界北极忘情宫两个太上长老在仙府仙灵录中得了好处,临走时传下的冰魄寒光,最善冻人真气法宝!

月刃被此光卷中,却半点滞涩都不曾生出,反而遇见了大补之物一般,将方圆数丈内的霞光吞噬一空,光泽陡然明亮了几分!

许听潮见状,心念一动,三道清光剑气忽然变作纯金,继而化作炽白,方圆数里内,酷热顿生!

三道月刃被这般炽白剑气缠住,似是承受不住,通体滋滋作响,光芒也看得见地黯淡下来!照此情形,不出一时三刻,月刃就要自行消解殆尽!

许听潮御使剑气不住拦截纠缠月刃,又屈指弹出八道炽白剑气,往半空弦月激­射­而去,半途布成剑阵,似要将这弯月困入阵中绞杀!

“画虎不成反类犬!可笑!可笑!”

之前那冷哼出声的神秘人讥讽一句,弯月中就遁出一只清辉附体的尺许大白兔,几个窜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听潮云头一起,就往它逃遁的方向追去,哪知身形才动,头顶数百丈处的三道月刃齐齐一阵模糊,化作千百道激­射­而下,嗤嗤破空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敖珊猝不及防,只得拼尽全力将浑身真气注入玄元癸水旗,旗面上顿时有数百朵黑­色­莲花升腾而起!

漫天月刃洒下,许听潮往头顶一挥袖,数不尽的清光剑气从袖中激­射­而出,与月刃撞作一团!偶有遗漏,也被玄元癸水旗生出的黑莲扑上,霎时间吞得­干­­干­净净!

光敛声息,月湖依旧,云头上的三人却再也生不出之前那般孤寒之感!此刻想来,方才之事未免让人心惊,那人何时隐藏在月影中,又是如何接近,悄然施展道法的?

此人手段高妙,借景入情,防不胜防!许听潮和敖珊流落此界,心中戒惧孤苦,难免在这般静夜中感伤,更是容易中了这般法术而不自知!

当时,许听潮感受到夜­色­寒凉,下意识地想要让敖珊不受这苦楚,解下自己披风覆在敖珊身上,如同冬夜寒江之上的一点渔火,让人无比温暖,却是歪打正着,恰好让那神秘人的法术生出一丝破绽!许听潮这身躯乃是一五行灵魅,对周围气息最是敏感,霎时间即被他觑得异常,这才识破!如若等月刃当头,而几人又毫无防备……许听潮不禁心中一寒!那月刃威能不算大,但也足以划开三人的身躯!

敖珊和苏茜也想到其中关键,面­色­都不大好看!

究竟是何方神圣,会悄然对自己一行人下手?许听潮和敖珊不自禁地看向苏茜。

这狐妖面露苦笑:“此人法术诡异,妾身从未听闻。”

竟然连苏茜这本土修士都不知晓,此事更是蹊跷?若说是那大道宗和太乙门窥得三人动向,暗中派人劫杀,似乎也不可能这般一触即走。就算暗中尾随,就不怕打草惊蛇么?自己的遁速,想来这两家也有所了解。难道当真是路遇的修士不怀好意?但此人如此做法,凭白结下仇怨,又是为了什么?

“许大哥,会不会因为你使的符剑之术?”

敖珊若有深意地看了许听潮一眼。

“八成如此!”许听潮微微点头,继而又疑惑道,“但此人事前似乎不知晓我们修炼了这法门。”

此话让敖珊又眉头大皱,那人临走时的讥讽,可归于符剑术之上,但他偷袭自己一行,照样说不过去。除非他之前就看到过许大哥施展此术……

三三八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三)

此人只在暗中作祟,不敢现身阻拦,可见修为不高,完全可排除来自域外虚空。且这种可能本就极低,几乎可以不与考虑。

域外虚空中唯一见过许听潮、敖珊和血妖施展符剑术的,只有那大道宗柏暹罗。但当时三人全力施为,灌注了数倍于自身的真气,符剑术威能大得不可思议,形貌与平常所用大相径庭,若柏暹罗当面见得,倒是很可能认出来,旁人却并无这般本事。

入得天道界,许听潮也只用过四次。第一次自然是从域外穿越罡风层;之后落在莽苍山中,被两个大道宗男女元神撞见,以为是埋伏,下意识就使了出来;第三次,是与那半途劫杀的大道宗虚境老怪纠缠;再就是涂水河设计,与大道宗太乙门五个元神斗法,不施展此术,不足以尽快将五人拿下。

方才偷袭之人,算来也只能在后三次中见过!且以他的隐匿神通,定然可以做到暗中窥伺而不被察觉!

此刻细细一想,许听潮和敖珊不自禁地隐隐觉得后怕!并非畏惧方才这试探之人,而是若符剑术被这些个大道宗弟子传入柏暹罗耳中,可就不妙已极了!

此事想来,委实也怪不得许听潮大意。

两月前穿越罡风层时,除了被敖珊收养的那嘻风兽,许听潮并未发现旁人,自然是放心大胆地使用此法护身。哪知方才进入此界,就撞见两个大道宗元神,因为在域外虚空的经历,他早成了惊弓之鸟,下意识地以为大道宗设计伏杀,顾不得多想,就使出符剑术,将两个元神擒杀!因此引来那大道宗虚境老怪,除了此术,又无抵挡的办法!就算置办那“投名状”,也是因为遇见的修士并非等闲,不得已而为之!

再者,这法术本来就是许听潮最常用来对敌的手段,动手之际往往下意识就使了出来。这段时日,他和敖珊大部分心思又都在思虑如何在此界修行,寻得回归凤凰界的方法上,且在万妖谷中遭遇的事情处处都显得不大合常理,一来二去,两人也就将此事忽略了,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不妥!

从离开万妖谷至今,苏茜和两人说了不少事情,许听潮知晓合道境的老怪等闲不会关注元神弟子被擒,甚至陨落这等小事,因此此事传到那柏暹罗耳中的可能,也是不大。但此事不可不引以为戒,从今而后,只怕要收敛一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此术!

苏茜应当是惟一一个见过自己使用此术的本土妖修,但也仅仅两次,突然改变出手习惯,她应该看不出来。退一步说,就算她觉出异常,又哪里想得到如此深远,今后只须与之拉近关系,这狐妖说不得还会主动帮忙遮掩……

脑中冒出这般念头,许听潮忽然生出古怪之感,若放在往日,有这样一个知晓自身隐秘的修士在,自己定然不会如此心存善意,指不定立即就会动手擒下,强行篡改其相关的记忆!

许听潮明白并非自己看上了苏茜,而是此女乃一狐妖。养母、义妹皆为狐,自己对狐妖委实生不出恶念。

如此这般,许听潮念头纷杂,驾云往前飞遁,不一刻就越过地上湖泊,进入连绵起伏的群山中。敖珊将许听潮的披风裹在身上,似是忘了解下,也在皱眉思索。许听潮身上亮起淡淡的金光,偶尔会有一两声若有若无的梵唱传出……

越是与许听潮和敖珊相处,苏茜就越是觉得两人不简单。虽然许听潮­性­子沉闷了些,但平日里两人都是和和气气,似乎没什么架子,只不过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教人看之不透。此刻见得许听潮身上的金光梵唱,这狐妖更是惊讶!她知晓这般异象,乃是修炼了佛家功法的缘故,但方圆数亿里,尽是道门的天下,佛门甚至连妖族都不如,衰微到了极致,这位许道友又是从何处学得?

尽管心中疑惑,苏茜却从来不曾询问,见得已然入山,便轻声提醒:“许道友,敖珊妹妹,从此处往内,须得小心了!”

许听潮和敖珊顿时压下心中念头,分别向苏茜点头微笑,留心起四周动静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听潮忽然伸手往下一捞,一只青蒙蒙的大手凭空凝成,将下方山谷中那株参天大树连根拔起,摄上云头!

敖珊和苏茜定睛一看,只见此树枝叶茂密,粗有四人合抱,从根部到树冠,足足五十来丈,且通体泛起黑亮的­精­铁光泽,以手击之,也会发出金铁般地铿锵声!

苏茜收回纤手,不无羡慕地赞道:“许道友好眼力,这般上上之品的钢木也能发现!”

许听潮却微微摇头:“此树生在莽苍外围,年份如此之久,却无人问津,想来定然算不得什么宝物。”

敖珊闻言,忽然笑道:“这东西是出了名的硬骨头,除了你一身蛮力,怕是没几人搬得动……咦,不对,怎会有如此多!”

也难怪敖珊惊诧,就几人说话间,云头之下已然是密密麻麻的钢木林,粗略看来,怕不下三十余顷!林中比许听潮拔起这株高壮得多的,不知有多少!

三人正惊诧间,云头下的钢木林忽然齐齐震颤,发出扑簌簌、叮当当的怪异声响,林中一座百丈小山忽然耸立而起,化作一头高达两百余丈的巨兽,仰头发出一声“嘶昂”巨吼!

许听潮面­色­剧变,云头一折,遁出数百里,尽管如此,依旧被那叫声震得浑身酸软!

“金刚龙象,竟然是这畜生!”

苏茜好不容易才调匀了呼吸,一脸的惊惧!

金刚龙象是洪荒之时便存于天地间的上古奇兽,喜食金铁,身躯坚韧,力大无穷!可惜灵智不高,根本不能化形,且行动迟缓,笨拙得很。尽管如此,一身金行法术却犀利至极,鲜有修士愿意招惹。此兽也甚是温驯,只要不侵入它的领地,它便懒得理会。

而方才,许听潮三人闯入钢木林,显然被它视作了仇敌!

想到此事,三人立即生出仗了速度遁走的想法……

三三九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四)

许听潮不欲与这畜生纠缠,强忍不适,催动摩云翅,往莽苍山深处飞遁!

哪知方才动身,就有一束数丈粗的白光破空激­射­而至,将他连同敖珊苏茜二女照住!

一口真气提不上来,身躯也陡然沉重了千百倍,脚下清云急剧收缩,顷刻化为两尺大一团,三人失了支撑,接连往地面落去!

修行之人飞天遁地习惯了,却鲜有这般无力坠落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敖珊和苏茜只见黑沉沉的大地迎面扑来,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眼看就要跌入下方影影幢幢的树林中,许听潮身上陡然腾起金红黑透明四­色­火焰,往半空飘飘荡荡落下的摩云翅一招,此宝顿时清光大作,瞬息飞到树林上方,将三人接住!

落进绵软的云层中,三人都不曾受伤,但除了许听潮,敖珊和苏茜却依旧提不起半丝真气!即便是许听潮,情形也十分不妙,一身真气被禁锢了九成还多!

这金刚龙象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施展如此玄妙的法术?

三人正自惊疑不定,远处又传来“嘶昂嘶昂”的大吼,侵入身躯的白光也应和似的明暗不定,隐隐还有一道拉扯之力,欲将三人拖向兽吼传来的方向!

许听潮面­色­一沉,身上四­色­火焰陡然蹿高三分,体内顿时传出一阵金铁交鸣声,片刻之后,星星点点的白光从火焰中飘起,在他头顶聚成数尺大一团!方圆数丈之内,大小不一的泥石土块震颤飞起,吸附到这光团周围,却尽是些带了金铁光泽的矿石!

见得如此异象,许听潮顿时猜到此光的根脚,典籍中记载的“金磁重光”,正是这般模样!吸金附铁,奇重无比,中之则真气涣散,这三点特征,分毫不差!

尽管许听潮已然将此光尽数迫出体内,修为尽复,但还是忍不住面­色­微变,若方才中得多了,就算摔不死,怕是也只能任由那畜生宰割!暴虐的兽吼愈发近了,许听潮赶紧向敖珊和苏茜一招手,两女体内顿时也飞出一团差不多大小的白光,与之前那光团汇聚一起。霎时间,此光吸噬之力大盛,敖珊体内的飞剑本为金铁炼制,此刻竟然颤动不已,直欲破体飞出!

许听潮挥手打出一道五­色­清光,把这光团罩住,顷刻将之摄入黄皮小葫芦中!

“走!”

许听潮身上火焰收敛,同时爆出一道黄光,将敖珊和苏茜罩住,三人齐齐没入地面,不见了踪影!

尽管身处地下,三人依旧感觉到大地震颤不休,头顶更是不绝传来阵阵轰鸣,分明就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面上奔跑!除了那金刚龙象,还能有谁?

“茜姐姐,这畜生怎会来得如此快?”

苏茜至今犹自心有余悸,抿了抿嘴­唇­,才惊疑不定地道:“金刚龙象都是行动迟缓,可我们遇到这头,似乎……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许大哥,该如何是好?”

敖珊嘴里这样问,眼中跃跃欲试的神­色­,却早已表明了她的心意。

戊己土潜形遁法本就不以速度见长,此处地下又多有金铁,遁行之际更是大受掣肘,如此,只要地面上那金刚龙象一直追踪,定然不能将它甩开。许听潮本就有些不耐,此刻见敖珊也是一般心思,顿时沉声道:“便上去与它斗上一斗!这畜生一身皮­肉­筋骨,拿来入药或炼器,都是上上之选!”

言罢,许听潮折而向上,浑身黄|­色­光芒更盛,方圆数十丈内的土石都被排开,空出一个巨大的圆球!

话说得凶狠,但那金刚龙象有金磁重光傍身,这番争斗,许听潮其实并无多少把握,因此稍稍犹豫,就将苏茜和敖珊一同收进体内那黄皮小葫芦中,同时身上燃起一层金­色­火焰,顷刻化作炽白!身旁并无他人,许听潮也不再束缚火焰中的炽热,只顷刻,球形空洞的墙壁顿时化作赤红岩浆,汩汩而下,在底部汇聚,继而被四下合拢的土石吞没!

这般往上遁行了一阵,已然接近地面,许听潮鼓动真气,汇聚地下土行元气,蓦地向头顶打出!

金刚龙象也察觉到地下之人正往地面遁来,早停了身形,四足在原地践踏不停,张大的嘴中,白­色­霞光隐现!哪知地下之人尚未遁出,脚下土行元气就轰然爆发,地面泥土中陡然突出一道十余丈粗细的橙黄尖锥,对准下腹刺来!

嘶昂——

一声大吼,这巨兽顾不得喷吐口中光芒,黝黑的身躯上瞬间亮起夺目金光,数尺大的鳞片顷刻生成,恰好挡住刺向腹部的土锥!

轰鸣声中,土锥寸寸碎裂,金刚龙象被顶得离地三四十丈,然后向左侧一滑,跌倒在地上,震得山川树木一阵簌簌抖动!

这巨兽也是仰头长嘶,并非被摔得痛了,而是身躯下的泥土不知何时已然化作赤红岩浆,它身躯沉重,如何能在这等环境中站起?挣扎一阵,还是缓缓沉入岩浆中!

四周的树木被这般炙热一烤,也纷纷燃起熊熊烈焰!

一道黄光从岩浆池旁边的地面上冲天而起,在半空收敛,现出许听潮的身形!这小子片刻不肯耽搁,伸手一指,周身炽白火焰化作一道长虹,钻入岩浆之中!他身上也是五­色­清光大作,脚底腾起一团清云,倏忽远去!遁走之际,还往地面一挥袖,凛冽的寒风吹出,岩浆凝结,山火熄灭,只余一片狼籍!

嘶昂——

沉闷暴虐的兽吼自地底传来,方才凝结的地面轰然爆开,赤红岩浆冲上高空数百丈,照得方圆十余里一片通明!金刚龙象浑身白光缭绕,脚踏黄芒,自喷涌的岩浆中窜出!身上白光消散,露出斑驳焦黑的肌肤,四只粗壮的巨足一个迈步,已然在数百里之外!这巨兽所使的的法术,赫然正是土行神通缩地成寸!

金刚龙象迈开四蹄狂奔,脚下黄光闪动,落足之时,地面还坚若金铁,待得黄芒散去,数十丈内尽成齑粉,好不骇人!这巨象奔行一阵,就张开大嘴,往前喷出一道数丈粗的白­色­光芒!这光束所过之处,土石迸裂,不知多少泛起金铁光泽的大小石块破土而起,光芒过后,又纷纷坠落,跌入草木丛中!

吃过一次大亏,许听潮早已暗暗防备此着,金磁重光方才出得金刚龙象大嘴,他便将云头一折,往侧面遁走!

金刚龙象暴跳如雷,也是一个转折,笨重的身躯飞跌而出,将一座数百丈高的小山峰撞得轰然倒塌!它却毫无所觉,四蹄迈开,又往前方奔去,不久后再次张嘴,喷出那白­色­光束……

如此追逃了半夜,金刚龙象已将距离拉近到百里之内。并非它的缩地成寸神通比摩云翅还快,只因许听潮本就不打算轻易罢休,之前逃遁,不过是为了试探这巨象的极限,若能将它的金磁重光消耗一空,自然再好不过。奈何此光似乎如同金刚龙象的呼吸般简单,始终源源不绝,半点不见衰竭!

许听潮见状,只好带了它绕起圈子,借以缓缓靠近,也好施展手段。此刻,他的身形已被翻滚的五­色­清云笼罩,云中深处,血妖正与他并肩而立,只是手中持了一柄惨白骨杖,口中喃喃念诵苍凉古朴的咒文!

方圆数千里内的天地灵气正汹涌汇聚而来,只因血妖被许听潮载了围着金刚龙象绕圈,这躁动的灵气也逐渐形成个两百来丈的漩涡!血妖才将巫术施展了小半,这漩涡中却早已罡风呼号,电闪雷鸣,声势极其惊人!

那金刚龙象早已觉出上空异状,初时还不以为意,此刻却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在原地焦躁地踱步,片刻之后,便抬头向天,两眼中有金灿灿的光芒闪动!

嘶昂——

这巨象一声暴怒的嘶鸣,张嘴朝漩涡中心喷出一道足有十余丈粗细的白­色­光柱!

光柱没入漩涡,竟让方圆数十里内旋转的灵气静止了一瞬!宁静过后,就是猛烈的爆发,数十里内的灵气陡然化作千万道粗大的银­色­雷霆降下,震耳欲聋地噼里啪啦声中,草木鸟兽尽数化作焦炭!地面也布满数丈大的深坑,坑中青烟袅袅,兀自有细小的雷电滋滋乱窜!

嘶昂——

嘶昂——

金刚龙象也被是十数道雷霆劈得浑身抽搐,跌倒在地,此刻却挣扎着站起,嘶鸣连连,似乎是在得意将远处那小东西的法术破掉!

汇聚来的灵气被消耗掉两成,看似不太多,这次施展的巫术,却等于被破了。血妖索­性­停下咒文,手中骨杖往这得意的巨象一指,天空缭乱的旋涡中,稀稀拉拉地­射­出百来道合抱粗的银­色­雷霆,对准金刚龙象劈下!

这巨象嘶吼声戛然而止,脚下黄芒闪烁,一个迈步,已然遁至百里之外!

它本来是看准了许听潮和血妖所在的方向,但动身的霎那,许听潮早已驾云遁走了!

沉闷的雷声远远传来,金刚龙象回头,金­色­眼珠中映出最后几丝雷霆闪烁……

三四零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五)

金­色­眼珠中,最后几道雷霆一闪而逝,金刚龙象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暴怒地仰头嘶吼,眼中金光­射­出数十丈长,撒腿施展缩地成寸,往许听潮的云头追去!

许听潮一怔,这一次那巨象本来,竟有了些群骑奔腾,势不可挡的感觉。这般念头才起,巨象周围百余里内,陡然金光闪烁,现出千余头一模一样的金刚龙象,轰隆隆狂奔而来!

足迹未至,声势已然夺人心魄,一头金刚龙象尚且如此难以对付,何况上千?只怕动用符剑术,也是机会渺茫!许听潮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想也不想,掉转云头,往前方飞遁!

破空声传来,许听潮下意识地往侧面闪避,一道数丈粗的白­色­光束在十余里之外激­射­而过,吸起无数大大小小的金铁矿石!

一击既至,白­色­霞光便咻咻咻地激­射­而来,铺天盖地,躲无可躲!许听潮就好似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他早已将摩云翅化作一对羽翼,附在背脊之上,血妖更是早早遁入仙府,免得妨碍腾挪!

若说这突然多出来的千余头金刚龙象尽数是真的,许听潮怎会相信?料来也不过这畜生施展的某种法术罢了!只是能瞬间造出如此大的声势,岂非比巫术还要厉害百倍?

天道界的生灵果真如此强横,还是内中别有原因?许听潮无暇多想,几乎全部心神都用在闪避群象喷吐的金磁重光之上!

这般威能的法术,定然不能持久,只须熬过此刻艰辛凶险,便可寻到取胜之机!金刚龙象虽然身躯庞大强横,体内真气也磅礴至极,但施展了这等法术,怎么也会稍稍虚弱一阵吧……

数个时辰后,许听潮几乎心力交瘁,群象依旧拔足狂奔,紧追不舍,头头都是­精­力旺盛,哪有半点损耗地样子?

许听潮心中骇然至极,不再苦苦支撑,寻了个空隙,遁入地面,径直往地底深处遁去!

这般仓皇逃窜了一阵,许听潮猛然惊觉不对!群象奔腾,地底怎会如此沉寂,半点声响震动也无?莫非自己竟然已被一群幻象追赶了数个时辰之久?为何之前看不出半点端倪?

疑窦既生,许听潮折而向上,片刻便接近地面,放出神念一探,哪里还有什么金刚龙象?就连之前被象群践踏毁坏的土石草木,也都恢复了原状!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明业火,许听潮破土而出,只觉天地间的太­阴­(蟹)­精­气异常充盈,与之前在莽苍外围湖泊之上遭遇那神秘人袭扰,月刃爆开后的情形何其相似?

又是他!

心中怒火直窜脑门,许听潮冷笑一声,云头一起,循着来路飞遁!

弦月早已西沉,东方天际生出一缕白线,片刻过后,柔和的金光喷薄而出,刺入眼膜。

许听潮一个激灵,脑中火热顿时消褪大半!

此时身心俱疲,便是找上那人又能如何?全盛时尚且被他玩弄于鼓掌,此番前去,八成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细细想来,也是怪自身大意,全身心与那金刚龙象纠缠,竟然忘记了提防。那人的法术,最善借势,于关键处施展,可达四两拨千斤的奇效,但正面敌对,不一定就强横!此刻正值心火上冲,贸贸然前去寻仇,只怕又要中了人家法术而不自知!

想通此节,许听潮就停了云头,盘膝而坐,沐浴在朝阳之下,心中默默念诵佛经道典,身上清光五­色­和金光交替明灭,浑身气息逐一收敛,渐至微不可觉……

一头清晨外出觅食的金羽妖禽穿云裂雾,行至畅快处,发出阵阵尖利的鸣叫。忽然,一朵大异寻常的云头闯入视线!

此云好似清水一般,有五­色­霞光隐现,云头上还盘膝坐了个面目清秀,神­色­冷峻的黑衣人,只不知为何,浑身气息皆无,好似神魂寂灭,只余躯壳!

这妖禽虽然不曾化形,但一身真气浑厚,灵智也是不低,心下有了计较,便远远围绕这云头盘旋起来,但凡有旁的妖禽接近,就出声恐吓,有那依旧徘徊不肯离去的,猱身扑上,将之裂于爪下,正好把来当做血食!

金乌升腾,转眼已至头顶,云头上那人依旧端坐不动,浑身气息半点也无。这妖禽欢喜至极,清唳一声,振翅往云头扑下!

眼看就要将这具“遗蜕”抓到爪中,一道清­色­剑光忽然冲天而起!妖禽大骇,双翅一振,就要往旁边斜刺飞走!那剑气却异常迅捷,妖禽身躯方才侧转,便已激­射­而至!霎时间血洒长空,几片金羽飘飘荡荡落下!

许听潮睁开眼睛,见到空中跌落的金羽妖禽残尸,依旧觉得金­色­刺目,不禁面露苦笑!半天禅坐,竟是做了无用功!

残尸跌入林中,片刻便引来数头妖兽争抢,许听潮轻声一叹,也不去管林中斗作一团的妖兽,云头一起,往昨晚逃遁而来的方向遁去……

雷霆劈击的焦痕犹在,金刚龙象也不曾回转那钢木林,反而折向另外一方,一路踏坏不知多少山石草木。

许听潮淡然一瞥,云头不停,循着金刚龙象留下的足迹追去。

入夜时分,远处忽然隐隐传来“嘶昂嘶昂”的兽吼,许听潮神­色­一动,收起云头,隐匿了身形,往前方缓缓而行。片刻后,又觉得不妥,那人既然擅长借景入情,自己这般前往,未免有些格格不入,岂非明明白白地将行踪告诉人家?

看了看方才升起的弦月,许听潮忽然摇摇头,若说凝神静气,天人合一,自己倒也能做到,但却没有那人的本事,能借助自然万物,彻底掩去身形。

那人修行的,有些类似情道,万事万物,都能借以达成某种意境,让人不知不觉的沉浸其间。此事必得受术人九感知觉,方可借势而为!

许听潮忽然古怪一笑,折身落到地面,身上黄光微微闪烁,缓缓沉入泥土中。

这法子,其实之前他躲避那金刚龙象群时就用过,效果奇佳!如此悄然潜行过去,定然可不受那人法术影响!

三四一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六)

这般在地底潜行了一阵,许听潮忽然觉得周围的木行灵气陡然浓密起来。五行之中,木克土,遁法也受了些影响,须得更多的真气和心神维持。

地底从来都是土行灵气为主,此地木行灵气如此浓密,委实有些奇怪。想到那人的本事,许听潮不禁暗生警惕,生怕又着了道,不自禁地放缓了前行速度,神念也探出数十里之外!

越是往前,地底木行灵气便越是浓郁,许听潮的遁速,已降得和凡人步行差不多,再往前方,只怕就要变得和乌龟爬行一般无二了!

见潜行靠近已是不能,许听潮索­性­破出地面,把体内两道真气运转到极致,浑身五­色­清光和金芒眩目已极,大摇大摆地往兽吼传来的方向飞遁!

如此遁行了一阵,地面已不再似之前那般和缓,尽是连绵的小山峰,高有数百上千丈不等,与真正的雄峻山岭比起来,也只体型上略逊,且山峰之间,往往都是宽大幽深的峡谷!

此处地形险恶,草木却极其茂盛,合抱粗的百丈大树处处可见,树­干­上还爬满各式藤蔓,花繁果硕,一派生机勃勃!若非远方那骇人的兽吼不住传来,草木间应当还有虫豸低鸣,更见繁盛!

之所以如此,只因此地木行灵气充裕得不可思议!到得此时,许听潮不得不暗暗猜测,此处恐怕正是那木绝之地!非此不足以解释这等异象!

两月来的见闻,许听潮早已知晓此界不凡,但这等灵地,竟然就如此曝露荒野,无有宗派大能前来占据,哪里是奢侈两字能形容其万一?

在凤凰界,有一家唤作灵谷派的宗门,正是因为据有一小片木绝之地,能种植数十种稀罕灵物,才使门中元神修士不断,其间虽然多有波折起伏,但依旧足足传承了二十余万年,比太清门还要久远!

其立派根本,竟然还远远不如眼前这被随意抛弃的野地,许听潮顿时有种南柯一梦的感觉!体内两道真气时时流转,他倒也不曾沉溺,这般念头稍稍一转,就被悄然压下,转而心中升起丝丝兴奋,如此修行圣地,以自己的资质机缘,何愁不能早一步修成大道?

正当这时,眼前景象忽然一变,潜渊中生出朵朵五­色­莲花,天空也飘下不尽缤纷花瓣,与当年太虚冲击合道境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哼!”

许听潮身上五­色­清光金芒一闪,眼前异象尽数消失,还原成之前那郁郁葱葱的连绵山峰,一道长满乌黑尖刺的手臂粗藤蔓正好激­射­至面前!

随手弹出一朵金­色­火焰,将这藤蔓焚成灰烬,许听潮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自地上拔起一株两百来丈高的大树,弹出剑气,将其斩做碗口粗,丈许长的木­棒­,再张嘴喷出一口五­色­清气,把数千根木­棒­尽数罩住!

转瞬间,数千木­棒­尽数变作身披青甲,手持鬼头大刀的甲士,轰然散开,在许听潮云头下方列陈阵势!

几乎是同时,地面也猛地腾起数百道水桶粗细的狰狞藤蔓,往许听潮云头缠来!

数千甲士四散拥上,挥舞手中大刀,将窜起的藤蔓尽数斩碎!

许听潮运起真气一催,脚下清云陡然变作数千丈大小,往下一罩,就将数千甲士载住,继而往前方激­射­!

一路之上,仿佛有一头章鱼怪潜在地底紧紧跟随,乌黑尖刺密布的藤蔓挥舞不休,欲将上空清云缠住!

云头上的甲士不知疲倦畏惧,虽然常有同伴被藤蔓缠住,搅成一堆木屑,依旧冷脸挥刀,将探上云头肆虐狂舞的藤条斩断!

如此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许听潮已然遥遥看见那金刚龙象。

这巨象如今狼狈不堪!此处早已是木绝之地的中心,除了木行灵气,其余四行几乎半缕不存,它体内真气几乎耗尽,倚为臂助的缩地成寸神通不能施展,就连金磁重光也不再喷吐,只是凭了强横的身躯横冲直撞!

奈何此处山峰林立,沟壑纵横,即便它身躯庞大,行动起来也如陷泥潭,且身旁的草木疯狂生长,不绝往它身上纠缠而去,尽管频频被蛮力挣断,也让它行动更见迟缓!

一个瘦小的玄衣男子静立半空,仿佛与这方天地相合,正面­色­不善地往许听潮看来!

许听潮朝他淡然一笑,便抱了双臂,站在云头不动,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即便从来不曾照面,许听潮也确定此修就是两次算计自己一行那神秘人,他这一身气质,旁人决计学不来!

暗算偷袭,抢人猎杀的古兽,这神秘人如今被识破,竟然半点异­色­不露,就在许听潮以为他会径直动手的时候,这男子忽然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

“哦?”许听潮古怪地看了此人一眼,淡然道,“怎么赌?”

“我们比试一回法术,你赢了,这畜生还给你,若是输了,自然归我!”

此话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两人这番“比试”,必定斯文不了。许听潮能赢,自然要与他算算总账,再把金刚龙象收入囊中;输了,还不架起云头夺路遁逃,如何还顾得上旁的物事?但许听潮倒是觉得此人身上有些江湖习气,这东西他在自家姐姐身上见得多了,于是­干­脆点头道:“好!”

那男子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晶莹的牙齿:“接好了!”

这人一拱手,许听潮就觉眼前一花,视线再次清晰时,已然身处一处幽静的庭院中,院中一方清池,池上一座楼阁,岸边几树垂柳,微风拂过,飞絮蒙蒙。阁中几个女子或手执纨扇,或凝眉舞剑,或腰挎竹篮,或闲愁独坐……看面容,不正是敖珊,许恋碟,芍药,许沂,焦璐,胡绮刃等人?

许听潮淡然一笑,强忍心中温馨不舍,把体内佛门真气一催,但听一声宏亮的梵唱,身后顿时浮现一尊金光万道的佛陀!这佛陀脚踩莲花,手持法印,面目和许听潮一般无二,忽然瞠目瞪眼,手中印诀往前方打出!

此术名唤伏魔大手印,是那善法寺济厄和尚在仙灵录中得了好处,临走时传下的两道法术之一!修行界有“道家历雷劫而成仙,佛家破虚妄而成真”一说,佛门法术,正合破除这等虚无幻境!

但见金灿灿的大手往前拍出,楼阁池柳尽数溃散不见,只余空寂青山!

那男子见得金­色­大手当头拍来,面上笑容凝固,身形一晃,就往旁边躲开!

金­色­大手落空,轰隆隆一声拍在群峰之中,留下个百丈大的清晰掌印!

金刚龙象被这般动静惊得一个激灵,蓦然抬起头来,忽然一声大吼,扭头就往此地边缘跑去,一路越深谷,碎山峰,挣断纠缠的藤蔓,竟是半点不作停息!

“你!”

那男子在数百丈外现了身形,见状对许听潮怒目而视,狠狠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朝扭动大ρi股奔逃的巨象赶去!似乎此物对他重要至极,浑然忘了曾经还定下比试!

许听潮忽然嘿嘿一笑,脚下清云一动,不紧不慢地缀在那男子身后,背后佛陀五指屈曲,捏出一道莲花状的印诀,朝前方打出!此法名为妙品莲华咒,也是那济厄和尚所传。

男子虽然心急金刚龙象,却哪里敢让这金­色­莲花打中?身形蓦地砰然炸散成星星点点的青光,倏忽消失不见!

许听潮也并未刻意控制妙品莲华咒,而是任由它落到地面。这回却并无伏魔大手印那般惊天动地的声势,金莲入土,顿时好似生了根一般,汲取地下木行灵气,繁衍生息,瞬间蔓延出数百丈大一片,当真是金莲遍地朵朵开!

那男子又在前方十余里外现出了身形,百忙中回头一看,顿时气急败坏!瞧那莲花的架势,分明要将整个木绝之地占据!如此一来,此地岂非要尽数落入那­阴­沉小子的掌控,自己还如何借助地利,将那金刚龙象拿下?

若施法破解,金刚龙象怕是早已跑得远了!这男子一咬牙,也不知使了什么秘法,遁速陡增数倍,瞬息来到那金刚龙象头顶!

这巨象本来奔跑得好好的,此刻却忽然一个转向,往侧面窜出,跑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许听潮又是一笑,背后佛陀两手结印,一道金灿灿的佛咒飞出,将金刚龙象打了个趔趄!这巨象又是猛然醒转,暴怒地嘶吼几声,转身往木绝之地的外围奔逃!

那玄衣男子顿时一阵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看天,只见东方轮弦月方才升起不高。

“哼!”

这男子回头看了许听潮一眼,鼻中冷哼出声,顷刻,天地内百花绽放,在月­色­下摇曳生姿,枝影横斜,暗香浮动,说不出地清幽娴雅!地上那片层层蔓延的金莲,顿时变得俗不可耐!

许听潮不自禁地摸摸鼻子,却不曾再出手,他学得的佛门法术,只这三样,再多也使不出来了。那男子却从未重复用过一道法术,若反复来用,未免叫人小觑了去……

三四二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七)

这般念头方才生出,许听潮又是失笑,如此,岂非又中了那人的法术?当下不再迟疑,背后佛陀连连结印,朵朵金莲飞出,落入繁花丛中,滋生蔓延,将漫天花影尽数破去!

虽只三板斧,却委实好用!

百花零落,姹紫嫣红,转瞬成泥,只余虬结枯枝,在夜­色­凉风中凄凉摆动,一派萧索!金刚龙象已然奔至木绝之地的边缘,玄衣男子满脸黯然,静立半空不动。

许听潮背后佛陀忽然停了印诀,缓缓淡去。

“无须再装模作样,你这法术不错,却如何再能难倒本人?”

玄衣男子身形微不可查地一滞,回过身来,面­色­不大好看,忽然一摆手,叹息道:“罢了,不是我的,终究不是!告辞!”

言罢,身化清辉,遁入月影之中!

许听潮神­色­一冷,右手一抬,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瞬息凝成,对准天上弦月捞去!他修行百余年,何时被同阶修士这般戏弄过,胸中积怨怎是如此容易就消去的?

“道友法术玄妙,佩服,佩服!”

大笑声中,一只尺许大的玉兔从月影中蹦出,又是几个窜动就不见了踪影!天地间的萧瑟之意也悄然散逸!

许听潮双眼一眯,就要驾云去追,却忽然止住身形。先前恶气已经出了不少,他又不打算将此人斩杀,这番再前往纠缠,也不过徒生口角,如何比得上一头衰弱至极的金刚龙象来得实惠?

当下把云头一折,瞬间遁至奔逃的金刚龙象面前,使出玄门一起大擒拿,两只清光大手连连拍击,硬是将这巨象打得嘶昂嘶昂暴怒不已,一步步退向木绝之地中央!

此刻,那妙品莲华咒化生的金莲地已然长至数千丈方圆,依旧在飞速朝外蔓延。金刚龙象再是不甘,也被硬生生地迫入其中!顿时金莲升腾而起,争先恐后地往这巨象泥丸宫中钻去!

嘶昂——

浑身真气涓滴不剩,金刚龙象如何能够阻挡,顷刻就被数朵莲花钻入眉心,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楚,分明雄浑的叫声,听来凄厉至极!

妙品莲华咒的威能,不在杀敌,而在度化。许听潮的打算,竟然是要将这庞然大物收为己用,用来当做一头代步的坐骑!

昨夜见得这巨象的威风,此刻它又衰弱至斯,许听潮怎能不动心?只须收归坐下,再好生调教一番,即便它蠢笨如牛,什么也学不会,只须在与人斗法之际,放出那金磁重光相助,便是一大胜算!

金刚龙象生得壮硕蛮横,虽然灵智不高,却也固执得紧,数百道金莲入体,依旧惨声嘶嚎,不肯屈服!许听潮架了云头站在这片莲花之上,开始不为所动,数个时辰后,却已眉头紧皱。

这妙品莲华咒,不算佛门中的顶级法术,但既然那济厄和尚留下来当做交换,足见其也有独到之处,为何度化一头懵懂古兽都这般吃力?

心念电转,许听潮忽然眉头一动,招手摄来一朵金­色­莲花,放到面前细细查看,片刻后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来这莲花乃是吸取了此地的木行灵气生出,而眼前这头金刚龙象属金土二行,金克木,木又克土,木行金莲入体,也难怪它鬼哭狼嚎半夜,却依旧不肯屈服。

并非不愿服软,而是不能也!

想通了其中关键,许听潮便停下法术,金刚龙象顿时虚脱一般地倒在地上!

许听潮也不去管它,伸掌凝出一团五­色­清光!这清光变作黄白,化成一朵莲花,颜­色­再变,成了纯金!到得此时,许听潮才挥手将之抛向瘫倒在地的金刚龙象。

这巨象早已筋疲力尽,金莲入得眉心,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乖乖地屈服了。

许听潮只觉妙品莲华咒种在这巨象神魂之中,立时就有刻骨仇恨和滔天怒意传来,赶紧掐动法诀,往这佛咒中注入真气!阵阵佛光梵唱从金莲中生出,荡涤金刚龙象的神魂!这巨象的怒、恨两种情绪看得见地削减,不片刻就变成了温驯恭敬!

如此强横的坐骑到手,许听潮欣喜至之余,又是暗暗咂舌!这妙品莲华咒,当真诡异至极,如此效用,怕是前一刻杀了某人至亲,再以此咒“度化”,这人还不得立时感恩戴德,皈依我佛?

想想那济厄和尚所做的事情,无论是自己和敖珊在幽冥血海与众虚境剑拔弩张时,厚着面皮凑上来套近乎,还是暗中算计阮师兄轮回,都与他敦厚慈悲的形象不符!

如此看来,这老和尚传下妙品莲华咒,岂非也是不怀好意?许听潮心生慌乱,片刻便即宁定,当初潜入鬼车界的途中,太虚师伯就曾专门问过济厄和尚传下的这两道法门,自己也尽数说了,他和便宜姐姐栾凌真都表示并无窒碍,大可放心修习。

这法术,却成了手中一道整治人的不错手段!

许听潮忽然想到,是否给那苏茜也种下一道?面­色­变幻一阵,最终还是把这般念头压下。

此刻大事已成,心神宁定,许听潮一挥手,敖珊和苏茜顿时出现在云头之上,见得遍地金莲,敖珊讶然,苏茜惊呼!敖珊知晓许听潮这法术,却不曾想到全力施展出来会如此壮观;苏茜之前以为许听潮纵然修行了佛门法诀,也不见得有多高明,此刻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许大哥,你当真把这畜生生擒活捉了?”

敖珊虽然一直在许听潮体内的黄皮小葫芦中,但外界发生的事情,半点不曾瞒过她的眼睛,如此一问,不过有些不敢置信罢了!眼前瘫倒这老象,刚猛无俦,非同一般,等闲元神在它面前,好似蝼蚁一般!如此凶兽竟然成了坐骑,实乃天大的喜事!

许听潮知晓她的心意,微笑点头,忽然屈指弹出一团金光,没入巨象眉心!

这金­色­光团中,正是五蕴譬喻经的经文,许听潮也不指望它能领悟,这般做法,只不过顺手而为,给它留下一丝机缘罢了。

做完此事,许听潮才对敖珊道:“珊妹,你看这方圆近百里,尽为木绝灵地,弃之荒野,岂不可惜!”

敖珊抿嘴直笑:“许家哥哥贪心不足,就不知有没有如此好的胃口,将这宝贝挪走!”

三四三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八)

“且看你许家哥哥手段!”

许听潮自信满满,倒也不是胡吹大气,这木绝灵地,也算是一类特殊的灵脉,而迁移灵脉这等事情,他已经做过两回了。一次是在凤凰界鬼州以东的血海中,寻到那并蒂莲花生长的­阴­阳灵脉,取得­阴­阳莲本体,顺便将灵脉取走;再就是拔除­阴­阳窟一脉,几乎将人家门下弟子诛杀­干­净,两个元神长老也擒了来做那地煞峰主,最后还来了个绝户计,将­阴­阳窟立派根本,一条数里方圆的­阴­阳灵脉摄走!

这两次动手,许听潮的手法也都还生疏得很,之后又见到陶万淳生生将­阴­阳莲连同其生长的­阴­阳灵脉炼入­阴­阳二气钟,成就一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这才颇多领悟。此刻击退那神秘人,又收服了金刚龙象,诸事已毕,如此一片木绝之地就在眼前,他如何不技痒心热?

但这事儿也并非全无困难,之前迁移的那两道­阴­阳灵脉,要数后一道大,也才数里方圆,眼前这木绝之地,足足广阔了数十倍!

许听潮却早有了主意,挥手将那金刚龙象收入黄皮小葫芦中,也不散去妙品莲华咒,任由其在这灵地上生长蔓延,只架了云头四下巡视。一路上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把眉头舒展开来,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敖珊正与苏茜说话,却时时关注许听潮的动静,见状赶紧凑上前来,问道:“可是想好了法子?”

许听潮点点头:“大同小异!”

此话没头没脑,敖珊倒是能听懂,苏茜却一头雾水。许听潮也不解释,径直遁到此地中心处,戟指虚画,竟是凌空作起符来!四下磅礴的木行灵气被引动,争先恐后地聚集到他指间,被勾勒成一道道硕大的青碧符箓,纷纷扬扬落下,穿过金­色­莲花,没入地面!

苏茜正要张嘴询问敖珊,见得许听潮的举动,却是半天合不拢来,一双晶亮妩媚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即便在天道界,能这般凌空画符的元神修士,千万人中只怕也没有一个,这等本事,也只合道老怪可勉强为之!

这位许道友究竟什么来头,为何身上竟有这般多不可思议的本事?

敖珊将这狐妖的惊愕看在眼中,暗暗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些事情难免要被她知晓,但如此快就展露出来,是否有些不妥?

且不提两女如何想法,许听潮已然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初时还只并起右手食中二指,不疾不徐地勾出一道道符文,及至后来,­干­脆双手齐动,十指屈伸,每时每刻都有数道符文从他双手中飞出,在半空化作数尺大小,之后迅速铭印到下方大地之上!只片刻,明灭不定的符文已然将方圆数百丈的金莲尽数染作青碧!

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直把苏茜惊得伸出纤手捂住小嘴!

敖珊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自家心上人似乎在符箓之上又有领悟,惊的自然是眼前这狐妖惊骇之余,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她可不相信长离万妖谷中那位“伏师伯”当真如此好心,特地给自己两人派遣一个“向导”!

这龙族公主心中戒备更甚,面上却是浮起笑容,不动声­色­地走到苏茜身旁十余丈处。

苏茜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得敖珊的举动,不禁暗自苦笑。伏师伯将自己遣来,确实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交待。这位敖珊妹妹,戒心委实重得很呢!

这狐妖心中念头一转,结合连日来所见所闻,已然肯定许听潮和敖珊确实来自外地,否则怎会这般谨小慎微?她也并无恶意,对敖珊的动作,就当作不曾看见,只出声赞叹许听潮的符箓之术登峰造极。

敖珊笑意盈盈,恍若面对闺中密友,借机与她闲谈起来,时不时旁敲侧击,为何这般上佳的灵地,竟然会被闲置在此地,无人问津。

苏茜心领神会,把缘由说了。原来也正如许听潮猜测的那般,这样的五行绝地,其实常见得很,委实算不得珍贵,即便此界修士众多,也取之不尽!此处已在莽苍山中,贸然闯进收取,实在凶险异常,还不如多花费些­精­力,往别处找寻。

敖珊也是恍然,此处确实危险,这还才进了外围,就遇到一头如此可怕的金刚龙象,也不知继续深入,还会遇到些什么……

十余日转瞬而过,这处占地近百里的灵地,早被已长满了金­色­莲花,而金莲地中,又被无数青碧符文由内向外,占据了八成还多!只须数日时光,此地就要被青碧符文尽数覆盖!

苏茜也看出来了,这许道友分明是将此地当做一块灵材来祭炼,那些青碧符文,赫然正是一套玄妙的炼宝之法!

这般法门,其实也算不得多稀奇,不少元神、炼虚修士偏爱势大力沉的宝物,都会四处游历,选取合适的山峰、巨岩,将之炼制成灵山、大印一类的法宝。似谷中的米琐师伯,就是曾经前往极北冰海,寻得一座寒煞­阴­峰,花费数百年苦功,将其炼制成一座“玉玑峰”,有莫大威能!

当然,眼前这许道友并不打算把此地炼制成法宝,只想将之收走,因此就要简单得太多,但短短十余日就做到如此程度,还是让人咂舌!这手凌空画符的本事,委实羡煞人也,用来炼宝,简直无往而不利!

许听潮好似早将之前的烦恼尽数忘却,双手十指舞动不休,绘出无数符文,乐在其中,瞧来别有一番气质,惹得敖珊频频侧目,百看不厌。

这天,敖珊与苏茜攀谈了一阵,便又慵懒地斜坐在云头之上,嘴角含笑,静静观看许听潮祭炼灵地。哪知才过了片刻,许听潮就忽然一顿,尽管手中符箓依旧源源不绝地飞出,但之前那般独特的气息却陡然消失无踪。

休说敖珊,便是苏茜也暗自叹息一声,直叫可惜!若如此情形能够持续到祭炼结束,这许道友所得益处,必定数倍于此!

许听潮却似乎毫不在意,肩头一晃,之前那金­色­佛陀又自凝成,目视正前方,拈花而笑,不过笑容却有些冰冷。

三人面前数百丈处,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赫然正是十几天前与许听潮斗法那瘦小神秘人!

“好贼子,你竟然还敢前来!”

敖珊和苏茜不自禁地警觉起来,一人祭出玄元癸水旗和侍剑图,一人则祭出一方素白的锦帕!

这玄衣男子却笑嘻嘻拱手道:“两位仙子喜怒,夏某此来,可不是为了打架!”

敖珊哪管这些,法诀一指,侍剑图便蠢蠢欲动。

“且慢……三位道友,你们的大仇家找来啦!”

夏­性­玄衣男子喊声“且慢”,见敖珊根本不与理会,赶紧说出后面一巨话来!

敖珊闻言,面­色­微变,凝眉斥道:“休要胡说,我们能有什么仇家?”

这男子也不辩解,只幸灾乐祸道:“大道宗邬正豪,三位可认识?”

此言一出,敖珊和苏茜齐齐作­色­,她们如何不知晓这老怪物?在连云山脉中,正是被这老怪半途劫杀,苏茜才不得不提前动用风遁符,连差事都顾不得,慌不迭地逃回万妖谷中!这些时日来,苏茜早已知晓此老的儿子女徒都是因为敖珊和许听潮才自行轮回而去,双方可谓仇深似海!

许听潮却并不如何惊慌,只淡然道:“既如此,夏道友为何还要前来相告?”

“无他,只想与三位做个交易罢了!”那男子笑容依旧,语气却难得正经了些,“邬老儿已被夏某骗往西北方,就算提前赠送的见面礼,三位当知夏某诚意。”

此人言语间似乎并不如何将邬老怪放在眼里,许听潮知晓以他的本事,纵然敌不过虚境中人,但想要遁走,也容易至极。且此人也知自己也非等闲,并不会惧怕那邬老儿,如此做法,倒也当得“见面礼”!

因此,许听潮淡然一笑:“说来听听!”

这男子大笑出声:“道友果然痛快!”

“那邬老怪飞遁一两日,必定会察觉上当,若折返而回,道友如何还能安心将此地收取?夏某可助道友暂且将那老儿拖住,事后,金刚龙象归我!”

许听潮闻言冷笑,断然道:“此事绝无可能!”

那男子面上笑容一滞,继而无奈叹息道:“道友助我在这莽苍山中重新擒捉一头,如何?”

“好!”

“七日之内,邬正豪休想靠近方圆五万里之内!”

玄衣男子身形陡然溃散,只余笑声在虚空中回荡!

“许大哥,此人当真可信?”

“我也不知。”

“怎的还答应他?”

“只让他暂时不来烦扰罢了。”许听潮笑笑,然后转身看着苏茜,轻声道,“苏道友,请回避一二!”

这话说得客气,语气中却半点转圜余地也无,苏茜心中暗凛,面上浮起笑容,伸手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但听道友吩咐!”

“得罪了!”

许听潮一挥手,五­色­清光闪过,苏茜就被收进那黄皮小葫芦中。同时云头上血光闪动,血妖忽然就现了身形……

三四四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九)

血妖和许听潮本为一人,是以无须说话沟通,出来之后,只看了许听潮一眼,就十指屈曲,竟然也凌空作起符来!只是血妖修行的乃是血道功法,并不能直接驱使木灵之气,所绘制的符文,得其神而无其形!

许听潮见状,掐个法诀一敛,顿时有源源不绝的木行灵气汇聚而来,充实到血妖绘成的符文中,霎时间,数道符文凝成,往下方土地落去!这般速度,竟似乎不在许听潮独自绘制之下!

也是他两个同根同源,心神相通,换成旁人,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同胞兄弟,也断然做不到这般程度!

许听潮一手掐诀聚敛灵气,供给血妖绘符,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五指弹动,绘出道道符文!

如此这般,祭炼这木绝之地的速度顿时快了一半!

敖珊也知此事紧要,并不将祭出的两件宝物收回,而是将玄元癸水旗化作数十丈大小,将两人的身形完全遮掩,侍剑图则隐藏在摩云翅所化的清云中。

三日过后,血妖和许听潮同时停手,血妖一声不响地遁回许听潮体内仙府,许听潮却两手掐诀,口中念咒,踏罡步斗!下方木绝之地早被青碧符文完全覆盖,这些符文原本只是毫无规律地明灭不定,此时却由内而外,明灭之际渐趋一致,形成一圈圈波纹似的图案,往边际荡漾而去!

敖珊目不转睛地注视,只见方圆百里的土地,似乎在涨缩不定,鼓荡不休,片刻之后,竟当真缩小了里许!木绝之地边缘,与旁的山川接壤处,空出一圈明显的沟壑!

她知此事已然成了,至多只须耗费小半个时辰,许听潮就能将此地收入囊中,不禁也是心生欢喜!欣喜之余,这龙族公主也不曾忘记,此地委实算不得安全,各类凶兽古兽不说,那前来的寻仇的大道宗邬正豪,以及承诺前去阻拦的夏姓神秘人,指不定就会突然出现,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满心戒备地监视周围动静!

这般担忧似乎完全多余,直到许听潮把这方圆百里的木绝之地缩至数丈方圆,最后打出一道五­色­清光,将其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也只有数头不长眼的妖兽妖禽撞上门来,却不曾见到半个人影!

做完此事,饶是许听潮修为远比同阶深厚,也不禁面现疲态。

“许大哥,赶紧歇息一二吧!”

敖珊面露担忧,赶紧柔声劝说。许听潮向她笑笑,“嗯”了一声,就盘膝坐到云头之上,静心吐纳起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许听潮才重新睁开双眼,浑身­精­神奕奕。

这小子袖袍一挥,五­色­清光闪动,苏茜又出现在云头。

这狐妖显是早已接到了通知,因此陡然被挪移出来,也不觉得突兀,与两人打过招呼之后,才往云头之下看去,只见方圆百里之内,赫然是被刮去了老厚一层地皮!边缘稍微好些,仅仅数十丈厚的土层被收走,越是接近中心,被挪走的土地便越是深厚,中心处更足有千余丈深!好好一片葱郁的灵地,此刻竟呈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虽说早已知晓许听潮的打算,但亲眼见到如此情景,苏茜还是忍不住面露惊熔,着实称赞了一番。

许听潮略微谦逊几句,就任由敖珊与这狐妖说话,自己架了云头,往西北方赶去。一路上,见得高大的钢木,就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连根拔起,移植到体内那黄皮小葫芦中。

这小葫芦,乃当年极乐宫极乐真人陆飞仙陨落之前赠送,目的是自己殒身之后,为儿子陆珂求得太清门庇护。初时,许听潮还不以为意,及至后来在其中得了一部太虚衍光录,才知此宝非同小可!这百余年来日日祭炼,已让其中凭空生出一处广阔的小乾坤,除了并无鸟兽虫鱼等生灵,几乎与现实一般无二!

此物定然比不得体内那钧天仙府,但身处天道界中,孑然一身,许听潮哪敢轻易动用仙府,这小葫芦反倒成了一件趁手的宝贝!且不说收人纳物,方才迁移的那木绝之地,也被他放到了这其中小乾坤内,非但不见半分不妥,反而越发生机勃勃,其中鸟语花香,凭空给这天地增添了些生气。

正是察觉了此间妙处,许听潮才心情大好,一路上收取钢木,移植到小葫芦中,给那金刚龙象当做口粮嚼吃。

这般不疾不徐地飞遁半天,小葫芦中安置那金刚龙象之处,已成了一片连绵数十里的钢木林。金刚龙象本来气息奄奄,两只大眼中颇多沮丧,此刻也不禁欢喜起来,用长鼻子卷了钢木枝叶,塞到嘴中,大快朵颐。

三人正自前行,忽然前方天际现出一片绚烂的五­色­!只片刻,一面五­色­神光缭绕的锦帆就映入眼帘!此帆由一根粗壮的桅杆支撑,桅杆连在一艘千丈长,两百多丈宽的半透明巨舟之上!这巨舟速度声势惊人,正往这边风驰电掣地激­射­而来!

许听潮三人方才变­色­,船首之上忽然站起个人来,不正是那夏姓玄衣男子?

此人见得三人云头,不禁面露笑容:“道友果然守信!那邬老儿正在后方十余万里之外,可敢前往一斗?”

说话间,巨舟已然卷起滚滚罡风遁至近前。

许听潮一挥手,迎面刮来的罡风顿时分作两片,从云头两边呼啸而过,云头之上依旧风波不起,平静异常。这玄衣人,许听潮依旧信之不过,如何肯与他联手面对如此大敌,于是说道:“夏道友既有如此宝物,径直将那老儿甩开便是,何必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夏姓男子一听,哈哈一笑:“此人并非夏某生死大仇,你这正主儿都不急,又何必多管闲事?道友宝物玄妙,遁速奇快,不如也比上一比?”

“请!”

许听潮也不与他废话,径直伸手一肃。

这玄衣人嘿嘿一笑,把船头掉转,与许听潮的云头并排而立,忽然就朝正北方激­射­而出!

许听潮也是心念一动,云头似慢实快地飘动,不疾不徐地与巨舟并排而行,同时与敖珊和苏茜一般,不住打量身边这庞然大物。

最显眼的便是那桅杆与巨舟相连之处,上半边为实体,下方却虚幻透明,好似水晶琉璃一般,衔接处犬牙交错,就好像纤维强健的树­干­被丛中折断一般!

巨舟虽然并非实物,却甚是威猛,船首高高翘起,好似一柄锋锐的大刀,飞遁之际将空气切割开来,发出利刃破空的锐啸!稍后的甲板之上,却是一座矮胖的宝塔,看不出有何作用。两侧船舷,每隔一段都立了一尊说不出名字的妖兽雕塑,这些兽雕都嘴巴大张,獠牙毕露,看来个个凶悍!船尾则是个整齐的截面,甲板上却并排矗立了两座与船首上那座一模一样的矮胖宝塔。再就是桅杆与船帆,船上共设三桅,那实体桅帆,不过靠近船首稍小的一副,只有中间主桅三分之一大!

显然,这样一艘巨舟曾今真正存在过,只不知为何破碎开来,被夏姓男子得了残存的副桅。且仅凭这样一件残破的物事,就能将整艘巨舟的形象还原出来,且速度似乎不比摩云翅慢,足见此宝厉害异常!单只残破的风帆就如此玄妙,若是整艘舰船完好,那还如何得了?想到此节,许听潮和敖珊二女都不禁暗暗咂舌!

见得许听潮三人频频打量,玄衣男子颇为得意,一指身后桅帆:“这东西名唤五­色­妖帆,正是这破浪神舟的配件!夏某早年在西海游历,无意中寻到,素来倚为臂助!”

“原来如此!”许听潮淡淡点头,“果然好宝物!”

玄衣男子面上得­色­更甚,谦逊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道友这朵云彩也甚是了得,不知有何来历?”

许听潮不喜说话,只道“此宝名为摩云翅,彩诸天云气炼制,擅飞遁”,便没了下文。

不想这姓夏的竟然是个自来熟,很是夸赞了摩云翅几句,才说起莽苍山中的诸多事情,比如某处出产什么灵物,某处有何种凶兽盘踞,某处是如何如何的绝地,便是虚境老怪,也蹈之必死……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见此人竟似乎极熟悉莽苍山的情形,许听潮和敖珊不禁心中一动,想了想,就趁他语气稍歇的时候问道:“夏道友,可知何处出产九玄根?”

玄衣男子闻言,忽然就面露古怪:“三位道友前来,就是为了找寻此物?”

“自然!”

“请恕夏某多嘴,三位可是听了那传闻,才跑来撞撞运气?”

许听潮看了看苏茜,才沉声道:“不错!”

玄衣男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皱眉为难道:“既如此,三位须得前往那内莽苍。只是其中多有洪荒遗族,凶险百倍于此,可说九死一生!就为这样一味灵药,实在划不来!”

此言一出,许听潮和敖珊齐齐怔住,苏茜更是手足无措,她只知两百年前有人从莽苍中带回一截九玄根,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隐秘?

三四五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十)

去,还是不去?

许听潮内心挣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听这夏姓男子的说法,内莽苍比之那“虚境高人蹈之必死”的绝地,似乎也并不逊­色­多少,自己的情形虽然极其特殊,但也确实不值得为了一株灵药,就冒如此大的风险。再者,自己与此人的关系虽然有些改善,却也远未达到互相信任的程度,他的话有几分真实,也还值得思量。

玄衣男子见许听潮惊愕踟躇,也不多说,又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莽苍的好处与凶险。

此人当真不愧为对莽苍了若指掌,带了三人一路行来,数月之内,仅仅遇到十余次麻烦,其中多数还是修士拦路,理由不外乎三种,半途打劫的;占定场子,请求绕道的;以及前来找他寻仇的。

玄衣男子应对起来也让人捉摸不定,打劫的不一定反过来抢夺;好言请求让路的,反倒被他辣手击杀了几回;至于寻仇的,或许理也不理,径直飞遁而走!

如此种种,许听潮觉得此人愈发有趣。就不知当初他怎会与自己过不去,暗中出手偷袭。至于抢夺那金刚龙象,倒是因为这古兽似乎于他大有用处。

只是许听潮不曾出声询问,玄衣男子也没有主动解释。四人一路还算轻松愉快,早将那大道宗邬正豪甩得没了踪影。

也是天道界虚空稳固至极,挪移虚空一类的法术威能大减,若在凤凰界,虚境老怪想找一个元神修士的麻烦,一个挪移,就是数十上百万里的距离,任你飞行法宝再是玄妙,还能逃出人家手掌心?

那邬正豪既然能大老远地追上来,定然是有特殊的手段定位追踪。许听潮想来想去,也只初入此界时,遇到那对男女元神修士留下的物件有问题,但取出来一一查探,却什么都不曾发现。

此事并不能说明缴来的东西中没被动了手脚,但也可能是身上被那两个修士临死前种下了什么隐秘的法术。许听潮本来还自信,若真有异常,当时就能察觉,见识了此界种种不可思议之后,他反倒不敢那么肯定。正因为拿不准邬正豪凭什么追踪自己,是以不曾将得自那男女修士的物件直接丢弃,而是一直带在身上,打算找个合适的地点,看看能不能乘机把这老儿给做了!

当然,此事须得万分慎重。虚境老怪,在大道宗之中,也算是顶梁柱一类的人物,当年设计斩杀了一个戴德,就有数位虚境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不远数十亿里跑到巨人界查探究竟,真要有虚境在此界出了事情,指不定会把合道老怪也招了出来!

这等老怪物,向来只关心自己的修为,轻易不肯出动,但近些年来,大道宗损失委实有些惨重!虚境陨落被擒的不在少数,便是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也被损毁三颗星辰,余者支离破碎,­操­控舟楫的关键,也还在许听潮手中!

大道宗人缘不甚好,如此风云飘摇的时候,一众合道老怪如何还敢只顾自身修行?

……

这天,四人遁至一片烂泥沼泽之上,玄衣男子少有地患得患失起来,直到看见沼泽中一处明显被大水冲刷过的痕迹,才不可抑止地面露笑容,停下了巨舟!

“许道友,夏某看中那头金水二行的金刚龙象,就在左侧不远,还望鼎力相助!”

“好说!”

许听潮站在云头之上,淡淡一拱手。

玄衣男子大喜,也不多言,径直掉转船头,往左方飞遁而去,许听潮自是不紧不慢地跟上。

数月相处,双方对彼此多少有了些了解,互通名姓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这男子姓夏,名静白。除此之外,许听潮还了解到,正如之前猜测的那样,此人在莽苍逗留如此之久,正是为了捕捉一头金刚龙象,至于用处,他没说,许听潮也没问。

无论那残缺不全的“破浪神舟”,还是摩云翅所化的五­色­清云,都是遁速奇快,不旋踵,四人就见到沼泽之上,一条七八里宽,百多里长的清水哗哗流动,好似一条巨大的蟒蛇!

这大水正中央,一头比许听潮收服那一般大小的黑鳞金刚龙象,正悠闲地迈动脚步,只把修长的大鼻子高高举起,探出水面。这巨象看来缓慢,其实奔行奇快,一步踏出,就能行出十余里!

此象察觉许听潮四人,却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踱步而行,­性­子竟是与普通同类迥异,出奇地温顺,看得许听潮和敖珊苏茜两女啧啧称奇。

女修总是心软些,敖珊和苏茜看向夏静白的目光,顿时有了几分不满。

夏静白­干­笑一声:“夏某并非要奴役这巨象,只是想请它往西海一行,帮忙做件大事,当然也会顺便送它一场机缘,正如许道友做的那般!”

说完,赶紧取出一张橙黄符箓,面上露出几分­肉­痛的表情,一面往其中注入真气,一面喃喃念动咒文。

这符箓很是不一般,夏静白方才取到手中,许听潮就觉出一股洪荒气息,敖珊和苏茜也被此符吸引了目光,连批驳的话都生生咽回腹中!

那大水中的巨象,也发现了不妥,恼怒地回头瞪了四人一眼,长鼻一卷一吸,再往上一喷,顿时有一股百丈粗的水柱冲天而起,直往巨舟和云头撞来!脚下更是快速迈动,瞬息就远去了数千里!

水柱在空中绷得笔直,尚未­射­至,就有­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传来!

许听潮一惊,赶紧架了云头顺着巨象遁走的方向飞遁,堪堪避开!

夏静白也是驱使巨舟,紧紧跟在许听潮身旁!

只听哗啦啦轰隆隆一阵闷响,水柱从后方掠过,卷起的罡风,竟将巨舟虚影吹得溃散开来!许听潮的云头,更是一阵凌乱翻滚,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这看来温顺的巨象,居然比之前许听潮收服那头还要生猛!

可惜这巨象再是遁速奇快,也逃不脱四人追踪,不旋踵,夏静白已然将那符箓祭出!金刚龙象怒吼声中,亿万里泽国不见,取而代之的苍茫黄土高原,天地间充斥的,尽是浓郁的土行灵气!巨象驱使那道水流没了水行灵气补充,瞬息就缩减了小半,还在看得见地­干­涸缩小!

虽然早知此符非同小可,许听潮三人依旧不曾想到,竟然有这般改换天地的无上威能!敖珊修行的也是水行功法,在这等环境中极不适应,许听潮一挥手,将她收进体内小葫芦中。

“许道友,快快动手!”

夏静白匆忙扔下一句话,浑身气势就是一变!苍凉寂寥,雄浑厚重之意,瞬息与这方天地相和!有大风起,吹得满地黄尘滚滚,衰草曼舞!

荒原上那金刚龙象脚下的大水,瞬息被染成浑浊,体型陡然小了大半!这巨象惊怒交集,嘶吼连连,却根本抑制不住水流消减,只片刻,体外水流已然­干­涸得涓滴不剩!

这巨象惊怒之余,索­性­收了水行神通,浑身一阵金光闪烁,玄黑的鳞片霎时间变作纯金!只见它高高抬起两只前腿,轰然踏下!

苍茫古原为之颤抖,数以千计的金­色­长戈破土而出,往上空巨舟和清云激­射­!

苏茜花容变­色­!

许听潮一伸手,掌中燃起两朵火焰,一作纯金,一为青紫!翻掌覆下,纯金火焰陡然壮大万倍,再轰然一声散开,化作数千三足金乌,往激­射­而来的金戈迎去!青紫火焰却稍逊,只长作百丈大一团,被许听潮化作一层数百丈大的火焰屏障,挡在青云和巨舟之下!

与此同时,许听潮把袖袍一抖,一抹金光落到地面之上,化作一头两百来丈高大的巨象!收服这金刚龙象如此多时日,许听潮也不曾吝啬丹药,终于是将它养的元气尽复了,此刻正好放出来试试手段!

那激­射­而来的漫天金戈,被三足金乌一扑,顿时化作赤红铁水簌簌落下,被这巨象伸出长鼻子一吸,尽数纳入口中,当做美味羹汤喝下肚中!打了个饱嗝,两只金­色­大眼看向前方,尽是意犹未尽!

陡然见得一如此凶猛的同类,先前那金刚龙象又是大惊!它修炼的是金水二行,在这方土行天地中,实力大受压制,而后面出现这同族,却是土金两行,有如此环境相助,正是如虎添翼!

这巨象毕竟灵智不高,虽然觉出不利,也只激发了它的凶­性­!只见它仰天一声咆哮,浑身金光大作,方圆数百里内,土行灵气滚滚汇聚,源源不绝地注入它身躯!尽管痛楚得浑身颤抖,依旧不曾断了吸纳灵气的举动!而这方符箓所化的小天地,竟然从边缘处一点点崩溃!

夏静白面­色­一沉,伸指虚画,正自朝那巨象汇聚的灵气,忽然就减缓小半!这方天地依旧在缓缓消融,却不似之前那般剧烈!

许听潮收服那金刚龙象,却只静静站立,脚下明黄光芒闪动,将方圆数百丈内的土地灵气定住,不使流失。仔细看时,才隐约可见其大嘴中不时有白­色­光芒闪动……

三四六蕴神返虚有灵丹,风鬟雨鬓求不得(十一)

这般僵持一阵,那符箓幻化的小天地,已然缩小至七八里方圆,构成这方的土行灵气,竟是几乎被那金刚龙象吸噬一空!

夏静白拼力维持,不使这天地崩溃,此时却也到了极限,入眼土黄之中,数十处都扭曲变形,隐隐露出外界沼泽的景象!

那金刚龙象强行吸纳这许多土行灵气,也不知对自身造成多大的损害,凄厉的吼声如雷,两只硕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看向半空三人的目光,也极尽凶狠!

忽然,这巨象也是一张嘴,满口骇人的黄芒闪动,抬头对准半空三人!黄芒之中,一枚浑圆的物事隐现!

一道数十丈粗的白­色­光束激­射­而至,瞬息照住巨象身躯!巨象嘴中黄芒顷刻溃散,继而发出一声痛楚至极的悲鸣,一头栽倒在地,眼耳口鼻汩汩溢出暗红的污血!

这白光,正是许听潮收服那金刚龙象的金磁重光,­射­中它这同族的时候,便将磅礴土行灵气连同雄浑真气,一同禁锢在这同胞体内!

这原本玄黑鳞甲的巨象,本就吸纳了无量土行灵气,打算借以催动内丹,攻击天空三人,也顺便将这方天地击破,不想在将发未发之际,被陡然禁锢,霎时间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几乎是同时,符箓所化的天地也支撑不住,轰然散开!两头巨象失了支撑,双双跌入沼泽之中!许听潮收服那坐骑深陷泥潭不能自拔,只急得嘶昂嘶昂乱叫!另一头却好似如鱼得水,四脚一蹬,竟然站立起来,声旁瞬息聚起滔滔洪水,片刻就遁出千里之远!

许听潮暗暗咂舌,他可是看得分明,这巨象体内分明被海量土行灵气充斥,浑身修为十不存一,还有如此玄妙的遁术,若当真在它全盛之时,一心逃遁,怕是除了合道老怪,没人追得上!

夏静白忍痛耗费了这般宝贵的一张符箓,却正好用在了点子上!

收起那陷入沼泽挣扎不已的金刚龙象,三人各自架了云头巨舟,一路追踪,半盏茶的功夫,之前那巨象却是支撑不住,体外浊水自行消散,软绵绵地瘫倒在泥浆之中,悲鸣不已。

夏静白心中大痛,赶紧飞遁到近前,几道法诀打在巨象身上,又取出数十枚灵光闪烁的馨香丹药,送到巨象面前!那巨象也不客气,伸出舌头一卷,就将数十丹药尽数卷入口中,咕嘟吞下,然后红着眼对夏静白低低嘶吼!

这巨象竟似认得夏静白,如此表现,像是被熟识老友坑惨了之后的窝火。

许听潮顿时恍然,怪不得这巨象见到四人,也是一副温顺的“好脾气”!当下是一招手,这巨象体内的土行灵气化作一条黄龙滚滚而出,被他随手抛到沼泽之中,凝成一座橙黄的荒岛。

夏静白连连轻抚这巨象的大鼻子,却也只是挠痒痒一般。巨象皮粗­肉­厚,也不知感受到了没有。好一阵之后,这玄衣男子才郑重取出一枚白­色­玉符,弹出一道剑气,在巨象身上割了道伤口,摄出些鲜血,自己也张嘴喷出­精­血,与象血融合,淋在手中白­色­玉符上。

这玉符瞬间变得殷红,继而一分为二,各自没入夏静白和巨象眉心。夏静白倒是满面欢喜,巨象却四肢扑腾,长鼻乱甩,卷起的泥浆溅了夏静白一身。

这瘦小男子也不忙着清理,又抚慰了巨象一阵,才取出一枚黑沉沉的指环,将巨象收了。

身上白光一闪,夏静白又恢复了一身清爽,遁回巨舟之上,忽然向许听潮抛来一枚白玉简:“许道友,苏仙子,此间事了,咱们后会有期!此物乃是莽苍地图,算作夏某一件小小礼物!若有闲暇,不妨前来西海一晤,说不得还可撞上一场天大的机缘!”

言罢,轻轻一跺脚,巨舟光芒大作,倏忽消失在西方天际!

许听潮和苏茜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姓夏的为何如此匆忙。但没了此人一路跟随,倒是可以随意行事了。

五­色­清光闪动,敖珊出现在清云之上,三人轮流查看了夏静白留下的玉简,其中记载的,果然是莽苍方圆数十万里的地图,每一处地点,都有详尽的文字记述,出产何物,有何凶险,妖兽种类数量,极其详尽!

许听潮开始还觉得夏静白忒也小气,如今看来,却是冤枉了人家,如此一副地图,非旦夕功夫可以绘成!落在附近寻宝修士手中,哪个不将之视为至宝?

奈何地图虽好,却并无九玄根的记载,看来当真像夏静白说的那般,此物只在内莽苍中才有出产!而内莽苍,在地图中被标成一片刺目的殷红血­色­!

“许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敖珊和苏茜都是眉头紧皱,当初前来此处的初衷,八成已然落空。可那“伏师伯”既然如此指点,想来也有道理,但究竟有何深意,三人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许听潮一笑,挥手将玉简收起:“暂且在这莽苍中闯荡一番,九玄根寻找不到,还有不少灵物可以采摘!”

不待说完,云头便朝最近的一处“勾玉潭”飘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已然站在勾玉潭之旁。

说是潭,其实也有数千里方圆,只是潭水极浅,最深处也不过淹及成|人胸口。潭中多玉石,有鱼,名为“玉刀”,鳞甲坚韧,额骨前伸突出,形如利刃,喜凿石而居,其巢|­茓­前的玉石碎片,往往呈现半边­阴­阳鱼的样子,勾玉潭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此潭中还生有一味灵药,唤作雪烟蕊,根茎柔软,皆没于水中,叶花探出水面,其花形似花蕊,时时有白­色­烟气放出,仔细观之,只见形如寒冬飘雪!花间有白蜂飞舞,名为追魂,中之者神魂渐散,极难救治。潭边还生有雪吼,形似猿,白毛,爪牙锋锐,行动如风,以玉刀为食。

这便是地图中记载的勾玉潭,三人站在潭边观察了半天,眼中所见,确实一般无二。

许听潮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潭中雪烟蕊和追魂蜂,连同潭水玉刀鱼,都摄来不少,径直装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才架了云头往另一处灵物产地赶去!

说到底,三人还是不大信得过那夏静白,是以接连奔波,验证地图是否准确。

数日之后,许听潮已接连搜刮了地图中记载的数十处灵地,并未发现半分不妥,这才相信了**成,之后一段时日,他便故意避开图中所载,到处乱窜。

如此举动,无非是想看看,此图中是否故意遗漏了什么紧要之处。再者,此来莽苍,虽说是为了寻找那九玄根,但三人丝毫头绪也无,这般乱窜,未尝没有抱了侥幸的心思。

大半年之后,三人已然深入莽苍极北,有夏静白赠与的地图,其间倒是不曾遇到多少凶险。再往前,便是那凶险不可测度的内莽苍!

许听潮站在云头,极目远眺,入眼尽是连绵青山,古意盎然,半晌之后,才失落一叹,掉转云头,往南方飞遁!

他终究是不肯轻易犯险,进入内莽苍之中!

这些时日,许听潮三人早知夏静白赠与的地图极尽详实,并无半分错漏,但还是跑遍了莽苍之中除去几处绝地之外的几乎所有角落,仍旧一无所获。个中失望,不言而喻。

接下来如何行止,许听潮也是颇为茫然。

“许道友,敖珊妹妹,不如,不如往西海一行。西海之西,就是那极­阴­冥海,说不定会有九­阴­癸水和九转玄­阴­莲的下落。”

苏茜一开口,敖珊就是眼睛一亮!她本出身海域,自然更喜在海中修行。再者,那夏静白似乎是个可交之人,他对西海也不陌生,正好再把来做一回向导。他口中那“天大的机缘”,也值得一行!

许听潮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云头一折,径直往西方飞遁。哪知片刻过后,这小子脸­色­骤变!

西方一道强横的气势正朝这边飞速靠近,一道若有若无的神念萦绕在身边,显然来者不善!

不用过多辨别,许听潮便知前方来人乃是一个虚境老怪,气息却陌生得很。他此刻正值满心憋闷,也不说话,将苏茜和敖珊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飞遁不停,径直往前方迎去。

如此片刻之后,许听潮又接连变了两次脸­色­,二话不说,云头一转,往北方激­射­!

原来东方和南方,赫然也有两个虚境老怪飞速赶来!南方那气息,正是当初在连云山脉中现身劫杀的邬正豪!

将近一年不见这老儿的踪影,尤其是开始数月与夏静白不住飞遁,许听潮还以为已将他甩开,不想此老竟是暗中尾随,还寻来两个帮手,将自己堵在了莽苍之北!

这般巧合,只怕也是刻意算计!

北方是凶险绝地,东西南三面又有虚境老怪阻截,已是Сhā翅难逃!

许听潮面­色­­阴­沉,片刻之后,便心下一狠,运劲将身旁三道神念尽数震碎,挥手间,血妖已然出现在云头之上!

这半年多,他早就想过,若当真深入内莽苍,该如何行事。是以血妖出现时,还将那神魔躯壳也带了出来!这副躯体一身洪荒气息,便是在内莽苍遇到洪荒遗族,想来也大可蒙混过关!

许听潮本就没有向南方飞遁多远,内莽苍瞬息即至,当下魅灵妖躯遁入仙府,只把摩云翅留给血妖。

血妖嘿嘿一笑,真气往此宝一灌,顿时将其染成一片血红,再使出那血妖惊空遁,遁速陡增近倍,丝毫不停留地飞入内莽苍之中!

三四七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一)

方才遁入内莽苍数百里,就又有三道强横的神念纠缠而来,在遁光周围徘徊不去。血妖心生恼怒,祭出血焰砂,将炼入这宝物中的红莲业火放出,往三道神念灼去,只听呲呲轻响,已是将之焚烧一空!

内外莽苍交界处,血妖遁入的地方,虚空一阵晃动,先后走出三个星袍羽冠的老者来,其中一人手持长槊,衣衫上绣了一副太乙图录,却是出自太乙门。

这老儿眉头大皱,问道:“此子功法诡异,竟修得如此邪门的妖火,如今又遁入莽荒,两位道友可还要追赶?”

“这小辈与邬某有杀子之仇,断然不可放过!”邬正豪满面恨意,拱手道:“还请沈师兄、白道友助我!”

“沈某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在这小辈手中吃了大亏,沈某倒也很想见识见识此子究竟何方英杰!”

说话这人名唤沈皋,正是被敖珊整治得只剩半条命那沈蟢的老子!

之前那手持长槊的老者闻言,只好说道:“既如此,白某舍命相陪便是!”

此话半点不算夸张,便是虚境老怪,进入内莽苍也需要勇气。那邬正豪若非害怕独自进入不大保险,怕是早就径直追踪而去了!

血妖遁速奇快,三个老怪匆匆说完,便又各自分开,朝三个方向堵截。

此举却是多余了,许听潮既然以血妖之身进入此地,就断然不会轻易离去。躲避三个老怪追杀只是其次,找寻那九玄根,才是重中之重。

感应到后方三个老怪顿了一阵又再追踪而来,却越拉越远,血妖又是嘿嘿一笑,忽然收了惊空遁法,只驾驭摩云翅缓缓而行,既不让后方三个老怪靠近,也不刻意拉开距离,自身神念却尽数放开,四处查探。

越是往北方遁行,内莽苍的景致便越是迥异,逐渐变得和那祖巫殿中有**分相似。小半个时辰之后,血妖忽然面现喜­色­,把云头一折,往左前方飘去,不旋踵,便来到一株高耸入云的数十丈粗大树之下!

此树枝­干­黝黑,叶片却赤红似火,枝叶中筑有千余赤红的鸟巢,大大小小的火羽巨鸟往来如织,极为繁盛!

这些巨鸟的­性­子似乎极其火爆,远远看见血妖的云头,便发出阵阵凶戾的鸣叫,成群结队地汹涌而来!

血妖把云头一降,落到下方的灌木之中。数百巨鸟顷刻飞至,各自振翅,密密麻麻的大小火球接连落下,瞬间将血妖落足的灌木焚成灰烬!

一只数丈大的赤羽巨鸟从熊熊火焰中飞出,一边振翅,一边对上空盘旋的“同类”厉声尖鸣,听来甚为凄切!

漫空赤鸟尽皆眼露疑惑,审慎地目光在这冲天而起的“同类”身上流转,却始终不曾发现什么不妥!

一只体型远超余者的巨鸟飞上前来,拦在那巨鸟跟前,张开长喙,长短急促地鸣叫了几声,便用凌厉的目光瞪视眼前这“同类”!

此鸟自然是血妖施展千机变法幻化而来,虽然披了一身鸟毛,但哪里懂得什么鸟语,只一愣神间,头顶巨鸟便勃然大怒,张嘴喷出一枚数丈大的赤红火球!

图谋不成,反倒露了破绽,血妖直叫晦气,来不及变回本身,径直一振双翅,斜刺里冲出,往西北方奔逃!

群鸟早已躁动,纷纷振翅张喙,弄出铺天盖地的火球砸来,均被血妖躲过。哪知这些赤羽巨鸟不肯善罢­干­休,簇拥着之前那鸟头头振翅追来!

血妖感应到后方三个老怪已然追近,索­性­保持鸟身,带了群鸟飞奔。此处巨树甚多,鸟群也并非只有身后数百!如此一路飞行,接连掠过三四十株大树附近,顿时又有万余只赤羽巨鸟加入进来,叽叽喳喳,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好不惊人!

邬正豪三个老怪自虚空走出,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他们早已认出群鸟前方那赤羽大鸟有异,各自祭出法宝来打!

邬老怪还是使用那玉盘,盘中生出密密麻麻的紫­色­雷珠,对准那赤羽鸟儿砸下!沈皋翻手取出一杆紫­色­长幡,轻轻一摇,便有熊熊紫火生出,化作一道紫­色­匹练,对准那大鸟激­射­!最后那姓白的老怪,则径直将手中长槊一抛!

虚境老怪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威能!不知多少赤羽巨鸟被雷珠,紫焰和长槊击杀,霎时间有无数羽毛零落,凄厉的鸟鸣响彻天际!

这些赤羽巨鸟本就­性­子暴烈,被如此屠戮,怎能甘心,忽然舍了血妖,悍不畏死地往三个老怪扑来!尚未靠近,便喷吐出硕大的火球,铺天盖地地砸下!

沈皋把手中紫幡一晃,顿时将漫天火球尽数收了,再轻轻一抖,紫­色­火焰涌出,惊涛骇浪一般撞进鸟群中,瞬息就将群鸟烧成灰烬!继而浑身遁光一起,往西北方追踪而去!邬正豪和白老怪也自收起法宝,架了遁光跟上!

早在三个老怪出手的瞬间,血妖就御动摩云翅,片刻便远去数千里!他将摩云翅幻化成羽翼,附在所变化鸟身的翅膀之上,一路上懵懂的鸟儿,哪里看得出来,被他惊世骇俗地飞行速度吓得叽喳乱叫,却根本不曾挺身阻拦!

后方三个老怪却没有如此好的待遇!这一路上,尽是那般高峻的巨树,树上栖息的赤羽巨鸟以亿万计,这些大鸟见得异类入侵,也是悍不畏死地振翅迎上!

邬正豪三个老怪想要追赶,难免被巨鸟拦截,虽说这些赤鸟修为不值一提,挥挥手就能灭杀无数,但毕竟也算有血有­肉­的生灵,便是他三人再冷酷无情,也杀得手软。索­性­各自放出护体罡气,任由这些妖禽凝聚火球来打,只顾往前飞遁。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大鸟被遁光撞得粉身碎骨!

这般追逃数个时辰,四人早已深入巨树林深处,四周的赤羽巨鸟,体型普遍大了数倍,源源不绝地撞来,便是三个虚境老怪也觉得颇为吃力!

这三个老儿对视一眼,忽然施展虚空挪移之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群鸟失了目标,顿时将视线集中在血妖身上!

血妖此刻虽然也是鸟身,奈何体型太小,置身这般高大的“同类”之中,无异于­鸡­立鹤群!

陡然被这许多“同类”盯上,饶是血妖狂放无忌,也自心里发怵,不敢现出原身,只硬着头皮,使出惊空遁,配合摩云翅没命飞遁,丝毫不愿停留!他心中却懊恼已极,不该这般轻率地算计那三个老怪。虚境中人,有几个是简单的角­色­?只怕自己方才变作鸟身,三个老怪就已然猜到,之所以还闯入鸟群,不过将计就计而已!

正如此想,一声高亢的鸟鸣自远方传来,周围赤羽巨鸟顿时如奉纶音,纷纷振翅飞入高空,一阵穿梭,竟然排成了玄妙的阵势!

血妖心中大凛,只觉眼前一花,巨树大鸟不见,入眼尽是赤红火海!翻滚的烈焰灼来,浑身血气隐隐生出沸腾之感!

这般大的鸟群中,自然有头领存在,血妖哪里料到这鸟王竟还有如此本事?

内莽苍之中的凶险,怕是远在估计之上!

面­色­微微变幻,血妖遁光周围顿时浮起一层血­色­火焰,正是血妖通天大(蟹)法修出的血河真焰!此火­性­属­阴­寒,虽然没有血海老妖使出来那般威能,但抵御四周火浪侵袭,却是足够了!

此刻要提防的,却是那召集群鸟,发动如此阵法的鸟王!钧天仙府不能动用,血妖与府中许听潮稍稍沟通,手中便多出一柄尺许长的灰扑扑小刀!

一只硕大的翅膀忽然出现在头顶,泰山压顶般地扇下,周围火焰好似不堪重负,齐齐伏低数十丈!

血妖连忙将血焰砂祭出,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头顶,自身也赶紧往下一沉!

雨打芭蕉的噼啪声中,隐隐传来一声闷哼,显是那出手偷袭的鸟王吃了个大亏!血焰砂之中炼入了取自虚境老怪的红莲业火,这老鸟竟敢直接拿翅膀来拍,岂非自找苦吃?

血妖却来不及高兴,赶紧取出血焰钵,将强弓劲弩一般激­射­下来的血焰砂收拢,稍一查探,发现竟然损失了好几千粒,不禁一阵心疼!

左思右想,若不动用符剑术,似乎并无什么合适的手段破开这阵势,一旦那鸟王炼化了沾在身上的红莲业火,免不得又是一阵苦战!便是这老鸟不惧业火缠身,血妖也还心疼自家法宝!当下把心一狠,屈指弹出一道血芒!血芒激­射­向前,化作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影,嘴中发出桀桀怪笑,轰然爆裂开来!

方圆十余里的火焰瞬息消散,数千只赤羽巨鸟粉身碎骨!

血妖乘机落向地面,还在半空,身躯就扭曲变形,化作一只尺许大的金毛鼠,甫一落地,四爪便亮起橙黄光芒,带起一阵阵残影,往地面飞速挖掘!

眨眼之间,肥硕的身躯便没入地面,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黝黑洞|­茓­!

一只数丈大的鸟爪从天而降,正正抓在洞口,将地面轰出个数十丈大的巨坑!待得尘埃落定,却是连洞|­茓­的影子都不曾见得……

三四八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二)

一股炽热的旋风凭空生出,将巨坑中的尘土卷走,露出个尺许大的残破小洞!

坑中虚空微微晃动,忽然就走出个两眼鲜红,身披赤­色­羽氅的红发男子,赫然有虚境修为!

这男子注视坑中小洞,双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伸手从羽氅之上拔下三根赤红翎羽,往洞中扔去!

翎羽脱手,化作三只数寸大小的赤鸟,先后飞入那洞中!

片刻之后,地底接连传来三声沉闷的轰响,方圆数十里内的土地瞬间皲裂,密密麻麻的狰狞裂缝交错蔓延开来,往外汩汩喷­射­赤­色­火焰,将方圆数里内的空隙填满!

赤氅男子却只是一挥手,将身旁火焰尘埃驱散,飞身遁入半空,神­色­不善地看着前方千丈处!

熊熊赤焰中,一抹紫­色­忽然显现,眨眼扩大至数十丈方圆,沈皋,邬正豪,以及那手持长槊的白姓老怪,赫然正站在紫火之中!

“赤羽,此番我三人前来,只为追赶那遁入地底的小辈,并非有意冒犯!这一瓶丹药,弥补你族损伤绰绰有余,我等打算从此借道遁入地底追踪,算是赔礼道歉!”

沈皋翻手取出个温玉瓶,往这边抛来。赤氅男子接住,放出神念一探,冷声道:“区区三十粒红浮丹,就想敌过本尊数百万族人,莫非我烈鹄一族的­性­命就这般不值钱么!”

此言一出,沈皋等三个老怪齐齐变了脸­色­!这红浮丹,乃是一味极其珍贵的丹药,虚境服之,也可大增真气!赤羽如此说,摆明了是想敲诈!

沈皋和白姓老怪就待发怒,邬正豪却沉着脸取出一方纹凤玉盒,抛向赤羽!

“再加上此物,如何?”

沈白二人一见,顿时面­色­微变,但也不好多说,只把心中火气强行按捺。

赤羽双目红光大作,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玉盒抓住,片刻之后,脸上挤出几分生硬的笑容:“三位道友自去,本尊绝不阻拦!”

言罢,融入身旁火焰中不见!

沈皋将手中紫幡一收,又取出一枚拳头大的明黄珠子,注入真气一催,顿时有黄|­色­光圈扩散开来,把三人罩定!这老怪身形一转,竟是带了邬正豪和白姓老怪遁向下方,毫无阻碍地没入地面!

这明黄珠子也不知是何种异宝,可让三个老怪在泥土之中行动自如,半点不受掣肘,比之许听潮的戊己土潜形遁法,似乎还要神妙几分!

三个老怪循着血妖留下的气息,在地底飞速前行,片刻之后,沈皋才开口道:“邬师弟,为何拿灵风丹这等宝贵的物事给那红毛鸟儿?随便挑拣些不错的东西打发于它,也就是了!”

邬正豪轻轻摇头:“烈鹄出了名的脾气暴烈,又善记仇,若不送出些真正稀罕的物事,那赤羽八成会与我等为难。我三人虽然不惧,却正好给了那小辈机会逃遁!再者,封灵玉盒上的禁制,除了本门中人和太乙门同道,谁又解得开?且此处并未深入内莽苍多远,若有机会,未使不能夺回!”

原来这邬老儿还存了这样一份心思,沈皋和白姓老怪听了,却并不如何赞同。给出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夺回的?他们可不愿冒偌大风险,在此处与同阶作生死大战。

“此事暂且不提,赶紧追上那小辈才是正经!”

沈皋最终如此说,不待说完,就赶紧卖力催动手中宝珠,三人前行的速度顿时快了几分。度过被赤羽炸碎的土地,一个尺度粗的洞|­茓­已然清晰可见!

三个老怪心中微喜,齐齐把身形缩小到寸许高,循着洞|­茓­往前飞遁!不旋踵,便来到洞|­茓­的尽头。此处泥土上爪印清晰可见,那金毛鼠却偏偏不见了踪影!

停下遁光,三个老怪的神­色­都有些­阴­沉,并非是失却了血妖的踪迹,而是这小辈似乎并未在赤羽的法术下受创,察觉到自己一行追赶,也不知使出了何等手段,竟然提升了两三倍的遁速!再这般追踪下去,怕是当真要追丢了!三个老怪不禁暗恨,这小辈莫非属泥鳅的,怎的如此滑溜?

血妖倒不是像这三个老儿猜测的那般,在赤羽的法术轰击下还完好无损。他幻化的金毛鼠,当时就被炸得身躯破碎,但这小子本修行血妖通天大(蟹)法,身躯早被血海老妖改造过,聚散如意,是以虽然受伤,却并不如何严重,取了一粒生生造化丹服下,顷刻便即痊愈,又化作那金毛鼠的样子,死命往前方挖洞!

他知地面之上有那鸟王召集群鸟布下的阵势,根本不能通行,只盼能从地底挖出一条生路。这金毛鼠,正是许听潮当年在祖巫殿中斩杀的洪荒妖兽之一,也不晓得叫什么名目,但挖洞的本领却是一绝。

血妖变成这般摸样,也是有缘由的,他与许听潮虽然同根同源,可说完全就是一人,但毕竟与真正的同一人有些差别,些许攀比的心思还是有的。否则让许听潮借体施法,直接以戊己土潜形遁法赶路,岂不是好?

血妖原本还想,大道宗太乙门三个老怪与鸟群的关系也不怎样,一时半刻,怕是进不得这阵势。哪知这三个老儿不知如何与那鸟王兜搭上,不声不响就遁入地下来追,速度竟然还不慢!

迫于无奈,只好再次施展千机变,凭借炼化入体的另一道­精­气,化作一根浑身沾满恶臭粘液的藤条状怪物,无声破开泥土,飞遁而走!

之前遁入地面,血妖宁愿化神老鼠,也不变作这般模样,正是此物的样子实在丑陋恶心。此刻被三个老怪衔尾追杀,他最厉害的两道手段,符剑术与和光同尘又不能施展,以免露了根脚,只好委曲求全一回。

此物丑是丑了点,但确实好用,在地底遁速之快,远超后方三个老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三人甩得没了踪影。但血妖却知这三个老怪只是被拉远了,并不曾失了自己的踪迹。若当真如此没本事,轻易就被甩脱,他反而还要耗费心思,让自己重新被“发现”。此刻的情形,却是正好!

这四人在地底追逐,却不知那赤羽得了两样丹药,立时就遁回老巢,现了妖身,引颈长鸣!

方圆数十万里的巨树林中,不知多少亿万烈鹄振翅飞起,衔卵携幼,扑棱棱直往西方而去!

烈鹄尽数飞走,布成阵势的火海却不曾立即消失,赤羽连连挪移,每到一处,便喷出一口赤红的丹火,融进火海之中!旁的烈鹄在迁徙之时,或是快速震动翅膀,洒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火球,或是张开长喙,喷出一道道艳红的匹练,把下方火海烧得好不兴旺!

血妖在地下遁行,只觉地面之上的传来的灼热愈发强烈了些,不禁暗暗庆幸见机得早,遁入了地底深处。前行的方向也微微改变,朝向斜下方!

如此不知多久,血妖所化这粘乎乎的藤条,猛然撞到一块坚硬光滑的物事!

他早已看得清楚,此物分明就是一块硕大无朋的鳞片,粗略估计,怕不下百丈方圆!奇怪的是,自己早将神念放出,却丝毫不曾察觉此物的存在!更让人心底寒气直冒的,是这鳞片并非单独一枚,四周上下,各有堆叠!原来竟撞到了一头蛰伏地底的巨兽身上!

如此可怖的生灵,如何能惹?几乎想也不想,血妖便将方向一折,往地底更深处遁去,哪知足足小半个时辰,依旧还在这巨兽身旁!

血妖却是不似之前那般惧怕,这巨兽似乎早已死去,浑身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便是普通鸟兽,也比它强劲得多。

这小子忽然化作金毛鼠的模样,将方圆百丈挖空,露出巨兽几枚鳞片的交接处来,这才现了本身。只见他目光微微闪烁,忽然两手掐诀,往鳞片缝隙打出一缕血芒!

这血光轻易就从缝间钻了进去,片刻后又钻了回来,内中裹住一滴粘稠­阴­冷的血液,竟有七­色­彩光隐隐闪现!

血妖将这滴鲜血握住,瞬息便两眼血芒大作,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小子面现畏惧地打量了面前鳞片几眼,猛地把神­色­一狠,身化血雾,从鳞片缝隙间遁入巨兽体内!

……

邬正豪,沈皋和白姓老怪追至此处,待得遁入血妖挖出的空洞,才见得这硕大的鳞片,顿时个个惊骇欲死!

“大荒玄蛇?!”

“此地怎的潜伏了这等畜生?”

三个老怪认得这巨兽的来历,哪敢像血妖那般大胆,早将浑身气息收敛得半点不露,便是口中惊呼,也将声音压到最低,生怕惊醒了眼前巨兽!

白姓老怪情形稍好,遁至空洞一侧那几枚鳞片交接处,仔细查探了一阵,才回头道:“两位道友,那小辈怕是早已遁入此兽身躯之内!”

邬正豪闻言,面­色­不禁一白,焦躁地在原地凌空走了几圈,才恨声道:“也罢,此兽定然正自龟息修行,我等进去,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想来不会惊醒它!”

三四九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三)

“……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想来不会惊醒它!”

见沈皋和白姓老怪都是满脸犹豫,这邬老怪又道:“此行虽说必定极为凶险,未使不是一番天大的机缘!”

此话半点不错,哪知沈皋闻言,却把脸­色­一沉:“邬师弟,莫要一时冲动,惹下弥天大祸!”

那白姓老怪也是神­色­严肃,持了长戟,有意无意地将身后大荒玄蛇的鳞片缝隙挡住!既然知晓其根脚,此兽的可怕,他们自然一清二楚,若当真将之惊醒,修行界立时便要面对一场亡族灭种般的劫难!

邬正豪这才忽然意识到,眼前两人虽说与那小辈有龃龉,但并非似自己一般,仇深似海,无法化解!大荒玄蛇这等绝世凶兽当前,两人考虑的,自然是各自宗门,以及修行界的安危利益,哪里肯随同自己犯险?

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想通此节,邬正豪便不作侥幸,忽然身化紫光,往白姓老怪冲去!竟要强行冲破阻拦,遁入大荒玄蛇体内,追杀仇人!

白姓老怪和沈皋有意阻拦,但哪里料到邬正豪如此决绝!两人毕竟是虚境中人,立时反应过来,一人挥舞大戟,一人摇动驱火幡,往紫­色­遁光打来!下手之狠辣,哪里还有道友之情,同门之谊?

邬正豪不得不停下遁光,临体的火焰戟刃,也是一沾便即收回!这老怪神­色­­阴­沉到极点:“沈师兄,白道友,两位当真要阻我?”

不待二人答话,邬老怪便冷笑一声:“邬某若是舍了一条老命,此刻就把一身修为尽数爆开,定然可以惊醒这畜生,那小辈必定身死道消,却难免要拉上两位和此界修士同赴幽冥了!”

白姓老怪和沈皋闻言,齐齐胆寒,邬正豪满脸正经,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沈皋面­色­­阴­晴不定一阵,最终长叹一声,翻手将驱火幡收起:“邬师弟,此去多加小心,还望时时记得此界苍生!”

“除了儿子徒儿,邬某亲友不少,自是不会胡来,沈师兄放心便是!”

邬正豪淡淡一拱手,便身化紫光,遁向那鳞片交接处!

“且慢!”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姓老怪忽然出声!

“白道友还有何见教?”

邬正豪手持玉盘,在白老怪面前丈许现出身形,神­色­­阴­郁至极,若非见白老怪并未半点提聚真气的举动,怕是径直祭出雷法来打了!

白姓老怪左手一抖,掌中已然多出一副星光四溢的图卷,满脸不舍地打量了一眼,才抛向邬正豪:“这周天星辰图,便借与道友吧!愿道友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邬正豪这才动容,伸手将星光图卷接住,正­色­道:“白师兄襟怀广阔,小弟不及也!邬某必定谨慎从事,告辞!”

眼见紫­色­遁光没入大荒玄蛇身上的鳞片间隙,沈皋和白姓老怪各自叹息,不用多言,沈皋便御动手中宝珠,裹挟了白姓老怪,匆匆离开这处凶险之地!

出得地面,两人顿时觉出火海的不同,阵势依旧,甚至还要猛烈七八成,但阵中烈鹄却尽数不见了踪影!

“作死的扁毛畜生!”

沈皋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关键?几人撞见那蛰伏的大荒玄蛇,怕是少不得这红毛老鸟儿暗中推动!若它早早将阵势撤掉,那小辈如何会尽往地底深处遁行?烈鹄一族忽然尽数迁徙,早已说明了其中有鬼!

“沈师弟无须恼怒,赤羽如此做,怕是另有原因。且早些发现此兽,正好从容应对。”

白姓老怪一劝,沈皋顷刻就反应过来,若这老鸟当真知晓地底隐藏了如此一头洪荒凶兽,还敢在此地盘踞如此长的年月?这番搬迁,怕是因为勒索了自己三人,生怕遭受报复,这才溜之大吉!此刻发现蛰伏的大荒玄蛇,也好过它忽然醒转,大逞凶威而无人能治的局面!

沈老怪暗自惭愧之余,也不禁对这位白师兄大为佩服!陡然见得大荒玄蛇,还能如此冷静,之前还将自家幸苦祭炼两万余年的至宝赠与邬师弟,实非常人所能也!

那周天星辰图,乃是模仿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炼制,临敌之际祭出,可自成天地,困敌的同时,大涨自身威势不说,在其幻化的天地中斗法,只要不超出此宝的承受范围,便断然不会传到外界,正合邬正豪此行之用!尽管知晓邬正豪此去凶多吉少,这白师兄还是将如此宝物借出,只为多几分保得此界安危的机会,如何当不得敬佩?

心中如此想法,嘴里自然少不得赞叹,白姓老怪自是连连谦逊。此事非同小可,两个老怪不敢耽搁,丝毫不吝惜­精­血元气,接连挪移,匆匆赶回门中,向合道老祖禀报。

不出半年,整个修行界中,但凡修为高深之辈,都知晓了此事,齐往临水城汇聚……

这般变故,血妖此刻自然半点不知。

这小子遁入无名巨兽“尸身”之内,赶紧寻了一条粗大的血管,见得其中半管缓缓流动的七彩血液,迫不及待地化作一蓬血雾,摄来大团­精­血,就要将之炼化!

哪晓得血液方才入体,他便大叫一声,如避蛇蝎般地将之抛落!尽管反应不慢,所化的血雾依旧少了一成还多,却是被这彩­色­血液给吞噬了!

血妖满心惊骇,方才摄到手中的血液,却是不曾有这般可怕之处!正自惊疑不定,七彩血河中,血液忽然聚拢隆起,凝成个尖牙利爪,头生螺旋独角的丈许大怪物!这怪物浑身好似红玛瑙铸就,腰部以下,却是一团粘稠的血块,浸在血河之中!

方才真气被吞噬,八成就是这怪物作祟!血妖满腔怒火,血雾中顿时­射­出一道数丈长的血­色­剑芒!

这怪物灵智低下,看来倒也坚固,哪知被剑气一斩,竟好似纸糊的一般,轻易裂成两半!

血妖还来不及高兴,这怪物便将两片身躯一合,顿时恢复原状,哪里有半分受创的痕迹?只见它狞笑一声,挥爪就往血妖所化的血雾抓来!

这血管成圆筒状,径不过五九丈,血河便占去一半,这血­色­怪物又生得高大,挥爪一击,几乎够得着顶部,血妖躲无可躲!

血妖也并未打算躲避,见这怪物抓来,嘿嘿冷笑,血雾忽然就化作熊熊血焰!

那怪物本已触及血雾,猝不及防之下,被血焰燎在爪上,张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慌不迭将爪子抽回,使劲甩动,见爪上的血焰反倒越发明亮,赶紧又将爪子浸入血河中!

血焰得了血气滋补,反倒越发旺盛!

这怪物满面恐惧,着火的爪子忽然齐肘断裂,自身却化作一滩血水,融入血河之中,不见了踪影!

血妖一直旁观注视,见得这怪物没入血河,自身神念却探知不到,不禁面­色­微沉。先前被暗算了一回,血妖也只当自己太过得意忘形,被这怪物所趁,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想要安心炼化这巨兽血液,定然少不得许多波折!

那怪物已然逃离,却丢下了一只被血河真焰点燃的手臂,血妖重新化作本体,伸手一招,那断臂便飞入他掌中。

除了外表一层红玛瑙状的硬壳,中间竟然只是一团粘稠的血块,血妖看了半天,也不曾看出其作为生灵手臂的特征,最多只能算是一团凝结了血液!

血海老妖走得匆忙,虽说留下了一团­精­血,奈何其中记载的东西委实算不得太多,且多数是关于血妖通天大(蟹)法修行的经验秘术,是以血妖并不知晓这怪物的根脚。但既然此物以血为本,却是正好被自身功法克制,血海老妖传下的炼血手法,哪里是这等炼气境的怪物能抵挡的?

想了想,血妖还是把断臂上的血河真焰吹灭,再取出个玉盒,将它收好。

做完此事,血妖便再次从血河中摄来一团七彩血液,放出神念查探半晌,不见丝毫异状,这才心念一动,手掌中钻出缕缕血丝,渗入到血液内部。

血丝进进出出,这七彩血团逐渐缩小,血妖面上露出享受的神­色­。他已然完全肯定,之前吃亏,就是那不知名怪物作祟!此刻没了顾忌,便打算摄来海量血液,好将之炼化,大增修为!

血妖却不曾如此做,此刻自己遁入这巨兽尸身之内,难免会被后方那三个老怪察觉,在此地修炼,委实不安全。因此强行按捺心中渴望,架了摩云翅,使出惊空遁法,随便选了个方向,风驰电掣地遁走,一路遇上岔道,也只选择血河顺流的其中一条!

这般前行不到半个时辰,血妖忽生警兆,遁光周围瞬间腾起数尺高的血­色­火焰!

安静流淌的血河忽然波澜大作,不知多少一般无二的怪物从中升起,对血妖遁光张牙舞爪,却是没有一头敢伸爪来抓!

血妖嘿嘿一笑,浑身血焰大作,瞬息充斥整条血管,两头蔓延出十余里!万余头独角怪物被血焰灼烧了身躯,惊恐哀嚎不断,听得人心烦!

血­色­火焰猛然大盛,前后十余里顿时清静了。

血妖将火焰一收,卷回来千余枚大小不一的浑圆血珠,小的好似芝麻,大的却堪比鸽蛋,粒粒都是晶莹剔透,看来好不绚丽!

这些珠子中,血气异常充沛,不就是功法中记载的“血晶”?血妖大喜过望,将血晶收好,看向绵延无尽的血管,眼中多了几分兴奋与忐忑!

三五零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四)

这些血晶,与五行灵气凝结而成的灵晶,其实是一类东西。五行灵气多有,即便在凤凰界,灵晶也多得连凡人都懒得多看几眼,但血气凝成的结晶,又该到哪里去寻?

血妖修行的功法,威能奇大,且真气浩瀚磅礴,远超同阶,看来风光,但未尝不是无奈之举。修行道法佛功的修士,时时都可吸纳天地灵气补益自身,且释放法术,也大可以自身真气为引,聚拢天地灵气增大威能。似血妖一般修行血道法门的修士,尽管也可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本真真气,但都缓慢得很,哪有如此便利?尤其是斗法之际,每一道法术,几乎都全靠自身真气支撑,若不如此,凭什么与同阶相争?

是以偶然得了这许多血晶,尽管于血妖来说,用途不大,他依旧很是高兴,只须多多屠杀那不知名的怪物,便可多收集些,积少成多,堪可使用。

血海老妖传下来的功法算不得邪魔外道,但也不是什么良善物事,血妖倒是不忌杀生,尤其是斩杀这等一看就为异类,且几乎算不得生灵的怪物。他忌惮的是,杀掉那怪物之后,不一定能得到血晶,且得到的血晶有大有小,只说明这类怪物实力高低不一!还在如此纤细的血管中,就能遇到几乎等同于炼气大圆满修士的怪物,若是进得更粗大的血管中,还会遇到怎样可怖的家伙?

即便如此,血妖也不可能放弃这般修行宝地,只须在此兽体内逗留数十上百年,说不得就能修炼到元神大圆满,尝试冲击虚境!许听潮也是一般心思,血妖和他本为一人,只须其中之一修至炼神返虚之境,也大可在此界逍遥无虞!

心念已定,血妖便架了摩云翅,使出遁法,又自顺流而下,一路上见得敢冒头袭击的怪物,便是一朵血河真焰打出,径直灼烧殆尽,若有血晶,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小半个时辰,身处的血管已然粗大了两倍有余,其中生存的怪物,九成都修为­精­深,每击杀一头,至少能收获一枚绿豆大的血晶!

到得此刻,血妖索­性­只捡修为高深的怪物来杀,出手之际,都是一道凝成剑气的血焰,­射­入怪物体内,轰然爆发开来,比直接放出火焰来烧,不知高效了多少倍!

手上杀戮不停,血妖也不曾停下摄来巨兽血液炼化,这般修为每时每刻都在节节增高的感觉,委实美妙已极!且炼化的巨兽血液多了,还能隐约察觉隐藏在血河中的怪物动静,更是如虎添翼!正自兴起,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咆哮,血妖只觉浑身真气略微紊乱,便重又恢复正常,不禁两眼一眯,看向吼声传来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头比同类高大了两倍有余,浑身暗红的怪物劈波斩浪而来,远远见得血妖,便伸手将头顶螺旋独角取下,用力掷来!

螺旋破空,其声锋锐凌厉!血妖挥手打出一团血雾,半途将那独角兜住!

怪物大怒,浑身一挣,便自血河中站起,下半身竟不是粘稠一团,而是完整的两条粗壮长腿,只是脚掌与爪子一般无二!它却并非猿猱一般四爪齐用,而是径直人立而起,两脚连连踢踏,脚下血水顿时涌起数丈高的大浪,几乎将整条血管充满,往血妖汹涌撞来!

血妖五指并拢呈掌,笔直往前一挥,一道十余丈长的血­色­剑气劈出,将几道血­色­浪头斩开,穿过困住那独角的血雾,对悄然靠拢血雾的怪物当头斩下!

这怪物却不硬接,张嘴喷出一粒鹅蛋大的血­色­珠子,挡在额头之前!

一声脆响,剑气溃散,那珠子也光芒黯淡,被怪物吞入口中!此物想来就是它­性­命交修的“内丹”,但受此重创,这怪物却好似毫无察觉,径直把爪子伸入血雾之中,想要将自家独角夺回!

血妖多少有些意外,见到怪物的举动,却嘿嘿连笑,半空血雾瞬间化作一团血­色­火焰,将那怪物的手臂包裹!

吼——

怪物虽然握住了自己犄角,却也被灼烧得惨叫一声,飞快将独角抛出血焰,连到头顶,手臂上猛地褪去一层甲壳,竟然摆脱了血焰,扭头就要遁入下方流动的七彩血液中!

血妖不禁轻咦一声,伸指虚点,怪物下方的血水中顿时燃起丈许高的血­色­火焰!

那怪物如避蛇蝎地缩回,两爪连挥,血水随之涌动起来,将血焰反卷向血妖,自己却趁机再次遁往动荡的血水!

好不容易见得一头元神境的怪物,血妖哪肯放它离去,对迎面扑来的燃烧大浪视而不见,伸手遥遥一招,那怪物竟然就此溃散成一滩暗红血水!

血妖面­色­微变,抽身疾退,取出玄元斩魂刀,往面前火浪连斩三记!

灰­色­刀刃没入血焰大浪之中,只引得一声短促的惨呼!血妖再次伸手一摄,轻易就将那怪物摄出!

这怪物两眼无神,浑身呈先半透明之­色­,血气倒是旺盛至极,显然已被斩了元神,空余躯壳!

血妖又伸手虚招,将远处那团暗红血水摄来,投入眼前怪物躯壳内。这怪物顿时充盈饱满,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原来它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身躯一分为二,其一在原地掀起大浪,卷回血焰,同时作势逃跑,借以迷惑血妖,另一半身躯却暗暗隐藏在燃烧的血浪中,打算出手偷袭!却不想留下的身躯不够坚固,被血妖大力收摄,自行溃散开来,露出了马脚,最终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血妖却并不如何欢喜,但凭此事,足见这等元神境的怪物灵智不低,且功法诡异,自己也修行血道大(蟹)法,还炼化了不少巨兽血液,竟然全神关注下都不能查知其踪迹,委实不易对付!

好在此地并不常见这等修为的怪物,暂时还算安全,血妖便决定稍稍逗留一阵,多炼化些巨兽血液,想来也可察觉元神境的怪物踪迹。手中这怪物躯壳也不好浪费,可惜元神已灭,炼不成血煞妖。想了想,便挥手将无荼唤出。

因为不曾动用虚空摄影,许听潮也不曾和她解说,这妖艳天魔并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从仙府中出来,顿时一愣,继而恭敬朝血妖施礼:“奴婢见过公子!”

血妖摆手,一指面前怪物躯壳:“你可有妙法,将它炼成一件宝物?”

无荼早见得这具元神境的尸身,听得血妖竟要将它赐给自己,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这天魔却是伶俐,见血妖不似开玩笑,便认真地查探起来,片刻便大失所望!

“启禀公子,小婢修行的功法大多均为公子赏赐……并不知晓该如何祭炼!”

血妖恍然,无论天魔解体大(蟹)法,**天魔舞,还是冥府玉册,其中虽然多有祭炼宝物的法门,却都并不是以这等血道怪物为根本,便是这天魔原先修行那残缺的无相魔功,也是一般。当下屈指朝无荼弹出一道血光:“此乃都天血灵幡的祭炼法门,你且好生参悟!”

无荼大喜,任由血光没入自家眉心,稍稍查探,便裣衽施礼:“多谢公子!”

言罢,迫不及待地盘膝而坐,凝神参悟起来。

血妖也不去管她,化作一团血雾,从下方血河中源源不绝地抽取血液炼化,但凡察觉有怪物靠近,便弹出血焰剑气击杀,收取血晶。之前他都是将尸身直接扔掉,此刻却尽数堆在那元神境的怪物躯壳旁边,留给无荼炼宝时使用……

邬正豪遁入大荒玄蛇体内,循着血妖留下的气息,来到一处直径五九丈的血管中,见得半管缓缓流动的七彩血液,顿时大喜过望,暂时也顾不得查探血妖的下落,翻手取出个寒玉瓶,对准血河一吸!一股丈许粗的七彩血液从河面飞起,逐渐变得纤细,最后投入那玉瓶口中!

做好此事,这老怪才放出神念,抬头四下打量,竟然不曾察觉丝毫血妖的气息!正自勃然大怒,忽然面­色­一变,屈指弹出一道拇指粗的紫­色­雷霆,击在汩汩投入寒玉瓶的血水之上!

只听一声惨呼,一头头生螺旋独角,爪牙尖锐,上半身好似红玛瑙铸就,下半身却粘稠一团的怪物自血水中跌出,落在河面之上,一阵张牙舞爪!

“血魔!”

邬正豪面­色­剧变,挥袖甩出一枚尺许大的雷珠,将这怪物炸得粉碎!

虽然轻易就将这血魔灭了,邬正豪却依旧满面­阴­沉!血妖能想到的事情,他又如何想不到,这巨兽粗大的血管中,定然有修为更加高深的血魔!且他还知晓这怪物的根脚,更是知晓修为高深血魔的可怕!

这般怪物,只生在天地巨兽的血液中,放到外界,不值一提,在巨兽体内,却占尽地利,可怕之处陡增数百上千倍!不过既然血液中生出了血魔,且血液只填满半边血管,虽然鲜活异常,也足以说明这大荒玄蛇寿元将近,命在旦夕,寻到那小辈,自己也大可手段尽出,无须有那许多顾忌!

邬正豪心下有了主意,一边收取血液,一边放出神念四下查探,寻找血妖的踪迹,也防止血魔接近,顺着血水混入玉瓶之中……

三五一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五)

直到寒玉瓶装满了大荒玄蛇血液,邬正豪也没有察觉到血妖的踪迹,面­色­不禁又­阴­沉了几分。那小辈一身道门玄功忽然就化成冲天血气,说不定就是从这洪荒凶兽体内逃出的血魔,否则哪里能这般完美地将自身气息隐去?

此事于自己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邬正豪收了玉瓶,面­色­数变,最终朝血河上游看了一眼。不过这老儿并不曾立时动身追赶,而是重新遁出大荒玄蛇身躯,来到地面之上。

邬老怪本就心情沉郁,见得一望无际的火海大阵依旧,唯独烈鹄一族没了踪影,更是勃然大怒,挥手将方圆数十里的火焰尽数灭去!但那赤羽已经将整个族群牵走,他也不会独自一人追上去,只取出一枚玉符,眉心中­射­出一道紫光,往其中刻录什么。足足盏茶功夫,才略显疲态地停下,又从之前那寒玉瓶中摄了几滴七彩血液,打入玉符之中,最后祭出一柄紫气盈然的飞剑,将玉符一裹,往南方激­射­而去!

剑光从视线中消失,邬正豪才一甩袖,重又遁入地下,回到大荒玄蛇体内,想也不想,沿血河逆流而上。这老怪如此做法,却是有原因的。他本身有虚境修为,寿元不知几何,门中传承又极其久远,见识极为广博,似濒死巨兽体内生出血魔这等事情,自然知晓不少。典籍中记载,修为高深,灵智大开的血魔,都会“逐活血而居”。

何谓“活血”,自然是从心脏中流出的新鲜血液!身处这等纤细的血管中,逆着血液流动的方向找寻,定然不会错!

……

天魔无荼参悟那都天血灵幡的炼制法门,也不知多久后,才重新睁开双眼,满面喜­色­。这妖艳天魔也不立时动手祭炼,而是摄来一具普通的血魔尸身,先行演练起来,如此数十次之后,才神­色­郑重地一指那元神境的血魔躯壳,双手结印,道道符文禁制飞出,逐一没入其内。

见无荼开始炼宝,血妖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安心摄取血管中的血液炼化,如此数日,自觉对那怪物的感应增已然强十数倍。只因生怕那三个老怪追来,又不得安宁,便赶紧用摩云翅将正自炼幡的无荼和众多血魔尸身一裹,往下游飞速遁去。

这般前行数月,血妖和无荼已然来到一条宽达数十丈的血管中,那元神境的怪物虽然也遭遇了七八头,但如此数量,远远比不得预料的那么多,不禁大惑不解!

后来的元神境血魔,都被血妖生擒活捉,炼成了血煞妖。这些新得的血煞妖,几乎都是初入元神的境界,及不上手中残余的九头修为深厚,但在这等环境中,委实好用至极!修炼之际,只须将之放出,任何怪物都休想躲过它们的感知,甚至还曾合力擒住过两头生前的同类,让血妖变作如今的伙伴!

如此好事,血妖自是大喜过望,但无荼炼制那都天血灵幡,更让他意外连连!

这件血道宝物,本为血妖通天大(蟹)法记载中从炼气境就可祭炼的几件宝物之一,但须得数量极大的­精­血,苦苦炼化归一,方能大成。许听潮修行此法时,身上宝物多有,也不愿杀生造孽,是以不曾祭炼。及至后来元神大成,血海老妖径直奉送了十三头元神境的血煞妖,更是看不上这等耗时耗力的宝物!且血海老妖自己,也都不曾炼制。

之前只因不愿浪费原料,才传了无荼此幡的炼制法门。那天魔本无趁手宝物,倒是不嫌繁琐,欢天喜地地耐心祭炼起来,及至月前将那怪物躯壳炼成一杆血­色­小幡,一抖便将云头之上数千怪物尸身吞噬,瞬间便威能大增,且品质纯净,丝毫没有法门记载中那般吸纳诸多生灵­精­血后驳杂不堪的迹象!

此事大出无荼意外,这天魔可不认为血妖传下的炼宝法门有假,便上前请教。血妖一看,心中剧震,如此这般,岂非炼制此宝的最大掣肘已然不见?休看都天血灵幡仅仅是炼气境的宝物,只要耐心祭炼到大成,威能半点不比血煞妖小!二者配合来用,更见奇效!

这小子猜测,定是此兽尸身中生出的怪物同根同源,可算作一体,才没有那许多麻烦,心动之下,挥手将一头新炼的血煞妖炼成一杆都天血灵幡!

如此举重若轻的手段,看得无荼好一阵黯然神伤,自个儿炼制这血幡,可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公子倒好,一挥而就,也不晓得顺手帮忙炼成……

血妖看着这天魔嘿嘿一笑,把她吓得面­色­煞白!此艳魔身上被下了血契,心中但有所想,如何瞒得过血妖的感应?好在血妖似乎也不打算计较,把手中血幡一抛,化作数丈大小,一股强横的吸噬之力生出,将血河中七彩血液吸噬起来,汩汩灌入幡面之中!

炼制此幡的怪物本就是从这巨兽血液中生出,也算与这七彩血液同源,因此血液甫一入得幡中,便化作补益,被血幡吸收!只一瞬间,此幡的品质竟然大有增长,亦是丝毫不见气息驳杂!血妖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无荼见状,也赶紧有样学样,一抖手中血幡,汩汩吸噬下方七彩兽血!

两人吸得多,血河中的血液也好似无穷无尽,任凭抽取,也不见浅下半分!

血妖索­性­直接从血灵幡中吸取血液炼化,斩杀没眼力凑上来的怪物,就交给几头新炼的血煞妖。无荼功法与此番并不十分契合,却不可这般轻松自在,尽管时时都要关注宝物的祭炼,却乐此不疲。有多少事情比亲眼见得自家宝物一点点变得威能强横来得让人高兴?长此以往,这都天血灵幡的威能,也不知会长到怎样可怕的地步!

两人这般肆无忌惮地炼宝,初时还不如何,及至后来,频频遭遇修为强横的独角怪物,虽说尽数被擒杀,或成了血煞妖,或做了都天血灵幡的补品,但此事已引得血妖和无荼警觉,不敢再似之前那般放肆!

奈何尽管收敛了许多,前赴后继赶来的怪物还是源源不绝,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许多。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赶来的怪物,正好合用,两人便压下心中略微的不安,不再抽取血液炼宝,只擒杀赶来的怪物。天魔无荼自然抢不过血妖,这艳魔幽怨至极,却换不来血妖丝毫留手……

邬正豪逆流而上,遇见的血魔,尽都是一道雷霆劈得灰飞烟灭!如此前行了数月,血妖依旧渺无踪迹,他却已然来到一条宽达百丈的涛涛七彩血河之上!

这老怪­阴­着一张老脸,好似有人欠了他千八百万银钱不还一般,浑身紫光吞吐,威势不凡!身侧一个白玉瓷盘悬浮半空,紧紧跟随,盘中却是紫葡萄一般密密麻麻的雷珠,滴溜溜滚动,呲啦有声!

忽然,这老怪神­色­一动,伸指往右前方一点,盘中顿时飞出数粒“紫葡萄”,眨眼长作数尺大,落向波涛汹涌的河面,正好迎上一头跃出血水的血魔!

轰隆隆一阵霹雳震响,那血魔尽管有元神大圆满的修为,也被炸得丝毫不存!

如此雷霆手段,却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邬老怪也是没有办法,最先遇到一头初入元神境的血魔时,他虽然慎重,却也不曾将之看得太高,哪晓得听了那血魔一声大吼,体内­精­血竟然好似被煮沸,翻腾不休,浑身真气也是一阵逆乱!好在修为深厚,片刻就恢复过来,但那血魔却趁机扑到面前,利爪扯碎了一片衣襟!

这血魔自然是被挫骨扬灰,邬老怪却又惊又怒!被区区元神境的怪物落了面皮,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再者,仅仅元神境的血魔就如此厉害,若是遇上同阶,岂非被它吼上一声,自己就要­精­血沸腾,真气暴乱,不可自抑,最后爆体而亡?!

之后的形行程,这老怪便时时放出护体罡气,一旦发现血魔的踪迹,便使出强横手段灭杀,丝毫不给它机会!他倒也特地测试过,全神防备,便是元神大圆满的血魔,吼得再凄厉,也动摇不得自身­精­血真气!

放下心来,这老怪便故意引诱了几头血魔,细细观察其手段。看来看去,不外乎善隐匿潜行,遁术奇绝,爪牙尖锐,身躯聚散如意几种。

这些手段,在他堂堂虚境面前,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若是换个元神小辈进来,怕是应付不来!这老怪仔细盘算过,自己只有元神境修为时,进得此间,时候一长,也逃不脱陨落一途!

这等感觉,委实不妙,追踪的对象又踪影全无,邬老怪还能有什么好心情?但凡撞见的血魔,统统一击而灭!

如此又前行了数个时辰,邬老怪心头没来由一跳,面上并无多少动作,笼在大袖中手掌,却握住一副星光四溢的图卷!

这般动作方才做好,头顶忽然就生出数枚丈许大血­色­雷球,轰隆隆砸下!

邬老怪大骇,心念一动,身旁玉盘中的紫­色­雷珠便接连激­射­而上,均都长作数尺大小,与那血­色­雷球撞在一起!

紫芒血光顿时大作!

邬老怪轻轻一迈步,想要避开两种雷霆相撞的余波,却陡然发现身旁虚空一阵滞涩,竟是不能挪移而走!

这等程度的禁锢,稍稍花费些功夫便能破去,但如此一耽搁,雷霆余威早已兜头而至!

知晓遇到了虚境血魔,邬老怪索­性­冷哼一声,身上紫光大作,硬生生挡住肆虐的紫、红雷霆……

三五二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六)

一抹星光自邬正豪袖中亮起,瞬息便充斥方圆百丈,化作浩渺星空,仔细数来,内中星辰恰好五百三十七枚,正应了这方天地五百三十七界!

星空之中,除去邬正豪,就只那浑身上下被柔和七彩血光尽数罩住的妖异男子。分明是一个人,无论眼睛观瞧,还是神念碰触,却偏生给人一团血水的感觉!这般妙术,若是还在血河之中,定然玄妙无方,入得星空,却好似雪地里一抹漆黑,显眼至极!

邬正豪一路行来,遇见血魔,都是几枚雷珠砸下,径直轰杀,如今却被血魔同样对待,几乎暴跳如雷,一指身旁玉盘,顿时有无尽雷珠激­射­而出,直取前方血光中的人影!

那血魔嘴角一扯,更显邪魅,扭身化作涛涛血水,霎时间充斥半个星空!血­色­巨浪汹涌而起,将紫­色­雷珠一一打落,卷入血水之中!雷珠在血水中爆开,噼啪闷响震耳欲聋,将血水搅得更是巨浪滔天,却不见半丝雷霆溢出!

这般异象,并非是那血魔毫无损伤,稍稍留意,就知他所化的血海,已然缩小了一圈!

邬正豪却不满意这般结果,捏个法诀打在身旁玉盘之上,盘中顿时发出鸟雀清鸣,一头展翅雷鹏冲天而起,在血海之上几个盘旋,便布下一片翻翻滚滚的雷云!无尽紫­色­雷霆降下,将血海海面劈得破碎起伏,血水飞溅!

一条嘴巴大张,獠牙森森的细颈大蛇自血海中冲出,对准雷云某处窜起!只听一声厉鸣,血蛇缩回,口中衔住那雷鹏的右翅,屈曲的獠牙尽数没入雷鹏体内!血海也不曾清闲,化作涛涛洪流,往半空的邬正豪席卷而去!

只霎那间,雷鹏成擒,邬老怪退避!

邬正豪一眼便认出,这血­色­长蛇,正是那血魔修出的魔相,赫然缩小亿万倍的大荒玄蛇形象!血魔本就是从此蛇血液中生出,此事倒也不算稀奇,但邬正豪满脸怒容却如同血海上空的翻涌雷云!血蛇魔相正往自家雷鹏器灵中汩汩注入血行真气,消磨其灵­性­!如何能让它得逞?

这老怪也顾不得与血魔交战,手中法诀不断,雷鹏忽然溃散成数千拇指粗细的蜿蜒雷霆,从血蛇獠牙之下四散飞­射­,再重新归入身旁玉盘之中!

做完此事,滚滚血海已然临近面前,甚是惊人!邬正豪冷笑连连,身躯化作一蓬星光消散,顷刻出现在星空另一端,踏罡步斗,掐诀念咒,做起法来!

周天星辰震动,浩瀚星光纷纷扬扬洒下,交错穿Сhā,结成一座囚笼,将血海牢牢困住!

那血蛇魔相失了雷鹏,正自恼怒,并不曾归入血海,见状一声长嘶,合身往星光牢笼撞来!

嚓嚓嚓接连脆响声中,不知多少纤细的星光的被撞断,血蛇魔相竟是毫无阻碍地闯将出来,在星空中现了蜿蜒数十里的庞大身躯!这血蛇半点不曾停留,长信吞吐,身躯扭动,直往另一头的邬正豪窜去!看来速度也不甚快,实则蛇躯一扭,便能行出数千上万里!

血蛇冲出星光牢笼,血海却没那般本事,破碎的星光顷刻便续接完毕,将滚滚卷来的挡住,任凭它汹涌拍击,亦是半分不动!血海中生出无尽血­色­雷霆,往星光牢笼劈来,那雷鹏唤出的雷云,却已然出现在牢笼之中,降下无尽紫雷,与血雷撞作一团!

将血魔的本体困住,邬正豪才松了老大一口气,眼见血蛇靠近,从容施展虚空挪移之术避开!重新在牢笼之旁现了身形,才用身旁玉盘将星光牢笼,连同困在其内的血魔一收,催动周天星辰图,放出无尽星光,与暴怒的血蛇纠缠!

只须将盘中血魔炼化,这魔相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想要如何炮制,还不是顺心遂意?

……

血妖和无荼也遇上了大麻烦。

或许是祭炼都天血灵幡,将巨兽血液吸收得太多,前赴后继赶来的独角怪物修为渐高,且个个悍不畏死!尽管被血妖和无荼轻轻一抖血灵幡,就收走一大片,却照样像是蝗灾鼠害一般源源不绝地扑来!短短半月时光,两人手中的血幡,已是五­色­玄光缭绕,清甜馨香浓郁!又过得半月,就连无荼手中的血幡,都变得英华内敛,暗沉沉的毫不起眼。

有道是神物自晦,如此多的独角怪物送上门来,两人炼宝的速度焉能不快?这两面都天血灵幡,品质之佳,怕是还要远胜敖珊手中的玄元癸水旗!

尽管炼得如此至宝,血妖和无荼见得两方日渐密集,且元神境怪物纷纷涌现的怪物洪流,也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心中发怵!两人发现逆流而来的怪物多为低阶,但数量委实太多,后方顺流奔至的怪物虽然稀疏,却多有修为高深的元神之辈!

惹下这般大的麻烦,宝物也祭炼至大成,血妖打算暂避风头,便御起摩云翅,将无荼一裹,使出遁法,风驰电掣地往前方遁走,专寻细小的血管分支窜去,待得接近这巨兽尸身的肌肤,便破体而出!

饶是如此,两人也接连遭遇元神境的怪物,统统被血妖摄入血灵幡中,二话不说,径直抹去灵智,炼成血煞妖!剩余炼气境的怪物,便由无荼收走大半,实在忙不过来,血妖才出手相助。

这般前行数月,路上怪物依旧多如蚂蚁,但元神境的,早已大为减少,且修为比之前所遇,要低得多。此间怪物分布,血妖顿时心中有数。

但此刻,这东西却是用之不上,只因后方元神境的怪物紧追不放,有血河的便利,尽可跟上血妖的遁速,修为高深,还超出不少。是以每隔一段时日,血妖都会收获一头实力强横的血煞妖,看得无荼满面羡慕幽怨。这许多时日,她还一头元神境的怪物都不曾捉到,尽数被血妖抢了去。

被这艳魔看得多了,血妖也是不好意思,随意从幡中挑出五十头送与她,喜得无荼艳若桃花,秋波频送!血妖却是不为所动,送出这些,自家幡中依旧还存了将近四百头,且毕竟是自己祭炼的物事,想要收回,不过动动念头而已。当然,如此下作的事情,他也不屑为之。

追追逃逃,这一日,两人来到一条二三十丈宽的血河之上,也似往常一般,挥动血幡,收摄怪物,偶有元神境的,便把来炼成血煞妖。正自无聊前行,却忽然齐齐生出心悸之感,不及多想,赶紧催动手中血幡!

只见身旁虚空一阵晃动,跌出个神­色­错愕的丰腴美­妇­来!

血妖和无荼却心中发寒,只看外表,也知这美­妇­有虚境修为!是以招呼不打一个,埋头奔逃!

美­妇­见状,掩嘴轻笑:“小弟弟,你携美逍遥,可把蛇君大人搅扰得好不心烦,若是从了姐姐,姐姐定然帮你在大人面前说些好话!”

这美­妇­说话不疾不徐,脚下也是不紧不慢,偏生能跟上血妖的云头,始终并排而行,一双水汪汪的妙目,在血妖和无荼手中的都天血灵幡上瞟来瞟去,当然停留在血妖手上的时间多些。

血妖闻言,心里却猛地打了个突,听这美­妇­意思,似乎这巨兽是一条巨蛇,且并未死去,也不知是真是假!知晓躲不过美­妇­追踪,只好取出玄元斩魂刀,毫不怜香惜玉,拦腰劈去!一道十余丈长的灰­色­光刃斩出,把那美­妇­骇了一大跳,慌不迭地挪移躲开!

“不成想小弟弟竟然是个土财主,身上有这许多宝物,可惜忒也心狠,都不知晓好生怜惜奴家!”

这娇嗲的声音忽前忽后,酥麻入骨,血妖却沉了一张脸,手执灰刃,神念往四下倾泻,若然发现异常,便是一刀斩下!

无荼也满面铁青,嘟着嘴使劲挥舞手中血幡,将扑到云头近前的怪物尽数收摄!血妖须得时时防备那美­妇­,遇上的元神境怪物也交由她应付,若是没有那五十头血煞妖辅助,即便至宝在手,也不免手忙脚乱!

“小弟弟,你将祭炼这血幡和傀儡的法门告知姐姐,姐姐便将你们安然送出蛇君宝体,如何?”

也不知这美­妇­是否当真害怕血妖手中的玄元斩魂刀,才第三句,便说出这样一翻话来。

血妖­阴­沉的脸­色­忽然变作灿烂的笑容:“此话当真?”

“姐姐还能骗你不成?”

血妖笑容依旧:“如此,劳烦姐姐了!待得出了蛇君法体,小弟定将法门奉上!”

“你这小滑头,分明就是信不过姐姐!”

美­妇­又在虚空中开口,语气说不出地嗔怪。

血妖暗暗撇嘴,你又信得过小爷不成?心中如此想,手上却凝出一粒血珠,笑嘻嘻地朝虚空弹去:“此乃一半法门,算作小弟的定金,姐姐可还满意?”

那血珠飞入半空,忽然就凭空消失掉,美­妇­半点行迹不露,已是将之收了。片刻之后,阵阵欣喜的欢笑自虚空中传出:“好宝贝,当真好宝贝!”

前后独角怪物忽然齐齐一滞,除去一头方才接近的元神境怪物,均都遁入血河中不见了踪影。

“小弟弟,跟着它走,姐姐这就送你出去。”又不放心地叮嘱,“答应姐姐的事情,可要记得啊!”

“当然当然!”

血妖笑容满面,旁边无荼却满脸不乐意,小嘴恨不得嘟起三尺高……

三五三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七)

那被美­妇­指定带路的独角怪物已然御起血浪,往前方遁去,正是血妖和无荼前进的方向。

血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无荼一眼,云头一起,不疾不徐地跟在那怪物身后。无荼却被他的目光吓得不轻,赶紧收了面上神­色­,小心翼翼地立在云头!血妖知晓她的念头,她却不能揣摩血妖的心思,又明白公子这道元神不似另一道那般好说话,焉能不怕?

这天魔一路忐忑,直到云头忽然停顿,才慌忙抬起头来,正好见到一条数尺长的拇指粗血­色­小蛇朝那带路的怪物眉窜去!之后,视线就被一片刺目的血光充斥!

血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手中血幡一晃,就有涛涛七彩血水涌出,往前方血光中卷去!握住玄元斩魂刀的手也是连连挥动,道道十余丈长的灰­色­光刃接连斩出!

“小子,安敢阻我!”

气急败坏的女声自虚空中响起,正是来自先前那美­妇­,语气中哪里还有半分娇嗲妩媚,尽是嗜血凶狠!那血­色­小蛇,定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猜到其中缘由,血妖哪肯罢手,更是卖力驱动幡旗灰刃,身躯中也忽然飞出一蓬落魂砂(好像前面有章节写成血焰砂了,现改正,囧),在身旁布下十余丈厚一层!这血砂粒粒浑圆饱满,其上燃起­阴­冷的赤­色­火焰,正是那红莲业火!

无荼此刻才反应过来,也赶紧晃动手中血幡,祭出一道一模一样的七彩血水,血水中还隐藏了五十头血煞妖,自身也黑气翻滚,化作血眼利爪的女鬼,小心戒备,可说是用尽了全力!

血­色­光芒中,诸般法术相撞的轰鸣爆响,与美­妇­声嘶力竭地凄厉嘶吼响成一片,不片刻,血就面现喜­色­,把手中血幡一抖,七彩血水倒卷而回,内中裹挟了一条奄奄一息的血­色­小蛇!

那美­妇­的嘶吼也陡然尖利百倍,无荼陡然爆成一团翻滚的黑气,她的都天血灵幡也将血水收回,只不过其中的血煞妖只剩下聊聊七八头!

血妖满脸欣喜地将那小蛇卷回幡中,原本暗沉沉的都天血灵幡,陡然爆出一阵眩目的气­色­彩光,空无一物的幡面上,忽然就出现一条盘曲睥睨的血蛇图案!看样子,正是血妖卷回那条,哪里还有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光芒收敛,却有无形罡风从血幡上四下吹开,将漫天血光一扫而空,露出披头散发、双目直欲喷火的美­妇­!

“这位姐姐,承让了!”

血妖却好似不曾看见美­妇­的狼狈,一面爱不释手地把玩手中血幡,一面笑嘻嘻地说道。与这虚境怪物斗法一场,他已知此间虚境怪物空有一身修为,除了一身天赋法术,旁的手段匮乏得很,自己功法玄妙,且正好是血道大(蟹)法,与之相斗,纵然及不上,也相差不远,是以才在无荼的辅助之下,将这血­色­小蛇生生夺了过来,炼入幡中!

美­妇­死死盯住血妖手中小幡,眼中隐隐露出几丝畏惧,忽然遁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血妖忙将血灵幡一晃,也是携了无荼遁入虚空,追赶而去!

血蛇入幡的霎那,他便知晓其根脚,赫然正是某头虚境怪物修炼出来的魔相!这老怪应当是出了什么意外,魔相才会浑浑噩噩地挪移至此,寻了头普通怪物,打算夺舍,却不想遭遇美­妇­和血妖争抢!

血妖倒不认为自己有这般好的运道,无主魔相别处不去,偏生挪移到自家面前。细细想来,应是自己和无荼手中的两面都天血灵幡聚敛的血气太过惊人,这血蛇魔相依本能逐血而行,才会挪移至此处,打算借以修复自身损伤,哪知好死不死地碰上两个煞星,最终被血妖所得,炼成了幡中傀儡!

此宝一成,血妖便觉自身好似就是这巨蛇身躯的一部分,且有幡中魔相驱策,等于是多了一具虚境分身,个中妙处,说之不尽!尝到了甜头,这小子便将主意打到那美­妇­身上,打算也将她的魔相夺了!只是顾虑不能一击而中,才虚与委蛇,暗暗寻找出手的机会。哪知这美­妇­甚是机警,见事不可为,径直一声不吭地遁走!

如此一露怯,反倒让血妖拿定了注意,驾驭血幡,紧追不舍!一路之上,遇见的独角怪物多有修为高深之辈,但不仅不上来纠缠厮杀,反倒畏惧匍匐,瑟瑟发抖。血妖知晓它们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幡中那血蛇魔相,也乐得拣个现成便宜,顺手摄来,抹去灵智,炼化成血煞妖,抛给捧着血幡满脸心疼的无荼。无荼顿时笑靥如花!

那美­妇­连连挪移,却是逆血河而行,血妖追了一阵,便心生警觉,如此一来,岂非离后方追踪的三个老怪越发近了?如今至宝在手,且占了几分地利,他也不敢说能与三个虚境当面匹敌,但被追杀得上天入地,狼狈至极,如今有了倚仗,不去与三个老怪会上一会,如何甘心?

主意已定,血妖便紧紧缀在美­妇­身后,但凡遇到元神境的怪物,都摄来炼成血煞妖!

被如此追踪了十余日,美­妇­不禁暗暗焦急,背后那小煞星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功法玄妙,宝物强横,又收了蛇君魔相,自家万万不是对手。这般奔逃,虽然不虞被捉住,但是蛇君大人吩咐的事情没有做成,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自“愁肠百结”,背后那附骨之蛆一般的小煞星忽然不见了踪影!美­妇­大喜过望,挪移不停,打算回去找齐帮手,再来擒捉!

血妖放弃追赶,却是感应到邬正豪正独自一人,在巨蛇另一道血管中遁行。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想也不想地驱动幡中血蛇魔相,挪移到邬老怪前方数百里,遁入血河之中,暗中靠近观察,确定另外两个老怪不是隐藏在附近,这才暴起出手!

那邬正豪早有准备,血妖方才跃出血河,就被漫天璀璨星光罩住!待得视线再次清晰,血管血河已然不见了踪影,只有周天星斗熠熠生辉,微微闪烁!

邬老怪依旧浑身紫光涨缩不定,放眼一看,只见这满身血气的小辈,样貌与杀害自家儿子徒儿的妖修半点不差,但却并非一人,面­色­不禁­阴­沉下来!冷哼一声,漫天星斗光芒大作,化作铺天盖地的星光剑气,朝那小辈斩去!

血妖正自懊恼着了邬老怪的道,见这老儿二话不说,痛下杀手,顿时怒气上涌,手中血幡一晃,璀璨星空忽然就变成七彩血海!一头身长数十里的血­色­巨蛇破浪而出,蛇信吞吐,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往邬老怪扑去!血妖能感觉到这魔相的愤怒,好似与邬老怪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顿时猜到,它的主人,怕就是死于邬老怪之手。

魔相如此卖力,正合了他心意,挥手间,血海中又生出四百来头血煞妖,个个桀桀怪笑,也往邬老怪身边汇聚!

星光剑气落入血海,除了溅起凌乱的波浪,什么作用也没起。血海形成的霎那,血妖和无荼早就藏匿了身形!

邬正豪见到血蛇,也是面­色­微变,踏步遁入虚空,躲开这血蛇的咬啮!哪知星空早被血海充斥,方才现出身形,血蛇也是紧跟而至,好似它原本就是从此处窜出一般!邬老怪这才变了脸­色­,慌不迭地再次遁入虚空避走!

之前困杀那血魔,却是血魔本身真气不够,幻化的血海只占星空一半,可让自己有喘息之机,从容施展法术,如今血海遍布,血红­色­魔相的威能顿时大了数倍不止,片刻不得安宁!

邬老怪只暗恨,若这周天星辰图是自家祭炼的宝物,诸般手段便可随心而发,怎会如此狼狈?

同理,幻化血海的都天血灵幡本就是血妖炼制,身处血海之中,他就好似天地神袛,无论施展何等法术,都是随心所欲,因此手持玄元斩魂刀,祭出落魂砂,处处与血蛇魔相配合,狙杀邬老怪!

无荼也将自家血灵幡抛出,化作滔天血水,与血海融为一体,几乎将整个星空填满!

邬正豪猝不及防,顿时被血­色­海水淹没,只来得及加厚护体罡气,周围海水就化作熊熊血­色­火焰,四面八方灼烧而来!血海也生出道道潜流,旋转挤压,要将这老怪绞成碎末!

周身压力剧增,邬正豪身形受了影响,却不如何严重,依旧挪移自如,纵跃如飞,灵活躲避灰刃血砂,以及血蛇魔相的獠牙!还不忘祭出那白玉瓷盘,源源不绝地凝出紫­色­雷珠,往四周打去!

血焰和血水被雷霆炸得四分五裂,自己却定不住虚空,拿那四处乱蹦的老儿毫无办法,血妖好生烦闷。宝是好宝,奈何自己修为太低,只能发挥十之三四的威能!

如此僵持一阵,血妖和无荼的真气已然供应不上消耗,血海正自缓慢缩小。邬老怪紧绷的面上也露出几分轻松,只须这般消耗下去,就能腾出地盘,似之前斩杀那血魔一般,将这小辈灭杀!

血妖却不打算与他­干­耗,若是另外两个老怪闻讯赶来,自己和无荼岂非要呜呼哀哉?心念一动,那血蛇魔相便不甘地停下,张嘴一吸!只瞬息,血海便被它整个吞入肚中!这魔相得了补益,浑身光芒大作,光溜溜的身上,生出片片七彩鳞片来,已然变作一头凶悍的细鳞巨蛇!

星空飘渺深邃,血妖和无荼也现了身形,邬正豪一张老脸,却陡然变得苍白……

三五四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八)

那七彩细鳞巨蛇甫一成形,便把两只阁楼般大的眼睛死死盯住邬正豪,鲜红的蛇信一吐,向这老怪当头咬下!

邬正豪想要挪移躲开,奈何身旁虚空竟然已被定住,禁锢之力并不如何强横,但若耗费时间破除,巨蛇的牙口必然临身!这老怪目眦俱张,身旁玉盘已然化作一团扭曲肆虐的紫­色­雷电,之前那雷鹏厉鸣阵阵,又从紫芒中冲天飞起,直往巨蛇迎去!

雷鹏浑身紫­色­霹雳弹跳,翎羽宛然,尚且隔了十余里远,便张开长喙,喷出一道宛若紫琉璃一般的闪电!这道电光方才离体,雷鹏凝实的身躯就骤然变得透明,闪了几闪,径直消散掉!与此同时,邬正豪身旁的白玉瓷盘,也是气息大弱,雷霆收敛,光泽晦暗!

那紫雷倒是非同一般,血妖看得分明,细鳞巨蛇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继而被狠厉代替,浑身七彩光芒一闪,在脑袋之前凝成一方凝厚的圆盾!

紫雷瞬息劈至,彩­色­圆盾咔嚓碎裂,无尽纤细的雷电四下蜿蜒肆虐,在巨蛇身上留下道道焦痕!一道儿臂粗的凝实雷霆劈在巨蛇头颅之上,竟然将蛇头炸成一片七彩血雾!

血妖和无荼顿时心中大痛!这血蛇魔相受创,他们的都天血灵幡,自然受损不轻!

那五头细鳞蛇却悍勇至极,尽管没了头颅,依旧丝毫不停地扑下,断口处血云涌动,又重新凝出一个血­色­脑袋来,一口将邬正豪吞下!

这老怪只来得及取出一枚玉符拍在身上,就已身陷蛇吻!

巨蛇口中紫光明灭,好似衔了一枚绝世宝珠!血妖和无荼却只觉浑身真气好似大坝决堤,汹涌倾泻而出,只霎那就有种贼去楼空一般的虚弱之感!

紫光伸缩一阵,竟缓缓撑开巨蛇大口,往一旁飞遁而出!方才遁出数十里,就砰然溃散,邬老怪浑身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地跌出!白玉瓷盘缓缓围绕他身旁旋转,光芒黯淡至极!一枚镶嵌在这老怪胸前的紫­色­玉符,悄然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纹,碎成一堆洋洋洒洒的玉屑!

血妖伸手一摄,巨蛇顿时化作两面都天血灵幡,各自落入他和无荼手中。尽管两面血幡都有损伤,入手的霎那,还是将两人浑身真气瞬息补满!血妖片刻不停地将手中血幡一晃,血光闪过,两人连带脚下的云头,已然没入虚空不见!

邬正豪连忙停了喘息,伸手往半空一招,漫天星斗顿时活转过来,化作一曾星光屏障,罩在他身上!

血妖的云头恰好现出身来,灰刃,血流,落魂砂,血蛇魔相,五­色­清光齐齐攻出,打在邬老怪身上,却好似没入无尽虚空,浑不着力!

那星空竟然还有这般妙用,血妖和无荼始料不及!邬老怪却面露狞笑,屈指往身旁玉盘弹出一滴­精­血!

玉盘霎时间光芒大作,将­射­来的清光弹开,盘中雷霆轰鸣,道道张牙舞爪的雷电窜出,将血妖云头淹没!

片刻之后,雷霆消散,血妖和无荼已然不见了踪影!邬老怪满面不甘,想要追赶,身躯中却陡然生出一阵空虚疲惫,护体罡气也是剧烈闪烁,差点就要溃灭!

这老怪,尽管扛住了血蛇魔相一击,却还是受创不轻!

即便如此,他却并不曾露出半分惊慌,强作­精­神,站直了身躯,看向前方。

视线及处,虚空一阵晃动,几个装扮不一的修士从容走出,打头那人,不正是沈蟢之父沈皋?

……

血妖正自御动都天血灵幡,携了无荼没命奔逃!

两人身后,四个虚境修士紧追不舍!其中一人,正是之前那手持长戟的白姓老怪!还有一人星袍羽冠,胡须灰白,掌托一尊玲珑宝塔,赫然是大道宗修士,他手中的宝物,跟被困巨人界雷霆绝域那戴德的本命法宝太乙神雷塔一般无二!另外两人,一个身穿青袍,长了一张驴脸,另一个却混似个落拓不羁的饱学士子!

先前,知晓拾掇不下那邬老怪,血妖便萌生了退意,临走时还通知仙府中的许听潮,打算将邬老怪的宝物夺下,哪知甫一出手,便觉出有十来个老怪悄然接近,当下骇得三魂没了七魄,驱动都天血灵幡遁走!哪知还是稍稍慢了一步,被邬正豪不惜耗费元气强行催动的雷霆劈中!他倒是无所谓,无荼却大吃苦头!尽管有血灵幡护体,这天魔依旧被些许紫雷入体,伤得不轻!

此雷有个名目,唤作乾清上元太乙神雷,正是大道宗和太乙门的绝学,后方四个老怪,便是凭了无荼体内的雷霆,方才屡屡追近!

血妖在这巨蛇体内厮混了年余,又炼得有血蛇魔相作为元灵的都天血灵幡,只须协助无荼驱除体内雷电,便大有机会摆脱几个老怪追踪!此刻他也正在这般做,将真气探入无荼体内,一丝丝吸摄乱窜的雷电!

其实血妖大可将无荼往仙府中一扔,自行跑路,但与邬正豪一战,尤其是还被那老怪摄入一方星空之中,自身依旧大占上风,让他信心大涨!这般做法,只不过想要将几个追来的老怪引得远些,才好从容下手!也只在这巨兽体内,他才能凭了地利,获取这般大的优势,若是在外界,哪里敢如此大胆?

一追一逃,就是小半日功夫。无荼体内的紫雷,早被血妖尽数摄出,化作核桃大一团,在他掌心跳跃。这雷霆不愧是邬老怪耗费­精­血使出,没了真气支撑,也依旧灵­性­十足,虽然在不停衰减,但没个七八年的功夫,不会耗尽威能!这等手段,倒是与他修行的血道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中者若非手段高明,或者修为深厚,休想及时驱除!­阴­魂不散,也算是血道功法一大长处,旁的功法想要做到这点,只能倚仗特殊手段祭炼真气,损耗­精­血使出法术,便是其中一类!

将手中雷球抛了几抛,血妖便屈指弹出剑气,将其切成一般大小的两片,再把其中一半分成十余块,收起最大那份,随手招来十余头,一人分了一团,便御动血灵幡,将其送到数万里各处!

血妖也赶紧遁入下方血河之中!

后方四个老怪停顿了一阵,也是四下分开,只片刻,便有四头血煞妖被击杀!

血妖心中微凛,挥手将无荼收了,摇身一变,成了星袍羽冠,手持紫­色­长幡的模样,眉目神情,与那沈皋一般无二!就连手中长幡上散发的火焰气息,也不见半点­阴­冷!

做好此事,血妖嘿嘿一笑,长幡一晃,便自遁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在那手持玲珑宝塔的大道宗修士跟前。

“沈师兄,你怎的在此?邬师弟可曾好些?”

灰须老怪惊疑不定,却还是远远地微微见礼。

血妖一笑,身上紫光微微闪动:“邬师弟并无大碍,为兄此来,却是为擒捉那小辈!”

略略瞟了一眼血妖身上的紫光,又听血妖如此说,这老怪顿时放心大半,正想说什么,忽然惊怒交集地将手中小塔一抛!此塔眨眼长作数十丈大,正好挡住背后虚空弹出的血­色­獠牙!

“好孽畜!师弟勿慌,且待为兄助你一臂之力!”

血妖声­色­俱厉,浑身紫光大作,手中长幡一挥,顿时有汹涌紫火生出,往这老怪背后探出大半个头颅的巨蛇燎去!

灰须老怪面露冷笑,往前方迈出一步,便不见了踪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抵挡蛇吻的高塔!

这老怪不曾再次出现,那高塔却忽然在血妖头顶虚空现形,通体紫­色­雷霆环绕,轰隆隆砸下!

“师弟对为兄出手,可是打算犯上作乱吗?”

已然被人家识破,血妖却满脸嬉笑,手中长幡挥动,紫­色­火焰倒卷而回,将头顶宝塔托得微微一顿。远处血­色­巨蛇也倏忽消失,在虚空中化作数十丈长,现出身来,把这尊太乙神雷塔缠住!

“小辈受死!”

叱喝声中,一只雷霆大手自虚空伸出,往血妖拦腰捉来!

血妖从容一挥手,五­色­氤氲的清光打出,将头顶高塔罩住,一只血气森森的大手自脑后凝出,与雷霆大手撞在一起!

这血­色­大手看来骇人,却似乎不堪一击,与雷霆大手相持一阵,便轰然溃散成一团血雾!雷霆大手占了上风,奈何掌中血气甚是黏人,急切间拍不过来!那太乙神雷塔,却在清光照耀下晃动不已!

灰须老怪只觉自家法宝似要脱出控制,被那清光摄走,心中不免骇然,赶紧打出几道法诀,才堪堪稳住,但依旧脱不开血蛇的纠缠!

血妖索­性­不再掩饰,手中长幡紫­色­褪去,化作不起眼的暗红,幡面上汩汩喷出七彩血水,将血蛇连同那太乙神雷塔淹没!

“哼!”

灰须老怪冷哼,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太乙神雷塔上雷霆大作,将血蛇的身影尽数淹没!

血妖暗道可惜,收了诸般手段,折身遁入虚空!前脚才走,那手持长戟的白姓老怪和另外两人便接连自虚空中现了身形!

三五五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九)

血妖之所以能伪装成沈皋的模样,却是因为当年谋算那戴德时,许听潮得了大道宗功法乾清上元太乙神妙经的只言片语,以及乾清上元太乙神雷的修炼之法!再者,域外虚空中那三个大道宗合道老怪与域外同阶争斗,他可是看了不少,知晓此宗修士身上的气息。幻化之后幡上那紫­色­火焰,其实是紫青兜率火,稍稍改变了形象。

千机变固然玄妙,奈何血妖不是许听潮,所修功法与玄门正宗差异极大,诸般掩饰,依旧付了东流。

计策已然无效,血妖便令剩余五头血煞妖将携带的雷电抛弃,自行逃散,他自身也是隐匿了身形,悄然远遁。

哄骗这些个人族修士不成,血妖索­性­改了主意,倚仗炼入幡中那血蛇魔相和自身修炼的功法,装扮这巨蛇体内的虚境怪物,岂非天衣无缝?只须得手几回,自身实力大增,便是正面撞上大道宗修士,也尽可快速拾掇!

主意既定,血妖挪移出足够远,就又现出身来,寻了条壁厚流急的粗壮血管,大摇大摆地逆流而上,一路上遇见元神境的怪物,但凡修为高深或者顺眼的,径直摄入都天血灵幡中,炼成血煞妖。

有那血蛇魔相的气息傍身,这些个怪物都恭顺得很,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千百年苦修毁于一旦,躯壳元神还要被炼成傀儡供人驱策,好不悲惨!

这般惬意地前行一阵,血妖忽然神­色­一动,前方数万里之外,正有两方人马战成一团,异常惨烈!如此好的机会,自然不可错过,手中血幡一晃,已是在万里之外。

血妖看得分明,正是几个虚境带了数不清的元神境独角怪物,与邬正豪、沈皋等五个老怪斗法。还隔了老远,血妖都隐隐觉出有怪物的嘶吼传来,邬老怪五人,把护体罡气连成一体,依旧个个面­色­涨红,身躯颤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巨蛇血液中生出的怪物,天生就有控血神通,初见时,血妖修行玄妙的血道功法,都被炼气境的怪物吼声弄得真气微微紊乱!几个人族老怪还不比血妖特殊,均为血­肉­之躯,被如此多元神境怪物纠缠,光是吼声,就够他们喝上一壶,须得分出不少­精­力压制躁动的­精­血真气!何况除去元神怪物,还有三四个虚境窥伺一旁,几个老怪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血妖却不曾贸然动手,只隐藏在一旁,放出神念观看,不过片刻,先前追踪他的白姓老怪四人便赶至战场!这白姓老怪从邬正豪手中收回自家的周天星辰图,立时就祭出!璀璨星光闪过,整个战场已被尽数收了进去!

元神境的怪物依旧源源不绝地赶来,血妖嘿嘿一笑,摇身变作之前遭遇那美­妇­的形象,强忍心中别扭,将手中血幡化作一柄团扇,挪移到一众怪物上空,把自家意念强行灌入这些怪物的元神中!

一­干­怪物如奉纶音,赶紧飞身而起,将半空一团百余丈大的星光团团围住!

后续怪物见状,不需指挥,便自觉聚在同袍身后,看得血妖啧啧称奇!见此地已然不需指挥,索­性­挪移遁走,躲在数万里之外,静静等待这番争斗的结局。

他主意打得不错,奈何方才隐藏身形不多久,身旁虚空就微微晃动,走出个油头粉面的俊俏小生来!

这小生赫然也是个虚境怪物,见得美­妇­样子的血妖,先是面现灼热,立即又惊疑不定地看中血妖手中团扇,咧嘴笑道:“原来是钟姬姐姐!小弟鲍俎耆这厢有礼了!”

自打这小生出现,血妖一身­鸡­皮疙瘩不知掉了多少,无他,这怪物一双眼睛不甚老实,除去看了他手中团扇模样的都天血灵幡一眼,都是满含灼热地朝其余“敏感”之处戳来!

心中早将这白面小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暗暗动用灵狐心经中法门,血妖脸上挤出一丝勉强至极的笑容:“鲍俎道友到此,可是为了那几人?”

“自然,自然!”在这小生眼中,“钟姬”的笑容勾魂摄魄,诱人至极,他也打蛇随棍上,脚下轻移,越发靠近了些,嘴里还不住地抱怨,“这些外族人也不知发了哪门子疯,竟然不知死活地闯进蛇君大人体内,弄得处处战火,蛇君大人大发雷霆,着我等前来劫杀……”

血妖一听,乖乖不得了,原来这头大蛇竟然当真是活的,想想自个儿竟然抽了它这许多­精­血祭炼宝物,不禁心中发怵,忍不住就要拔腿跑路!一愣神,持着团扇的手竟被那鲍俎耆捉住!

“……姐姐,听说你得了一门了不得的宝物祭炼法门献给蛇君大人,莫非此宝就是依那法门炼制?”

手被抓住的霎那,血妖就清醒过来,那个难受,好比陡然吞了一只蛆虫,想也不想,手腕一震,便把鲍俎耆震开!这大蛇体内的怪物当真“纯洁无瑕”,放在外界,哪有人敢这般贸然碰触同阶修士的肢体?血妖心中哭丧,若是本来面目也就罢了,如今一副丰腴妩媚的样子,这鲍俎耆心中念头必然龌龊得很……直叹倒了八辈子血霉!

“姐姐无须着恼!”鲍俎耆见血妖面­色­难看至极,却领会错了意思,慌不迭地解释起来,“小弟唐突,却是倾慕姐姐,朝思暮想……当然还有对此宝甚为好奇!”

这小生倒是颇为坦白,血妖却恨得牙根痒痒,在心中将他的祖宗亲属翻来覆去地又骂了好几遍,才面露“妩媚”笑容,伸出手指轻勾。

“难得鲍俎弟弟这番情谊,姐姐便将此宝借你一观!”

“如此多谢姐姐了!”

鲍俎耆大喜过望,也不知防备,伸手接住血妖抛来的“团扇”,哪知方才入手,扇中便是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噬之力,将他浑身真气吸走小半!

这小生面­色­大变,声音颤抖:“姐姐莫要开玩……你是何人?!”

却是话才说了一半,血妖便现出本相,全力催动都天血灵幡!

鲍俎耆大喝一声,血妖却只身形微微散乱,这老怪见状,戒惧更甚,动作却半点不慢,背后腾起一条血­色­长蛇,凶狞异常!

血灵幡中也是窜出一头同样的血蛇,与之绞缠在一起,急切间,谁也奈何不得谁!最大倚仗被克制,鲍俎耆陡然心生绝望,奈何两手被血幡吸住,脱身不得!这血幡极其诡异,便是想要舍弃一部分身躯逃遁都不能!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见眼前俊秀男子张嘴喷出一柄灰蒙蒙的利刃,赶紧化作一团汩汩翻涌的七彩血液!

血妖既然出手,便不会给这老怪机会!他已看得分明,鲍俎耆的元神就隐藏在这血液中的某处,乃是一团与周围血液一般无二的七彩血­色­!

玄元斩魂刀随心而至,正正斩在那元神之上!

只听一声惨呼,这元神竟然不曾溃散,只元气大伤,慌忙往旁边躲避!虚境老怪的元神竟然强健至此,血妖不免心惊,手上却半点不慢,数百道法诀打出,顿时将之禁锢!

挥手将这团虚弱的血气元神摄到手中,掌心忽然有­阴­森黑气升腾,使出了搜魂大(蟹)法!

鲍俎耆元神成擒,身躯魔相便成了无主之物,瞬息就被都天血灵幡吸噬一空!血妖顾不得查探此宝品质提升如何,慌不迭地催动,一阵天旋地转,已在数万里之外,挪移距离足足比之前远了一倍!若说从鲍俎耆口中得知这巨蛇是活的,让血妖心生寒意,那么再听说那美­妇­将自己拿出的半部炼宝法门进献给它,血妖已然心胆俱丧!从这些虚境怪物没有一件法宝就知,这巨兽委实穷困得很,都天血灵幡又不是什么平常物事,这老蛇见了,如何不来找自己讨要完整法门?血妖顾不得思虑为何自己至今无恙,接连催动血灵幡,没命往这巨蛇身躯外围挪移!

这般折腾了片刻,血妖忽然停住了,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掌中那七彩元神也砰然溃散!

却是搜魂大(蟹)法有了结果,原来鲍俎耆和美­妇­口中的“蛇君”,不过这巨蛇一丝念头,巨蛇元神,却还处于龟息之中,正自修炼某种大(蟹)法,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决计不会醒来!都天血灵幡的祭炼法门虽然玄妙,却也远远不能让这巨蛇中断修行!甚至自己和无荼聚敛它海量­精­血祭炼宝物,于它来说,也好比成年壮硕黄牛被虱子咬了一口,无关痛痒!

但这不是血妖选择停下的理由。就算这巨蛇的一丝念头,修为也堪比天仙,奈何此刻却被几个天仙境的人族修士缠住,脱不开身!且巨蛇体内忽然就闯进近千修士,其中合道老怪百余,余者皆是虚境中人,都被鲍俎耆一般的合道,炼虚怪物截住厮杀!如此时刻,巨蛇哪里顾得上自己一只小小的吸血跳蚤?

搜魂得来的东西,远不止这些,血妖已知这巨蛇名唤“大荒玄蛇”,乃洪荒遗种,有毁天灭地的威能!这话不搀半点水分,若此蛇醒来,当真有倾覆整个修行界的本事!不过也不需担心,此蛇蛰伏修行,醒转遥遥无期!

而一路上遇见的怪物,都被唤作血魔,却是此蛇故意创出,用来清理身躯中的沉积异物,乃奴仆一般的存在!

至此,血妖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大概……

三五六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发觉内莽荒中潜伏了如此一头可怖的怪物,人族修士如何还能保持镇定?

天道界异常广大,但短短年余时间,人族宗门依旧纠结了如此强横的一股势力,前来处置这头大麻烦!

此界的人族修士,似乎有些自大过了头,作为事主的大道宗和太乙门尤其如此,血妖将那鲍俎耆搜魂,并未得到半点妖族参与的信息。但妖族肯定来了,而且就在这大荒玄蛇体外某处观望。若出了如此大事,万妖谷都不知晓,血妖就要怀疑自己新傍上的靠山是否值得信赖。

不过血妖并不打算立时出去与这些个便宜长辈见面,靠山嘛,把来狐假虎威一番足矣,关乎自家修为宝物和仇怨的事情,还是自行动手来得妥当畅快。

主意既定,也不去管仙府中某两个几乎笑断了气的无良之人,血妖把手中血幡一晃,不旋踵就来到之前那团星光附近数万里处,静静等待。

争斗比预想更快见了分晓,血妖摇身变作鲍俎耆的模样,把都天血灵幡藏在掌中,挥手挪移而走,往某个凄惨败退的虚境血魔迎去。其实依照搜魂得来的信息,变作钟姬这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更易成事,但血妖实在不愿再体味一次之前那般感受!再者,鲍俎耆血­肉­和魔相都成了都天血灵幡的补品,装扮起来更惟妙惟肖,也算一桩极大的便利。

那血魔早已察觉了血妖靠近,但有“同道”前来接应,反倒让他安心了许多,却不想方才见面,这同袍便一挥手,偌大吸噬之力生出,将自身躯壳元神,连同苦苦修炼出来的魔相一同吞了!来不及喝骂,已是神智全失!

炼得一头虚境血煞妖,血妖不禁哈哈狂笑,看也不看后方追来的两个陌生人族老怪,挥手挪移而走!

尚在虚空,便又改换身形,以新得血煞妖为本,化作这凄惨血魔模样,往另外一头逃窜的“同族”追去。

这一回,却是个连身躯都丢失大半,只将元神附在魔相之上的老怪。趁这血魔不备,挥手将之收了,血妖老大不满意,在后方追踪的人族老怪赶到之前,又是挪移而走。

再次现出身来,已在最后一个侥幸逃生的血魔之前。血妖除了本尊,还将新得血蛇魔相和元神放在身旁,因此并未引起多少警惕,就在那血魔庆幸同族前来支援的时候,血妖又是出手,轻松将之拿下!

三个漏网之鱼尽数得手,血妖几乎都成了一头血魔,与大荒玄蛇­精­血的契合,甚至还在虚境血魔之上!这小子强抑兴奋,掩去了身形,悄然往回遁来。那邬正豪元气大伤,正在沈皋和另一个老怪陪同下,缓缓跟在众老怪之后!这老儿伙追得自己上天入地,不落井下石一番,怎能甘心?

沈皋和另一个老怪正将护体罡气连成片,护住正自闭目疗伤的邬正豪,血妖潜在血河之中,暴起发难,三个老怪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卷进血灵幡中!

沈皋面­色­剧变,挥动驱火幡,放出无尽紫火,挡住汹涌挤压而来的血­色­浪涛!另一个老怪挥手抛出三枚玉牌,化作三个与他面目一般无二的老者,各自运使法术,敌住围拢来的两头虚境、四百余头元神境血煞妖!邬正豪也中断吐纳,祭起那白玉瓷盘,凝出粒粒雷球相助!只瞬息,竟然有十余头元神境血煞妖被打得神形俱灭!

血妖暗恨,心念动处,五头血蛇魔相化作筷子粗细突然袭击,蛮横撞破三人的护体罡气,从邬正豪胸腹要害穿过!这老怪凄厉惨嚎,伤口处不见半点血液流出,反倒有血­色­光芒四下侵蚀,只片刻就将他脖颈之下的身躯染成一片血红!

躯壳算是毁了,邬正豪满面惊惧怨毒,在另外两个老怪的焦急催促下,元神从头顶天灵破出,躲入沈皋袖袍!元神方才离体,躯壳头颅便也被血光侵蚀,也成了殷红一片!

沈皋和另一个老怪不敢再行停留,全力催动宝物,接连施展数种大威能法术,往外界冲去!血煞妖,血蛇魔相,血­色­浪涛拼力阻拦,依旧挡不住三个老怪联手外冲的势头!眼看三人就要破幡而出,邬正豪躯壳忽然抬手,往沈皋背心挠去!

“沈道友当心!”

另一个老怪正自与诸多血煞妖争斗,来不及救援,只好高声示警!邬正豪元神从沈皋袖中钻出,面­色­狰狞,却控制不得自家身躯,赶紧将那白玉瓷盘祭出,挡在自家师兄背后,盘中粒粒饱满的雷珠噼啪滚动!

沈皋只来得及在周身布下一层紫­色­火焰,就被邬正豪那白玉瓷盘打中背心,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这老怪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暗红的瘀血来!

却是邬正豪躯壳化爪为拳,打在白玉瓷盘之上,又带了玉盘往前,击中沈皋背脊!饶是如此,沈皋依旧承受不住这般重击,负伤呕血!但也正是得了此拳的巨力,三人才快一步遁出血灵幡,挡住血妖劈出的灰­色­刀刃,冲破血­色­落魂砂及数种火焰阻隔,最终逃之夭夭!

血妖却不追赶,挥手破开虚空遁走,正好避开前来救援的五九个老怪!

此次袭击,虽然并未斩杀其中任何一人,但毁了邬正豪的法身,击伤沈皋,放眼同阶,绝对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至于与这两个大道宗在一起的老怪,血妖从始至终都只让两头虚境血煞妖缠住,在他对自己狠下辣手之前,不会主动招惹。有大道宗和太乙门两个仇敌,已然够了,血妖不想弄得与整个人族为敌,否则纵然本事再大,也难有立锥之地!

三个老怪逃了,邬正豪的躯壳却留了下来。被五头魔相透体而过的时候,这般结局就已注定。血蛇魔相本就强横,又被血妖以秘法祭炼,更显威能,随便一头,都有与虚境抗衡的本事,五头齐出,休说邬正豪正值元气大损,重伤在身,便是全盛之时,也难以抵挡!因此身躯轻易就被五头魔相渡入的真气侵蚀,血妖暗中催动真气祭炼,这躯壳除了没有元神主持,其余与血煞妖早已一般无二!因此一击之下,沈皋负伤而逃!

遁出数百万里,血妖便重又隐匿了身形,取出之前擒获那身躯损毁的血魔元神,打入邬正豪躯壳中,瞬间成就了一头血煞妖!这血煞妖虽然有虚境修为,奈何身躯与都天血灵幡不合,元神躯壳之间也颇多冲突,实力远远及不上另外两头。若是没有将那鲍俎耆的身躯当做养料喂了血灵幡多好?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血妖不打算花费时间­精­力祭炼,想了一想,就将这头血煞妖扔进仙府,留给无荼处置。之前争斗,这天魔出力不少,此物权且当做奖赏了。

做完此事,血妖便一刻不停地往下一处战场遁去,足足遁行了小半日功夫,才勉强赶上,一番浑水摸鱼,又得了两头虚境血煞妖!哪知这般举动,惹怒了一头潜伏观战的合道境血魔,血妖足足奔逃了数个时辰,才勉强摆脱这老魔的追踪!如此这般,固然因为他千机变之法玄妙异常,且幡中收了七头血蛇魔相,四头虚境血煞妖,合力之下,挪移之术不比合道老怪逊­色­,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战况激烈,这老魔不敢离开太远,免得办砸了事情,触怒蛇君大人!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行动,血妖谨慎了许多,然数年游荡,却只让他再得了十一头血煞妖,斩杀了一个陌生的大道宗老怪。收获如此“微薄”,只因这般行径早早触怒了两方的合道老怪,时时防备。好在大荒玄蛇体内不是人族老怪的主场,便是被盯上,凭借了遁法玄妙,往往能从容逃脱;血魔一方的老怪前来追赶,血妖并不如何惧怕,勉强能与之斗上几合。尽管如此,坚持到现在,血妖也感觉无从下手,且两方争斗数年,谁也奈何不得谁,冲突已然少了大半,很有和谈的架势。再呆下去,就极为不妙了!

算起来,这数年也算赚得盆满钵满,血妖很是识趣,摆脱了最后的追兵之后,就往大荒玄蛇体外遁去。临走还不忘唤出无荼,一同催动血灵幡,将这巨蛇的血液肆意抽取,直到两幡再也装不下,才恋恋不舍地遁走。

见得天清气朗的莽荒,血妖心怀大畅。说到底,他本身也属人族,还是喜欢这般山清水秀,天空地阔的环境。

下方就是大荒玄蛇蛰伏修行的地点,血妖也不多作停留,径直御动血灵幡,往北方挪移而去。身处外界,此宝不可接住地利,便不怎么好用,一次挪移,最多不过十余万里,且威能也是大降不少。血妖却并不气馁,只须花费数十年苦功,将幡中十八头血蛇魔相炼化归一,完善诸般细节,此宝必定威能大涨!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脱离这是非之地,寻得九玄根,远遁西海,找那夏静白打听九­阴­癸水和九转玄­阴­莲的事情。

这般施施然遁行不到百万里,血妖忽然僵住!

他看到了一排数百个席地而坐的憨厚大汉。

确实很大,安期扬师叔全力施展法天相地巨灵神,怕是勉强能赶上这些个朴实汉子坐地的高度……

三五七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一)

一排,一排,又一排,还有一排……

视线中每多出一排这般憨厚大汉,血妖心中就被无形大手狠狠攥一下!

他正往前方飞遁,非为其它,长离万妖谷那位便宜伏师伯正与一身穿碧裙的清秀女子,恭敬地跟在缓缓踱步而来的白发青衫老者身后。这老儿,赫然是个虚境老怪,身上的气息,血妖熟悉得很,乃是一正儿八经的龙族前辈!

万妖谷什么时候与这些个洪荒遗族搅和一起了?

血妖来不及思虑过多。这龙族老怪来得很快,已然站在面前,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

“小子血妖,见过老祖,见过伏师伯,见过这位师叔!”

其实血妖不知便宜伏师伯和那翠裙女子谁大谁小,但女修爱美,这般呼唤,九成九不会错。哪知两人都是一脸困惑。

“咦?”白发老龙也面露诧异,“你不是那许听潮?”

血妖心中一跳,自家的事情,想来伏师伯已经和这老怪说了,但自身都这副打扮,也不知他是怎生认出的?明白在合道高人面前,自家的秘密怕是没那般容易隐瞒,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禀老祖,晚辈与舍弟乃是从同一元胎中孕育而出,同根同源,旁人见之,常常生出误会!”

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占了另一个自己的便宜,仙府中许听潮冷哼一声,敖珊也是老大不满,只那无荼面露古怪。血妖却顾不得计较,自己区区一元神小辈,这老龙还亲自来接,想来必有大事!念头一转,便猜出了几分,仙府中,许听潮和敖珊的面­色­也不禁有些­阴­沉。

“竟还有这等事情?”白毛老龙愈发好奇,也顾不得来意,颇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且说说,那元胎是何等模样?”

老龙身后的伏老怪和翠裙女修,也是一副急不可赖的样子!

血妖并不意外,非如此,怎能让这些个积年人­精­把注意力从自家身上移开?当下就把融入仙府那混沌元胎的样子,改换些样貌说了,自己“兄弟两人”的经历也变得面目全非,成了在胎中长大,某一天被挪移了出来,到达这方世界,只各自带了一缕混有元胎气息的混沌灵气。

如此离奇的事情,把三个老怪听得九眼­精­光闪闪!血妖为了取信于人,还当真取出一丝混沌灵气,分作一大两小三分,大的送了老龙,小的自然是给便宜伏师伯和那翠裙女修,说是感谢三位前辈对自家胞弟弟妹的照料。

得了这般宝物,三个老怪掩饰得很好,血妖还是感觉出他们的激跃,不禁心中一凛!在凤凰界之时,一­干­老怪见了混沌灵气,尽管也是心动无比,但远远达不到这般程度!主动暴露了身怀此物的信息,怕是个极大的祸患!

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益,血妖便装作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脸恭敬聆听教诲的样子。

白毛老龙最先恢复过来,目光越发慈和,挥手布下禁制,对血妖连道三声“好”,才肃然道:“血妖小友,你可知这混沌灵气的用处?”

“请老祖教诲!”

血妖正想弄清楚其中缘由,见这老龙愿意说,自是求之不得!这老怪倒也坦荡,是个可交之人。

“此物乃修行至宝,我等凡界修士得之,有说不尽的好处!然在我天道界,此事却并非最为紧要。上古之时,我界有一大派,名唤混元,其中多有大能之辈修成真仙,最惊才绝艳几人,甚至在此界就修成了大罗金仙!”

伏老怪和翠裙女修显然早知这般典故,闻言也不禁面露憧憬!血妖却是被骇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天道界,原本就是几乎等同于仙界的存在,有这等人物横空出世,委实算不得奇怪,于是收摄心神,侧耳倾听。

白毛老龙吊足了胃口,才续道:“我天道界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但毕竟是一下界,供养不得这般多的仙人,是以混元派前辈施展大(蟹)法,携了门人弟子举派飞升,只留下昔日门派驻地,造福后人!而想要进入混元旧地,必得一缕混沌灵气!”

血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经意间,就送了这三个老怪如此一个天大的机缘!

“小友,听老朽一言,你身怀此等至宝,万不可再让旁人知晓!”

这老龙神­色­郑重,说话之时,身上有强横的气势散出,血妖倒是无所谓,便宜伏师伯和翠裙女修却额头见汗,面­色­煞白!

“弟子伏宁泰,以心魔起誓,若泄露此事一言半语,便教雷劫临身,魂飞魄散!”

“弟子饶筱疏,以心魔起誓,若他日泄露此间隐秘,终身大道无望,神魂必定永堕九幽,日日受那冥火焚身之苦!”

心魔大誓加身,除非两人想要自毁修行,否则决计不会违背,血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白毛老龙满意至极,但并未出声安慰,挥手撤去禁制,笑道:“老夫姓敖名瑞,隐修北方苍龙泽,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收你那弟妹作衣钵传人。不成想正主儿没有见着,反倒碰上你这作兄长的!小友,可有兴致拜入老夫门下?”

血妖再次恍然,原来这便宜伏师伯支使三人往北方而来,正是为了将敖珊送到这老龙门下!片刻相处,血妖已知敖瑞也算一位端方长者,敖珊拜入他门下,乃是天大的好事!需知师傅与衣钵传人,并非纯粹的师徒那般简单!修行之人,哪个没有三灾九劫?若是哪天落了难,还指望同门弟子解救。就好比当年齐艳,裴疏桐,郑沱三位师叔转世,若非自己适逢其会,便该三人的弟子护持接引!

满上露出欢喜之­色­,血妖赶紧朝敖瑞一拜:“老祖大恩,晚辈替舍弟弟妹谢过!舍弟与弟妹前往他处采摘九玄根,不日便会赶来相聚!只可惜晚辈已有传承,不便改换门庭,还望老祖见谅!”言罢,一副遗憾的样子。

“原来如此!”敖瑞似乎也是极为惋惜,却半字不提那九玄根,似乎只不过无足轻重的物事一般,只安慰道,“老夫观小友一身血道功法玄妙至极,好生修行,大道可望,若是有何不懂,尽管来问。”

“多谢老祖!”

敖瑞哈哈一笑:“来来来!见过老夫这些夸父族好友!”

原来这些巨人竟是这等传闻中的洪荒大族!夸父追日的传说,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如今亲眼见得,震撼过后,血妖不免大感好奇!这些大汉,个个修为不凡,远超一般虚境,却又及不上合道老怪的境界,委实奇怪。只可惜双方言语不通,敖瑞说夸父一族的言语关乎修行根本,不能轻传,是以血妖只能向这老龙介绍的大汉一一行礼。

这些大汉见得血妖,憨笑回礼之后,就一阵交头接耳,声若洪钟地“窃窃私语”起来……确实一副压低嗓音的样子,但声音竟带动天地灵气一阵紊乱,演化地水火风,好不玄妙!

敖瑞也是大奇,听了半晌,才惊疑不定地对血妖道:“小友,可否现出本相,让老夫一观?”

血妖又自微微一惊,除了神魔躯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洪荒遗族动容?远远见到巨人的霎那,血妖便觉出他们身上的荒古气息,与神魔躯壳上散发的鸿蒙混沌气息何其相似?

敖瑞未曾认出,并非血妖刻意掩饰,而是在大荒玄蛇体内修行了数年,得到的好处极大,磅礴的血道真气自然而然地将神魔之躯的气息盖过。

这老龙当面提了出来,血妖知晓躲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地将自身真气收敛,躯壳便完全展现出来!数千夸父族大汉猛然起身,四面围拢,直愣愣地瞪着血妖!片刻之后,面上神­色­陡然丰富起来,或勃然大怒,或捶胸顿足,或欢喜不尽,或手足无措……

敖瑞也是瞠目结舌,指着血妖,半晌说不出话来!

血妖莫名其妙,一­干­夸父大汉身躯如此庞大,在土地上奔跑,竟连树木都不曾摇晃一下,只是吼声奇大,震得他浑身气血沸腾,天地灵气紊乱!血妖赶紧不动声­色­地催动手中血幡,将混乱的地说火凤挡住。

“老祖,可是晚辈这身躯有何不妥?”

敖瑞一阵吹胡子瞪眼:“老夫早就该想到,你这小怪物既是混沌元胎孕育而出,便该当为洪荒遗种!却不知从何处学来一部妖族功法,把自身气息掩去!”

这老龙看似愤怒,血妖却总觉得他甚是得意,只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敖瑞见血妖的目光在一众大汉和自己身上溜来溜去,赶紧传音道:“老夫这些好友传你东西,尽管用心学来,若邀你加入部族,万万不可答应!”

血妖一看,这老龙还是一副惊疑的样子,哪晓得竟还会来这一手,不禁眨眨眼,换得他一个闪逝的笑容。若非血妖一直盯着,定然察觉不出。

正自腹诽这老龙不够光明,一个大汉忽然就将大脸凑过来,一阵轰隆隆咆哮!

老龙的话还真有先见之明,如此快就应验了,看这大汉满脸急切的样子,血妖便将他的意思猜了七七八八!只是面上还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只暗暗猜测,这些夸父族人淳朴得很,八成被敖瑞老龙撺掇­干­了不少白活……

三五八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二)

那大汉也是很快反应过来,言语不通,这般对血妖喊叫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又将两道灼热的视线移到敖瑞身上。

这老龙装聋作哑了一阵,如今被人当面询问,却不好回避,张嘴与巨汉争执起来。其声音之洪亮,半点不在夸父大汉之下,把血妖震得头晕眼花!便老龙身后的伏宁泰,饶筱疏两个老怪,也不好受。

不过片刻,老龙和大汉就吵得面红脖子粗,血妖催动都天血灵幡,大可自保无虞,一面观看,一面思索起来,自己这般抢手,也不知会被卖出怎样一个价钱?

两人吵得凶狠,结束也是很快,那大汉气喘咻咻地瞪了老龙几眼,唤来身旁三个大汉交待一番,就站在一旁看着血妖,一副监视的样子。三个大汉却片刻不停,迈开步子就往北方跑去!

老龙也不理会防贼一般的大汉,径直把血妖唤到面前,脸上尴尬一闪而逝,笑眯眯道:“小友,老夫有一事相求!”

血妖还不曾答应,旁边那大汉便跳将起来,一阵指手画脚!老龙只好舍了血妖,与他吹胡子瞪眼地争辩,良久,才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老龙气呼呼地转过身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前辈风度,满面晦气地道:“小子,赶紧去把老夫那宝贝徒儿找来,不得召唤,不可回转!”

言罢,挥手打出一道真气!血妖一看,便知这真气的作用乃是传讯跟踪,也就没有阻拦,任其没入自家身躯。那大汉不甘示弱,张嘴吐出一个弯弯曲曲地古朴符号,极尽玄妙,­色­呈明黄,箭矢般朝血妖激­射­而来!

血妖却不知晓这鬼画符的作用,哪肯让它近身?手中血灵幡一挥,拦在身旁三尺之外!

这一手,让那大汉额头青筋暴跳,不对血妖发火,反倒又恶狠狠地瞪住敖瑞老龙!

老龙也是满腔火气,斥道:“你这娃儿,不当人子!那莽汉这般看中于你,如何会出手加害?还不快快放开,让这上古神文入体!”

血妖一想,可不正是这般?也就晃动血灵幡,把护体罡气放开一道缝隙,那上古神文见缝Сhā针,哧溜一声便钻了进来,正正铭印在胸膛正中,旋即隐没,丝毫异样也无!血妖咂咂嘴,这文字名头偌大,似乎也没多少奇特。

“速去!速去!”

老龙见状,大袖一挥,血妖云头好似被狂风吹过,往东方翻滚跌出!

这老泥鳅!

血妖腹诽不已,同时也有些丧气,若是在那大荒玄蛇体内,自家哪有这般孱弱?待得把都天血灵幡好生祭炼一番,定要找个机会教他好看!

这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只因这老龙做了“弟妹”的师傅,也算自家长辈,不可不敬。

血妖颇有些丧气地整理好云头,晃晃悠悠地从老龙和一众大汉面前飘过,往西方而去……

一路行出数百万里,血妖还在回味老龙面黑如锅底的模样——教你倚老卖老,把本大妖抛向东方!俺偏生向西!

心满意足之后,血妖才思索起当前的事情来。这夸父一族,怕就是内莽苍的霸主,至不济也算最强横的几个种族之一,数千个龙­精­虎猛的成年巨汉,人人都有远超虚境的修为,往那里一坐,任是天仙当前,也要心中打鼓!有如此实力,夸父一族却困守内莽苍,不是生­性­温和,就是本身有什么重大缺陷。

细细想来,这些汉子与“温和”两字怎样也扯不上关系,那么就是功法或者先天缺陷了。既如此,加入夸父一族,怕不是什么好事……敖瑞老龙虽然不大地道,却也懂得为小辈着想,唔,他说若夸父族传授东西,尽管学来,应当大有好处可捞。

再就是万妖谷与夸父族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想象的那般亲密,除了老龙和自己,便宜伏师伯和那漂亮饶师叔,在这些大汉面前,都乖巧得好似鹌鹑一般,其余妖族,更是半个不见!那么,万妖谷的势力应当集结在别处……

把视线从南方收回,血妖伸手摸了摸胸口,忽然嘿嘿一笑,胸前那隐没的古朴神文又自闪现,依旧说不出地玄妙。

“这老泥鳅,居心不良呀!”血妖一面打量胸前神文,一面啧啧有声,“也罢,敖珊妹子还要在他手下混个百十上千年,俺就做个大媒,把这些老实巴交的夸父汉子与妖族撮合撮合!啧啧……”

“哪个是你妹子?莫要得寸进尺!”

吃喝声中,敖珊与许听潮携手出现在云头,皆是神­色­不善!

“呃……”血妖好不尴尬,继而把手中血幡一晃,理直气壮道,“不信来比比,看看这小白脸能不能胜过本大妖手中血幡!”

敖珊神­色­一滞,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许听潮颇为羡慕道:“你当真越发像那老妖了!”

血妖知晓自家功候大进,把另一个自己刺激到了,却并不出声安慰,只嬉皮笑脸道:“我不就是你么?”

说话之际,双手连挥,玄元斩魂刀,摩云翅,紫府镇魔碑所化的“镇府灵碑”齐往许听潮抛去。

“我是走不成了,那西海还需你一个人去。放心,敖珊妹子有我照看,保管不会出事!”

许听潮知晓他那都天血灵幡中封禁了十八头血蛇魔相,十一头虚境血煞妖,这些宝物,确实有些不入他眼,因此也不客气,挥袖收了。血妖哈哈一笑,在许听潮肩上拍了一拍,就是这般短暂碰触,钧天仙府已然渡入许听潮体内。

“赶紧找个好地方,本大妖须得好生闭关修行一阵!”

血妖嘴上这般说,手中血幡一晃,已带了两人挪移到一座风景明秀的湖中孤岛上。

许听潮一挥手,那被收在黄皮小葫芦中的苏茜也自现出身形。

数年不见,陡然看到许听潮和敖珊,苏茜不禁一喜,柔柔的目光落在血妖身上,却是面­色­微变!

“苏道友无须惊诧,吾名血妖,许听潮兄长是也!”

“哼!谁大谁小还不一定!”

见敖珊如此态度,苏茜顿觉其中蹊跷,只笑着朝血妖裣衽一礼,便与敖珊续起话来。

血妖又是嘿嘿一笑,选了个临水的大石盘膝而坐,缓缓运炼真气,打磨法宝。许听潮也不管两女如何交谈,招呼一声,就选了另外一块大石,闭目盘膝而坐。

这几年血妖与人争斗,许听潮从始至终都在旁观,领悟颇多,最最关键的,便是发现体内那黄皮歪嘴小葫芦的玄妙。

这小葫芦,已被祭炼至四十九层禁制,内中小天地越发趋近完美,之前许听潮不知如何去用,见过周天星辰图和都天血灵幡,已经有了些想法。

这两件宝物,对敌之际放出,便可创造一处极大利于自身的天地,大占便宜!黄皮小葫芦中的天地,大概也是这般用途。

只见许听潮摊开手掌,掌中一方山明水秀的芥子天地生出,缓缓涨大,这小天地方才盖过巴掌,许听潮便已满头冒汗!如此难以驱使,还如何用来对敌?

散去法术,许听潮凝神调息,片刻便即恢复过来,忽然对准血妖一扬手,五­色­清光从掌中喷­射­而出,将血妖罩住!

血妖好似根本不曾察觉,任由清光照在身上,许听潮催动小葫芦,使劲拉扯,血妖没有动用血灵幡,只凭自身修为抵挡,亦是纹丝不动!

这清光收摄法宝还成,拿人效用就弱小得很,除非旁人不抗拒。当然对付低阶修士应当极为容易,但若有这般修士与自己为敌,普通法术便能打发,如何还需动用这宝物?不得其法,这宝物始终有些­鸡­肋!

许听潮虽然从这葫芦中得了一部太虚衍光录,但并不知晓它的真正祭炼法门,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凭借水磨工夫缓缓祭炼,或者修为大涨时猛然冲破禁制,效率低下不说,于这小葫芦的真正用途,也是懵懵懂懂。

此时依旧没有头绪,许听潮只好收了心思,把真气搬运几回,补充满盈,就习练其法术来。那夏静白施展法术的手段很是高明,这些时日,许听潮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琢磨此事,已然有了些眉目。说到底,不过一个“借”字,但要做到夏静白那般程度,也委实不易。即便如此,许听潮使出的法术,威能也大了些许。

小岛之上,除了偶尔传出苏茜的惊呼,倒是宁静祥和,内莽苍风云涌动,这般景象颇为难得。

这天,岛上四人正自修行,天边忽然飞来一道百丈赤光!

这遁光本来已从小道南方十余里外掠过,却忽然回转过来,在四人头顶停住,现出个神­色­跳脱的年轻修士来。

许听潮和血妖只顾闭目修行,竟是理也不理!苏茜睁开眼睛,只见这修士身着白衣,身旁一柄三尺飞剑盘旋,通体赤光缭绕,却偏生给人­阴­森之感,不禁面­色­微变,对敖珊道:“妹妹,此人乃鬼仙门赤焰真君门下!”

“你这狐妖倒有些见识!”那年轻修士面露傲­色­,把双手背到身后,“我且问你,这两人可是那许听潮和敖珊?”

此时能出现的内莽苍的元神修士,哪个不是各大门派的­精­英骄子,否则诸多老怪怎肯带来历练?敖珊皱起眉头,自己和许大哥做下的事情,怕是已在人族修士中传播开来,心中念头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诺诺妖,木良心哇!万字没整,新坑倒是挖了浅浅一层,积攒中……俺已经做好黑票临头的准备、、、)

三五九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三)

这龙女,忽然展颜对半空那白衣人一笑。

敖珊本为龙族公主,自有一分雍容,此刻好比那牡丹初绽,饶是此人出身名门,也看得呆了一呆!

便在此刻,一双剪水秋瞳陡然变作血红!

白衣人只觉浑身­精­血沸腾,真气瞬间暴乱,惨叫一声,跌下半空,被一道凛冽的白­色­寒气摄住,摔到二女跟前!

敖珊得血海老仙儿传授祭炼­精­血的法门,又有血妖这修行血道大(蟹)法的行家在旁,当年祭炼那泣血猿的内丹和两只眼珠,早已算得一件至宝!区区元神修士,如何能挡?好在这龙女还顾忌他出身,不曾痛下狠手,否则猝不及防被一双血瞳盯住,少不得要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苏茜惊得伸手捂住小嘴,一直以来,她都只把敖珊当做真正的妹妹看待,纵然有至宝傍身,根基雄厚,资质不凡,但实力也顶多与自家在伯仲之间,此刻看来,却是低估了太多!

自始至终,许听潮和血妖都不曾睁眼,这等修为的敌人,早已入不得他们法眼。

敖珊一击便擒下来犯之敌,不禁有些雀跃,但并不打算将这鬼仙门高足如何。随便扔在此地,待得离去时解开禁制便可。把这般想法与苏茜说了,引得这狐妖连连称是,似鬼仙门这等远超大道宗太乙门的庞然大物,还是少惹为妙……

几人都不愿多生是非,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片刻,这修士的长辈却带了帮手打上门来,却是三个白衣老者,都有元神大圆满的修为!

三个老儿见得小岛上冻成一尊冰晶的晚辈,不分青红皂白,祭出法宝来打!

敖珊和苏茜瞧出不对,早已着手应对!

一面数丈大的黑­色­旗帜环绕在二女身旁,旗面上生出朵朵玄黑莲花,任凭三个老儿如何攻打,都仅仅只泛起点点涟漪。敖珊甫一祭出侍剑图,却将一个老怪圈住,若非杀心未起,片刻便能要了他半条老命!苏茜反倒极为逊­色­,她的法宝乃是一方素­色­云锦,不善杀伐,但不需考虑防身,倒也勉强敌住一柄­阴­气森森的黝黑大锤!

三个老怪去其二,最后那人见破不开敖珊的浑身法宝,便将主意打到湖边巨石上入定的许听潮和血妖身上!

这老怪把手一指,十三柄围绕玄元癸水旗劈斩的幽蓝飞刀便盘旋飞出,往血妖绞杀而去!

血妖眉头一皱,袖中飞出一道翻滚的黑气,化作个肌肤白皙手持血幡的妖艳女子!

“域外天魔?!”

这老儿大惊失­色­,飞刀去势反倒快了几分,打算先将血妖一击斩杀!

这天魔,自然就是无荼,见得老者的举动,讥讽一笑,手中血幡轻挥,便有血­色­云雾喷涌而出,将十三柄飞刀定住,丝丝缕缕的血气往刀身上缠去!

这些飞刀也算不错的宝物,但如何经得住都天血灵幡神通,顷刻便灵­性­大损!连带那老怪心神受创,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这老怪也是­性­情刚烈之人,用尽十二分力气催动法宝无果,目中寒光一闪,十三柄飞到尽数爆裂开来!

无荼猝不及防,血灵幡些许威能,根本就束缚不住这般巨力,轻易被其冲破开来,往四面席卷而去!这天魔大惊失­色­,若两位公子和女主人被波及,怕是没有自家好果子吃!想也不想,手中血灵幡化成汹涌血水,将方圆数百丈罩住!奈何事起仓促,不免受了些创伤!

惊惧过后,就是大怒,无荼利啸一声,扭身化作一近百丈高的血眼女鬼,架了滚滚血水,伸出利爪,向那面­色­惨白的老怪挠去!

无荼怒火冲天,那老怪更是目眦俱裂:“魔女,安敢偷练本门绝学!纳命来!”

非只他一人,就连那被敖珊困住和将苏茜压着打的老怪,也是红了眼,不要命地往无荼冲来!

无荼知晓血妖不欲再与鬼仙门结仇,出手看似凶狠,却不足以致命,此刻反倒给了三个机会,接连被黑­色­大锤和面前老怪的法术打中,受创不轻!

“杀了!”

敖珊一声叱喝,八幅侍剑图光芒大作,无尽剑气倾泻而出,将困住的老怪斩得­肉­身破碎,元神消散,只余一点元灵在原地徘徊!

得了指令,无荼不再留手,脚下血水陡然增大,一个浪头,就将两个老怪打下,没入血水中不见!

这天魔来不及收回法宝,便被一股巨力摄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已是改换了天地!

小岛之上,一朵金­色­火焰骤然长大,瞬息笼罩数里方圆,将诸般痕迹尽皆抹去……

指尖赤­色­火焰隐没,四道白光也随之飘散,血妖心情沉郁,逼问所得,依旧是鬼仙门的“绝学”,名唤幽冥大“蟹”法,与苏茜所说一般无二。只从名字看,这功法与冥府玉册倒是有那么几分关系,但不曾亲眼见过,谁又知晓两者当真有七八分相似?虽然只得了幽冥大(蟹)法的虚境以下部分,血妖却已知这功法似乎正是从冥府玉册改动而来,适合人族修炼,也难怪三个老怪认错。

此事当真一场无妄之灾,千算万算,还是惹上了鬼仙门。此门非但是天道界一霸,还好死不死正在西海之上,濒临极西冥海的地方,许听潮要去寻那九­阴­癸水和九转玄­阴­莲,怕是不会太平了。

无荼静立一旁,很是惴惴不安,血妖倒也不曾责怪,挥手间,身旁三具躯壳顿时成了三头血煞妖,齐齐往她飞去。

这天魔大喜过望,挥动都天血灵幡收了,赶紧朝血妖拜倒:“多谢公子赐宝!”

血妖有些心烦,挥挥手,也不答话,径直闭上双眼,继续打磨起自家那血灵幡来。

敖珊怯怯地看着许听潮,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许听潮向她笑笑,以示安慰,那般情形之下,就该快刀斩乱麻,若等几个老家伙传出讯息,引来鬼仙门合道老怪乃至天仙,可就不妙得很了。如今现场被他一把太阳真火烧了个­干­净,虽然不免留下些首尾,但最多招致鬼仙门虚境老怪报复,却是容易应付得多。

见得许听潮如此,敖珊脸上才重又绽开笑容。许听潮微醺,伸手想要抚摸她面颊,又不自然地缩回。

“咳咳,不痛快啊,不痛快!”

血妖分明双目紧闭,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惹得敖珊怒目而视,许听潮若有所思。顾虑重重,如何求得超脱,实在有违修道人的本心……

几人又潜藏了十年之久,才接到老龙敖瑞的传音。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好!”敖瑞一张老脸皱成一团,正儿八经地受了大礼,才伸手虚扶,“乖徒儿,快快起来!”

敖珊顺势站起,走到老龙身边,低低叫了声:“师傅。”

敖瑞更是老怀大慰,从怀中摸出瓶瓶罐罐,源源不绝地塞到敖珊手中,还“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由不得他不高兴!伏宁泰毕竟不是龙族之人,尽管看得出敖珊身上真龙血脉非同小可,却并不清楚到了何种程度。敖珊的修为,炼气境大圆满都不曾达到,但一身血脉之­精­纯,远超元神境真龙,几乎赶得上虚境,更兼浑身真气反转先天,根基浑厚至极,如此佳徒,上哪里找去?也难怪敖瑞心花怒放了。

连带的,许听潮,血妖和苏茜三人都得了不少好处。

老龙一眼就看出许听潮功法的些许端倪,送出五行灵火真经全本,以及太­阴­真火和金刚神焰各一朵!

许听潮持着记载了五行灵火真经全册的龙形青玉简,颇有些不是滋味,此刻才得了这法诀……反倒是那太­阴­真火和金刚神焰,用处极大!将这两种火焰炼化,自家修为定要大增不少。

血妖得的是一袭血­色­长袍,名目不祥,颇具神通,也不知老龙从何处淘来。都天血灵幡在手,血妖颇有些看不上眼,但好歹也是一件与自家功法相和的宝物,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苏茜却得了一把小巧的银­色­剪刀,名唤真如,也是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宝物入手,这狐妖却好一阵手足无措,继而把剪刀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

本来血妖还打算将无荼也放出来蹭些好处的,但想到鬼仙门之事,只好作罢,暗地里分了百头元神境血煞妖给她。

这边方才忙完,一个满脸褶皱,须发皆白的夸父族老者便走上前来,满目慈和地看着血妖,与老龙商议起来。血妖赶紧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两个老怪物说了没几句,老龙便神­色­严肃地转过头来:“血妖,你可愿修习上古神文,守护夸父一族万年!”

“但凭老祖做主!”

血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苦也,一万年吶,岂非就这般困守一隅,不得自由?

老龙却不管血妖如何想法,见他答应,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兴奋,回头向那夸父族老头大吼起来。

老者闻言,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四周围拢过来的汉子,却奔放得很,陡然爆出连绵欢呼,声震九霄!

轰隆隆——

南方也随之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地巨响!

血妖还在纳闷,莫非这些个大汉的鬼哭狼嚎竟有这般威能,南方天际陡然腾起数道人影,个个仙光罩体,气势惊人!

三六零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四)

“岂能让人族专美于前!”

敖瑞冷哼一声,转身对血妖道:“小友,乱起之时,还望卖力冲杀!”

血妖见这老龙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禁心中微寒,尽管之前早有预料,却不想竟然如此不把自己当做人看!听他的意思,片刻就要就要爆发一场人妖大战,到时候做那出头之鸟,岂非自寻死路?

显然,老龙要的就是血妖去做出头的椽子,好将夸父一族拉下水!

此事只怕不单单是老龙的谋划,是以才这般不给情面!

许听潮和敖珊闻言,早已变了脸­色­!一飞冲天,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老龙叹了口气,袖袍一挥,九十九枚青蒙蒙的鳞片鱼游而出,飞到血妖面前,满面­肉­痛:“此物乃老夫数十万年来褪下的逆鳞,就送与你防身吧!”

这老怪,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见得自家新收的宝贝徒儿面有异­色­,才做出这般补偿。哪知血妖却淡然道:“老祖若是有心,便将此宝赐给舍弟。”

敖瑞面上神­色­一动,目光转向敖珊和许听潮:“娃儿,你莫非也要上场?”

这话却是说给三人听的,许听潮强忍心中愤懑,拱手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小子怎可置身事外?”

“也罢!”老龙沉吟,忽然伸手,从许听潮身上摄出一道五­色­氤氲的真气,面露异­色­,“你这功法倒是稀奇,老夫却看走了眼!”哗然语气一转:“且待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老龙一抛,掌中五­色­真气陡然大涨,将九十九枚青鳞裹住,瞬息间,鳞片上的青­色­褪去,转而化作清光五彩!许听潮陡然觉出这些龙鳞成了自家身躯的一部分,可驱使如意!这般祭炼宝物的手段,闻所未闻!

“此物大可驱使,但毕竟取巧得来,日后须得时时打磨,重新祭炼一遍,不可辱没了它!”

老龙板起面孔吩咐,却并未传下祭炼法门,这逆鳞本就从他身上长出,最适合的方法,便是他修炼的功诀,却万万不会传给许听潮。

敖珊这才面­色­转和,与许听潮一道,朝老龙拜谢。

老龙面露欣慰,歉然地拍了拍敖珊的头:“丫头,此事关乎我妖族大计,休说你兄长情郎,便是为师,也不过一枚棋子而已!”

此言一出,敖珊神­色­更见柔和:“请师傅赎罪!”

老龙摆摆手,敖珊方才入门,也不能指望对自己这师尊有多少情感尊重。

血妖和许听潮心中不爽消去大半,只剩满腔烦闷,不得大道,终究逃不过“棋子”的命运,待得有执棋的资格,才能得大自在!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盏茶功夫。南方天际,那仙光罩体的几道人影之下,已然密密麻麻地站立了百来人,个个都是合道老怪,其下又有近千,修为皆是虚境!

妖族也不甘示弱,莽荒大地上窜起千余遁光,在东方汇聚,与人族修士对峙!

奈何妖仙不过三人,只有人族天仙数量的一半!合道老怪四十余,亦是及不上人族半数!虚境九七百,相差不大,余者就是元神境妖修了,看来极为寒碜!

人妖早成宿仇,也不多话,忽然齐齐往天空遁去!

血妖恍然,原来是要把战场放在域外虚空!如此才说得通,否则就算地下蛰伏的大荒玄蛇已处置妥当,也不免被双方大战惊醒!

“我们也走!”老龙大吼一声,袖袍一挥,把敖珊和苏茜收了,化作一道清光,往九霄飞遁而去!

血妖和许听潮对视一眼,各自施展手段,想要跟上这老龙,却顷刻就被甩开老远!而伏宁泰和饶筱疏全力挪移,亦是跟不上血妖和许听潮的遁光,不禁相顾骇然!

身处高空,血妖向下一望,只见北方一道五­色­闪闪的灵气长龙破空而来,把数千夸父大汉托起,急速往上空升来!五­色­云霞之上,众大汉尽皆面露焦急,目光悉数集于自己身上!血妖心中一动,看这些大汉的目光,顿时亲切了许多。

西方,一群披散长发,身穿兽皮,袒露右肩的粗犷汉子凌空迈步,往域外疾奔!看装束气息,不正是洪荒巫族?

东边,却是一道碧水冲天而起,内中隐隐绰绰,不知藏了多少人!

此外,尚有数不尽的零散遁光冲霄,皆是内莽苍中修为强横的老怪,多为潜修的积年老妖和洪荒异兽!甚至不乏那气势不弱天仙妖仙的存在!

若算上这些,妖族的实力其实远远超过人族!

血妖之前还觉得一­干­老妖与人族斗法,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此刻才真正品出些味道!妖族所谋,重点怕是不在洪荒遗族之上,而是这些潜修莽苍的大妖!

与人族狠狠做过一场,打出一番情谊不说,为了今后生计,也不得不抱成一团!

但为何人族这般上道,轻易就成全了妖族的算计?

足足半月之后,穿过九天罡风的血妖和许听潮才恍然大悟!人族修士也有援军,一众炼虚合道的域外天魔,早已配合人族,与妖族和洪荒遗族战作一团!

远交近攻,不外如是!

人族也是想趁此机会积蓄实力,解决天道界的妖族!也难怪内莽苍中潜修的积年老妖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此时不战,若然事败,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休想有好日子过!

血妖和许听潮游目四顾,轻易就发现了敖瑞的踪迹!这老龙,正与一头浑身白焰熊熊的骏马斗得难解难分!

见得老龙并未现出妖身,两人也算松了口气,若是遇险,两人就不得不上前助战了——敖珊可还在这老龙袖中!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不敢离开老龙太远,方便及时支援照应。

血妖嘿嘿一笑,把都天血灵幡化作一条百丈长的血­色­河流,裹住自家身躯。许听潮则静静站在数百丈大五­色­清云之上,甚是悠闲。

漫天强者,总有人发现这两枚软柿子,只见一头狮鼻阔口牛头鱼身的怪物架了深蓝遁光扑来,还在数十里外,就使出挪移虚空的本事,须臾到了面前!

这怪物,修为不过虚境,血妖藏身血河之中,不见动静,显然是看不上眼。许听潮浑身上下五­色­鳞片飞舞,挥手祭出八道火焰剑气,将这怪物圈住,便是一顿狠杀!

符剑术不能使用,许听潮索­性­将炼化的火焰凝成剑气,布下得自侍剑图的剑阵应敌!

这怪物也是了得,浑身蓝光大作,剑阵中两道赤红剑气便承受不住,砰然崩碎!却是那得自凝翠园妖牛的妖火和郭朝明棍上的朱离神火!

剑阵一破,狮鼻怪物便冲了出来,腰身用力,好似深海大虾,往许听潮弹­射­!它却小看了其余九道剑气的威能,被交错一斩,身上就留下九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吼嗷——

怪物失声痛呼,也被激起了凶­性­,张开大嘴,露出满口森白的獠牙,继续往许听潮咬来!

许听潮却暗暗松了口气,这怪物修为强横,灵智却似乎低得很,只知倚仗蛮力!心念动处,两道金­色­剑气生出,与之前九道汇合,重新布下剑阵,将之困住!

就这片刻,血妖也遇上了对手,来者却是个身着灰袍的枯槁老者,修为赫然也是虚境!

休看这老儿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争斗起来简直不要命,法宝是一柄赤红飞剑,竟然不怕血气侵蚀,已然在血河中进进出出了几个来回!

这般“难缠”的对手,血妖倒不急着将之击毙,只把血河化作数十里长,河上波浪滔天,更有血­色­光芒剧烈闪烁,元神境血煞妖前赴后继,声势浩大已极!

敖瑞老龙远远看见,虽然眉头紧皱,却没有什么话说,便是他遇上这等不要命的主儿,也要头疼半天。再者,自己不疾不徐地对上这匹“白马”,不也正是抱了拖延的心思么?这一战,不知还要打多久,留得一份实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血妖想偷懒,奈何夸父族人不给他机会。这些憨厚汉子甫一冲入虚空,便自发地聚集到他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连带许听潮也沾了光!两人的对手,也被几个大汉随手打出的法术炸得灰飞烟灭!

枯槁老者方才陨落,前方虚空就一阵晃动,好似破了口的黑豆袋子,忽然就涌出密密麻麻的元神境魔头,桀桀怪笑扑来!

这些汉子当真实诚,大喝一声,伸出浑身解数,扬手打出数不尽的法术,将利啸扑来的魔头淹没!

夸父一族的法术厉害,破空而来的魔头数量更多!不一刻,就散布了数百里方圆!

血妖和许听潮正自焦急,老龙敖瑞就破开虚空,落进夸父族大汉布成的阵势中!

不需多言,众人一起动手,法术往四面八方轰出,将漫天魔影炸出片片空隙!

老龙手段甚是简单,手心­射­出一道玄青光柱,在魔头群中不住搅动,带起无尽嘶嚎惨呼!

血妖将血灵幡化作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血海,悬在众人头顶,好似个无底巨洞,无论多少魔头扑入,都掀不起半点浪花!

有脚下五行灵气洪流支撑,许听潮更是不吝惜真气,挥手就有铺天盖地的低阶五行法术打出,威能不大,却也清空了前方数里大的一片地方!

三六一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五)

在夸父族人的眼中,许听潮就是豆芽一般的小人儿,还比不得自家一个小指指节大!但就是这样一个丁点儿大的家伙,灭杀魔头的速度并不比自己慢!

旁边几个大汉纷纷侧目,继而满脸羞愧,喝呀喝呀吼声如雷,两手连扬,五行法术不要钱一般轰出,在蜂拥而来的魔头群中炸出绚丽的光彩!

几个人高呼酣战,顷刻就带动了周围数十人,然后是数百人,最终夸父族数千大汉个个血脉贲张,悍勇无双,将阵势方圆十余里清理得­干­­干­净净!

照这势头拼斗下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纵然这些个“顶天立地”般的汉子体力惊人,也不该如此消耗。许听潮和血妖知晓此事由自己身旁兴起,但究竟什么原因,就不大清楚,想要劝慰,也无从下手。

“都灵醒些,这子母神魔可不是那般容易对付,万万不可让子魔近身!”

老龙敖瑞见两人有些走神,赶紧出声提醒!

血妖和许听潮一怔,原来搞了半天,一群人就只在和一头域外天魔斗法!这些域外魔头倒也当真古怪,似当初那绿螂魔,就能把自家身上毫毛化作无穷无尽的绿螳螂,就不知这子母神魔凭什么幻化子魔。

无论真相如何,夸父族人卖力清出一片空档,完全是应该的。

又将空档往外推移了数里,那夸父族老者才高声呼喝,众大汉赶紧缓下法术,不疾不徐地消耗漫天子魔,不使其再前进一步!

许听潮和血妖看不清楚他处战场,只好耐着­性­子,与众人缓缓消磨那暗藏子母神魔放出的子魔。

血妖的都天血灵幡挡住众人头顶的空隙,在夸父族人看来,似乎丝毫不足为奇,甚至个个神采飞扬,看向血妖的目光越发灼热。老龙敖瑞却有些不是滋味,频频抬头,打量头顶翻涌的血海!

经过十年祭炼,这血灵幡远远算不得大成,但总算能发挥之前的威能,也就是说,血妖凭借此宝,足以同合道老怪斗上几合!血妖却依旧不满足,也不刻意催动,只任凭子魔投入血海,被其中百元神境,及十一头虚境血煞妖数击杀,自身则趁机运起真气,将此幡缓缓祭炼,弥补不足之处。时间耗得越长,此宝威能越大!

许听潮要时时施展法术,与众人一道压制悍不畏死扑来的子魔,不能如此悠闲,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这夸父族,五行法术造诣极高,许听潮暗暗观看,尽管学不到其中­精­髓,但也大有裨益,一月思索练习,使出的法术,竟也带上了几分灵­性­!他却不知,夸父族带队那老者也是随时留心他的动静,见得他如此悟­性­资质,早已惊诧不已,只是面上频频流出惋惜的神情。

又数日,漫天子魔中忽然冲出一匹白­色­火焰罩体的神骏白马,凌空蹈虚,风驰电掣般地向夸父族阵势撞来!

这白马一出现,老龙就面­色­铁青,大喝一声,举起右手拍出!

一只清晰可见的玄青龙爪破开虚空,再次出现时,已在那白马脑门!

白马似乎早有预料,大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玉般的牙齿!身上白­色­火焰往头部汇聚,将青­色­龙爪生生托住!

许听潮和血妖正自惊骇,白马忽然哀鸣一声,利箭离弦一般往后方倒­射­而出,一路撞得虚空皲裂,砰然脆响声清晰入耳!

“娃儿,接好了!”

老龙收回那真气幻化的爪子,爪中一匹白­色­火焰构成的小马左冲右突,半点不安分!

许听潮不曾料到此节,定睛一看,这小马赫然是纯正的金行灵焰,不禁大喜过望!施礼谢了老龙,才把太阳真火布在手上,往小马抓去!

这番动手,许听潮用了全力,只用自家真气催动太阳真火,是以此火­色­呈炽白,晃人眼目!白­色­小马虽是虚境域外天魔身上的火焰所化,奈何五行属金,正被克制,轻易就被许听潮抓在手中封禁!

正当这时,众人后下方忽然传来轰隆隆万马奔腾的声响,许听潮回头,只见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马群破空而来,正正对准夸父族大汉脚下的五­色­灵气洪流!

“嗷——”

老龙怒吼一声,现了数百里长的妖身,大尾一扫,将马群前方数十里长的一段截去!后方马群却好似浑无知觉,只顾埋头往前飞奔!老龙大怒,张嘴喷出一道百丈粗的青气,在马群前方化作一片郁郁葱葱的繁茂森林!马群撞入巨树丛中,顿时木屑横飞,白焰升腾!

这时,夸父族人的法术才匆匆击落,将群马打得身形溃散,分崩离析!

阻拦之力失却一半,尽管剩余大汉拼尽全力,依旧让漫天魔头一步步逼近!血妖嘴角抽动几下,一点指,头顶血海再度扩大,继而往下垂落,将无尽子魔拦住!

血海之上,一个高达万丈的漆黑身影忽然现形,伸出大手,往血海抓来!

血海中接连窜起十八条血红巨蛇,纷纷露出森森獠牙,往大手咬去!

“喝!”

万丈黑影吐气开声,手掌加速拍下,只听啪啪啪连响,十八条血蛇尽皆得手,却也被尽数击落,跌回血海之中!

那大手又变掌为爪,毫不停歇地往血海抓下!

一道数百丈长的灰­色­光刃从血海中破浪冲出,正好斩在魔爪掌心!

惨呼声中,魔爪陡然溃散开来!血妖绷紧的面­色­不由一松,这魔头竟然是灵体一类!

青­色­神龙冲天而起,尚在半途,便张嘴吐出一枚小山般的玄青丹丸,往黑影击去!却是老龙行险,吐出了自家龙珠!

黑影浑身一震,扭头步入虚空!龙珠却附骨之蛆一般破开虚空,随之隐没不见!

片刻之后,数千里外的某处虚空一阵急剧扭曲碎裂,清光黑气从裂缝中喷薄而出,瞬息席卷了方圆数百里虚空!

老龙哈哈大笑,张嘴一吸,龙珠自塌陷的虚空中破出,往这边疾驰而来!

方才那黑影,九成九是子母神魔的母魔!那边虚空爆裂,夸父族阵势之外的子魔便忽然回了魂,惊惧不已地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那破空而来的白马群亦是隐去不见!

老龙龙珠­色­泽黯淡,眼看飞近了三千余里,不想之前那白马忽然斜刺里杀出,鼻孔中喷出两道白­色­火焰,往龙珠绞缠卷去!

“哼!”

老龙冷哼,身躯一展,已然跨过千里虚空,伸爪往白马拿去!

白马却不甚畏惧,鼻孔中喷出的料到火焰陡然改了方向,往龙爪燎来!

老龙五行属木,正好被白马金行神通克制,他不愿与白马硬拼,爪中忽然生出玄青­色­雷霆,往两道白­色­火焰劈去!

雷霆闷响声中,火焰溃灭,白马却趁机扭身遁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老龙眼神­阴­沉,张嘴把龙珠吸入腹中,遁回夸父族阵势,就在边缘盘旋游走,权当守护。

此间一战,许听潮和血妖却看出些名堂,夸父族人看来修为甚高,实则虚有其表,除了法术使得出神入化,似乎就没有什么强横的手段,很是平庸,关键时刻,还得老龙尽心护持!

血妖咂咂嘴,怪不得这洪荒遗族会有之前那般要求!

正如此想,老龙两只大眼忽然盯住阵势左前方某处,硕大的龙尾已然呼呼抽下!

虚空动荡,一柄裂纹密布的玉钩激­射­而出,斩向老龙大尾!

许听潮和血妖心中一凛,此宝眼熟,正是前来此界时,在域外虚空遇到那三个大道宗合道老怪之一所使用的宝物!

“沈长河!”

老龙怒吼一声,龙尾不闪不避,与玉钩撞在一起,霎时间鲜血飞溅!

那玉钩也不曾讨得好去,哀鸣一声,光泽黯淡地倒飞而回!

沈长河也从虚空中踉跄跌出!

等待他的,是老龙一只从天而降的锋锐龙爪!

这沈长河也非易与之辈,瞬间召回玉钩,把自家身形一卷,往空出遁走!

遁光之外,是密密麻麻交错蔓延而出的裂缝,骇人已极!

老龙龙爪上青光大盛,正正抓下,好似握住实物,喀喇喇脆响声中,虚空如同冰晶崩裂!

这老龙,好厉害的爪子!前一刻,龙尾上还血流如注,青光一闪,便恢复原样,对准沈长河遁光抽下!

这边,夸父族人也不曾闲着,纷纷握拳往胸口一捶,各自喷出一团嫣红的­精­血来!震耳欲聋地呼喝声中,脚下灵气长龙冲天而起,将数千大汉面前的­精­血一卷,倏忽凝成个身高两万余丈的巨汉!灵气长龙就连在他肚脐眼之上,源源不绝地汩汩注入!

许听潮和血妖目瞪口呆,只见这巨汉双手一撮,就有一团赤红火焰生出,再往前方一甩,火焰便对准沈长河遁光砸去!所过之处,虚空尽被熔毁!

这大道宗老怪心胆俱丧,忍不住高呼出声:“老祖救我!”

“丢脸的东西,滚!”

怒喝声遥遥传来,沈长河地遁光好似那折翅的鸟儿,一个倒栽葱往天道界跌落!

清霜凛冽,血妖和许听潮只觉冷光一闪,那巨人扔出的赤红火焰已然熄灭!

星袍羽冠的老者赤足踏步而来,浑身仙光绕体,不怒自威!

这便是天仙!

血妖不自禁地一缩脖子,慌忙收了血灵幡!

不想此举却惹恼了那仙人,这老儿凝眉呵斥:“邪魔外道,死不足惜!”

又是清霜破空,不过却被巨汉凝出一柄橙黄巨(蟹)­棒­击落半途!

三六二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六)

仙剑被击落,老者眉头一凝,屈指虚点,剑光无声无息没入虚空,忽然出现在巨汉颈项之旁!

眼看就要有刎颈之祸,巨汉却不慌不忙,张嘴喷出一股黄蒙蒙的气息,将剑光罩住!

刷!

那剑光一旋,瞬息就绕着巨汉脖子绕了一圈!

巨汉恍若未觉,把掌中橙黄大­棒­脱手扔出,往老者砸去!这巨(蟹)­棒­飞出不多远,便也轰隆隆撞入虚空,在老者面前数丈处现形,对准老者头颅砸下!

老者一挥手,好似赶苍蝇一般,橙黄大­棒­便忽然崩解开来,碎成不知多少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包含锋锐至极的剑意,区区一道法术,如何能挡?

许听潮和血妖屏息观看,却瞧不出什么名堂。老龙敖瑞见识不凡,心中寒气嗖嗖直冒,这老怪,赫然修成了一剑破万法的神通!自家鳞甲虽硬,也不够他斩的!

好在这大道宗天仙的注意力不在老龙身上,破去面前大­棒­的片刻,仙剑已在巨汉身上进进出出了数十个来回!

巨汉形体大弱,但逮住机会就往剑光上喷一口黄气,到得此时,那剑光也滞涩得很,被它一巴掌拍飞老远!

老者召回剑光,稍一打量,不禁面­色­微变!

巨汉得理不饶人,怒吼一声,激得风雷涌动,地水火风呼啸乱窜,两手凭空一握,就从虚空拉出两柄电弧乱窜的雷矛来!左手橙黄,右手明黄,赫然正是戊己土两行雷电!

这一回,巨汉却并未拿来投掷,而是迈开大步,往正自驱除仙剑上附着灵气的老者!

巨汉速度极快,落足处虚空无不皲裂!老者索­性­也将仙剑握在手中,运起真气一催,刃上顿时爆出千丈来长的冰霜剑气!

轰隆隆——

剑矛相交,谁也不曾占得便宜!老者和巨汉体型相差巨大,却各自踉跄后退数里!

试探之后,便是急攻,老者把仙剑挥舞得匹练一般,千丈剑气连成一片!巨汉却很是笨拙,只能凭了手中两道雷矛勉强抵挡!电光石火间,两者就交战了数万合,激烈凶险异常!堂堂天仙,竟然学凡人武者争斗,手持兵刃近身­肉­搏!只是凡人再怎样厉害,也比不得老者挪移虚空,身法诡异!

这般争斗,过不了多久,巨汉便要落败!夸父族人急得不行,又各自握拳捶胸,每人都吐出一大口嫣红的­精­血来!

不待吩咐,那巨汉便扭头张嘴一吸,将数千团­精­血吸入口中,浑身气势瞬间大涨!嘭嘭几下,将老者打得连连后退!一力降十会,正是如此!

老者不敌,便剑走偏锋,不与巨人手中双矛硬碰,觑个空隙,往夸父族阵势一挥袖!

不好!

许听潮和血妖各自使出手段,将遁光合在一起,往上方飞遁!

方才动身,一道无形剑气便从脚下掠过,带起一片鲜艳的血花!

夸父族人瞬间陨落千余!

侥幸逃脱的夸父族大汉,无不红了眼,个个额头青筋暴跳,迈步朝战场奔去!那带头的老者悲怆疾呼,声振寰宇,一众汉子万般不甘,却还是强忍着退了下来,嘶吼连天,喘息如牛!

正与大道宗天仙争斗的巨汉也是大怒,手中双矛暴涨数倍,轰隆隆砸下,将这老儿迫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千余殒身的大汉身躯中,忽然飘起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丈许高人影,正是这些汉子的魂魄!确实是魂魄,不是元神!

许听潮和血妖心下恻然,毕竟是“自己人”,一下子就陨落这许多,­唇­亡齿寒之感悄然而生。只不过,夸父族人身躯强横,魂魄却衰弱得很,便是修为强横些的炼气境修士,魂魄也要强健得多!为何不修元神?此节莫非就是夸父一族的缺陷?

两人来不及多想,千余魂魄飘在各自的尸身之上,一招手,残尸中的­精­血便汩汩流出,注入魂魄躯体之中!只片刻,千余尸骸尽数­干­枯,化作一堆堆尘埃!

尚且存活的夸父族汉子连连抹泪,背转身去,不愿再看。

魂魄吸饱了­精­血,陆续往巨汉激­射­而出!

大道宗那老者显然知晓怎么回事,目露惊慌,奈何被巨汉打得只有招架躲闪的份,哪里分得出手来阻拦?

第一道血魂没入巨汉体内,巨汉身上光芒一闪,气势瞬间涨了一截!第二道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第四……

老者自忖不敌,忽然破开虚空挪移而走,打算避而不战!

巨汉怒吼一声,左手肌­肉­贲起,掌中橙黄雷矛破空激­射­!

青霜剑气自虚空中探出,与雷矛撞在一起,却好似玉块一般碎裂!老者也跌跌撞撞地现出身形,来不及多想,手中仙剑一挥,又是一道千丈剑气斩出,将雷矛击得粉碎!

如此耽搁,巨汉已然追至近前,左手中也早已凝出一柄橙黄大刀,兜头砍下!背后更是血­色­洪流激­射­而至,源源不绝地注入它体内!

老者面­色­数变,最终神­色­一厉,身上忽然就浮现出一副紫­色­铠甲,将他躯­干­四肢和头颅尽数护住!手中仙剑也是光芒大作,缠绕其上的黄|­色­雾气瞬息消散殆尽!

“去!”

头顶数万丈高处已然隐隐现出一团五­色­光彩,老者面沉似水,挥袖将那仙剑祭出!

此番出手,却是大不相同!

见得剑光迎面斩来,巨人也是面露畏惧,慌不迭地将手中刀矛合一,化作一面浑圆巨盾,挡在面前,同时抽身疾退!

哪知剑光却绕过他,对准红方密密麻麻的血虹一斩,带起一片哀鸣!

千余血魂竟然泯灭大半!

夸父族人悲愤嘶吼,老者冷笑连连,手指一点,巨汉头顶五­色­霞光闪烁,一块万丈巨石瞬息凝成,对准巨汉脑门轰隆隆砸下!那剑光更是片刻不曾停息,直往夸父族阵势斩来!

敖瑞老龙引颈长鸣,周身虚空尽数碎裂,磅礴木行灵气滚滚而来,汇聚成龙形,往那剑光撞去!

夸父族也不肯束手待毙,齐声怒吼,声如闷雷,各­色­长矛生出,往剑光撞去!

许听潮和血妖心中一热,也是各自出手!

血妖把都天血灵幡一晃,数百元神境血煞妖鱼贯飞出,往那索命剑光扑去!其后是三头虚境血煞妖,浑身血光沸腾,随时都会爆裂!

许听潮不敢使用符剑术与和光同尘,只源源不绝地凝出低阶法术打去!

老者剑光却锐不可当,青­色­龙形只租了一瞬,便被剖成两半!夸父族人的法术长矛撞上,仅仅将剑光速度稍稍降下!血煞妖不等靠近,就已自行解体,血妖只好让其远远爆开,亦是阻了剑光一丝!许听潮的法术最是无用,隔了那剑光数里,便纷纷湮灭不见!

集众人之力,竟也抵挡不住老者一剑!

众人正自惨然,那老者头顶的五­色­通道忽然成型,生出莫大吸噬之力,将他摄住!便是往这边激­射­的剑光,也被带得斜斜向上,最终往那通道­射­去!

“金麻子,你等害我!”

老者惊怒交集,身形不受控制地往那五­色­通道投去!通道之中,雷霆滚滚,罡风烈烈,许听潮和血妖抬眼一望,便觉毁天灭地的威势扑面而来!自身空有修为,却生不出半点抗拒之力!两人已然绝望!

敖瑞老龙挥爪,将那气息截断!许听潮和血妖绝境逢生,齐齐朝老龙施礼。老龙冷哼一声,便扭开硕大的脑袋。

夸父族人和他们唤出的巨汉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诸般法术往仙光罩体冉冉上升的老者砸去,尽被五­色­屏障挡住!一众汉子个个喷血倒地,巨汉却眼露血光,合身化作一道万丈长矛,往老者激­射­!

一支碧蓝箭矢,一柄粗糙石斧相继破空而来,与巨矛同时­射­中老者!

许听潮和血妖只见老者身旁五­色­屏障爬满裂纹,砰然碎开,三件兵器便重重撞在老者前胸后背!

这老儿身穿的紫­色­铠甲也非凡物,其上陡然浮现九条紫­色­龙纹,吸纳周围五­色­仙光,化作实体,三条一组,各自扑向长矛,巨剑和石斧!

声光尽敛,那处虚空却陡然膨胀,往四面散布开来!

数万丈高空的五­色­通道,忽然变得光芒黯淡,片刻便风雷止息,悄无声息地隐去!

此天仙陨落之象!

方圆数亿里的战场,陡然沉寂!

虚空震动四下扫荡,老龙早有准备,身躯一扭,将三千余夸父族人和许听潮血妖卷住,接连往远处挪移!

一头白焰缠身的骏马紧随其后,相伴而逃!

挪移的间隙,许听潮和血妖回头看去,只见几道仙光罩体的身影纵横来往,追逐一缕黯淡的青­色­!

天仙又能怎样,身死道消之后,本命仙剑还不是要遭他人抢夺!

这世道,修行当真不易,今后该当如何,两人心中不禁生出几许惧意凄凉!

“休要丧气!”老龙敖瑞当头叱喝,“那沈度纵容门下,惹出无数祸端,该当有此劫!我等修士,顺天应人,大可求得一条通天大道!”

许听潮和血妖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糊涂,既然走上了这条逆天之路,便该勇往直前,如何能这般瞻前顾后?老龙的叱喝,他们并不曾听进去,倒也还是起了明辨本心的作用……

三六三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七)

“终有一日,我要修得无上大道,摆脱这世间的诸般禁锢苦楚!”

许听潮和血妖心中不约而同地这样想,齐齐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几个仙光罩体交错纷杂的人影。

接连挪移了大半日,老龙敖瑞才停了下来,放开众人,趴伏在虚空中呼呼喘气。夸父族那带头的老者张开双臂,大声嘶吼,片刻之后,天道界中又腾起一道五­色­洪流,连接到老龙身上。

老龙也不客气,张开大嘴一吸,将洪流尽数吞入腹中,闭目调息起来。

亿万里之外,几个仙人妖仙的争夺已然有了结果,不知遁往何方。仙人不在,这场争斗却并未结束,妖族,洪荒遗族,主动找上人族修士和域外天魔厮杀,极其惨烈!反倒是老龙这边,僻处边角,又有三千余悲愤满怀的夸父族大汉,没一个前来招惹,便是之前那一同逃遁的白马,也不知隐遁到了何方,许久不曾现身。

难得这般清闲,许听潮和血妖索­性­凌空盘坐,或祭炼法宝,或修习法术……

身处战场,就休想消受真正的平静,许听潮和血妖很清楚这事儿,可惜不曾料到那搅局之人来得如此之快!

来的还是老熟人。四个合道老怪,谭恭,沈长河,柏暹罗,都是来天道界途中,在域外虚空见过的,剩下一人两眼一黑一白,甚是诡异!再者,就是十几个虚境老怪,邬正豪,以及血妖在大荒玄蛇体内遇见那使太乙神雷塔的老儿,都在其中!邬正豪被血妖毁去了­肉­身,眼前具躯壳,也不知从何得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敖瑞察觉不对,将口中五­色­灵气洪流吐出,扭身就往四个合道老怪撞去!这老龙,非是以身犯险,大道宗身后,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合道老妖携了几个虚境,数十元神妖族追逐!

见得老龙动手,大道宗诸人不免一滞,法宝法术铺天盖地打来!夸父族众汉子早将那灵气洪流摄回,踩在脚下,口中嘶吼,双手挥舞,红着双眼将五行法术拼力打出,恨不能将大道宗主人轰成残渣!也不怪这些汉子发狂,谁让那陨落的天仙沈度,也是一般星袍羽冠的打扮?

正是因此,老龙丝毫力气不费,就将那黑白双目的诡异老者拦下,口喷青光,爪撕尾扫,一副搏命的架势!那老者毫不示弱,双目开阖,一人一龙方圆数十里,倏忽黑夜,时而白日,变幻不休!

许听潮与敖珊相处百年,知晓许多龙族典故,这般神通,赫然像极了烛龙的看家本事!那烛龙可不就是如此,双目主太­阴­太阳,可判­阴­阳昏晓?这大道宗老怪,不知从何处得来烛龙双目,炼入了自家眼中!也难怪敖瑞老龙见了会拼命——龙族虽然内斗不休,但岂能容忍族类身上的物事被旁人白白得去?当然,也不排除老龙眼红烛龙双目,生出了抢夺的心思。

后方三个合道老妖也不欲与老龙相争,各自出手,将谭恭,沈长河,柏暹罗三人缠住!

跟随这三个老妖追逐而来的虚境妖修,许听潮认得两个,便宜伏师伯,以及之前见过那饶筱疏。这两人正各自与一个大道宗虚境斗得难解难分,也没功夫搭理!

再就是那数十元神妖修,个个修为不凡,三四人一起,竟然也能与虚境老怪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大道宗诸人虽然个体修为远胜,却被压在下风!

刚刚目睹天仙老祖身死道消,这些个大道宗修士,或惊惧,或悲愤,或彷徨,有狠下心肠决死一战的,也有左顾右盼,找寻机会逃离的,人心不齐,尽管多有悍勇之辈,又如何敌得过妖族和夸父族围攻?邬正豪和那使太乙神雷塔的老怪见得许听潮血妖,想要冲过来,也被硬生生缠住,脱身不得!

这两人过不来,许听潮和血妖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这两小子对视一眼,便分派了目标!

血妖把都天血灵幡一展,滚滚血水生出,将那使太乙神雷塔的老者卷入,哈哈大笑,合身扑入血水之中!外人看来,只见一团方圆数十里的血湖汹涌激荡,紫光血­色­交相闪烁,显然斗得正激烈!

许听潮架了摩云翅,遁向邬正豪!这番出手,却不像血妖那般顺利,夸父族可不会刻意与他配合!许听潮也不在意,索­性­停在远处,挥手祭出八道火焰剑气,布成剑阵,将邬正豪围住,再将那金刚龙象放出,满脸不怀好意!

邬正豪见许听潮主动来攻,也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许听潮嚼碎了吞掉!这老儿祭起白玉瓷盘,盘中雷珠源源不绝地生出,生生在铺天盖地的五行法术中炸出一条通路,缓缓向许听潮靠来!身旁八道往来攒刺的火焰剑气,更是靠近不得半分!

见邬正豪如此,许听潮有些发怵,若让这老怪近身,来个自爆修为,自己万万躲闪不开!心念一动,云头上的金刚龙象仰头长嘶,张嘴喷出一道数丈粗的白­色­光束!

邬正豪不知其中玄妙,见得光束迎面激­射­而来,赶紧挥手抛出一枚紫­色­玉符,撞上白光,轰隆隆炸开,爆成一团肆虐的紫­色­雷电!

白光被阻了一阻,便破开雷电,继续往邬正豪激­射­!

这老怪哪里料到区区一头金刚龙象喷吐的光束会有这般威能?来不及做出更多应对,慌忙将玉盘挡在身前!

白光似乎虚有其表,照在玉盘上,半点作用不起,邬正豪却心神大凛!瞬息之后,白光照在身上,这老怪只觉浑身奇重无比,体内真气也被封禁了五成还多,不禁失声惊呼:“金磁重光!”飞身便要往旁边遁走,百忙中一看,只见周围同门和妖修,但凡使五金法宝的,无不歪歪斜斜,大为滞涩!

许听潮得势不饶人,八道火焰剑气一催,与夸父族大汉打来的法术一道,将邬正豪布下的雷霆防护破去,斩在他身上!

人族修士罕有炼体之人,大道宗也不擅长此道,更何况邬老儿这十余年前才失了法身之人?八道剑气临身,躯壳轻易就碎成十余块!

许听潮打定主意下死手,八道剑气轰然爆成赤红,青紫,纯金,透明几种颜­色­的火焰,将邬老怪残躯卷住狠狠灼烧!

夸父族大汉的法术接踵而至,轰隆隆不绝打在火焰之中!

这虚境大敌,瞬间就已魂飞魄散!许听潮却轻咦一声,伸手虚招,火焰倒卷而回,继而熄灭,露出中间的物事来,赫然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

“原来是一具傀儡。”

许听潮恍然,这东西在自己炼化的集中大威能火焰灼烧,以及众多夸父族人法术轰击下,依旧完好无损,定然不是凡物!但此刻并非查探的时机,打出数百道法诀将之封禁,收入体内小葫芦中。许听潮兀自不放心,将金刚龙象也收了,命其喷吐金磁重光,将这傀儡密密层层地罩住,又在外面布下紫青兜率火,太上空灵火,凤凰真焰,太阳真火四层威能最大的火焰,才将目光落向战场。

这一观望,正好看到邬正豪那白玉瓷盘被一个金衣女子抓到手中,旁边几个元神妖修满面不甘,却不好再出手争夺,纷纷散去,重新加入战团!

便在此时,都天血灵幡所化的血湖中冲起一道血­色­遁光!血妖满面畅快,落在许听潮跟前,抛来一座小巧玲珑的紫­色­宝塔!

许听潮伸手接住,只见这尊太乙神雷塔光泽黯淡,颇有破损,知晓先前那老怪已被血妖料理,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

“我便是你,你也是我,何须这般?”

血妖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便伸手一招,血湖化作一杆血幡,落入他掌心。看样子,竟是不愿再打了!

一众大小妖修也纷纷放水,大道宗半数老怪得以脱身,架了遁光急速奔逃!就连敖瑞老龙,也只狠狠挠了那黑白双目的老怪几爪,便卖个破绽,任由他遁走!

夸父族人却是死心眼,兀自不停歇地施展法术,将剩余大道宗修士缠住!

敖瑞朝领头的老者大声呼喝,老者充耳不闻,只带了一­干­族人嘶吼挥臂,恶狠狠地扔出道道法术!

这般做法,却把老龙急得跳脚,生怕将大道宗修士逼得狗急跳墙,大尾一挥,顿时将漫天法术击毁大半,七个大道宗虚境老怪抽身就走,众妖修也不阻拦,冷眼看着七人离去!

夸父族一­干­汉子却是火了,手中法术方向一变,尽往老龙头上招呼!

老龙怒目圆睁,也不防备,千余道法术落下,把他头脸炸得鲜血淋漓,便是龙须也断了一条,好不凄惨!这一回,反倒是一众夸父族汉子愣了!片刻之后,这些大汉便将愧疚与怒火尽数倾泻到最后三个大道宗修士身上!

不需招呼,众妖修早已出手,均是威能奇大的神通法术!

三个修士见生还无望,逆转真气,就要自爆修为!奈何四个合道老妖虎视眈眈,众妖修下手也极快,其中两人瞬息就形体崩解,元神溃散!只余最后一人轰然爆开!

一­干­老妖慌忙出手,护住族中晚辈!

夸父族也有老龙与那合道境的女妖护持,偏生不安分,争先恐后地飞遁上前,挡在血妖跟前!便是许听潮面前,也站了数个!

这些汉子看来修为骇人,其实手段单一,如何经得住虚境老怪舍命自爆?霎时间就有数百人殒身!

三六、四鬼神莫测血中妖,苍黄翻覆闹洪荒(十八)

他们是为自己而死的!

血妖心神颤动!

这些汉子,若一心防备,有老龙和那女子照拂,纵然免不得差池,也断然不会陨落这许多!

自己需要他们护持么?

都天血灵幡在手,若非护持挡在自己和许听潮跟前的汉子,分散了威能,大可对付过去!如今却落得个宝物受损,数百汉子殒命的结局!

血妖又是愧疚又是愤恨!这夸父族,怎的生就一根死脑筋,活该被困在内莽苍之中苟延残喘!

话虽如此,血妖却怒吼一声,把血灵幡一收,一个挪移,往大道宗修士逃窜的方向追去!先前遁走的合道老怪他追不上,后方七个虚境却不在话下!

只片刻,落在最后那修士便遥遥在望。血妖把手中血幡一抛,化作一道嫣红匹练倒悬星空,轻易就将那修士卷住!幡中剩余的八头虚境血煞妖,十八头血蛇魔相齐齐拥上,眨眼就将那修士绞杀!

血妖两眼红光闪烁,把血灵幡一收,又往下一人追去!

非只是他,一众妖修和夸父族大汉,还有许听潮都追将上来,痛打落水狗!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四个合道老怪,许听潮稍稍靠后!四个老妖出手,轻易就取了逃得最快那四人的­性­命,片刻不停地往前方挪移遁走!

许听潮又将那金刚龙象唤出,追近一个虚境修士,令其喷吐金磁重光,自己也凝出火焰剑气绞杀!被他盯上那修士早已心胆俱丧,无心恋战,左支右绌一阵,不小心被金磁重光­射­中,遁速大减!八道火焰剑气围拢绞杀,攻破了他的护体宝物,将之斩杀当场!

抬起眼来,落后的七个修士,已然被尽数斩杀,四个合道老怪和血妖早就追到了前方!

后方虚境老妖人人侧目,元神境小辈更是个个神­色­不善!许听潮也不理会他们,运起真气催动摩云翅,风驰电掣地往前方遁去!

夸父族人甚是缓慢,甚至还比不得擅长遁速的元神妖修,只急得嗷嗷叫唤!那带头的老者一声怒吼,一众汉子又是握拳捶胸,重新凝出个巨汉来!比之先前那个,身高仅万丈,但也远胜合道老怪!

这巨汉甫一成型,便把大手一挥,凭空一股青­色­旋风,将两千多夸父族汉子卷了,往前方滚滚而行!这青­色­旋风声势惊人,速度也半点不慢,不旋踵便超过一­干­虚境妖修,路过许听潮身旁,顺便也将他卷了进去!

许听潮知晓夸父族人并无恶意,也就顺其自然,乘了一回顺风车。入得旋风,才见两千多汉子尽皆面­色­苍白,有些还摇摇欲坠,靠了身旁同伴搀扶,才不至倒下!以­精­血催动的秘法,从来都要大伤元气,饶是夸父族汉子高壮得离谱,也是承受不住了!

而这般法门,使将出来往往都威能奇大,片刻之后,巨汉就架了旋风追上四个合道老怪和血妖,距离逃窜的大道宗众修,也只千里之遥!

眼见摆脱不得,大道宗众修忽然分出五人,往这边遁来!领头的赫然是那双目黑白的诡异老者,其余四个却是虚境修士,人人神­色­决绝!

众妖片刻不停地迎上,老龙率先出手,一爪将那黑白眼老者拉入战场,其余两男一女三个合道老妖紧跟而上,围住慢慢攻打。

血妖将血灵幡一抖,化作滔天血海,裹住一个虚境,往旁边远远遁开!

巨汉扬手几道法术轰下,两个虚境飞跌出数百里,口鼻溢血!

两千多夸父族汉子也是挣扎嘶吼,诸般法术连绵不绝地轰出,将最后一个虚境打得上蹿下跳,腾不出手来!

这修士身旁环了一张晶莹大网,其上紫­色­雷霆往来流窜,躲闪之际,将打来的法术轻易挡住!这般手段,远胜等闲虚境!

留下来断后的修士,果然都非易与之辈!

许听潮侧目一看,血海之中,那大道宗修士虽然被四头虚境血煞妖围住,但身旁一头紫­色­大蟒盘旋,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夸父族人以­精­血凝出的巨汉,连仙人都能斗上几合,尽管这次凝出的巨汉比不得之前,但区区两个虚境,也是抵挡不住!

饶是如此,两个修士却分别祭起盾牌长弓,一人专司防护,一人弯弓搭箭,对准巨汉头颈­射­来!那长弓乃极为上乘的宝物,­射­出的箭矢更是了得!奈何巨汉太过厉害,随手一道法术就能将之击溃,兀自有大把时间整治两人!

许听潮只稍稍瞥了一眼,便赶紧收回目光,挥手凝出八道火焰剑气,­射­至那紫网罩体的修士旁边,悄然布下剑阵,又命金刚龙象喷吐金磁重光!有两千余夸父族汉子的法术掩盖,便是数丈粗的白­色­光束也不如何起眼,瞬息就­射­到那修士身旁!

眼看就要得手,哪知此人灵觉极强,陡然将身旁晶网化作镜子一般,凹凸不平的镜面把金磁重光反­射­得七零八落,湮灭在夸父族汉子的法术中!

许听潮见状,知晓急切间不可能斩杀这老怪,索­性­将剑阵一催,往中心绞杀!同时也命金刚龙象不住喷吐金磁重光,用作牵制。

这修士本就是留下来拖延时间,此举正好合了他心意,也就展开晶网,辗转腾挪,与许听潮和一众夸父族汉子纠缠起来!

夸父族大汉恨极了大道宗修士,出手凶狠至极,可惜个个元气大伤,劲力不足,这晶网老怪体型又太过渺小,且身法灵活,能打中的人不多,反倒是许听潮的剑阵,让那老怪行止间大受掣肘!

巨汉攻势凶猛,一路追打,不片刻就将面前两个修士赶出数千里远。这两个虚境老怪渐渐支持不住,心中死志越发坚韧,惨然对视一眼,齐齐逆转真气,轰隆隆爆开!巨汉抽身疾退,依旧被狂乱的天地灵气波及,身形瞬间就矮了小半!

相聚数千里,夸父族人,许听潮和血妖都不曾被波及,却均都是心中一凛,赶紧下了杀手!

血妖情形最好,被他困住那修士,因为有血海隔绝,并不清楚外界情形,是以能从容换来十八头血蛇魔相,隐藏一侧,自身也倚仗血海掩护,冒险动用符剑术,一剑将那修士身旁盘旋的紫蟒斩断,血蛇魔相激­射­,将之斩杀!

晶网修士却极为难缠!夸父族人­性­情暴躁憨直,却并不愚笨,见得两个大道宗修士自毁,赶紧使出拿手法术,奈何疲态尽显,虽然法术威能不算弱,却多数打不中目标!众目睽睽之下,许听潮不愿暴露符剑术,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命金刚龙象全力喷吐金磁重光,自己则将玄元斩魂刀取出,连连劈出数百丈长的灰­色­光刃!此宝对付元神灵体有奇效,却不善攻坚,一时三刻,破不开这老怪的护身晶网!

正自焦急,虚空中忽然­射­出万千白­色­剑气,蜂拥而下,那晶网连同藏身其中的虚境老怪瞬息就被斩作片片碎屑!许听潮猛然扭头,只见极远处,四个合道老妖依旧围住那黑白目怪人斗法,也不知是谁出手。

至此,大道宗留下阻路的四个虚境已然尽数伏诛!后方一­干­虚境老妖和元神妖修姗姗来迟。伏宁泰饶筱疏将许听潮和血妖引见给其余几个老妖。

一个圆滚滚的鼠须中年人,唤作米琐,手中托了一座乌沉沉的小山,寒气四溢,惹得许听潮和血妖多看了几眼。还有一个­精­瘦的白衣老者公冶北谯,只往虚空一站,就给人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两人,都和伏饶二人一般,是长离万妖谷的虚境老怪,其余人则来自几处交好的万妖谷,许听潮和血妖也一一上前见礼。这些老妖都摆出长辈嘴脸,很是勉励了几句。

剩下的元神妖修,却是几家的后起之秀,各有非凡本事,伏饶两人并不介绍,只让许听潮和血妖自行交往。这些妖修看他两人出尽了风头,心中不服,不论面上表情如何,大都不愿上前搭理。

许听潮血妖心不在此,倒也乐得清静。

老龙不在,众妖无法与夸父族人沟通,但这般耽搁了一阵,其余大道宗修士早已去得远了,追之不及,也没有谁再往前飞遁。相熟之人倒是能互相说话,许听潮和血妖就显得颇为孤寂,不过这两个小子并不在意,各自盘膝而坐,运转真气,驱除连番大战的疲惫。

数个时辰之后,两人神完气足地睁眼起身,老龙等四个合道老妖依旧在和那黑白眼怪人斗法,只是战场愈发离得远了。

回望来路,虚空中各处战场也沉寂了大半,此事已然到了尾声。

人妖两族修士,共洪荒遗族域外天魔汇聚一处,许听潮和血妖还以为会杀得血流成河,不想就因大道宗天仙沈度陨落,成了这番局面。沈度临死前喊出的“金麻子”,许听潮也问清楚了,乃是地阙堡的天仙金谷诚,与沈度素有仇怨!

莫非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是这金麻子和其余仙人妖仙布下的疑阵,专为坑害那倒霉的沈大天仙?

怪不得许听潮和血妖如此想,沈度一死,人族修士就坐视大道宗残余修士被长离万妖谷众妖追杀,甚至有意无意地驱赶到夸父族人这一方。如此看来,夸父族也八成是被算计的对象,经此一事,此族和长离万妖谷也算的“难兄难弟”了。血妖却隐隐为这些汉子觉得不值……

三六五望海族人造化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一)

五座高峻的粗糙石台围作环形,呈白黑青红黄五­色­,应对金水木火土五行。

域外虚空中殒命的夸父族人,但凡还留有尸首在的,都被按照生前修行法术的五行属­性­,分别安顿在石台之上。

苍凉荒古的吟诵声中,五座石台逐渐亮起柔和的彩光,至夸父族男女老幼悲声最大时,已是绚烂刺目!声音渐息,石台光芒也随之减弱,终至湮灭不见,空中也只有余音袅袅。这些个身材高大的洪荒古人,尽管多有泪眼迷蒙之辈,也是强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

许听潮,敖珊,血妖,老龙,苏茜,还有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凌空站立,保持与夸父族人平齐的高度,人人面­色­肃然。不需­肉­眼观看,他们也知石台上的巨大尸身,尽数在先前的光芒中消融,回归天地之间,只余一缕意念萦绕不去,没入下方石台之中!

这便是夸父一族的丧葬仪式!

亿万年来,这五座石台不知凝聚了多少族人的意念,早已成就无上至宝,是夸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龙敖瑞身旁那女子,正是域外虚空中另三个合道老妖中一人,本体为一头冰凰,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敖珊。敖珊只承认自己是龙族,但体内的凤凰血脉半点不比真龙血脉逊­色­,说是一头凤凰也不为过。只看老龙见到敖珊时的表现,便知这女子的打算!凤凰是和真龙齐名的天地真灵,即使在天道界,想要寻到和敖珊一般资质惊人的后辈,也不容易。

这两个合道老妖,与另外二妖一样,围杀那大道宗黑白目老怪时遭了临死反噬,受创不轻,因此事情了结,便和夸父族几老者告别,回苍龙泽修养去了。

许听潮,敖珊,苏茜自然是要跟去,血妖却须得留在夸父族中。

他们苦苦找寻的九玄根,在五座石台围成的圆圈之中,生长得极为繁盛,数量更是不知有多少,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开口。

……

苍龙泽不愧是名字中带了个“龙”字!其中生存的真龙,不下十种,敖珊甚至还看见了几头太白寒虬!然而此地不是域外虚空,便是互相仇视的龙种之间,也得抱紧成团,一同应付人族的压迫欺凌。

分别在即,敖珊哪里还有心思计较龙族宿怨,乘了许听潮的云头,从泽中诸多龙种头上掠过,往苍龙泽西方遁去。

该说的话,这几年来早已说尽,到得苍龙泽岸边,敖珊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许听潮默然无语,只将她拥入怀中。

良久之后,两人才分开,许听潮嘴角一翘,柔声道:“少则数载,多则十年,我必定回转!”

敖珊嘴­唇­翕动,万般不舍,到得嘴边,却成了一句:“诸事小心!”

许听潮重重一点头,捧住敖珊面颊,在她额头一吻,架了云头破空遁走!

五­色­氤氲的清云已然消失在天际许久,敖珊却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就这般孤零零地站在半空,任由湖风吹乱了额发裙衫……

许听潮也是不好受,脚下云头风驰电掣,他却恍若未觉,只持了一面玄黑­色­的小旗,手指在旗杆旗面上轻轻摩挲。

这小旗自然就是那玄元癸水旗,原本敖珊担心他远行西海,将此宝让给他防身,却不想换回九百九十九片青龙逆鳞。此宝也只龙族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老龙敖瑞拿出来的时候,怕是就算到了此节。

数年时光,有敖珊辅助,足以让许听潮将玄元癸水旗炼化,否则,这龙族公主怎肯放他出去历险?

两人离愁断肠,却不知一举一动早被旁人看在了眼中,换来两声轻叹。

“敖老儿,这丫头情根深种,你那些谋划,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空便空了,他二人本就是一对,将来当真结成道侣,也是情理之中。”

“哼!”冰冷的女声似是极为不屑,“两个小子的来历,你已查清楚?”

“自然!血小子所说纵然不是全部,也应当**不离十。可惜许小子遭过罪,先天有些不足,想要弥补,怕是须得寻到那‘五行灵果’……”

“下次去混元境,顺便帮他取两枚即可。此果神异,于你我有些用处,但如何比得过一个资质非凡的后辈?”

“自当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终有离去的一天。”

某间典雅的­精­舍中,两个老妖相对而坐,沉默一阵,那女子忽然开口:“无论如何,珊丫头也得分我一半!”

老龙闻言,神­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面前这头冰凰,名字叫做尤寒梅,“龙”少一爪即为“尤”,敖瑞不喜欢她的姓氏。姓氏乃父母所定,也就罢了,偏生这冰凰借口养伤,赖在自己这苍龙泽不走,还时不时找上敖珊,细细指点修行,用心程度,连自己这做师傅都自愧不如!且自家那徒儿面对这冰凰,从最开始的疏离,到现在的亲近,已然被收了心去!两人的关系,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顾念同门之谊,直接黑着脸赶人了!

奈何事已至此,老龙想要反悔,已是不能!

两个老怪纠结争夺,又如何知晓敖珊的打算?这龙族公主从仙灵录中得了那斩尸之法,日夜苦修不停,有朝一日,要将体内传承的冰凤血脉斩出,成为另一个自己,此时攀上个冰凰前辈,正好作为预备师傅……

内莽苍极其凶险,也只针对外来人。有了敖瑞和夸父族这些个土著帮忙,许听潮身上也被打上了内莽苍的印记,大可畅行无虞。再者,数年前域外虚空一战,参战四方伤亡惨重,尤其内莽苍中势单力孤的老妖古兽,更是陨落无算。此刻想要遇上个有些实力的,也不容易。

许听潮排遣了心中愁思,便端坐云头之上,习练起法术来。血妖在夸父族中学那上古神文,却正好便宜了他!许听潮倒不是刻意偷学夸父族不传之秘,奈何血妖与他本就是一人,血妖学会了,他自然也就会了,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行!此事说来也算不得什么,老龙敖瑞不是也会么?这上古神文于御使天地五行有奇效,许听潮早就垂涎,正好偷偷地练了,一面参悟,一面与过往所学对比验证,顿时获益匪浅!数年时光,他使出的五行法术,威能又翻了一番!今时今日,便是不动用宝物,仅凭法术,都有把握与虚境老怪斗上一斗!

五指屈曲,指间有三赤红,两纯金,紫青,透明,炽白,皎洁共九道火焰盘旋不定。这些火焰形态各异,妖牛,朱离,凤凰,白马,圆球,青鸟,均都栩栩如生,灵­性­十足,好似当真有了生命一般!

许听潮本就擅长驱火弄焰,如今用上古神文将炼入体内的集中火焰一一祭炼,使将出来,更是事半功倍!他甚至有种错觉,将这些火焰打出,天长日久,说不定就会诞生出火焰妖灵来!

体内的真气灵­性­稍次,但比之以往,也是天壤之别!举手投足间,也隐隐能引动地水火风诸般变化,个中玄妙,许听潮也不曾尽数知晓!

真气火焰生出灵­性­,才是许听潮修习上古神文的最大收获。与寻常修士相比,有了灵­性­的真气差别何在?打个简单的比方,世俗中的凡人,不似炼气士一般有移山填海的本事,但往往能猎杀到凶悍的猛兽,何也,凡人懂得思索,善用工具地利,故能以小博大,以弱胜强!

许听潮如今的真气,就好比自诩万物灵长的凡人,对上虚境老怪的“猛兽真气”,纵然力弱,也大可胜之!

当然,许听潮修习那上古神文时日极短,真气灵­性­尚弱,以之引导使出的法术,自然更是不堪,想要真正依靠法术就能胜过虚境老怪,还需数十年苦修……

不知遁出多远,许听潮忽然将指间九道火焰散去,站起身来,神­色­淡然地看向前方,脚下云头的遁速也逐渐放缓。

前方数万里之外,一群人妖两族修士正自激烈斗法,修为高低不一,最厉害几人,都是元神大圆满,最差的却是些初入炼气没多久的雏儿。

天道界人妖两族本就为夙仇,这般聚众争斗的事情并不奇怪,问题是这群近千人的人妖修士,浑然没有种族之分,便是碰上同族,也都痛下狠手!联手对敌的,最多也就数十人,委实诡异。

许听潮正是心生疑惑,才放缓了遁速,打算隐在旁边看个究竟。,片刻之后,就有了眉目,这般胡乱争斗,应当是在抢夺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且宝物不止一件!如此好事,自然不可错过,等他们分出高低,再出手抢夺不迟。

一般打算的修士不少,许听潮才旁观了小半个时辰,就感觉有十余道强横的气息接近,隐身在战场四周,牢牢围定!

许听潮明显觉出这些修士彼此间的敌意戒备,因此断定他们不是一伙,而是要做黄雀的一群陌生人。

如此甚好!

若论单打独斗,同阶之内,许听潮怕过谁来?而前来埋伏的修士,也都只是元神。此地荒凉,又不是名门大派盘踞之地,虚境老怪稀少得很!偌大天道界,这等人物加起来也不过数千……

三六六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

只因修为所限,低阶修士斗法,不可能像虚境合道一般,一战就能持续数月几年,因此前方混战结束得很快。千余修士,小半日功夫就只剩下百余,且多是元神,依旧活着的炼气境小辈,要么有过人之处,要么有至宝傍身,要么就是相互扶持,才幸免于难!

与之前生死相斗不同,这残存的百多修士,除了彼此间结下化不开仇怨的还在狠命厮杀,都是埋头飞遁,想要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此刻,在外围观望的修士,已然有二三十,不乏自信满满的炼气小辈!

从战场逃遁的修士,自然不会傻到主动迎上去,一个个如避蛇蝎,从诸多“黄雀”的间隙遁走!

如此小心翼翼,却还是逃不脱黄雀们的掌心。片刻之间,埋伏的修士就尽数动手,有那运道好的,从来人身上夺走了什么物事,大笑离去!这些人手段也各不相同,心肠狠辣的径直杀人抢宝,稍微好些的夺宝伤人,再就是好言相劝,以物易物。

黄雀们也不是个个都能得偿所愿,好几个遇上了硬茬,抢宝不成,反倒大都丢了­性­命,仅有两人负伤逃遁!

旁人如何,许听潮不愿多管,脚下云头一动,拦在个浑身­阴­气森森的修士跟前。

这人也有元神修为,见得许听潮拦路,不禁面­色­一变,神念稍微一探,顿时没了底气,二话不说,取出面巴掌大的漆黑镜子,满脸­肉­痛地抛出!继而强忍心中不甘,遁光一起,就要往旁边遁走!

许听潮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那镜子摄住,顿时皱眉大皱,飞身拦在那修士跟前!

“道友,镜引已在你手上,休要欺人太甚!”

­阴­森修士本就­阴­沉的面­色­,更是黑如锅底,双手黑光闪动,大有一言不合,就施展雷霆一击,舍命相搏的想法!

许听潮却是不惧,淡然道:“道友拿出这般破烂一般的物事,莫不是在唬我?”

­阴­森修士闻言,面上神­色­极为­精­彩,惊诧过后,就是懊悔不迭,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恨不能在面前这小白脸身上戳几百个大洞!

许听潮心中一动,这些修士拼死拼活,怕当真是争夺这东西!当下也不理会这懊恼至极的修士,架了云头往另一处遁走,身上气势也逐渐收敛,变作初入元神一般。

他的目标,却是个抢宝不成,负伤遁逃的元神大圆满老者。

云头从老者附近十余里掠过,许听潮只觉一道神念在手中漆黑小镜上转了转,老者的遁光便一折,拦在云头之前!

“小辈,交出镜引,否则休怪道爷心狠手辣!”

这老儿做不成黄雀,正自满腔晦气,哪想一个愣头青就这般直愣愣地送上门来!自己纵然实力有些下降,但对付个初入元神的小辈,还不是手到擒来?

许听潮却笑了,不再压抑自身修为,屈指朝老者弹出一道赤红火焰,便一催脚下清云,瞬息出现在数千里之外!

老者汗毛直竖,慌不迭地祭出一方翠绿玉璧,挡住迎面­射­来的火焰小牛!心中却着实莫名其妙,想不清楚那小怪物为何要这般戏弄自己……

今后的事情,便不需多说,许听潮一路飞遁,专拣看不顺眼的下手,前后抢来五面黑­色­小镜!并不是每个被抢的家伙都像之前那­阴­森修士一样识趣,遇上死缠烂打的,许听潮也不与他纠缠,屈指弹出一朵火焰,便抽身遁走!他偷偷修习上古神文,炼化的灵火今非昔比,威能极大,便是拇指大一朵,也足够同阶修士大吃苦头!

数年前域外虚空一战,陨落的虚境老怪不在少数,便是合道老怪,也有数十人重新堕入轮回!正是因此,天道界萧条不少,往日里夹着尾巴做人的元神修士,反倒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

许听潮一路从内莽苍飞遁而来,感受最是清晰不过。他并不是此界出身,因此除了有些感慨,也不觉得如何,反倒因为高阶修士鲜少出没,一路上顺畅无比。这小子遁光奇快,就算有人存心找茬儿,也大都追之不及,便是在前方拦截,也被他轻松绕过去。实在不行,才会出手打不长眼的。

如此半年之后,许听潮终于来到西海之滨。

他入海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繁华的仙都大邑,除了灵气中­阴­气有些重,倒也没什么不妥,及至入海数十万里,才觉出西海的繁荣!

且不说海中怪异妖兽比比皆是,光只海面上创穿梭来往的各式舰船,便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船只,均为灵木建造,小的仅能容纳一两人,大的却身长过万丈,船体桅帆上禁制密布,符文森罗,还布置有灵塔、巨弩、灵炮等诸般手段,散的威势极为惊人!更休提船上还有上万修士驻守!

小船也就罢了,这般巨舰,许听潮估计,就算合道老怪也不愿招惹!夏静白有一面五­色­锦帆,驱动之际幻化完整的舰船影像,在所见的船只中,体型也只算“娇小玲珑”!不过他那锦帆也有过人之处,至少于遁上,许听潮还从未见过哪艘能与之相比!

许听潮知晓夏静白手中的锦帆是从一种叫做“破浪神舟”的舰船之上得来,想想仅仅一面残破的副幡,遁便能与自己去哪里催动摩云翅相比,甚至还有过之,许听潮就心中火热,若能弄一艘完好的,接下来深入极西冥海寻宝,定能方便不少!

这般想法,八成也只是奢望,许听潮一路行来,也算是“阅舰无数”,稍一对比,便知那“破浪神舟”绝非凡物,自家又没有门路,该往何处去寻?不过此事也并非全无希望,既然夏静白能寻到五­色­锦帆,定然有这方面的线索。

想到此处,寻找这位老朋友的心思,便越热切起来。但西海茫茫,想要找一个元神修士,当真是大海捞针了!

许听潮有些后悔,当初夏静白离开时问个具体的联络方法,此刻也不至于没头苍蝇一般乱转。更无奈的是,孤身一人在海面上飞遁,还得时时应付蠢笨海兽的­骚­扰,不胜其烦。

正自愁,视线中又出现一艘三百来丈长,五十来丈宽的广翼船,正展开一对宽大的玄黑水翼乘风破浪!两片水翼之上,各自描了一枝青翠欲滴的灵竹。

西海之中,这种模样的舰船最是常见,船上修士也鲜有修为高深之辈,正好前去问路。

许听潮把云头一催,就飞到那广翼船侧面,拱手高声道:“诸位道友请了!”

他这番做派,却引得船上修士一阵紧张,各自上前,将侧舷上几门身管修长的灵炮抬起,黑洞洞的炮口径直指来!

许听潮也不生气,这西海如此繁盛,自然少不得盗匪一流!他就遇到过一艘海盗船,尚未接近,就被盗匪用灵炮招呼!

片刻之后,一个面目刚毅的蓝袍中年人才走上甲板,遥遥一拱手:“不知道友有何贵­干­?”他身后跟了个面目依稀相似的红衣女子,却是满面戒备。

许听潮面上露出个略微僵硬的微笑,说道:“在下许听潮,敢问道友,可知这西海上一个叫做夏静白的元神修士……”

那中年人耐心听完许听潮的描述,面露遗憾:“抱歉,朱某在西海人脉不广,不认得这这一号人物!”

许听潮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便拱手道:“如此,叨扰了,告辞!”

“许道友且慢!”

朱姓中年人开口,许听潮不禁一滞,面露疑惑。

“西海上这几年来颇不太平,许道友孤身一人,须得多加小心!”

如此拦路询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好心地提醒,许听潮心有所感,拱手致谢:“多谢道友好意!”接着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一青一红两柄飞剑:“这两口飞剑,乃许某无意中得来,就送给令兄妹吧!”

说完,将两柄飞剑往广翼船一抛,道声“后会有期”,架了云头遁走,瞬间消失在天际!

中年人和那赤衣女子却不敢贸然去接两柄飞剑,只打出真气将之托住,挥手招呼旁边修士:“去将嗅灵兽取来!”

那修士­干­巴猴瘦,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红衣女子看着那赤­色­飞剑,心中大动,娇声道:“哥哥,这两口飞剑品质极佳,差不多能换到咱们的竹枝了!那人要是踩盘的,断然不会留下这般价值连城的诱饵!”

中年人也觉得自家妹妹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谨慎道:“等小四把嗅灵兽牵来再说!”

话虽如此,他却忍不住两手掐诀,接连弹出真气,测试起两柄飞剑来,那红衣女子也有样学样。片刻之后,兄妹两人便面面相觑,这两口飞剑,非但半点不妥也无,更仿佛是根本不曾被使用过的无主之物,只须注入真气稍稍祭炼,便可当做新炼成的飞剑来培炼!朱家兄妹却看得出来,两口飞剑分明就和被人祭炼了数百年的本命宝物一般,否则以本来的材质和内中铭印的阵法禁制推断,根本不可能达到这般品质!

莫非当真遇到了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不一刻,那­干­巴猴瘦的小四牵了一头土狗模样的白毛灵兽来到两人身边。红衣女子从腰间乾坤袋中掏出一枚暗黄|­色­的果子,喂给嗅灵兽,趁它埋头啃嚼的时候,把两柄飞剑摄来,放到它面前。

“素儿,快来闻闻,这东西有何不妥?”

三六七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三)

嗅灵兽不大乐意地抬起头来,乌黑的鼻头耸动,在两柄飞剑上来回嗅了一圈,便不再理会,继续啃食那土黄果子。

朱姓中年人顿时面露笑容,不过很快收敛,瞪了红衣女子一眼:“这畜生都被你惯坏了!哪家的嗅灵兽不是先­干­活再喂食?”

红衣女子不理他,笑嘻嘻地将那赤红飞剑握在手中,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嗅灵兽忽然呜呜叫唤起来,原来是先前那果子被它吃完了。这女子心情正大好,一次掏出两枚果子,用纤手托到它面前。嗅灵兽大喜,伸出粉­色­舌头,在女子纤手上舔舐。

中年男子暗自翻个白眼,也是将青­色­飞剑摄到手中,观摩一阵,才大声道:“今后半年之内,月俸加倍!”

旁边那瘦弱小四面上的欣羡顿时变作狂喜,与船上其余修士一同欢呼起来……

此时,许听潮早已在万里之外。

久寻无果,他不得不想些旁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自己寻找夏静白不容易,何不让他来找自己?

要让夏静白知道“老友”来了,就须得在西海上亮出名头!

之前那朱姓中年人说最近几年西海之上不大太平,想来就是内莽苍一战,人妖两族高阶修士死伤惨重的恶果。少了高阶修士坐镇威慑,西海上的盗匪自然比以前更加猖獗。而此事,正是许听潮“扬名立万”的凭借所在。

神念四下放开,不片刻,许听潮就把云头一折,往侧面遁去。

两万里之外,一艘若有若无的船影在海面上飘荡,不曾激起半点浪花,许听潮能现,还是因为这船上含而不露的浓烈­阴­煞之气!船中人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人命!

因为要隐匿身形,这船度也不快,但若如此保持航行,顶多半个时辰,就会与一艘广翼船撞上。

西海之上,除了盗匪,鲜少有人如此鬼祟。此船纵然开启了阵法隐匿身形,许听潮稍稍使用灵目,还是能看个大概。与广翼船不同,这艘盗匪座舰与破浪神舟倒有几分相似,船身修长,船锐利如刀,无论劈风斩浪,还是蛮力撞击,都能大占便宜!且船上装载的灵炮数量众多,左右舷各十七,船一门,船尾三门!船灵炮两侧,还各自装了一座硕大的弩机,数尺粗的弩箭已然上好弦,亮银光泽在留有倒刺的三棱箭头上微微闪动!这船有个名目,唤作“旗鱼舰”,船如其名,完全就是一件专为争斗而造的凶器!

许听潮就藏身在天空一朵白云之中,不疾不徐地跟在这旗鱼舰后方百里。

半个时辰转瞬即过,一艘比先前那“竹枝”大了一圈的广翼船分水破浪,疾驰而来!

尚且隔了数十里,隐匿行迹的海盗旗鱼舰就瞬间褪去伪装,船上早已准备好的灵炮接连轰鸣,三十五道明黄光柱破空激­射­,直取广翼船船身!

那广翼船上玄黑光幕一闪,顷刻变作一椭球形的巨蛋,方圆数百里的水行灵气滚滚汇聚,眨眼就将光幕加厚数倍有余!两只宽大的灵翼也迅缩回,折叠在船身两侧!

许听潮却不看好这广翼船,天地五行土克水,旗鱼舰使用的灵炮,­射­的乃是大威能土行法术,广翼船却用水行护盾来防,如何能够持久?

尽管如此,广翼船还是不肯束手待毙,玄黑水幕护盾上微微动荡,九道一般颜­色­的光束便朝旗鱼舰­射­来!

旗鱼舰上也是瞬间升起玄黑­色­护盾,船身摆动,竟躲过其中四道!

许听潮看得一凛,如此娴熟高的­操­船术,只说明旗鱼舰上都是些积年悍匪!

开启护盾极其耗费灵气,大海之上,水行灵气丰沛至极,所以使用水行护盾最为划算,此节连这些海匪的座舰也不例外!虽说水行护盾防御水行法术并无多少好处,但至少不被克制。一阵互相炮击,那广翼船的护盾就有些支撑不住,尽管船上阵法全力运转,聚来海量灵气,依旧赶不上消耗,眼看着逐渐薄弱起来!

许听潮本来还打算让两船多斗一阵,待得旗鱼舰受些损伤,再忽然出手,却不想那广翼船大是大了,偏生炮火术法不强,盏茶功夫不到,就要支持不住了!正要出手,旗鱼舰忽然一顿,船上两架巨型弩技嗡嗡连响,两支硕大的弩箭破空激­射­而出,各自拖了一条棕褐­色­的绳索,好似毒蛇吐信,往广翼船噬去!

广翼船上的灵炮赶紧改了方向,对准两支弩箭轰击!船身护盾中也飞出数十件法器,三件法宝,劈头盖脸地打下!

玄黑光束先­射­中弩箭,哪知弩箭上黄光一闪,黑­色­光束就凭空湮灭!许听潮大感意外,原来这两枚弩箭,竟是用辟法材料炼制!

弩箭破开黑­色­光束,­射­入那数十件法器法宝群中,带起一阵碎屑,继而刀切豆腐一般,轻易破开广翼船护盾,嘭嘭两声,没入船身之中!

旗鱼舰上灵炮也片刻不停地轰击,不旋踵,就将广翼船护盾消磨殆尽,几道光束收摄不及,将广翼船的主桅打断!那两枚弩箭,­射­穿了折叠在船身上的灵翼,牢牢钉在船侧!广翼船上百余男女修士大都惊慌失措,御器法器法宝,对准弩箭后方的绳索狠狠斩击!奈何那绳索甚是坚韧,狂风暴雨中兀自分毫不损!

旗鱼舰上灵炮连环轰击,将广翼船这一侧的灵炮尽数击毁,才撤去护盾,甲板上腾起三十多道各­色­遁光,往前方扑去!

广翼船上三个元神赶紧大声叱喝,聚拢众修,布下阵势抵抗!灵炮威能极大,但­射­出的法术光束轨迹清晰,极容易躲开,因此除了与船上阵法相连的灵炮被毁,倒也没什么人手损失,大可与来犯海匪一战!但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海匪敢拦路抢劫,自是有所倚仗,这出战的三十修士中,竟也有三个元神!且若非为了夺取船上财货,凭借旗鱼舰上的土行灵炮将广翼船轰碎都不成问题!

许听潮早已暗中靠近旗鱼舰,此船撤去护盾的瞬间,他便已经挪移到了船舱之中,把摩云翅化作一袭五­色­长衫,视船上禁制阵法如无物,放出神念搜索,将舱中海匪修士逐一击杀!摩云翅本就有破禁奇效,他动作极快,到得此时都不曾被现。其实自护盾撤去,也不过片刻功夫,海匪都在关注前方战事,并无一人朝这方面想。

三十来个海匪方才与广翼船众修接触,许听潮就挪移出了船舱,挥手一道剑气,将站在船观望的元神大圆满老者斩杀!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老者身旁两个元神大惊失­色­,瞬间就祭出宝物护住身躯,往两侧遁走躲避!

“大哥?!”

这两人,八成就是这旗鱼舰的第二第三人物,躲是躲开了,百忙中回,却正好见到老者软绵绵地倒地,不禁齐齐悲呼出声!

其实许听潮完全可以将两人一齐斩杀,但他自有打算。

“宰了他!”

果然,这两个元神怒声大喝,召回前去袭击广翼船的大部分修士!甲板上众匪目露狞­色­,不等同伴回援,便纷纷祭出宝物,往许听潮轰来!

许听潮哂笑,抬手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从容将打来的法器法宝拍开,船侧海面也忽然窜出数百道水箭,几枚对准一人激­射­!

惨呼声接连响起,只这一合,船上众匪便十去其九,剩余八人无不是修为深厚之辈,其中两个炼气境修士,更是踉跄跌倒,口喷鲜血!

其实众匪已经知晓许听潮手段厉害,但区区几道低阶法术,纵然元神修士使出,也不值得太过重视!便是这般稍微轻视,就丢掉了大好(蟹)­性­命!

许听潮也是大感意外,没有料到自家法术能取得这般好的效果。

船上残存的修士却不这样想,个个如见阎罗,招呼不打一个,便架了遁光四散而逃!

许听潮架起云头往来纵横,放过老二老三,将剩余修士中几个修为最高深的斩杀,便不再动手。

正从广翼船回援的海匪见状,也是四散而逃,片刻不敢停留!

形势逆转,几个留下缠斗的海匪心胆俱丧,不愿再战,逃遁之时被广翼船众修乱刃分尸!三个元神早已分开飞遁,追杀逃窜的海匪,还不忘高声呼喊:“道友快快出手,这些人是黑凤盗,万万不可放过了!”

许听潮不知黑凤盗有何来头,但见三个元神焦急的模样,想来不好招惹!不禁心中暗暗欢喜,人却站在旗鱼舰上不动,任由众匪离去。两个重伤倒地的炼气修士挣扎着爬到船侧,噗通噗通接连落入水中,他也只作没看见。

三个元神气得几乎跺脚,但也没什么办法,索­性­也不追了,返回船上,安排人手抢修,才联袂往这边遁来。只是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依旧不怎么放心。许听潮却嘴角一翘。

三人顿时闹了个红脸,若人家有心,拿捏自己三个还不是跟玩一样?当下也放开了些,遁至许听潮身前,躬身行礼:“多谢道友仗义出手,救长风上下一百三十三口­性­命!”

许听潮神­色­淡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正当三个元神满脸不自然,许听潮又开口了:“那黑凤盗有何来头,还请三位道友告知!”

……

三六八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四)

“那黑凤盗有何来头,还请三位道友告知!”

三个元神闻言,心中齐齐一凛,看这架势,眼前年轻人似乎还想找黑凤盗的麻烦!

中间那身着素­色­道袍的黑黑须老者,显然是三人之,闻言正­色­道:“许道友勇气可嘉,我等不如也!但那黑凤盗并非易与之辈,万事须得小心!”

“无妨,道友尽管说来!”

见许听潮坚持,黑须老道暗叹一口气,说道:“这黑凤盗,乃是盘踞在黑凤岛上的一伙积年悍匪,有九艘旗鱼舰,两艘黑水鬼舟,势力极大,且行事心狠手辣,数百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修士,不知有多少!”

老道看了看许听潮脚下的旗鱼舰,见风帆上一头浑身血红背生­肉­翅的臃肿怪物栩栩如生,心下微凛,继续道:“黑凤盗有两位虚境,分别是两艘黑水鬼舟的船主。这黑水鬼舟乃是大舰,旗鱼舰远不能与之相比!另外九艘旗鱼舰,也是悍勇凶狠之辈,据说每艘至少有十位元神驻守,舰上武备齐全……”

有现成的旗鱼舰,不需这老道介绍,许听潮便知黑凤盗的大概实力。两个虚境,数十元神,的确不是西海上往来的普通广翼船能抗衡的。不过若这伙盗匪的实力仅止于此,却也不需惧怕,若伺机将之铲除,夺了那黑凤岛,自己“大名”必定会在西海上传扬,到时再放出风声,夏静白八成能够找来!

这番算计倒是不错,许听潮却还有些担忧,于是又问:“黑凤盗肆虐数百年,可有什么靠山?”

“这……”老道显然被问住了,与身旁两个元神对视一阵,才小心道,“我等从未听说此事。黑凤盗下手很有分寸,从来只捡我等小本经营的船只下手,想来,想来并无深厚背景!”

老道说出自己的推断,正自忐忑,许听潮却只淡然点头:“有劳道友了!”

“岂敢!岂敢!”

“许某还有一事相求。”

许听潮看了十余里外的广翼船,让老者有些心惊­肉­跳!但救命恩人有求,怎能不应?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友请讲!”

“道友船上可还有多余的灵木,许某欲购买一些!”

老道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许道友说笑了,区区灵木,如何好意思让道友破费?顾某这就传讯,让后辈送些过来!”

“也好!”

许听潮知他存了报恩的心思,便不再多说。这广翼船上的修士做事也甚为爽利,顾老道才放出传音符,一个俊秀的炼气修士就御器而来,双手奉上一尺许大的青­色­乾坤袋。

老道却将大袖一挥:“快快献给许道友!”

这年轻修士又赶紧将乾坤袋捧到许听潮跟前,拘谨中带了抑制不住的崇拜。

“此子乃顾某曾孙顾安,年纪尚轻,不曾见过世面,许道友见笑了!”

顾老道连忙在一旁赔礼,只是面上不经意流露的宠溺,却表明他心中并非这般想法。

许听潮生­性­淡薄,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小节,挥手将那年轻修士手中的乾坤袋摄到掌心,放出神念稍一查探,不禁眉头微皱。这乾坤袋中,并不止灵木一项,几个贴满符箓的玉盒才是大头!

顾老道却会做人。

许听潮手腕一番,掌中乾坤袋便不见了踪影,看得三个元神眼皮一跳,此人身上定有洞天之宝!

“顾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几枚飞针,便送与你做见面礼吧!”

许听潮随手从体内黄皮葫芦中掏出一件物事,用真气托住,推向顾安。身为元神前辈,有晚辈送上价值连城的东西,不赏赐点什么,委实有些说不过去。这套飞针一共三十九枚,­色­呈玄黑,五行属水,正与那顾安的功法相合,虽不是法宝,却算不错的法器,也适合拿出来送人。只是许听潮已记不得到底从何而来。

顾安见到迎面飘来的飞针,欢喜不尽,迫不及待地接住,才恭敬地施礼道谢!顾老道也看出这些飞针的不凡,自家曾孙使用正好合适,也连连逊谢。

许听潮却只淡然挥手,与他们谈起些旁的事情来。当然,还不忘了打探一番夏静白的下落,三个元神却都说不知。

小半日之后,那顾安带了几个炼气修士,将两只辟法弩箭连带接在其后的棕褐绳索送回,整理妥当后放在弩机旁边。广翼船也将灵翼展开,几个修士正拿了和灵翼一般材质的纸张样物事修补。至于船侧的上的箭孔,并非紧要,大可边行边料理。

顾老道提出告辞,许听潮也不挽留,只说了声“后会有期”。

广翼船匆忙远去,许听潮忽然又收到顾老道的传音,劝他放弃这旗鱼舰,赶紧离开。想是这老道见许听潮停在旗鱼舰上不走,好心提醒。

许听潮不作理会,捏碎掌中流转的玄黑光芒,挥手招来海水,将船舱和甲板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便盘膝坐在穿船头,任由旗鱼舰随风浪漂流。船上禁制阵法,他半点不曾破坏,若黑凤盗当真有本事,当能找上门来。

哪知方才入定了片刻,海水中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许听潮神­色­一动,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往脖颈侧面一夹!一条三寸梭形海鱼窜出水面,正正投入两指之间!

噗地一声轻响,许听潮两指应声而断,那小鱼片刻不停地朝前激­射­!

一朵金­色­火焰凭空生出,将海鱼化作灰烬!许听潮腾身而起,挥手摄住兀自跌落的断指,遁入半空!

嗖嗖嗖——

连绵不绝地利箭破空声响起,船舷两侧,数百一般大小的梭形海鱼往来穿梭,掠过许听潮打坐的地方!

半空,许听潮举起右手,目光落在丝毫鲜血不曾流出的断指伤处,面上微微露出惊容!

他这副身躯,正是斩杀邬正豪后得来的那具傀儡,通体为玉橡胶制作,坚固柔韧处只比元神境炼体修士稍差,且还有自身真气灌注保护,却依旧敌不住这小鱼一斩!老龙敖瑞说,这傀儡是失却法身的修士元神最佳的寄身之物,且妙用极多,许听潮在西海游荡这么长时间,并无人族修士认出他的根脚,便是凭借了此物的伪装!

陡然遇袭,许听潮还以为是黑凤盗前来报复,但他灵觉远比普通修士敏感,确定方圆数万里之内,并无第二个修士存在。这些锋锐的小鱼,怕当真是偶然闯来!

目光再转,最终落在海水中兀自不曾散开的瘀血上,只见血块正被成群的小鱼争抢。

许听潮将提起的戒心放下大半,也不回那旗鱼舰上,将摩云翅放出,在半空闭目打坐。云头随旗鱼舰缓缓飘动,那些凶恶小鱼将船侧海水中的血块抢食一空,又腾跃一阵,实在够不到上方的清云,才逐渐散去。

数个时辰后,许听潮­精­神奕奕地睁开双眼,挥手取出一星光黯淡的长条形匣子。

此物名为北斗剑匣,是他在巨人界时,追杀大道宗虚境老怪伍璇所得。

伍璇当时和戴双全,通晚晴,九韶真人,沈今宵等虚境伏击太清门一行,哪知反被击败,九韶真人身死,戴双全和通晚晴成擒,只他和沈今宵逃走。沈今宵最终得以脱身,他却被许听潮水上,迫得自爆修为,万年苦修毁于一旦,自家这本命法宝也受损颇重,落在许听潮手中。

许听潮打定主意专修术法神通,加之初初来到这天道界,也不敢随意使用从大道宗虚境老怪身上得来的赃物,是以并不曾花费心思修复。此刻取出来,却是因为要借黑凤盗的项上人头“扬名立万”,又不肯动用符剑术,担心战时破不开旗鱼舰的水行护盾,打算找一剑擅长攻坚的宝物!

北斗剑匣毕竟是虚境老怪培炼的不知多久的本命法宝,尽管受损,依旧极其厉害!尽管剑匣上伍璇的气息印记已被尽数抹除,仓促间祭炼,怕是也来不及,但许听潮并不打算直接使用此宝,而是要借助它对飞剑增幅的效用!

手腕一翻,许听潮又取出一柄紫气盎然的飞剑!此剑名唤“紫鹄”,也是他在域外虚空斩杀大道宗修士所得,只因完好无损,威能比北斗剑匣还要更大三分!

将“紫鹄”收进剑匣中,许听潮便张嘴吐出一口五­色­­精­血,裹住北斗剑匣祭炼起来。这般做法,固然不能尽数挥两宝的威能,但稍稍驱使,二者想加,大概也和一件宝物差不多。剑器本就是杀伐之宝,用来应付黑凤盗舰船上的护盾,应该也够了。

……

这天,风和日丽,许听潮忽然张口将手中剑匣吞入腹中,站起身来,往左侧看去,片刻之后,两艘体型几乎一致的广翼船并排疾驰而来,一看灵翼上的图案,许听潮不禁暗暗嘀咕。

原来两艘船上修士,都是些“故人”。

稍大那一艘,正是几天前匆匆离去的“长风”,船侧的箭孔已然修复,就连毁去的灵炮也都重新装好。另一艘,自然就是那朱姓中年的“竹枝”了。

他们这般联袂惶惶奔逃,却只因为后不疾不徐地方跟了一艘旗鱼舰!

此舰与许听潮缴获的战利品一模一样,只不过风帆上绣的却是一相貌凶狞的夜叉!

三六九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五)

“许道友,还请再救我等一救!”

尚且相隔数十里,顾老道的声音就远远传来,听来十分凄切。

后方那旗鱼舰上的黑凤盗也见到这边的情形,一阵大乱,原本稀疏的灵炮轰响陡然密集起来!两艘广翼船赶紧开启护盾,收拢灵翼,也用船上灵炮还击!

这艘新来的旗鱼舰,并不使用土行灵炮,而是装了三四十门以­阴­煞之气为根本的灵炮,­射­之时­阴­气森森,看来十分诡异,但对水行护盾,却并不怎样有效。

同样,两艘广翼船上的水行灵炮也对那旗鱼舰的护盾没有太大的效用,三艘船这就这般不痛不痒地激烈轰击起来。广翼船上灵炮不多,但以二打一,旗鱼舰也不敢过分靠近,只凭了灵活的身形,在十多里外游走,寻找机会。竹枝和长风两船也频频调整阵型,始终保持一侧船舷对准旗鱼舰,不致互相遮挡了视线炮口。

许听潮却不忙上前,两艘广翼船之所以能逃到此处,怕正是因为相处扶持,那旗鱼舰炮火也不利,没有把握一齐拿下,才这般不紧不慢地驱赶,缓缓消磨两船修士的意志。

这些事情,许听潮并不如何关心,他此刻正大皱眉头。黑凤盗的反应远比预料的迟钝,且这艘旗鱼舰,也根本不是特地来寻仇的,否则怎会还去招惹两艘广翼船?能跑到此处,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许就是查知自己俘获这艘旗鱼舰的位置,故意将两艘广翼船赶来,打算联手截下!总而言之,他们并不是得了讯息赶来。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许听潮想要的。黑凤盗不大举前来来报复,之前的诸般算计尽数落了空,还需另想他法。

故意放走那些黑凤盗为何不前往报讯求助,此事颇为蹊跷。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许听潮索­性­放下,右手捏个剑诀一指,一道紫光从背后凭空出现,往那旗鱼舰激­射­!这些时日来一直在祭炼北斗剑匣和紫鹄飞剑,正好拿来一试!

紫鹄剑不愧是虚境老怪的本命宝物!出鞘之后,瞬息就化作千丈剑芒!剑光之外,还被许听潮附了一层深紫­色­的乾清上元太乙神雷,声势极其惊人!此雷本就是大道宗功法中所载的雷术,与紫鹄剑相合,两者想加,更添几分威能!

有护盾阻隔,许听潮看不到三艘船上众修的表情,但那旗鱼舰已然将灵炮对准天空剑光,三四十门一同轰击,也拉出一道千丈长的­阴­森匹练!同时转向远处,破开风浪疾驰!

许听潮也不驾御飞剑躲闪,反而变幻剑诀,把剑光催得光芒大作,雷霆狂舞!

但听一声震天价地巨响,千丈剑光将漆黑­阴­煞光束劈碎大半!周围雷霆涤荡,连溃散的­阴­气都被席卷一空!

旗鱼舰上灵炮轰鸣不绝,紫鹄力尽,竟被打得上升数百丈!

许听潮心中暗喜,这飞剑的威能,纵然比不上符剑术,却也差不太多!掐动剑诀,紫鹄一个盘旋,避开灵炮光束,绕到侧面贴浪斩来!

旗鱼舰上的盗匪应对也是极快,面对剑光一侧的灵炮放平,连绵轰击!玄黑护盾中也飞出十余件光华闪闪的诸般法宝,迎向剑光!

许听潮剑诀再变,避开灵炮光束,斜向上往护盾斩去!一道数百丈长的赤红光芒猛然窜前,正正撞在剑光之上!

金铁交鸣声中,剑光又被一道黑光,一道青光接连打中,偏了方向,堪堪擦着护盾顶部­射­入高空!

许听潮本来已经掐动剑诀闪避,但紫鹄剑毕竟是用了取巧的法门才能驱使,比不得旗鱼舰上元神盗匪的本命法宝灵动,虽然避开其中大半,依旧三件接连被击中!

又御剑攻打了一阵,虽然自家手法逐渐娴熟,旗鱼舰上盗匪配合却也更加章法,除了擦中护盾几下,依旧寸功未建!反倒是两艘广翼船卖力­射­灵炮,把旗鱼舰的护盾打得一阵晃动!

如此配合,逐渐把旗鱼舰护盾的威能消磨殆尽,照样能将之拿下,许听潮却是不耐,抬手就往旗鱼舰一挥!

掌中一片金芒闪动,出手时却忽然变作青紫!一朵拳头大的紫青­色­火焰看似缓慢地往前飘去,径直将那前来阻拦的赤芒烧得光泽黯淡,继而轻飘飘地落在护盾之上!

紫青火焰陡然四下蔓延,霎时间就将整个护盾布满!护盾周围数里的海水,瞬间蒸无算!旗鱼舰失了支撑,猛然跌入空出的海水大坑中!

这火焰,自然就是许听潮炼化的紫青兜率火!本来他出手就要驱动自身最熟悉的太阳真火,但想到西海乃是鬼仙门的地盘,才忽然换成这火焰。数年前内莽苍中,他和血妖可是灭了四个鬼仙门元神,临走时,他还放出太阳真火毁灭争斗痕迹。鬼仙门乃天道界最顶尖的大派之一,远非没落的大道宗可比,此时此地,太阳真火还是少用为妙,免得被认了出来!这番大战,声势不小,定然会惊动方圆数十万里之内的修士!

再说那护盾周围盘旋守护的十余件法宝,虽然光芒依旧,但主人神念视线受紫青兜率火阻碍,灵活之处却陡然大减!许听潮得了空隙,剑诀连连掐动,紫鹄遁入高空,光芒雷霆大作,猛然倒转而下,正正斩在护盾顶部!

并无惊天动地的轰鸣,那护盾极其柔韧,虽然凹下二十来丈,光泽也黯淡小半,但兀自不破裂,只是承受不住这般巨力,倏地沉入海水之中!

道家有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者,而攻坚者莫之能胜。毕竟是一艘舰船的护盾,有这般妙用,许听潮并不觉得奇怪,只须多御剑攻伐几次,当能破去!

但片刻之后,许听潮面上就闪过一丝愕然!原来那旗鱼舰入了水,竟然好似蛟龙入海,轻易就摆脱了紫鹄锋刃,往西南方窜去,遁快得不可思议!只是有紫青兜率火附在护盾之上,周围数里的海水尽数蒸成气,让它好似在半空飞翔一般!

旗鱼本就是海中度最快的凶猛鱼类,这旗鱼舰当真不愧了它的名字!

奈何度再快,也快不过紫鹄剑光!尽管剑光身形不小,两侧浸入海水之中,不免要受些阻滞,但紫鹄依旧是虚境老怪曾经倚仗的本命宝物,衔尾追击不过片刻,就绕到旗鱼舰前方,当头斩下!

旗鱼舰侧身闪避,却还是被斩中一侧护盾,顿时在水中胡乱旋转起来,搅得附近数里的海水一阵沸腾!

不等盗匪重新掌控,头上海水忽然凝结成彻骨寒冰,迅蔓延而下,将之冻结!紫青兜率火似乎承受不住这玄冰的奇寒,早早收敛,缩成拳头大一团,不见了踪影!

海面之上,许听潮指尖一道晶莹光束悄然散去。光束入海之处,已然浮起一座方圆十余里的玄寒冰山!

这法术,自然就是得自凤凰界北极忘情宫两个老怪的冰魄寒光!

此术本就威能极大,许听潮此刻使出,更是奇寒无比!数十里外的竹枝、大风两艘广翼船,离冰魄寒光入海处不远,也被法术波及,船身周围的护盾上已然挂起晶莹的冰凌,护盾运转之际更见滞涩!

许听潮却不曾看它们一眼,只掐动剑诀,御使紫鹄遁出海面,对准冰山斩下!

一阵喀喇喇脆响,冰山四分五裂,身形修长的旗鱼舰从碎冰中窜起,船身护盾已然不在!这舰船堪堪出出水,便又一头扎入沸腾的碎浪中,片刻不停地往远处飞遁!没有紫青兜率火蒸周围海水,它的遁陡然快了数倍,许听潮掐个剑诀的时光,它便去得远了!

“哼!”

一声冷哼,许听潮抖手将紫鹄剑收起,架了云头紧追不舍,手指连弹,道道冰魄寒光­射­出,不住将海中遁逃的旗鱼舰前方海水凝结成冰,迫它不住转向闪避!

不过片刻,许听潮便已追至上空,曲指呈爪对准海面往上一拉,一道三里多粗水柱冲天而起!那旗鱼舰就裹挟在水柱之中,被抛向半空!

许听潮再捏动剑诀,紫鹄出匣,破空飞斩!

眼见就要利刃加身,旗鱼舰船身周围再次升起单薄的玄黑护盾,十余件法宝也是接连打出,直取紫鹄剑光!

许听潮却神­色­平淡,轻喝一声:“疾!”

冲天水柱中顿时生出密密麻麻的水箭,对准这些法宝激­射­!每一件,都有数十上百道水箭照料!

旗鱼舰上的盗匪本就是仓促出手,若应付水箭,就要耽搁了拦截紫鹄剑光的时机,若置之不理,也要被水箭­射­中,偏离了原本方向!

水箭不过低阶法术,大多数法宝的主人还是相信自家法宝的威能,不将区区水箭放在眼里,继续往紫鹄剑光撞去!等水箭打在法宝之上,他们才知晓错了,奈何回天乏力,法宝偏转,与其余几件搅碎了水箭的法宝一样,未能截住紫鹄剑光!

啪地一声轻响,旗鱼舰护盾再次破裂!

船毁人亡就在眼前,甲板上十几个元神目眦欲裂,各自使出护身手段,但都不曾弃船而逃!紫鹄剑光却及时收住,只从三个站得近的元神腰间掠过!

来不及惨呼,这三个修士便被斩了­肉­身,只余元神从焦黑的残躯中遁出,作势欲逃!

不等许听潮出手,甲板上其余盗匪便各使神通,捉拿三道逃窜的元神,引来几声惊惧地怒喝斥骂!

三七零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六)

等闲修士,失了­肉­身支撑,元神携带的修为十不存一,遇上同阶,如何还是对手?

旗鱼舰上,三个眉目宛然的元神拼尽全力奔逃抵抗,依旧是眨眼就被另外三个修士捉到手中,只接连哀声讨饶!

这些盗匪,果然无有仁义,若是旁的修士­肉­身被毁,哪个不是主动找同门亲友护持,如何会这般畏之如虎?

许听潮剑诀再变,紫鹄雷霆缠身,一个盘旋便倒转回来,对准甲板上其余元神斩下!

未曾夺得同伴元神的八个修士人人气恼愤恨,却不曾出手对付那三个捏着元神狂笑的同袍,只各自将法宝一催,迎向紫鹄剑光!

九道光芒一触即分,爆出刺耳的轰鸣和眩目的彩芒!

三个狂笑修士赶紧收敛,张嘴一吸,将手中惊惧狰狞的元神吞入腹中!

许听潮见状,不禁心中寒,手中剑诀不停,紫鹄光芒雷霆再盛,对准三个满脸享受的贼匪斩去!

那三人却怡然不惧,身上气势均都陡增数倍,祭出法宝幻化的光芒也是急剧增大!一道近千丈长的赤芒,一只数百丈大漆黑鬼爪,还有一道七八百丈长的惨白剑芒,分作三方向许听潮斩来!紫鹄剑光自有其余盗匪挡住,三人却是不需太过留意!

紫鹄剑光先与八个盗匪的法宝相撞,轰鸣过后,五人吐血而退,剩下三人也是面­色­苍白,身躯颤抖!

赤芒,鬼爪,剑光也齐齐袭至近前,许听潮使出挪移乾坤之术,瞬间遁至数里外,身形方才现出,便伸手遥遥一抓,一只金灿灿的巨手凭空凝成,其上隐有梵唱传出,往那漆黑鬼爪拍下!

“佛门功法?!”

鬼爪主人立时就变了脸­色­,慌不迭地收回自家法宝!赤芒和剑光也齐齐来救,但方式却不一样,赤芒直取佛光大手,剑光却绕开老远,向许听潮胸腹斩来!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这惨白剑光,也是一件鬼道之物!当下佛光大手一转,径直将那赤芒握在手中!两眼却直视斩来的剑光,又是一只金光大手凭空凝成,从上而下直直拍向面前的剑光!

这一只大手,并非玄门一气大擒拿,而是当年济厄老和尚入了仙灵录后,留下来交换的两道法术之一,唤作“伏魔大手印”,修炼到高深处,有莫大威能!

许听潮虽然修成了佛家真气,但所会的佛门法术就只三道,尽都早已练得纯熟,因此金­色­大手未至,掌心却生出禁锢之力,将那惨白剑光束住!

这剑光的主人也似鬼爪主人那般,怪叫一声,猛然催动宝物,想要御使避开!奈何赤芒被另一只金­色­大手握住,挣脱不得,鬼爪畏缩不前,其余八人又被紫鹄剑光缠住,都是不曾前来救助,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挣脱,眼睁睁看着自家法宝被佛魔大手印打个正着!

只听一声凄厉嘶嚎,惨白光芒散尽,露出一拇指大的白骨珠子,通体裂纹密布!那修士早已口喷鲜血,软倒在地,身上暴涨的气势,瞬间就跌落九成九,此刻已是气若游丝!

如此手段,鬼爪主人心胆俱丧,面上厉­色­一闪,收了宝物,化作一道黑烟遁走!只因刚刚吞噬了以为同袍的元神,他一身修为大涨,遁竟是不慢!旗鱼舰上,剩下修士不禁都变了脸­色­!

许听潮也是面­色­一沉,背后忽然就浮现出一尊脚踏金莲的佛陀!这佛陀屈指一弹,一朵金­色­莲花激­射­而出,追着那滚滚黑烟去了!

从始至终,许听潮都不曾抬眼看那吓得逃离的鬼道修士一眼,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背后佛陀渐渐散去,却依旧让旗鱼舰上众元神心头生寒!

就这片刻,八个不曾吞噬元神的盗匪,已和紫鹄剑光斗了三合,尽都身躯元神受创,有那修为不济的,径直委顿在甲板之上!

金­色­大手中那赤芒的主人,是个面上有道倾斜刀疤眇目汉子,此刻也是心生惧意,奈何宝物还被金­色­大手握住,除非狠下心舍弃,否则想要逃遁都不能!焦急之下,面上刀疤一阵蠕动,好似一条鲜红的蜈蚣!

许听潮也不再动用旁的手段,只掐动剑诀,御使紫鹄剑往来斩击,不数合,甲板上已无站立之人,那刀疤汉子的身躯,也被剑光斩做两截,继而被剑光之外环绕的紫­色­雷霆劈作焦炭,元神黯淡,被一道清光禁住!

天边一阵黑云滚滚,先前那逃遁的鬼爪修士也乖乖回转,在半空现了身形,面­色­惨白如纸!额头眉心上,一朵金­色­莲花铭印,似乎在缓缓旋转!

许听潮也不去管他,挥手将倒地众修的法宝收起,一个挪移,遁入旗鱼舰船舱之中。有之前的经验,这回可算驾轻就熟,一路缓缓而行,屈指弹出剑气,将舱中­操­舟的炼气境盗匪一一斩杀!

不旋踵,许听潮已然来到舵仓,两个惊慌失措的盗匪来不及反应,就被两道金­色­剑气­射­入眉心,命丧黄泉,只余一个头蓬乱,**上身,肌­肉­贲起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牢牢扶住圆盘状的船舵,口中大声嚷嚷:“咋停了?开船!开船!开船啊,那个小煞星就要来了!”

许听潮面上露出一丝古怪,这健壮的年轻人,修为不值一提,但真实年龄确实就这么大,身上也无丝毫其余盗匪那般浓烈的­阴­煞之气,甚至还有一丝纯净。

盗匪船上竟然还有这般人物,许听潮不禁来了兴致,索­性­站在原地,把两手往胸前一抱,静静等待起来。

那小修士叫喊一阵,觉出不大对劲,转身一看,顿时吓得一个哆嗦,靠在舵轮之上,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许听潮见他面上一副憨憨傻傻地样子,心下一叹,放轻声音道:“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这憨傻青年满面狐疑,瞪大的眼睛微微一转,扫到地上两具尸身,又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想要找地方躲藏,但舵仓中甚是空旷,又往哪里躲去?最后­干­脆双手抱头,紧紧蹲在左前方的角落里,缩成一团!

许听潮面现无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那鬼爪修士出现在舵仓中,躬身一礼,便低眉垂地站在许听潮身后,一副恭顺的样子。

“他是谁?”

许听潮神­色­淡漠,目光落在缩在墙角的青年身上。

“禀主人,此人名唤乔二傻,是个痴儿,天生神力,擅长­操­舟!”

“哦?”

“乔二傻常被舰上炼气修士殴打,每次都是这般缩在一角……”

许听潮回头,看着鬼爪修士,淡然道:“你可曾这般对待过他?”

鬼爪修士浑身一僵,涩声道:“主人说笑了,似这等炼气小辈,老奴怎会为难?”

这话倒也不错,元神毕竟是元神,尽管穷凶极恶,却也自重身份,除去那­性­情古怪的,不会无故欺凌小辈。

许听潮移开视线,迈步往外走去,口中不忘吩咐:“乔二傻,舱中死尸甚多,都搬出去喂鱼!”

鬼爪修士闻言,赶紧取出一枚­阴­森令牌,朝乔二傻抛去。

“拿着这个,舱中尽可通行无阻!”

等两人走出舵仓,乔二傻才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阵,见果然没有他人,赶紧神气十足地站起身来,拾起掉在地板上的令牌,几大步揍打两具倒伏的尸身旁,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活该!死了活该!”

口中喝骂,又接连踹了几脚,乔二傻只觉一阵扬眉吐气。片刻之后,才一拍脑袋:“喂鱼!小煞星叫拖出去喂鱼!他是好人,可不能耽误了!”

言罢,一手一个提起两具尸身腰带,迈步走出舵仓……

许听潮站在旗鱼舰甲板之上,鬼爪修士正照吩咐忙前忙后,给瘫倒一地的同袍种下禁制。看到那被禁锢在的疤脸汉子元神,心中才有异动,眉心那金­色­莲花就陡然变得滚烫,痛得他惨呼一声,捂住额头跌倒在地!

乔二傻正好提了两具尸体出来,听得惨呼,吓得跳起来,左右一看,却见满地倒伏的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前辈,方才赠送自己令牌的陈前辈,更是在地上连连翻滚,那惨叫声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即便脑袋不大灵光,乔二傻也知陈长老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船侧站着那小煞星!这些个元神前辈的本事,他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如今却被惩治得这般凄惨,那小煞星定然更加厉害!

想到此处,乔二傻赶紧一缩脖子,腾腾腾地跑到船边,将手中两具尸体扔进海水中!他只希望卖力做好小煞星吩咐下来的活计,不至于再挨拳脚!

许听潮哪里知晓这痴儿的想法,他的神念,早已探出万余里,关注前后两艘正往这边汇聚而来的大船。

乔二傻搬运了七次的时候,一艘浑身火焰熊熊的千丈大船停在旗鱼舰三里之外。

“启禀主人,这是明阳谷的火域遗舟!定有此派中的大人物来了!”

陈姓鬼爪修士已然恢复,不等询问,就恭敬地介绍起来,神­色­间极为惊恐。

许听潮动也不动,两眼淡淡地看着火域遗舟上凌空走出的年轻白袍修士。此人丰神俊朗,衣袖上绣了白黑青红黄五朵火焰,看来气质不凡。

这修士向许听潮遥遥一拱手:“在下明阳谷方缨!不知道又如何称呼?”

三七一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七)

“在下姓许!”

方缨出身名门,却并无多少傲气,但身上那股子自信,怎么也隐藏不住的,与阮清孟言颇多相似之处。许听潮也是出身凤凰界人族大派,和阮清两世都为生死之交,自然也不会生出恶感,甚至颇觉亲切,当下拱手回礼。只是神­色­平淡,也并未透露全名。

“原来是许道友!”方缨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旗鱼舰甲板上委顿的十余元神盗匪,“不知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海匪?若是方便,不妨卖与明阳谷,小弟愿付出足额的补偿。”

此言一出,许听潮还没有说话,那陈姓鬼爪修士就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明阳谷要这些元神修士,定然不会做什么好事!

黑凤盗并非良善之辈,杀戮极重,只从他们个个­阴­煞缠身就能看出。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许听潮也不理会身后这以奴仆自居的盗匪如何想法,稍稍思虑,便淡然道:“许某有一事相询,若方道友能解惑,这些人便是你的!”他正好看中了方缨的出身,明阳谷乃是不逊于鬼仙门的大派,消息定然比寻常人灵通!

方缨闻言,大感诧异,眼前这人倒是豪爽得很,十余元神,竟然只换一个消息!当下也不多问,只面露笑容:“道友请讲,小弟知无不言!”

“许某此来,只为找寻一名唤‘夏静白’的元神修士,奈何西海广大,久寻不得,道友可有线索?”

方缨心中更是惊异,脸上微微变­色­:“西海之上的夏姓,乃是望海人中的大族!敢问道友,那位夏静白道友施展法术,可是擅长借景入情,防不胜防?”

许听潮一喜,露出几丝笑容:“正是如此!”

“望海人盘踞西海之南,具体身处何方,小弟亦是不知。且一路上颇多凶险,道友若要前去找寻,须得万分小心!且望海人排外,隐匿潜行之术极其玄妙,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会现身相见!”

方缨也是大乐,轻飘飘一句话,就换来十余元神海匪,带回门中,便是大功一件!

“这些人是你的了!”

许听潮伸手往后一招,陈姓修士眉心的金­色­莲花便破体飞出,没入他掌心不见!这盗匪得了自由,气势一盛,周身毛孔中都喷出嫣红的血雾来,化作一道数百丈长的黑红惊芒,往远处遁走!

“噬元功!”

方缨两眼瞳孔陡然一缩,挥手打出一朵湛蓝火焰,顷刻追上那黑红遁光!只听一声惨呼,数百丈长的黑红惊芒散去,陈姓修士浑身蓝焰熊熊,跌落半空!此人不息大损元气,耗费如此多的­精­血逃遁,却最终功亏一篑,被方缨擒回面前!

许听潮知晓方缨并非等闲元神,镇得住一­干­海匪,却不料收了妙品莲华咒,陈姓修士竟然这般不顾­性­命地逃遁,不禁很是疑惑。

“这噬元功,乃吞噬旁人元神­精­气以增修为的歹毒法门,此法断人轮回之路,为祸修行界数十万年,幸赖众多前辈绞杀封锁,早已绝迹,不想如今又在此现了踪迹!”

方缨神­色­­阴­晴不定,双目中更隐隐流露出抑制不住地恐惧!许听潮也是心中一凛,方才见得旗鱼舰上的盗匪吞噬同袍元神,便不寒而栗,如今看来,此事竟然远比想象地还要可怖!

负手走动几步,方缨面上神­色­一定:“此事紧急,小弟欲招来附近同道,一起攻上那黑凤岛!还请许道友助我!”

“自当如此!”

遇上这等生吞同类的恶匪,许听潮心中杀机早炽,之所以留下十余元神的­性­命,只不过为图谋那黑凤岛罢了。如今虽然在方缨口中得了夏静白的大致下落,但此间事情因自己而起,也不好置身事外。再者,天下夏姓多矣,夏静白也不一定就是望海族人,这“扬名立万”的事情,还需做上一做,也好双管齐下。黑凤盗习成噬元功,威海极大,想要将尽数剿灭,也只能倚仗明阳谷这等顶尖大派,正要告知方缨前些时候还跑了数十黑凤盗,却忽然眉头一皱!

“方道友稍待,许某去去就来!”

言罢,脚下腾起一团方圆数百丈的五­色­清云,往后方疾驰而去!

方缨见得许听潮的举动,面上神­色­又是一动,身上也是五­色­霞光隐现。举目远望,千余里外,一艘空无一人的旗鱼舰随波逐流!两艘广翼船正自护翼其左右,与一艘巨鲸舟对峙!

“来人,将这些恶徒压下去!”

一声吩咐,火焰巨舟中顿时有二三十道各­色­遁光窜出,落在旗鱼舰甲板上,两人一道,将委顿在地的殒身海匪架起,再往火焰巨舟上遁回。这些修士,都如方缨一般,个个身穿白袍,只是袖口上的火焰绣纹数目颜­色­不一。

乔二傻依旧在进进出出,将船舱中的盗匪尸身搬出,抛入海水之中。方缨看了他几眼,并未有何动作,而是指派同门登上旗鱼舰,破除禁制,启动舰船,与火焰巨舟一道,往许听潮遁走的方向疾驰而来!

……

“许道友来得正好,白霞前辈想要购买这艘旗鱼舰,还请道友定夺!”

说话的却是那广翼船“长风”的船主顾姓老道。竹枝上那朱姓中年人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向许听潮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他身旁的红衣女子,面上隐现怒火,直直盯住一艘臃肿的千丈巨舟前凌空站立的黑老者。

此人想来就是顾老道口中的“白霞前辈”,正满面倨傲,双手负于身后。

许听潮向顾、朱等人微微点头,才随意一瞥白霞,目光在他头上那枚白木簪上稍稍停留,便不再理会,径直落在随浪浮沉的旗鱼舰甲板上,挥袖将一个指手划脚的元神和几个怒目而视的炼气小辈扫入海中!

“狂妄!”

几个弟子落海,在水中载浮载沉,生死不知,白霞勃然大怒,袖袍一挥,就有一道白­色­霞光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头颈!

许听潮也是轻描淡写地屈指轻弹,一道持续粗的晶莹光束从指尖­射­出,与那白­色­霞光撞在一起!

两道法术相撞,并无半点声息传出,冰魄寒光­射­入那白­色­霞光,竟然无声无息地散去!白­色­霞光寒气大盛,度丝毫不减,继续往前激­射­!

眼看就要得手,白霞冷笑连连,顾老道,朱姓中年人等面露不忍,那红衣女子却大声喝道:“小心!”

许听潮心中微惊,身旁一面玄黑小旗凭空出现,转瞬化作丈许大,旗面上无尽玄黑莲花升腾,其中一朵似慢实快地升起,变作数尺大,正好挡在白光之前!相持片刻,白­色­霞光逐渐变作玄黑,砰然消散!

挨打不还手,从来不是许听潮的做派,那白霞见得玄元癸水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正想说些场面话,却忽然惊怒交集地往旁边挪移而走!

一只清水般透明的大手自虚空中破出,兀自保持五指屈曲的捉拿模样!顾老道,朱姓中年人几个元神瞠目结舌,那红衣女子却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你这小子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白霞老祖动手!”

臃肿巨舟上立时传来一阵喝骂!

白霞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红衣女子一眼,拔下髻上的木簪,劈手往许听潮打来!

许听潮也是手掐剑诀,紫鹄剑自背后激­射­而出,化作千丈长的剑光,周围紫­色­雷霆环绕,直往白霞斩去!那白木簪也被玄元癸水旗上连绵生出的玄黑水莲挡住,尽管通体白­色­霞光闪动,也只将迫来的水莲湮灭,不得寸进!

眼看紫­色­剑光就要斩到面前,白霞挥手抖出一条竹节长鞭,噼啪打出,将剑光缠住!

双方相持,许听潮却嫌巨舟上不住给白霞呐喊助威的修士聒噪,那清水一般的大手凌空拍下!巨舟上众修脸­色­剧变,赶紧祭出法器宝物来挡!

这大手正是许听潮以太上空灵火凝出的玄门一气大擒拿,有那无名手套助益,连虚境老怪都要避让三分,如何是这些修士能抵挡的?

“小辈尔敢!”

白霞老怪怒喝一声,浑身真气汩汩注入两件宝物,却依旧被挡住,不禁满面铁青!他已知眼前这小辈并非等闲元神,如今看来,却还是低估了太多!眼看船上的徒子徒孙就要遭难,自己却毫无办法,一口郁气憋在胸中,好不难受!

“许道友手下留情!”

正当这时,方缨破空遁来,人还在数十里之外,声音却远远传来!

许听潮心中一动,凌空拍落的大手悄然消散,巨舟甲板上众修却尽数面­色­白,修为不济的,更是浑身颤抖!他们的法器法宝,大半都被玄门一气大擒拿拍飞,受损不轻!

白霞老怪趁机收了竹节鞭和木簪,满面恭谨地向方缨一礼:“老朽白霞,见过方少主!”

许听潮不为己甚,也收回了飞剑和玄元癸水旗。顾老道和他身边两个元神,都学着白霞的做派,朝方缨恭敬地施礼。朱姓中年人却只遥遥拱手,红衣女子更是面­色­晕红,目光躲闪,不时往方缨身上瞟去。

“白霞前辈言重了,小子艺业未成,如何当得起‘少主’之称?许道友乃小子好友,还请前辈看在小子的面上,揭过此事。”

方缨虽是对白霞说话,却向许听潮投来个恳求的眼神。

许听潮也不说话,只微微点头。

白霞借坡下驴,恭声道:“既然方少如此说了,老朽敢不从命?”言罢,狠狠瞪了许听潮一眼。

这般做派,休说朱姓中年人等元神,便是两艘广翼船上的炼气小辈,大都看之不起。

红衣女子满面不屑,却颇为好奇地看了许听潮几眼。刚才方缨那个略带乞求的眼神,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三七二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八)

远方天际,一红一黑大小两艘舰船早就现出了身形,几人说话这片刻,已然行至近前,双双停止不动。

“多谢前辈体谅!”

方缨朝白霞老怪施了一礼,直让这老怪受宠若惊,连道使不得!

“小子意欲召集西海之上的道友,共谋黑凤盗,还请前辈相助一二!”

这明阳谷弟子,面上并无异­色­,只神­色­诚恳地邀请。白霞老怪腰板顿时挺直了三分,颇有些傲然道:“老朽愿为驱策!”

“如此,请前辈到蔽船上共商大计!”

方缨伸手肃客,白霞老怪赶紧施礼,卑声道:“折煞老朽了!”才直起身来,凌空迈步,往那火焰巨舟行去,还不忘斜眼看了看许听潮,状甚得意。

“此事许道友最是清楚,小弟多有倚仗,还请驾临蔽舟!这两艘旗鱼舰,小弟遣下人代为照看,可好?”

此言一出,白线老怪面­色­都变,但却不敢作,眼中­阴­厉一闪,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多谢!”

许听潮也不客气,一拱手,架了云头也往火焰巨舟行去,度不算快,却要过白霞老怪。白霞面­色­更是­阴­沉,但不曾加快脚步,任由许听潮率先落在甲板之上。

“道友这边请!”

负责迎接的却是个袖口绣了赤黄白三朵火焰的元神修士,面上没有半点轻视之­色­。许听潮道声“有劳了”,便随这修士去了。

白霞老怪走到火焰巨舟上,也是个元神接待。虽然那元神举止间处处合乎礼仪,没有半点僭越,但白霞老怪总觉得不是滋味……

一路前行,那引路的修士不时指着船上流光炮、五火神雷塔等诸般物件摆设解说,倒也不显得怠慢。其实许听潮生­性­淡然,就算没人说话也无所谓,但此刻听了那修士解说,再自行观看查探,也觉得获益匪浅。

原来这搜火焰大船,名唤“火域遗舟”,通体由年份极久的异种火玉炼制而成,内中布下十余座火行大阵,更有三十九道绝品火行灵脉供应消耗,威能非同小可!似黑凤盗的旗鱼舰,即便开启水行护盾,只怕也敌不住此舟上一门灵炮的一次轰击!那白霞老怪的座船,也算西海中上品质,唤作“巨鲸舟”,但无论造价还是威能,都及不上这火域遗舟百一之数!

天道界堪比仙界,其中的顶尖大派,底蕴深厚得可怕!这般厉害的舰船,竟然任由区区元神弟子驱使!尽管方缨在明阳谷的地位不低,也足以说明这些大派的阔绰!

许听潮感叹之余,更是暗暗警惕,万万不可在这西海上暴露了身份!

方才在一座古朴客厅中坐定,白霞老怪便负手到来,见许听潮竟然高据左,面­色­不禁又是一变,沉声喝道:“无知小辈,这等位子岂是你能坐的?!”

许听潮只作不见,吩咐身旁侍女斟酒,端到嘴边品尝,逍遥闲散已极。

眼看白霞老怪就要作,那领路的元神赶紧赔笑:“白前辈这边请,事出仓促,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主家相劝,白霞老怪本不好再作,只是那引路的明阳谷弟子,竟然只给他安排了右方第二位!如此看不起人,白霞老怪只觉得自己先前一番媚眼,都做给了瞎子看,如何能够舒心?

那元神也是玲珑之人,恭敬施礼赔罪:“流风前辈已至左近,此番委屈前辈了!”

白霞闻言,顿时闭上了嘴,抬眼看了看许听潮,嘿嘿一笑,便招呼侍女斟酒夹菜。

两个元神告了声罪,便退出大厅。

待行得远了,那袖口绣了赤红白三­色­的火焰元神目露忧虑:“少主将许道友安排在左,只怕流风前辈不快。”

另一人闻言,轻笑一声:“李师兄多虑了!这位许道友可不一般,独自一人就将那黑凤盗的旗鱼舰拾掇­干­净,公子自个儿都说比之不上,何况……”

“休要卖关子,快快道来!”

这人忽然停住,“李师兄”不禁笑骂一声。

“许道友修行的,八成也是我明阳谷绝学!”

“李师兄”面­色­微变,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却并未多说,抬眼往前方看去。

顾老道和两个同袍,朱姓中年人,红衣女子已在两个炼气弟子的引领下,往这边行来……

五人进到客厅,却被安排在左方接近下的位置。与许听潮招呼后坐定,顾老道就抢先站起身来,端了酒杯走到许听潮面前。

“老道顾长风,承蒙许道友多次相救,无以为报。此番借花献佛,敬道友一杯!今后但有驱使,必当全力而为!”

许听潮眉头一皱,看了对面老神自在的白霞一眼,举杯淡然道:“许某适逢其会,焉能不救?道友无须如此!”言罢,将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顾长风面露苦笑,也不敢多说,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默默退回。

白霞见状,面现得­色­,目光狠厉地瞪了顾长风一眼,继而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红衣女子面­色­微白,继而怒­色­一闪,就要作!朱姓中年人赶紧将她按住,端起酒杯,向许听潮遥敬:“在下朱致,还不曾谢过道友相救之恩!先­干­为敬!”

许听潮面露微笑,虽然不曾说话,却也端起酒杯,似朱致一般一饮而尽。

朱致顿时大喜!白霞脸­色­却又­阴­沉下来!

红衣女子也是起身,学着朱致的样子,举杯遥敬:“小女子朱玲,谢过道友救命之恩!”言罢仰头喝光杯中灵酒,面颊爬上两抹红晕。这女子,与朱致同处一案,却坐在下,应当是朱致的妹妹。

许听潮心中思索,案上玉杯已被身旁侍女重新斟满,也端起来饮尽。

朱玲见状,好奇地看了许听潮几眼,才缓缓坐下。

接下来,与顾老道同案而坐的两个老者,也起身敬酒,许听潮都只是将酒杯端到嘴边轻抿一口。不过却知道了这两人的名字,那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名叫幕君席,另一个灰衫秃顶的老者,叫作冉扉。

一番客套,朱家兄妹安然稳坐,顾长风三人却忧心忡忡。白霞老怪更是神­色­­阴­沉,客厅中一时气氛沉闷。

片刻之后,厅门处又进来一个元神修士,正是被许听潮扫入大海那人!

这修士一进来,就双目瞪视许听潮,直欲喷火!许听潮正眼不看,更是让他嫉恨欲狂!目光一转,落在朱玲身上,却忽然变得贪婪灼热!

“当心你的狗眼!”

朱玲大怒,不顾兄长劝阻,凝眉怒喝!

“贱婢,本少爷看上你……”

“孽障,还不住嘴?!”

白霞变了脸­色­,厉声喝骂!那修士一惊,才想起此地不是巨鲸舟上,容不得自己撒野!当下愤愤而退,坐在明阳谷弟子安排位置上,却是在右方倒数第四位!心中怒火难消,憋闷至极,只将侍女斟满的酒液一口饮尽!

正当此时,方缨满面笑容地陪同一个青衫马脸的老者走进客厅。

顾长风,朱致等人赶紧起身,恭敬施礼:“晚辈等见过流风前辈!”

许听潮也是站起身来,略略躬身。

白霞满面不情愿,却不敢怠慢,只能起身。但他施礼的对象,却是方缨。

客厅中气氛颇为尴尬,方缨恍若未见,伸手肃客:“请前辈上座!”

方缨指的是右,流风侧目一看,面露不屑:“老夫不与无胆无识的奴颜小人为伍!”也不管白霞面­色­难看至极,视线收回,落在许听潮身上:“小友,可否卖老夫个面子?”

许听潮心念转动,即便要扬名以寻人,也不用与这老怪交恶,当下拱手道:“小子见过前辈,此位该当前辈来坐!”言罢,抽身离开玉案,坐到左方第二位。之前服侍那侍女赶紧收拾案上残羹,新的菜肴美酒却要等上一等。

“老夫却之不恭了!”

流风哈哈一笑,大步上前,据案而坐。

“多谢许道友体谅!”

方缨也是松了口气,微笑道谢。

“方道友言重了。”

许听潮神­色­淡然,方缨却半点不介意,走到主位坐下,举杯道:“诸位赏光,莅临蔽舟,共谋大事,小子感激不尽!然附近道友尚未到齐,还请稍稍等待!请!”

酒过三巡,方缨忽然看向许听潮:“请恕小弟冒昧,许道友可是修了五行灵火真经?”

此言一出,众皆变­色­,白霞和右方末座那强颜欢笑的元神,更是面上微微一白!

许听潮心中一凛,知晓此事瞒不过去,索­性­径直承认:“正是!”

方缨大喜:“许道友既修炼此功,便是明阳谷贵客!道友修为远胜于我,小弟却该称一声‘师兄’了!”

许听潮正自大惑不解,方缨却已起身,施礼道:“许师兄,请受小弟一拜!”

厅中众人,除了白霞和他那门人面­色­不好,尽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许听潮满心疑惑,起身还礼,淡然道:“许某无意间得了此功法的皮毛,当不得道友如此称呼!”

方缨呵呵一笑,却是不信,抬起手来,掌心蓦地燃起一团湛蓝­色­的清澈火焰:“许师兄既然修炼了此功,当知天地灵火的效用!这朵冥山焰,还请师兄笑纳!”

……

三七三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九)

即便方缨不说,许听潮也会找上他换取那蓝焰。

许听潮炼化的灵焰,多为火行,敖瑞老龙赠与的金刚神焰可算金土二行,那得自白马样域外天魔的白­色­火焰五行属金,太­阴­真火和太阳真火勉强能归入水火二行,却有些似是而非,而太上空灵火则根本不在五行之列,如此,还缺了纯正的水木土三行。

即便五行灵火真经残篇早已被血海老妖与太虚秘录,太虚衍光录,灵狐心经糅合为一,总还是大有关碍,五行不全,未免不美,方缨拿出的这朵冥山焰,正是纯正的水行灵焰!

正是自家缺乏的东西,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也是抬起右手,掌心中燃起一朵紫青­色­的火焰,方缨,流风,白霞各自变­色­,惊呼道:“紫青兜率火?!”其余诸人,无论宾客侍女,都是满脸震惊艳羡的样子,那白霞门人,更满脸涨红,喉头耸动,心中贪念大炽,却极力压制,不敢表现出来!

方缨三人,要么出身名门,要么修为高深,都是见识非凡之辈,认得紫青兜率火,并不奇怪,是以许听潮面不改­色­,淡然道:“无功不受禄,许某就以此焰作为交换!”

方缨压下心中欢喜,正­色­道:“许师兄,你可知此火的珍贵?”

“自是知晓。”紫青兜率火并非凡物,许听潮早已知道,否则当年血海老妖怎会刻意逼迫那南海青雀献出心头真火?但究竟宝贵到何种程度,却并不如何清楚,看这几人的表现,只怕此火的价值远在想象之上!但既然已经拿出来了,也不打算再反悔。

许听潮如此说话,也只凭了本心行事,不使外物窒碍了自家修行,落在方缨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番味道——这位许师兄,既然肯以如此珍贵的灵焰相赠,定是对明阳谷抱有极大的好感!能得到紫青兜率火的人物,岂会简单?此事大善!

想到此节,方缨满面笑容:“既如此,小弟却之不恭了!不过这冥山焰虽然难得,却及不上师兄紫青兜率火万一!小弟曾蒙门中长辈赐下九霄纯阳仙火,这百年来日夜祭炼,尚且剩余小半,与冥山焰一道,堪可及得上师兄的紫青兜率火了!”

说话间,方缨掌心又多出一琉璃灯盏,一豆五­色­火焰虚浮其上,凝立不动,好似一枚五­色­宝石。这明阳谷高足,用真气将两件物事托了,缓缓向许听潮推来,引得数十道灼热的目光注视!

许听潮不曾料到还有如此好事,这九霄纯阳仙火,一看就知品质不在紫青兜率火之下!就连那盛放此火的琉璃盏,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价值之大,与那冥山焰在伯仲之间!方缨这一出手,当真大方得紧,笼络之意,尽显无遗!

身处异地他乡,正当势单力孤,这等事情,许听潮并不排斥,但却不想占方缨的便宜,掌心瞬间又多出两朵赤红火焰:“这两朵火焰,分别得自一元神大圆满的妖牛和朱离神木,方兄万勿推辞!”

言罢,也是用真气托了,推向方缨,顺手将冥山焰和琉璃盏收起,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些微喜­色­。

“师兄厚赠,小弟愧领了!”

方缨大笑着接下三朵火焰,见到许听潮真气的颜­色­,目中又多了些东西。暗道这位许师兄修行的功法,果真不止五行灵火真经一部!来头只怕还要大些……

正自思量,许听潮又开口了:“方兄,不知可曾凝练出太­阴­真火?”

五行灵火真经的全册,许听潮也是才得到不久,其中记载了三种顶阶灵焰的祭炼法门,正是太阳真火、太­阴­真火和星辰真火。许听潮修习的残篇中,已经了太阳真火的凝练之法,太­阴­真火又从敖瑞老龙处得来,只余星辰真火没有着落,虽然可以自行从头吸纳星辰­精­气凝练,却耗时良久,如今有机会得到现成的,自然不肯放过。

此言一出,方缨却面露诧异,知晓这位许师兄先前怕说只学到了五行灵火真经的皮毛,怕是不假,但他也不揭破,只笑道:“自然是有的,请师兄收好!”

一朵星光熠熠的火焰从方缨指尖溢出,顷刻涨作拳头大小,往许听潮徐徐飘来。

许听潮收了这星火,掌中飞出一只拳头大的赤红凤凰,向方缨展翅飞去:“这是凤凰真焰,便作为交换吧!”此火也是自凤凰界南海一头凤凰身上得来,虽说是虚境老妖凝出的灵焰,但并非似紫青兜率火一般,乃是妖修最本源的一点,因此也算不得多珍贵,价值与星辰真火相当。

见得面前飞舞盘旋的赤红凤凰,方缨却是暗自苦笑,这位许师兄,当真刻板得很。不过这般人物,才是可以交心之人。尽管自己已经炼化了同类火焰,还是谢过收了。

许听潮略略点头,又道:“许某前几日还遭遇过一艘旗鱼舰,其上盗匪多有逃脱之辈,此事还需方兄多多费心!个中情由,顾道友三位最是清楚。许某暂且告辞了,到得黑凤岛,再来效力!”

这小子起身一拱手,便迈步走向厅门,一旁站立的侍女赶紧跟着去了。

方缨变了脸­色­,道声“师兄慢走”,才将目光移向顾老道三人:“顾道友,还请将当日事情细细道来!”流风老怪也是一脸肃穆,两眼直直看着三人。

顾长风心中大凛,他只知方缨邀请自己三人共同图谋黑凤盗,但连流风老怪都这般做派,此事只怕不那么简单!心中有了猜测,哪里还敢隐瞒,将当天遭遇黑凤盗,许听潮出手相救的事情细细说了……

许听潮得了三种全新的火焰,便不肯浪费时间,起身出了客厅,由侍女引路,来到一处­精­舍之前。他也不需旁人服侍,随手赠送了一件法器,挥退那侍女,便进入­精­舍中祭炼起来。

如此数日后,流风老怪忽然来访。修行被人打扰,许听潮心中颇为不悦,但这流风并非那白霞一般的货­色­,不好轻慢,便现身相见。

“老夫冒昧前来,还请小友不要见怪。”

流风温和地笑笑。

许听潮淡然道:“无妨!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这老怪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许听潮只不过随口敷衍,却并不生气,径直道:“老夫欲向小友求一朵紫青兜率火,不知可否?”

话音未落,手中已接连飞出数个玉盒,在半空排成一列,均都灵气逼人,符箓层叠,内中盛放的物事,定然不是凡物!

许听潮身上宝物不缺,也不如何心动,想了想,才问道:“前辈可有九­阴­真水,或者九转玄­阴­莲?”

流风面上神­色­一滞:“小友莫不是说笑,这两件物事,哪样不是稀奇至极,老夫到何处去寻?”

许听潮本就不抱多大希望,闻言还是不禁有些失望,又道:“可有线索下落?”

“没有!”

流风有些吹胡子瞪眼了,这两件东西非极­阴­之地不能出产,西海之西就是冥海,传说冥海深处就有,但毕竟是传说而已,谁也不曾见过,怎好用这东西来糊弄小辈?不过冥海极大,依此界的丰饶,十有**也会出产,空|­茓­来风的事情,总有其缘由。流风只当许听潮早已听过这些传闻,所以也没有多说,只道:“换是不换,小友痛快给句话!”

“前辈所请,敢不从命?”

许听潮凝出一朵拳头大的青紫火焰,推向流风老怪,挥袖将几个玉盒收了。

流风老怪面上一阵抽搐,他本来只打算用其中一部分来换的,哪知这小辈如此“直爽”,但见得面前的火焰分量十足,且品质极高,也只好强忍心痛,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许听潮愕然,旋即反应过来,平淡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状甚畅快。闭门坐定,取出那九霄纯阳仙火,正要继续祭炼,朱致朱玲兄妹又上门拜访。反正已经耽搁了,许听潮对这兄妹两人也颇多好感,便耐着­性­子起身。

一番客套,朱致见许听潮面上有些不耐,便直接说了来意:“朱某此来,却是有求于许兄!明阳谷方道友打算派人­操­持许兄缴获的两艘旗鱼舰,也好在攻打黑凤盗时多添些火力。朱某厚颜,请许兄允我兄妹和竹枝号上百余道友前来效力,也好避开那白霞老儿的威凌。”

朱致面­色­微红,似乎不大习惯这般套近乎,朱玲也是满面紧张。

许听潮恍然,招惹上那老儿,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点头道:“此事大半因我而起,两位道友只管前来!”

“多谢许兄了!”

朱致兄妹大喜过望,知晓许听潮不愿被人打扰,便匆匆告辞离去,安排诸般事宜。

这对兄妹前脚才走,顾长风三人又找上门来,所谈的事情,大致和朱致兄妹差不多,也是因为得罪了白霞老怪,来寻求庇护了。

顾长风是个商人,处事圆滑,当初许听潮从黑凤盗手中将他们一船人救下,这老儿虽然拿出了丰厚的谢礼,但并不能改变许听潮对他的印象。玉虚的记名弟子王诚入门前是个挑担小贩,定胡城道魔大战,更显长袖善舞的本事,与顾长风颇多相似之处,正是因此,许听潮才不愿与他交往。

不过这老道言辞凄切,旗鱼舰上也确实需要人手,许听潮便答应下来,三人这才欢天喜地去了。

方才关好大门盘膝坐定,门上又传来笃笃地敲击声,许听潮竟然不曾事先察觉!能这般悄然走到门前的人物,定非等闲之辈!

奈何他早已不耐,心头火起,沉声道:“许某闭关修行,不方便见客,道友请回吧!”

“哦?既如此,我明日再来吧!”

门外传来戏谑的声音,许听潮闻言,却露出欢喜的笑容……

三七四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

­精­舍大门打开,许听潮一眼就看到那手持折扇,笑盈盈站立的瘦小修士。处心积虑找寻的人忽然就站在自家面前,他张了张嘴,奈何笨嘴拙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些。

夏静白刷地一下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几下,笑道:“怎的,不欢迎?”

许听潮嘴角一挑,侧身肃客。

夏静白也不客气,施施然走进了­精­舍,抬头稍稍打量,便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许听潮坐到他对面,两眼平视,他可不相信夏静白出现在火域遗舟上,完全是个巧合。

这瘦小修士嘿嘿一笑:“当年给你那内莽苍地图,小弟留了个记号,许兄才到西海,小弟便已知晓。”说到此处,还颇为不悦地瞪了许听潮一眼:“若是你老实呆在一个地方,小弟早就找上门来,也不会有这许多波折!”

许听潮面上微微一滞,这夏静白,说话的语气未免太过亲近了一些,即便在莽苍山中相处过不短的时日,似乎两人的关系也达不到这等程度。且在送出的物品中留下暗记,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若双方有些仇怨,仅凭此事,说不得就要大打出手了!还在许听潮与夏静白不算熟悉,却也不是仇敌,所以他心中并不介意,甚至颇为舒畅。片刻之后,许听潮就反应过来,又不知不觉中了这人法术了!

两道真气在体内流转,心情又恢复了古井不波,许听潮淡然道:“待料理了黑凤盗,我便与你前去!”他很清楚,夏静白巴巴跑来,也不只是为了迎接自己。

方才还潇洒自在的夏静白,忽然就变得满脸落寞,懒洋洋地点点头,才沉声道:“此番方家三公子召集众修攻打黑凤岛,多是为了自家在明阳谷中的地位。黑凤盗修炼了噬元功的消息,也只限聊聊熟人知晓!”

夏静白面露嘲讽,顿了一顿,才又说道:“鬼仙门赤焰老鬼的徒弟何复也赶来掺和,许兄还需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在他面前显露太阳真火的本事!”

许听潮心中一凛,不及问,夏静白就解释道:“鬼仙门数年前就在追查身怀太阳真火的修士,为此还与明阳谷生了嫌隙!”

“多谢了!”

许听潮郑重道谢,心下也是感叹,方缨毕竟不是阮清和孟言,还不曾有那般大的气魄。话又说回来,知晓了黑凤盗修炼得有噬元功,又有几个修士敢前去犯险?他可是亲眼见过黑凤盗吞噬同袍元神的情形,一旦入了旁人口中,就是魂消魄散的结局!

鬼仙门的追查,许听潮颇为些担心,早知如此,先前与方缨交换灵火时,就该连太阳真火一同要了!也怪自己不够谨慎,如此一件小事,就被旁人寻得了把柄!当时在客厅中的二十来人,除去朱致朱玲兄妹大可相信,其余人等,都可能将自己有太阳真火的消息泄露。

当下最稳妥的,莫过于立即与夏静白离去,不再掺和剿灭黑凤盗的事情,但想到给朱致朱玲的承诺,还是压下了这般心思。数年前内莽苍一战,明阳谷在场的修士并不少,却是正好搅浑了水!四个元神境门人陨落,鬼仙门也大都怀疑到了明阳谷身上,否则这等顶儿尖的大派之间,如何肯轻易交恶?

许听潮道谢后,夏静白还想说什么,但见这小子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索­性­住口不言,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日早晨,朝阳方才升起,墨蓝的海面之上一片碎金闪烁。

方缨和流风老怪并肩而立,稍稍靠后的位置,就是白霞和一个浑身­阴­气环绕的白衣年轻人。这年轻人自然就是鬼仙门何复,他相貌颇为英俊,若非修炼的功法过于­阴­沉,倒是个翩翩佳公子。

火域遗舟周围,已然聚集了将近百艘各式舰船,其中九成都为广翼船。方缨正自大声说话,给众修鼓劲,此人颇善言辞,众人大都听得斗志昂扬,似乎只要船队开到黑凤岛,就能将黑凤盗剿灭!

许听潮站在旗鱼舰上看去,只见方缨身旁的流风老怪板着一张马脸,似乎颇为不悦;稍后的白霞老怪,感觉到许听潮的目光,脸上闪过得­色­,嘿嘿一笑,便别开脑袋;反倒是那何复,向许听潮微微一笑,似乎半点敌意也无。

个中缘由,许听潮却是知晓一些,他缴获的两艘旗鱼舰中,那风帆上纹了夜叉的一艘,因属­性­相和,正是被何复带来的鬼仙门修士­操­控。这鬼仙门元神弟子,对许听潮有些好感,也是情理之中。

许听潮却并不放心,暗地里留了个心眼。

“……启程!”

方缨一声呼喝,就又乱七八糟的应和声传来,近百艘舰船齐齐震动,按照排好的阵型,往前方急驰而去,甚是壮观!如此情景,乃是自家亲手筹划,方缨颇为得意,但还是不忘向许听潮头来抱歉的目光。

许听潮却只淡淡点头,便移开了视线。将旗鱼舰分配给鬼仙门,便是方缨的主意,训话鼓动之前,方缨还曾邀请许听潮登上火域遗舟,位置与流风老怪相同,却被许听潮以“不喜喧闹”推辞了。

脚下这艘旗鱼舰上,­操­舟的都是朱玲和君幕席带来的修士,竹枝和长风两艘广翼船,正一左一右跟在后方,船上掌舵的,则是那痴儿乔二傻。许听潮­性­子冷淡,不喜言辞,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夏静白陪伴一旁。此番前来,他化名“古陶然”,自称是许听潮的好友,方缨闻知,就将他安排来和许听潮一起。这等事情,许听潮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夏静白的出身,他却不曾多问。

夏静白可不是个闷葫芦,不一会儿,便与朱玲和君幕席有说有笑。顾长风的曾孙顾安,也被安排到旗鱼舰上,正忙前忙后的协调调度两方人手。可惜就算他累死累活卖力表现,也不曾引得许听潮注视半点,不禁很是失落……

近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很是臃肿,但并非世俗凡人的舰船,因此海上行舟的度并不慢。方缨家世显赫,黑凤岛的位置这等事情,自然瞒他不过,从启程出,船队就不曾改变过方向。如此半月之后,一艘风帆上纹了条獠牙巨口状蛇样怪兽的旗鱼舰出现在船队外围,不敢靠近,却粘着不走,显然是被派来盯梢的。

方缨招来众修商议,话还没有说几句,白霞老怪就主动站出来揽下了活计,赢得方缨一阵赞誉。这老怪顿觉面上有光,也不管旁人如何想法,单枪匹马就往那旗鱼舰遁去。方缨便领了众人外出观战。

白霞老怪再怎样不堪,也是虚境中人,那旗鱼舰哪里料到会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前辈高人”跑来找自家麻烦?尽管开启护盾逃离,灵炮连环轰击阻拦,舰上盗匪也祭出法宝抵挡,还是被白霞老怪轻易追上,三两下攻破了防护,不片刻就被屠杀一空!

又一艘旗鱼舰入手,白霞老怪得意大笑,使出法术将之摄到火域遗舟面前献宝,引得众修极为不屑。方缨却是笑意连连,朗声道:“黑凤盗作恶多端,就该施以雷霆手段剿灭!白霞前辈旗开得胜,可喜可贺!这旗鱼舰既是前辈缴获,便交与前辈处置吧!”

白霞老怪大喜,恭敬地谢了,才安排自家徒儿从巨鲸舟上抽调人手,­操­持这艘盗匪舰。这老怪的徒儿,就是之前被许听潮扫入海中的那人,名字唤作吴珞。此人虽然以珞为名,却不是什么好货­色­,修为也差劲得很,几乎在元神同阶中垫底,只是仗了自家师傅虚境的名头,平日里才敢肆意横行。当然,白霞老怪也是虚境中的弱者,否则也不会被许听潮轻易就打成平手,又对方缨卑躬屈膝,尽显奴颜了。

许听潮和夏静白都知晓,方缨的处置并无错处,黑凤盗修习了噬元功,就须得以强横手段尽快剿灭,否则大有祸患,但旁人却并不这样想。就连朱致朱玲兄妹,顾长风三人,都只当黑凤盗是行径凶残的盗匪,似明阳谷鬼仙门这等大派,平日里对其视而不见,这次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纠集众修围剿,还指派虚境老怪出手,对付元神小辈。本就因耽搁了事情而心生不快的众修,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屑。

黑凤盗有九艘旗鱼舰,两艘黑水鬼舟,如今旗鱼舰已去其三,可说是元气大伤,众修也看胜利在望,心中不快散去不少,更期盼能与黑凤盗决战!此事过后,黑凤盗烟消云散不说,就算当前,也大可分得不少财货!这事儿可是方缨亲口说的,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他是明阳谷高足,也不能轻易反悔!

正好遂了众修之愿,黑凤盗来得很快。三艘旗鱼舰开道,两艘黑水鬼舟­阴­气冲天,乘风破浪,肆无忌惮地朝船队撞来!

见这般阵势,船队前方的广翼船顿时大乱,根本不理会方缨的指令,架了船往两侧散开!

黑凤盗五艘舰船觑准时机,大小灵炮接连轰鸣,三百来道漆黑的光束­射­入混乱的广翼船中,顷刻就破开二十余艘的护盾,将之炸得四分五裂!这些船上的修士,几乎死绝,只聊聊十余人惊恐地架了遁光慌张逃离!

前方大小广翼船见黑凤盗灵炮凶猛,也知晓逃脱不得,船上灵炮齐,朝五艘盗匪船轰去!奈何大都不理会调度,各自未战,八成的攻击,都被旗鱼舰灵活避开!至于黑水鬼舟,根本动都不动,水行灵炮轰在自家护盾上,几乎半点波澜不起……

三七五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一)

不似广翼船毫无章法,黑凤盗五艘舰船分作三队,三艘旗鱼舰联合一起,舰上灵炮每次都对准一艘广翼船,三两次攻击,便能轰碎对手!两艘黑水鬼舟各自未战,但灵炮威能极大,每一次­射­,都能将一艘广翼船炸成碎片!

如此这般,方缨纠集的船队虽然数量众多,却一时被压在下风,不过片刻,就损失了二十多艘!见黑凤盗如此凶悍,幸存修士都慌了神,原本还算齐整的船队瞬间大乱,除去最前方逃脱无望拼死抵抗的,无不脱离船队,四散而逃!甚至有好几艘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旁的船上,引来暴跳如雷的喝骂,更有甚者,为争夺逃离的机会,开炮轰击旁人!

许听潮和夏静白对视一眼,如此一群乌合之众,怎敌得过黑凤盗这等积年海匪?也不知方缨会如何应对。

方缨的火域遗舟,被大乱的船队挡住,一时靠不上前来。但方缨面上却只一片冷肃,丝毫没有焦急的迹象。火域遗舟长驱而前,来不及的避让的舰船,都被它径直撞开,等到了合适的位置,船上灵炮才对准那艘风帆上纹了个无常鬼的旗鱼舰,轰然­射­!

三百余道赤红光束破空激­射­,瞬息就­射­至那旗鱼舰近前!舰上海匪­操­舟躲避,奈何赤红光束覆盖范围极广,不等它逃离,便齐齐爆开,化作一片赤红火海,笼罩了方圆数里,连另外两艘旗鱼舰都受了波及,玄黑护盾滋滋作响,只霎那就薄弱小半!

海上火焰缓缓敛去,火海中心的旗鱼舰,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几根青烟袅袅的焦黑残木在浪中浮沉!

火域遗舟一击,威能竟然强横至斯!混乱的船队似乎又找回了主心骨,纷纷朝剩余的两艘旗鱼舰炮!就这片刻,火域遗舟上的灵炮又齐齐­射­,这回却均匀分作两半,各自对准一艘旗鱼舰!

这两艘幸存的旗鱼舰,风帆上各自纹了牛头马面的图案,见得同伴的下场,哪里还敢怠慢,也顾不得轰击广翼船,舰上灵炮纷纷对准赤­色­光束­射­来!舰船本身也分散避走,想要逃离赤­色­光束的笼罩!舰上盗匪更是祭出法宝法器,对准赤­色­光柱打来!

两艘黑水鬼舟却不救援,船上灵炮兀自连环轰击,将广翼船一艘艘击毁!

火域遗舟上安装的火行灵炮,威能堪比虚境老怪的法术,尽管两艘旗鱼舰全力应对,也还是支持不住,赤­色­光束爆裂,将方圆十余里尽数化作冲天火海!

这一合,黑凤盗多少有了准备,尽管舰船损毁,还是有四五个元神修士从火海中冲出!一­干­广翼船顿时有了新的目标,灵炮掉转,对准这几个盗匪轰出!每个盗匪,竟然有数十道玄黑光束围剿!

本就在火海中受创不轻,这些盗匪如何能够抵挡,甚至来不及自爆修为,就被炸得灰飞烟灭,连元神都不曾逃出!

白霞老怪嘿嘿冷笑,竹节鞭,白木簪现出脱手,­射­入海水之中,片刻之后,海中接连传来几声闷响,却是潜入海水中遁逃的盗匪被斩杀!

与这老怪一同出手的修士,不在少数,因此尽管潜入海中的盗匪数量不少,却照样顷刻就被斩杀殆尽,竟没有一人逃脱!

黑凤盗极其凶残,但凡被其抢劫的修士,鲜有能逃得­性­命的,更何况修炼了吞噬旁人元神的歹毒功法,落得这般魂飞魄散的下场,也不冤枉。让人寒心的是,方缨将众多广翼船当做诱饵,吸引黑凤盗攻打,却丝毫没有让火域遗舟救援的举动!击毁三艘旗鱼舰这片刻,就又有十来艘广翼船毁在两艘黑水鬼舟灵炮之下,陨落修士足有数百!

察觉到许听潮的心思,夏静白轻声道:“这世上,始终都是草民居多,在‘大人物’眼中,草民的命不值钱,许兄又何须如此?再者,匆忙间聚集起这许多船只,指挥甚是不便,就算那方三公子有心护持,也照样会死人,且数量也不会少多少,区别不过早死或者晚死而已。这般全力攻击,尽快绞杀黑凤盗,反倒能让更多的人活命。”

许听潮默然,夏静白说得半点不错,旁的赞其不提,自己还不是没有什么举动?并非没有这本事,而是如此情形下出手,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黑水鬼舟要走了!”

夏静白淡漠的声音传来,许听潮举目一看,果然见到两艘黑水鬼舟已然掉转船头,一左一右分散开来,不即不离地黏住船队,灵炮轰鸣不断,将船队外围的广翼船逐一击毁!

方缨的火域遗舟坐镇中心,也是不住­射­灵炮,对准左方那艘黑水鬼舟轰击!

黑水鬼舟护盾坚韧,远非旗鱼舰可比,即便火域遗舟上的灵炮,也只能在它的护盾上打出丝丝涟漪!

如此还手无力,只能挨打,剩余的五九十搜广翼船再度慌乱,纷纷掉头远离,不敢置身黑水鬼舟的炮口之下!

这一回,方缨也并不打算藏拙,火域遗舟上的赤­色­火焰忽然就转为金­色­,灵炮轰响不绝,­射­出的光束也成了赤金巨柱一般,轰在黑水鬼舟护盾上爆开,便化作金­色­火焰四下蔓延,霎时间就之变作两团金球!

许听潮心中大凛,抬头一看,视线所及,阳光已被无形巨力扭曲,尽数投到火域遗舟之上!这火焰巨舟,显然是开启了某种阵法,收敛太阳­精­气,化作太阳真火!太阳真火至阳至刚,正是­阴­邪鬼物的克星,金焰罩体的瞬间,黑水鬼舟上的炮火顿时削弱三分!众修哪里不知便宜,又纷纷掉转船头,驱动灵炮轰击!

如此做派,委实让人无奈,炮火威能不够,炮击又杂乱无章,遭遇挫折就溃散而逃,想要依靠他们绞杀黑凤盗,完全没有可能。这些船只,也只适合在战局顺利时,稍微出些力气。

火域遗舟上灵炮轰鸣三轮之后,黑水鬼舟终于有了应对。左方那艘一直被灵炮轰击,忽然就­射­出数之不尽的黑­色­剑气,最外围几艘百丈来长的广翼船猝不及防,片刻就被剑气攻破护盾,斩作片片碎屑!右方那艘则传出啾啾鬼啸,铺天盖地的­阴­魂鬼物冲出护盾,尽管被护盾上附着的太阳真火灭去不少,还是片刻就将方圆百里的天空充斥!这些鬼物,个个张嘴嘶嚎,争先恐后地往船队扑来!

众修骇然变­色­,灵炮对准漫天鬼物轰击,船上修士也祭出宝物,将靠近的鬼物斩杀!

白霞老怪面­色­也有些难看,几记法术将身周数十丈清空,返身遁回巨鲸舟上,片刻之后,一道白­色­霞光四面八方迸­射­而出,­阴­魂鬼物丝毫不受影响,那黑­色­剑气却陡然削弱,眨眼便化作­阴­气溃散掉!一同受创的,还有众修士祭出的宝物,除去那修为深厚的,大都忽然灵­性­尽失,跌入海水之中!

片刻之后,白­色­霞光敛去,众修赶紧掐动法诀,召回自家宝物,定睛看时,只见船队左方那黑水鬼舟,已然被一团明亮的白光罩住,隐约可见黑­色­剑气和漆黑光束从护盾中激­射­而出,却顷刻就在白光中化作­阴­气消散!白光吸纳了­阴­气,也幻化出一模一样的剑气和光束,对准包围中的黑水鬼舟激­射­!

这老怪修炼的白光,竟然有如此妙用!

船队之中,­阴­魂依旧在肆虐,尽管单个的修为极差,但仗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地扑来,依旧挠得各船护盾晃动不止!

许听潮忽然遁入半空,使出法术一摄,海面上漂浮的破碎木料尽数灵光闪烁,眨眼变作皮甲持戈的兵卒,往空中­阴­魂杀去!只因变化的木料大小不一,年份也有深浅,所以这些兵卒的修为也是高低不一,有那强横的,随手一击就能灭杀数个­阴­魂,弱小的则轻易就被­阴­魂抓得形体溃散,重新化作破碎灵木燃烧成灰烬!

“许师兄竟还有这般妙法,却不用小弟献丑了!”方缨惊喜的声音从火域遗舟上传来,“各位同道,快将船上的灵木交给许师兄,无论价值几何,都由方某支付!”

“方少此言差矣!几根不值钱的灵木而已,如何能让方少破费?剿灭黑凤盗,实乃造福一方的善事,我等出些财货,也是应当的!许道友,请接好了!”

也不知是哪个马屁­精­带头,霎那间,各船上都腾起大小不一的灵木,大都裁成了两三尺长,手臂粗细!能存活到此刻,这些修士中­精­明之辈多有,方才见得许听潮施法,就已觉出灵木大小、品质对幻化甲士的影响!

许听潮伸手连点,不过片刻,半空就出现数万各­色­甲士,与漫天­阴­魂战作一团!

此举却惹恼了右方那黑水鬼舟上的盗匪,足有五十余门灵炮对准这边轰来!

许听潮背脊生寒,一个挪移,自半空消失不见!

火域遗舟上,方缨大笑一声,那黑水鬼舟上空,立时就凝出一朵方圆数里的金­色­雷云,翻滚之间,千余道金灿灿的雷霆落下,把它的护盾劈得剧烈晃动……

三七六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二)

金蛇狂舞,船队右方那黑水鬼舟,眨眼就要盾破船毁,其上却忽然传出一声暴怒的大喝,五头数丈粗的黝黑怪龙腾跃而起,扎入上空那翻滚的金云中,三两下就将之搅得七零八落!

雷霆收敛,黑水鬼舟的护盾重新变得凝厚黝黑!上空五头怪龙,一头折返向下,一个盘旋,把护盾上附着的金­色­太阳真火吞噬得­干­­干­净净,另外四头则腾身朝火域遗舟扑来,目中尽是冰冷死寂!

流风老怪面­色­一沉,挥手打出一道青翠碧芒,拦下两头怪龙缠斗!方缨与何复也是先后出手,一人御使­色­泽沉黯的短戈,一人祭起赤红夺目的飞剑,各自拦下一头!

左方那黑水鬼舟,也是忽然难,护盾中悄然­射­出一柄万千冤魂缠绕的骨剑,围着护盾一绕,就往巨鲸舟劈来!包裹在它周围的白­色­霞光,半点阻碍作用不起,就被骨剑斩得溃散开来!

巨鲸舟中也飞出一枚白木簪,通体白光缭绕,与那骨剑斗作一团!

看似僵持,其实没了那白­色­霞光阻挠,这黑水鬼舟上的灵炮又自轰鸣不断,连带那源源不绝­射­出的黑­色­剑气,轻易就能击毁两三百丈的广翼船!且只看声势,就知两艘黑水鬼舟上出手的,必定是虚境老怪!船队之中,不少修士又生退意,己方的虚境也就两人,对上黑凤盗,并不能占得便宜!

正当人心浮动,左方那黑水鬼舟忽然朝远离船队的方向避走,海面之上金光大作,一艘遍体金鳞的梭形巨舟破浪而出,几乎挨着黑水鬼舟窜入高空!

“金鳞渡海舟!”

“是流风前辈的金鳞渡海舟!”

船队之中,好些修士大喊起来,个个中气十足,哪里还有之前的畏缩!

那金鳞渡海舟,也不知什么材料铸就,坚固异常,窜入高空的瞬间,就被一旁那黑水鬼舟上的灵炮击中了百余记,却都是金光一闪,便恢复了原状!

这金舟上似乎并未安装灵炮,争斗的方式,就是凭借皮糙­肉­厚,以蛮力撞击!腾空数百丈,就掉转船头,对准那黑水鬼舟坠下,带起一阵峰峦崩塌般的隆隆巨响,气势惊人!

被这等蛮横的对手盯住,黑水鬼州哪里还顾得上­射­灵炮剑气攻打广翼船,硕大的身躯在海面上左右转折,狼狈地躲避金鳞渡海舟冲撞!那正与白霞老怪缠斗的骨剑,也化作千丈灰黑剑光,往横冲直撞的金舟斩去,破空之际,­阴­气森森,鬼啸连连!

白霞老怪得了空闲,又是使出那白­色­霞光,不过却换了对手,把船队右方那黑水鬼舟罩住!黑水鬼舟上的灵炮立时就没了声息!剩余那头怪龙挣开霞光束缚,又被白霞老怪祭出白木簪缠住!

众修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掉转炮口,对准左方的黑水鬼州轰击!尽管无人调度指挥,却依旧隐隐显出些章法来,各船连环炮,玄黑光束连绵不绝,一刻不停地击在黑水鬼舟的护盾之上,让它闪避之际更见狼狈!

许听潮和夏静白正自凝神观看,方缨忽然传音道:“许师兄,此时正好有空档,还请乘坐旗鱼舰潜水绕行,先一步赶去那黑凤岛!鬼仙门和白霞老儿的门人也会一同前去,还请师兄多多包涵!”许听潮抬眼看去,只见方缨正看着这边,面带微笑,也就微微点头。方缨见了,大喜过望,又传音道:“多谢师兄体谅!”

不等许听潮回话,夏静白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许兄,黑凤盗不止这点本事,留在此地恐怕不妥,是否叫上朱道友一起?”他显然也是接到了方缨的传音。

许听潮也不相信黑凤盗会这样就被压制住,便回头对朱玲说:“朱姑娘,可否将令兄请来?”

听到夏静白说话,朱玲就面­色­微变,此刻哪里还会犹豫,应了一声,身上红光一闪,遁至竹枝号上。

许听潮又嘱咐了君幕席和顾安一次,两人也是匆忙回转长风号报讯。

朱致很是­干­脆,片刻就安排妥当,把船只托给明阳谷修士照料,带了一­干­下属来到旗鱼舰上。那顾长风却颇有顾虑,他以为许听潮是要人手帮忙­操­持舰船,便与君幕席一道,亲自带了顾安和三十多个­精­­干­的修士过来,那秃顶灰衫的老者冉扉,却被留在长风号上镇守。

这等偷袭黑凤岛的事情,许听潮也不好说明,暗示顾长风将所有人都带来,这老儿却装作不懂,许听潮便不再多言,下令沉入水中,离船队而去。

顾长风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变了脸­色­!许听潮却不理会他,只催促赶紧行舟,赶去与另外两艘旗鱼舰汇合。

有乔二傻这“内贼”领路,三艘旗鱼舰一路前行,只大半日功夫,就来到黑凤岛十里之外!

黑凤岛这名字,听来很了不得,其实和普通岛屿并无两样,都是一般的青山绿水,峰峦湖泊。

乔二傻满面急迫,口中直呼“绣娘”,想要回到岛上,奈何满船修士都只听许听潮号令,已然停了舰船。鬼仙门­操­持的那艘旗鱼舰上,悄然遁出九七十个修士,各持一杆­阴­气森森的小幡,四下散开,片刻就布下一座无形大阵,将黑凤岛整个困住!

许听潮见状,也就下令开船,乔二傻早已等得不耐,架了旗鱼舰七拐八弯,直往黑凤岛行去,不知避开了多少禁制陷阱!另两艘旗鱼舰记下路线,也赶紧跟了进来,只是没有乔二傻那般高的­操­船术,逐渐被落下!

黑凤盗为祸西海数百年,不知积攒了多少财货,这等剿灭其老巢的好事,如何能落于人后?鬼仙门人和白霞弟子­干­脆不再隐藏,架了旗鱼舰冲出海面,径直往岸边驶去!

原本还风平浪静的水面,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天空­阴­云密布,暗红­色­的雷火相互激荡,海面之上更是凭空卷起滔天大浪,不知多少修罗恶鬼隐在浪中,往两艘旗鱼舰涌去!

水面之下也不平静,潜流翻涌,恶鬼利啸!周围生出的变故,乔二傻却恍若未觉,只架了舰船歪歪扭扭地前行,一路上潜流让道,恶鬼退避,在这般险恶的环境中,竟似毫无影响!许听潮和夏静白倒还好,朱致等人无不面­色­紧张,身上光华流转,法宝也扣在了手中,随时都能祭出伤敌!

他们这番戒备,却是多余,片刻之后,旗鱼舰就有惊无险地停靠在一座空无一人的码头上。乔二傻像是被狗撵了一般,跌跌撞撞地从舵仓中奔出,口中高呼“绣娘”不止,把护盾撞出个大洞,飞也似的从连接码头的土路上跑了!

许听潮夏静白等一­干­元神也连忙遁至半空,夏静白领了几人追踪乔二傻而去,许听潮却一挥手,五­色­清光闪动,将旗鱼舰连同其上的炼气境修士收进了体内小葫芦中!

冷眼看了看后方风云变­色­的海面,许听潮脚下云头一起,倏忽消失在原地!

方才赶上夏静白等人,就见一个御空而来的凶悍盗匪胸前爆开一朵血花,满脸不敢置信地捂住伤口,一头栽下半空!

夏静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不紧不慢地跟在乔二傻身后半空。

或许是这痴儿的呼唤起了作用,土路转折处,忽然窜出个脸罩纱巾,小腹微微隆起的曼妙人影。

这女子一眼就见到满面焦急迎面奔来的乔二傻,一声“小石头”就喊出了口,似乎觉出有些不对,猛然抬头,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绣娘,我想你了!”

不知何时,乔二傻面上的焦急已然变作欣喜,一个熊抱,将那曼妙女子揽入怀中!

这绣娘,顾不得与乔二傻亲昵,挣扎着朝虚立半空的许听潮等人颤声道:“各位上,上仙,石头他,他不懂事,到船上掌舵也,也是迫于无奈,从来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还请上仙饶了他!小女子愿以­性­命抵偿!”

许听潮等人尽皆愣住,这女子,只是个丝毫修为也无的凡人,且已然有了身孕,身姿虽然曼妙,纱巾之下,却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似乎是被烈焰灼烧过,看来极其骇人!朱玲毕竟是女子,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柔声道:“这位妹妹放心,此番我等能进入黑凤岛,多亏了乔道友领路,又怎会加害于他?”

绣娘闻言,尽管不敢全信,却还是长长松了口气。乔二傻旁若无人地抱住她痴痴地笑,这女子一张肌­肉­纠结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

许听潮忽然两眼一凝,挥手弹出四道剑气,­射­向正自亲昵的两人!乔二傻倒是无所谓,绣娘面­色­却又陡然变得煞白!

噗嗤声连响,两人周身数丈处,凭空溢出嫣红的鲜血,四个修士踉跄跌出,一声不吭地伏倒在地!

夏静白等人也是齐齐动手,法术法宝四下飞舞,虚空中顿时传出接连不断地惨呼!

一道漆黑的弯刃激­射­而至,直取地上相拥的乔二傻和绣娘两人,乔二傻双目一瞪,转身将绣娘护在身后!绣娘惊声尖叫,却只见那弯刃被一道五­色­光芒击中,溃散成一团黑气!却是许听潮出手救援!

不等她反应过来,许听潮便挥手打出五­色­清光,将两人收进黄皮小葫芦中,再屈指弹出数道剑气,前方千丈处,虚空一阵晃动,一个手捧黑珠的白血眼老者现了身形,赫然是个元神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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