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七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三)
这修士被迫得现了身形,却并不如何惊慌,面上神色不变,从容将手中黑色珠子一收,四周就现出千余虎视眈眈的盗匪来,其中元神境的,足有十七人!
那黑色珠子,竟是一件有藏形匿影神通的宝物!
被这许多盗匪围住,朱致兄妹,顾长风和君幕席,全都变了脸色!夏静白却依旧一脸淡漠,许听潮也是怡然而立,似乎不是身陷重围,而是驻足观景一般!
那血眼白的老者桀桀怪笑一声,两手手掌忽然就变得枯瘦如柴,屈指呈爪,对准朱玲当头挠下!另外十七元神个个两眼放光,也是各自动手,诸般法宝法术,对准九人铺天盖地打来!
这些海匪,似乎并无单打独斗的习惯!那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直让人不寒而栗!
朱玲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强忍不适,手中法诀变幻,身旁盘旋的赤玉大刀飞斩而出,瞬息与两只鬼爪撞在一起,竟还稍微占得上风!那血眼老者又是怪笑一声,肩头耸动,背后射出一道灰白锁链,直往朱玲娇躯缠去!
其余盗匪不敢和血焰老者争抢,便三四人一道,各自找上了对手!
朱致,顾长风,君幕席堪可自保,夏静白却只将手中折扇展开轻轻一扇,扇面上的丹青山岳便破扇而出,往对面四个元神海匪压去!这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四个海匪的法宝,被这巍巍青山一撞,顿时色泽黯淡,灵性大失!四个海匪也是齐齐喷出一口瘀血,个个惊骇欲死,慌忙收了法宝避让!
他们倒是能抽身而退,却苦了身后的炼气境海匪,不知多少人躲避不及,吃青山一撞,顿时落个筋断骨折的下场,瞬间陨落无算!
夏静白也不去追赶四个败退的元神,手中折扇对准四面连扇,正自围攻朱致顾长风君幕席三人的九个元神,也是闪避不跌,根本不敢抵挡分毫!
三人得了解救,均都松了口气,也顾不得道谢,连忙祭起法宝,觑准同一个受伤极重的海匪打去!那海匪惊怒交集,不敢奢望同袍相救,只使尽浑身解数抵挡,霎那间又连喷数口瘀血,浑身修为十不存一!这元神不敢停留,收了法宝,就往远处遁走!有几个海匪还想前去追赶,却被那血眼老者一瞪,纷纷面色煞白,不敢再有旁的举动!
个中龌龊,夏静白视而不见,手中折扇不时扇动,将围拢过来的元神境海匪迫退,至于炼气境的小卒,经历了几次青山碾压,如何还敢靠近前来?血眼老者也知这些炼气境修士,留在原地不过送死,也就不阻拦他们逃离。
如此这般,朱致三人合力攻敌,反倒显得从容不迫,片刻之后,朱玲的赤红宝刀也加入进来,只一绞,就将三人正自围攻的海匪斩成数段,连元神都不曾逃出!
朱致三人大喜,侧目看时,只见许听潮正运使玄门一气大擒拿,把那血眼老者迫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起阵!”
这老儿,亲眼见到许听潮只凭剑气和一气大擒拿法,就将围攻的四个元神斩杀,早就惊骇不已,如今亲自对阵,更知晓许听潮的可怕!百忙中一声怪叫,原本退开的炼气境海匪如奉纶音,掐诀念咒,瞬间就布下一座阴风惨惨的大阵,把九人牢牢困住!
除了这老儿,尚且活命的元神海匪,只有十人,大阵运转的瞬间,便折身遁走!没入阴风鬼雾之前,又被朱致四人合力斩杀一个!夏静白也是把折扇一扇,这回飞出扇面的青山并未变大,反倒缩成拳头大小,破空激射,从一个元神海匪的后辈没入,前胸透出!
那海匪惨呼一声,元神从头顶天灵遁出,也不逃入大阵,反倒轰隆一声自行爆开,顷刻消散无踪!这般狠绝,看得朱致四人面色一阵白!炼气之人,千般幸苦修得元神,就图个寿元久长,如何能这般轻决生死?他们还不知晓黑凤盗修炼了噬元功一事,否则定然能知这海匪自毁元神,也是出于无奈。如此还能留得残魂冲入轮回,被同袍吞入腹中,就当真魂消魄散,毫末不存了!
大阵森严,血眼老者也是虚晃一记,返身就要遁入阵中!许听潮却冷笑一声,众匪逃遁,他若肯出手,定然能斩杀一两人,却始终不曾有何举动,却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心念动处,血眼老者前方,陡然升起一道玄黑水幕,阻住了去路!
这老儿面色一寒,身旁盘绕的灰白锁链化作一嶙峋骨蛇,三角蛇头往水幕撞去!
水幕柔弱,却好似皮筋一般,韧性十足,尽管被骨蛇撞得深陷,兀自不肯破裂!就这般耽搁,许听潮的法术已然袭至!左右被两只清光大手封住,上有金光灿灿的佛咒压下,下方却是朵朵金莲涌现!血眼老者神色一狠,不进反退,人未至,灰白锁链幻化的骨蛇却獠牙龇张,往许听潮脖颈噬来!
许听潮冷笑依旧,喷出一道紫色剑光,撞开那骨蛇,将这老者刺了个透心凉!
血眼老者却先一步将元神遁出,气势不降反增,对准许听潮眉心激射,竟是早早做了夺舍的打算!
朱玲失声惊呼,朱致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想要救援,却是来不及了!正自焦急,却见得一只清光大手凭空凝成,五指箕张,顷刻就将老者元神捉住!夏静白也自暗暗关注,见得老者成擒,才放下心思,正要说什么,却忽然面色一紧!原来是海匪驱动阵法,放出浓稠似墨的阴气来攻!他虽然修为远胜,但也似朱致四人一般,并无趁手的护身宝物,若是不管旁人,使出真正的本事,逃离并不如何为难,但他却不愿抛弃众人独自逃窜,只把目光重新落在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一挥手,一面玄黑小旗从袖中飞出,陡然变作数十丈大小,将九人裹住,旗面上黑莲绽放,轻易就将四面涌来的阴气阻住!许听潮往玄元癸水旗上打出一道法术,便淡然道:“诸位快快注入真气,暂且抵挡一二!”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这黑旗,分明就是水行宝物,五人之中,只有朱致和君幕席修行的是水行功法,他二人倒是无妨,旁人如何能够以真气驱使?朱致和君幕席倒是立即就双手虚按,把浑身真气汩汩输出,导入玄元癸水旗中,夏静白三人却不免有些犹豫。
许听潮只作不见,握住那血眼老者元神的清光大手,已然金光大作,梵唱隐隐,显是在炮制贼囚!
夏静白见过玄元癸水旗,也知晓许听潮的本事,当下有了决断,也把自身真气注入旗中!朱玲和顾长风见并无异状,也是有样学样,伸出双手虚按,只觉自家真气碰到那层五色光芒,就会转化成水行,顷刻被吸纳一空,不禁暗暗称奇。天地灵气,可分作五行,行者,动也,五行之间可互相转化,众人皆知,但这转化,却要遵循生克之理,如何似眼前这般奇怪?朱玲修行的乃是火行功法,注入的真气,却也直接被化作十成十的水行,并未按照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途径逐渐转变。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当真如此折腾,十成真气怕剩不下三成!
原来许听潮打在玄元癸水旗上的法术,正是乱云礁琼华龙宫大战时,门中师叔祖殷老道传授的聚元灵术。这法术善能聚敛灵气,转化五行,十分玄妙,只是之前都不曾遇到合适的时机,是以未曾动用过,如今使来,却是适逢其会了!
再说许听潮使出的玄门一气大擒拿,看来佛光闪闪,光明正大,其实内里阴气森森,煞气腾腾,正是全力运使搜魂大(蟹)法的征兆!顿饭功夫,这小子才散了法术,面上神色不变,其实内心却大为惊诧。他将这血眼老者的元神搜了魂,原本是想获知岛上的诸般布置,却依旧得了那噬元功的部分法诀。尽管都是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他却能觉出,这法门尽管歹毒了些,却委实不凡,乃是一门极为玄妙的鬼修功法!
心里暗自留了个心眼,许听潮翻手取出一柄白玉骨杖,也不管朱致等人的诧异,径自念动沧桑古朴的咒文!方圆数百里内的天地灵气,尽被引动,向这边滚滚聚来!众海匪布下的阵势上空,眨眼就风云际会,雷电共作,好似炼气修士凝结元神时的天劫,天象极为骇人!
尽管如此,众匪还是不敢散去阵法!连执事长老都轻易就被擒了去,若不倚仗阵法,还如何抵挡?心中存了这般念想,一干海匪只能硬着头皮催动阵法,也顾不得慢慢消磨,诸般厉害手段接连使了出来!
原本只是翻涌的浓稠阴气,陡然变作刮骨阴风,呼啸嘶嚎,将玄元癸水旗上生出的水莲生生吹得溃散开来!阴风中还夹杂了阴气凝成的剑芒,连绵不绝斩来,把玄元癸水旗压得逐渐缩小!更有黑鳞利爪,头生犄角的巨型鬼物从阵中窜出,桀桀怪笑,伸爪往旗面抓来!
夏静白五人拼尽全力,也不能止住这般骇人的攻势!许听潮伸手一引,天空风云中顿时降下一道滚滚黑气,注入玄元癸水旗中!得了这般磅礴的灵气补益,玄元癸水旗瞬间就光芒大作,猛然长大数倍,旗面上生出的水莲,不知有几千几万,且体型亦是大增,上下盘旋飞舞,又将阴风剑气和巨鬼的爪牙挡住!
众匪大惊失色,几个幸存的元神赶紧传讯,召集岛上其余海匪过来,不片刻就聚齐了五千!如此,才又将玄元癸水旗压得逐渐收缩!
小半个时辰之后,玄元癸水旗已不足之前一半大,头顶风云却陡然一滞,化作无尽雷霆,轰隆隆劈下……
三七八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四)
狂雷天降,纵然海匪人数众多,布下的阵势也甚为玄妙,却依旧抵挡不住,不出一时三刻,大阵崩解,霎时间陨落的海匪,足有两三千!
能活下来的,除去极少数交了大运的,都是修为深厚之辈,且个个都耗费了莫大力气,才从雷霆之下逃得性命,如今哪里还敢多作停留,一阵鬼哭狼嚎,纷纷架了遁光,朝外遁逃!
雷霆连绵不绝地坠落,时刻都有海匪支持不住,护体罡气溃散,被劈作焦炭一般,扑簌簌跌下半空!最后得以逃脱的,不过聊聊四百余人,且多是因为布置阵势时,侥幸排在边缘之处!
许听潮也不理会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残兵败将,手中骨杖一挥,天空积云顿时向码头之外的水面飘去,一通雷霆劈下,将水面上布置的阵法破除,两艘旗鱼舰顿时现出身来!天空上的积云,也恰好耗尽了九成九的威能,自然消散无踪!时至今日,许听潮于天地大殇咒的运用,已经颇有心得,才能控制得这般恰大好处。
夏静白稍微好些,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两人,个个面色呆滞,也不晓得趁这大好时机追杀海匪,瞪了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听潮!分明是人族修士,修炼的也是玄门正宗的功法,如何能忽然就使出了巫族的咒术?天道界独钟人族,族类大防,远胜巨人、凤凰两界,似许听潮这般兼学两族大(蟹)法的,委实是异类中的异类!并非巫法不可学,而是若人族入得巫族地界,被人家撞见了,定然是被持斧举刀砍杀之的下场,遑论学得人家功法?
就连海中两艘旗鱼舰,陡然脱了困境,也是掉转炮口,对准静立云头之上的许听潮!
许听潮眉头微皱,满心不悦地收了骨杖,架起云头追上一个正自逃遁的元神海匪,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捉了,明面里弄得佛光梵唱阵阵,暗中却施展搜魂之术,悄然窥视那噬元功!
夏静白追将上来,伸指虚点,亡命遁逃的海匪背后,血花频频闪现,霎时间就陨落十余人!他只出手对付炼气境之人,自然有如砍瓜切菜,毫不费力!
朱致等人也是如梦方醒,纷纷上前相助,缀上溃逃的海匪一阵好杀,便是元神,也被他们合力再斩两人!
许听潮已然得了想要的东西,倒也不介意,袖袍一挥,铺天盖地的清光剑气嗤嗤攒射,漫天乱窜的海匪顿时下饺子一般坠落!
两艘旗鱼舰上修士,这才急急架起遁光赶来,却只捡了三两个漏网之鱼,收获寥寥,看着使出法术收摄满地宝物的朱致几人,个个心动以及,却不曾腆着脸皮上前抢夺。
此番前来,白霞门人领头的,正是那吴珞。这人曾被许听潮随手扫落海中,半点还手之力也无,本就又怕又恨,如今再见得许听潮翻掌屠灭五千海匪的手段,更是惊惧至极!怕归怕,他却不愿落下了好处,强忍心中澎湃悸动,招呼一声,带了门人四散分开,却是要去寻黑凤盗储存财货的库房!
另一艘旗鱼舰是鬼仙门弟子执掌,只因先前分出九七十人执幡布阵,此刻出来的人却是不多,领头的是个相貌清癯的三缕黑须老者,名字唤作李寺凭,与那何复乃是师兄弟的关系。
李寺凭见白霞门人人多势众,也就不去掺和,只遁到近前,向许听潮拱手施礼:“如今大事已成,该当如何,还请许道友示下!”
许听潮看了看满岛乱窜的白霞门人,沉声道:“李道友言重了!窃以为应当清剿残敌,查封府库,以待来人!”
老者闻言,面露笑容,又问道:“可要前往接应?”
“不必!在此地设下埋伏即可!如何区处,还请李道友费心操持!”
“应该的!李某告辞!”
李寺凭面上笑容更甚,一拱手,便架了遁光遁走,招来门人弟子,吩咐如此如此。
许听潮本就无意于这等事情,手上堪用之人也不多,也就不去理会,云头一折,回到海面之上,挥手将旗鱼舰放出,便抽身而走。朱致和顾长风连忙赶来,遁回船上坐镇。
……
“吴师兄,是这里了!”
吴珞听得呼唤,急急遁来,落在山崖之前,挥手祭出一条黑色细鳞长鞭,朝前方苔痕宛然的石壁抽去!
只听一声凄厉鬼啸,那石壁上苔痕剥落,露出一张活灵活现的鬼脸来,碧目獠牙,十分骇人!周围站立的数十白霞门人,个个面色白,修为不深的,七窍中甚至都流出血来!
吴珞却面露兴奋,也不管旁人死活,只持了黑麟鞭卖力抽打!那鬼脸大怒,张开大口,忽然就喷出一道数尺粗的黝黑阴气来!吴珞大惊失色,慌不迭地飞身闪避,百忙中才现,左右已然没了半个人影!原来那些个师弟们,受不得鬼啸,早已远远避开!也幸好如此,阴气光束虽然威能极大,却不曾伤了一人!
“作死么,还不快快前来攻打!”
吴珞气急败坏地招呼一声,又祭出了长鞭!其余人战战兢兢,也不使法器来打,只掐诀念咒,远远用法术轰击!
如此相持了一阵,那鬼脸忽然又尖声嚎叫,面目一阵模糊,好似面具一般被接连揭开七层,化作七个身高十丈的狰狞恶鬼,抬起两爪,就朝吴珞兜头抓下!
吴珞慌不迭地退避,手中长鞭一甩,顿时将一头恶鬼拦腰缠住,用力一抽,恶鬼纹丝不动,自身反倒被拉得朝恶鬼蹿去!这白霞弟子面色大变,连忙抖动手臂,把长鞭从恶鬼腰间解下!冷不防那恶鬼伸爪就将鞭梢抓住,使力一扯!吴珞把持不住,飞身向恶鬼怀中撞去!
周围也传来凄惨呼号,原来是其余九只恶鬼四散开来,把一众白霞门人撵得鸡飞狗跳!有那时运不济的,被恶鬼追上,轻轻一爪就是膛开肚破的下场,十分凄惨!
吴珞一时间慌了神,翻手取出几粒雷珠,朝那恶鬼劈头盖脸的打去!恶鬼赶紧放开鞭梢,两腿用力,蹦出百来丈远!
雷珠失了目标,接连打在鬼脸旁边的石壁上,轰隆隆一阵巨响,待得光芒散去,石壁竟安然无恙!吴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见恶鬼又狞笑扑来,哪里还顾得上宝库,身上白色霞光一起,便遁入高空!那恶鬼不能飞遁,只在石壁前暴跳如雷,却丝毫办法也无!
这白霞门人方才松了口气,就见许听潮和夏静白、朱玲、君幕席架了遁光施施然赶来,不禁神色一滞!想要上前阻拦,又心生畏惧,只眼睁睁地看着几人靠近。
许听潮等人连看他一眼的功夫的欠奉,遁至近前,各自出手,分别缠住了一两头恶鬼!
朱玲祭出赤色玉刀,对准一头恶鬼头颅斩下!那恶鬼也不闪避,径直伸手来抓!朱玲手上法诀变幻,赤色刀芒一个恍惚,从它指爪间掠过,正正斩在它头上,出“铛”地一声精铁交鸣般的脆响!恶鬼头上火星乱蹦,朱玲收回宝物,只见刀刃落处只一条焦黑的痕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旁人的攻势,也几乎都不曾建功,许听潮射出的剑气,也只在几头恶鬼身上开了几道寸许深的小口!
见得恶鬼这般本事,吴珞早就惴惴,暗自为之前的行径捏了一把汗!尽管如此,这人依旧不愿许听潮等前来掺和,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这是大力鬼王!”夏静白面色微沉,对许听潮道,“许兄的佛门法术正好能克之!”
许听潮一点头,挥手间,半空凝出七只金光灿灿的大手,对准地上恶鬼拍下!
这些恶鬼也是知机,个个面露惧色,慌不迭地纵跃躲避,却依旧被逐一拍中!尽管如此,依旧仗了身躯坚固,只是被金光大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并无性命之忧!
石壁上那鬼脸见状,啾啾厉鸣直不止,眼耳口鼻中都有浓稠的漆黑阴气喷出,瞬时将方圆数里笼罩!七头大力鬼王得了阴气补益,力气大增,嘶嚎挣扎,将金光大手摇得晃动不休!
许听潮正要施展旁的手段,那李寺凭却忽然急急往这边遁来,尚在十余里外,就传音过来:“许道友且慢动手,这些鬼物,李某有大用!宝库开时,必有厚报!”
“我倒是忘了,有鬼仙门的道友在此,区区几头大力鬼王,根本不在话下!”
夏静白呵呵一笑,朱玲和君幕席恍然,许听潮却古怪地看了夏静白几眼。这人当真怪异,先前动手时还一脸冷漠,怎的如今忽然就有说有笑了?
心中如此想,许听潮手上动作却不慢,停了法术,只向七只金光大手注入真气。七只恶鬼顿时又被紧紧压在地上,挣扎不得。
李寺凭须臾便至,匆匆与几人见了礼,翻手取出一杆漆黑小幡,朝下一晃,浓稠的阴气片刻就被吸纳一空!这老儿看到地上的金光大手,面色不禁微变,再看被压住的七只恶鬼,又是心花怒放!
“烦请许道友再制住这些孽畜一阵,李某这便动手!”
许听潮闻言,略一点头,李寺凭便道谢不迭。夏静白等人也是满面好奇,睁大了双眼,要看这老儿如何炮制鬼物……
三七九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五)
李寺凭见许听潮点头,更是喜得满面红光,转身走向那石壁上愤怒扭曲的鬼脸!
夏静白等也自恍然,这七头大力鬼王,本就是那鬼脸唤出,想要收服,自然须得找准了根源。
李寺凭把手一招,半空那正自吸纳阴气的漆黑小幡落入掌心!这老儿运起真气一催,幡面上顿时卷起一个寸许大的漩涡,一股精纯的阴气自旋涡中涌出,被他施个法术一引,就朝那鬼脸飘去!
鬼脸利啸一声,两眼中蹦出几朵惨碧的火花!这些碧火碰着正从它七窍中溢出的阴气,腾地一声窜起丈许高!许听潮几人只觉一阵阴寒死寂袭体,冷不防一个寒战,各自运转真气,驱散不适,又在体表布下罡气护身!
李寺凭从幡中导出的阴气,飘到那碧火中,也是被当做薪炭灼烧一空!这老儿面色一沉,双唇一张,自口中喷出一枚三寸长短的惨碧飞梭,往那碧火中一绞,顿时将偌大一团阴火吸噬殆尽!
鬼脸大惊失色,张嘴就朝碧梭咬来!李寺凭嘿嘿冷笑,顺势屈指虚点,碧梭形体模糊,径直遁入那鬼脸口中!不旋踵,鬼脸就出凄厉的惨叫,听来格外渗人!
李寺凭神色冰冷,丝毫不为所动,手中小幡一摇,鬼脸七窍中溢出的阴气顿时大增,幡面上那漩涡中涌出的阴气,也愈精纯,飘飘荡荡向前,不顾那鬼脸挣扎,径直从它眉心灌入!
许听潮几人总算看出些门道,李寺凭手中那漆黑小幡,显然不是凡物,竟能从鬼脸七窍中抽取阴气!再经他运使真气祭炼,顿时生出某种异变,成了自家真气一般,反过来炼化那鬼脸!这般法门,和当初许听潮以和光同尘之术抽取那何归处抛出的混元珠中修为,嫁接到自家身上,再损耗了祭炼镇府灵碑,颇有相似之处。鬼道的法术,果真诡奇得很!
鬼脸遇上李寺凭这鬼仙门元神,处处被克制,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些把持不住,隐隐要被从石壁上吸摄下来!李寺凭见状,面上多出几丝笑容,持了小幡,缓缓向石壁靠近。片刻之后,已然站在鬼脸前方丈许处。
鬼脸两眼中忽然碧芒大作,脱出石壁,望李寺凭迎面撞来!
李寺凭面露嘲讽,心念一动,鬼脸惨嚎一声,浑身都隐隐放射出惨碧光芒来!这鬼物似乎忘了,它肚里还有还有一枚碧色小梭潜伏作怪!然而若不如此奋力一搏,定会被眼前的老头收了去,任意驱使!
鬼脸破釜沉舟一击未能凑效,反倒给了李寺凭可趁之机!只见这老儿催动碧梭制住鬼脸后,便将手中小幡朝前一挥,幡中顿时生出莫大吸噬之力,将鬼脸摄住!鬼脸兀自挣扎,李寺凭便将空闲的左手握成拳,在胸口一捶,“哇”的喷出一口心头热血,淋在鬼脸之上!
心血瞬间就渗透进鬼脸,鬼脸似凄厉似享受地嚎叫一声,再也生不出抵抗之心,任由吸力把自身扯进幡中!
李寺凭这才哈哈一笑,虽说面色苍白,整个人却精神奕奕,捏个法诀打在小幡上,那三寸小梭忽然自幡中飞出,径直射到石壁之上!没了鬼脸驻守,石壁好似豆腐一般,轻易就被那碧梭切得七零八落!大小不一的石块轰隆隆垮塌而下,露出个漆黑幽深的洞|茓来!
李寺凭忽然两眼一亮,伸手一招,一枚巴掌大的四方令牌自乱石堆中飞出,落入他掌心!这令牌,通体黝黑,正面空空荡荡,背面符文密布,阴森森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物!李寺凭却好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小心收起,向许听潮躬身一礼:“此番多亏了许道友相助,李某才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大恩不言谢,今后但有驱使,李某必竭尽所能,倾力以报!”
许听潮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对鬼仙门总是多了许多防备,只淡然道:“李道友言重了。可曾准备好,许某要撒手了!”
李寺凭早知许听潮的性子,也不介意,只笑着说:“道友松手便是!”
许听潮依言散了法术,还不等收回手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震得石壁簌簌抖动,山石滚滚落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船队所在,几人都不自禁地变了脸色!那吴珞更是面色惨白,浑身筛糠一般地抖动!
身上压迫的金光大手消散,七头大力鬼王却不敢造次,个个抱头伏在地上,两只碧眼骨碌碌转动,任由滚落的山石砸在背上,就是不挪动躲避!李寺凭脸上不大好看,手中小幡一挥,就将七头恶鬼收了,对许听潮道:“事情有变……”
这老儿方才开口,便又赶紧止住,原来许听潮早架起云头,往声音传来处遁走了!夏静白不甘落后,浑身白光大作,跟在许听潮身后,向远处飞遁!朱玲和君幕席对视一眼,也是飞身往停泊在码头旁的旗鱼舰遁去!
李寺凭自是不敢怠慢,架起一阵阴风,翻翻滚滚地往远处而去!
霎那间,原地只余吴珞一人!这修士已是面若死灰,神色间更颇多迷茫,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遁走,目光却忽然落在石壁中那黝黑的洞|茓上!
面色又是数变,吴珞最终一咬牙,遁光转折,倏忽没入那大洞中!
……
许听潮架了云头,不旋踵就遁出数万里,这才在半空站定,双目微眯,盯住远处天际!
片刻之后,天际腾起一股漆黑的阴雾,内有九头怪龙升腾隐现,正往这边赶来!来者并非黑水鬼舟,而是其上坐镇的一个虚境老怪!
许听潮不敢大意,两手接连往海上抓拿,瞬间有数十头晶蓝的百丈水龙腾跃而起,往远处那阴雾蜿蜒盘旋而去!
“闪开!”
阴雾中传来一声历喝,九头怪龙昂嘶吼,张牙舞爪地分散开来,迎向四下围拢的水龙,顿时一阵好杀!这老怪,不知为何,竟不施展挪移虚空之术躲避,而是御使怪龙停下争斗!
单个水龙,远远比不得怪龙厉害,但胜在数量众多,身形灵活,互相也懂得配合,虽然时时都有同伴被怪龙撕碎,却也牢牢将九头怪龙缠住!
许听潮双手不停,半空的水龙片刻就增至三百多头!
那藏身阴雾中的老怪勃然大怒,叱喝声逐渐变作嘶哑的啼鸣,一头身长近千丈的漆黑凤凰从阴雾中窜起,凌空展翅,张嘴喷出一团数千丈大的漆黑冥焰,轰然降下,顷刻就将漫空盘旋的水龙灼烧一空!那九头怪龙反倒如鱼得水,嘶嚎之声都增大了三分!
这老怪,竟是一头冥凤得道!
许听潮面色微变,身上腾起数尺高的紫青火焰,将近身的冥焰敌住,背后紫光一闪,紫鹄剑出匣,化作千余丈的剑芒,数寸粗的紫色雷霆环绕,对准半空那冥凤斩去!
冥凤不敢抵挡,双翅一振,斜刺里窜出,身形忽然一个踉跄,竟飞行不稳!
这冥凤,赫然是有伤在身!之前遇袭不挪移遁走,该也是因为这般!
有如此大的便宜,焉能不占?自打看到这老怪驱使龙族精魂对敌,许听潮就暗中拿定主意,要将之拿下,夺了法宝!
只是紫鹄剑委实有些扎眼,既然这冥凤外强中干,便用不着动用!
许听潮收了飞剑,驾云遁至近前,两手捏诀,海面上顿时有数不尽的玄黑水箭激射至半空,将冥凤前后左右尽皆罩住!
冥凤厉鸣连连,浑身黑焰罩体,成千上万的阴魂从翎羽中钻出,悲喜哭笑,癫狂愁苦,不管哪般情状,都飞身而下,扑向激射而来的水箭!那九头怪龙也是翻滚盘旋,扑入水箭丛中一阵肆虐,顿时消弭无算!
许听潮不曾料到这冥凤身上竟然藏了如此多的阴魂,他又不愿真个伤到这些鬼物,断了人家的轮回路,心念所至,漫天水箭纷纷避让,只往冥凤本体射去!
冥凤大惊失色,同时操控如此多的水箭,须得多惊人的神念?莫非眼前这拦路的小辈,竟是哪个老不死的伪装不成?细细打量,却又不像!拿不准许听潮的底细,这冥凤便悄然存了几分小心!
他却不知,许听潮根本就不曾动用半分神念,水箭自行闪避,都是凭了本身的一丝灵性,感受到许听潮心意,自然而然生出的变化!如此这般,正是真气通灵之后的妙处!
尽管水箭能自行避让,但未免多有掣肘,那冥凤不住释放身上的阴魂,水箭被迫得四处乱窜,半晌后才有极少数射到冥凤身旁,轻易就被冥凤周身燃起的黑焰灼烧一空!
许听潮眉头大皱,身上金光一闪,背后忽然就凝出一尊脚踩金莲的佛陀!
这佛陀遁入半空,变得正午大日一般光芒璀璨,梵唱声大作!金色佛光四下扫射,梵唱声声涤荡,漫天阴魂体生黑气,嘶嚎挣扎,不片刻就黑气散尽,变作一缕缕纯白,消散在天地间,却是重新入了轮回!
梵唱佛光中,冥凤惊怒交集!好不容易聚敛的阴魂被度无算不说,连他本身都觉得大为不适,当下嘶声厉鸣,张嘴喷出一枚径有九七尺的黑色大球,对准半空那佛陀撞去!
三八零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六)
这冥凤急了眼,竟然喷吐自家性命交修的内丹来攻!
半空那佛陀,看来十分灵动,恍如活人一般,其实不过一道真气所化,并非真正的佛家金身!许听潮目光一闪,心念动处,佛陀就化作一朵丈许大金色莲花,对准撞来的内丹飘去!
见得这般变化,冥凤心生畏惧,却不曾收了内丹,只鼓动双翅,招来海量阴气,把冥火烧得愈加旺盛!它那内丹沐浴在冥火中,也是气势微增,不旋踵就与金色莲花撞在一起!
预想中的惊天动静半点也无,相撞的瞬间,金色莲花陡然缩小,悄无声息地遁入冥凤内丹中!
冥凤心下一凛,赶紧张嘴瞬吮吸,要将自家内丹收回,哪知内丹竟似有些不停使唤,顿时就吓得一颗心嘭嘭跳!但凡妖族,一身修为九七成都在内丹之上,如若失却,无异于仙路凡尘!于这冥凤来说,前有强敌阻路,后有追兵衔尾,稍稍有个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下合身一扑,径直往妖丹扑去,尽管暗自忌惮许听潮先前祭出那飞剑,此刻却是顾不得了!
许听潮把佛陀化作一道妙品莲华咒,打入冥凤内丹之中,本就存了夺丹的想法,奈何那冥凤并未将元神寄附在内丹之上,虽然略有掣肘,却远远不能随意拿捏,用尽全力,也不过稍稍迟滞冥凤收丹的度!本已熄了念想,哪里料到那冥凤竟然不管不顾地猛扑下来!正想有所举动,一举将这悍不畏死的老凤重创,斜刺里却忽然轰隆隆飞来一座青山!冥凤大惊,顾不得扑击,双翅一振,身躯一扭,先行避到一旁!
能驱使这般法门的,还能有谁?许听潮扭头看去,果见夏静白笑盈盈地静立半空,手中折扇已然打开,在面前轻轻扇动,好不潇洒!夏静白见许听潮看着自己,不禁笑道:“许兄这是作甚,老凤自有小弟缠住,还是收它内丹来得紧要!”
说话间,手中折扇已然接连挥动了十余次,十余座数百丈高的青山破空激射,轰隆隆作响,气势惊人至极,迫得那冥凤厉鸣生生,却就是靠不近前来!
许听潮也早已回头,挥手打出一道五色清光,将冥凤内丹摄住,使劲拉扯!手上还不住播散,片片紫青火焰洒出,把这硕大内丹周围的冥火驱散!
单只一个小辈就如此难缠,何况两个?这冥凤恨极了忽然蹦出来的夏静白,若一直如此纠缠,八成就是收回内丹无望了!心下一狠,身上冥焰大盛,对准一座破空激射而来的青山撞去!九头怪龙在身旁盘旋,防住下方激射而来的密集水箭!
凤凰一族,都是以术法见长,身躯并不如何强横,全身上下,也只两爪长喙堪可使用。饶是如此,这冥凤也硬生生撞碎了青山,伸出尖喙,朝夏静白天灵啄下!
漫空黑色翎羽乱飞,间或还夹杂了些漆黑的血液!
夏静白早已防着这冥凤狗急跳墙,临危不乱,抽身飞退的同时,手中折扇兀自连连挥舞,一座座数百丈高的青山破山而出,挡在冥凤追来的路上!如此这般,冥凤自是不能再拼着身躯损伤去追他,但却已然Сhā进两人之间!夏静白想要再为许听潮护翼左右,已是不能!
那冥凤等的就是这机会,前一刻还在向前飞扑,忽然就掉转了个方向,一爪拍碎五色灵光,双翅振动,无尽冥焰降下,把紫青兜率火迫得节节后退!这老凤一口就衔住自家内丹,咕嘟一声吞入腹中!
一俟得手,这冥凤抽身就走,许听潮和夏静白待要追赶,却被九头怪龙拦住!两人也不强求,各使手段,片刻就将九头怪龙打回原形,却是一副漆黑的鞍鞯!
夏静白静立旁观,许听潮承情,挥手将这鞍鞯收了,才回头看向船队方向,而身后又传来冥凤的凄厉的鸣叫!
冥凤被许听潮两人缠住了这许多时候,方缨和流风老怪若还不能及时做出布置,实在也说不过去。
天际依旧空空如也,许听潮和夏静白的神念,却已然探到船队。两人不禁微微变色!尽管早知与两艘黑水鬼舟纠缠,船队折损必多,但哪里想得到会如此惨状?广翼船十不存一,只余下聊聊数艘!朱致兄妹的竹枝号,顾长风的长风号,都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白霞老怪的巨鲸舟!就连方缨的座船火域遗舟,也是多有损伤,船身上赤色火焰黯淡,好几处干脆就完全熄灭,露出皲裂的赤色玉料!
如此来看,方缨等人尽管击毁了两艘黑水鬼舟,似乎也还斩杀了其中一个虚境老怪,但自身也未必好过!许听潮和夏静白心下恻然,也不再耽搁,云头遁光一起,就朝黑凤岛方向赶去!
不旋踵,两人就来到战场处,只见一艘浑身密布鳞片的细长金舟横冲直撞,将冥凤迫得左右躲闪!舟旁更有一青一白两道光芒往来穿Сhā,不时从冥凤身上带起一蓬黑血!
许听潮把手一挥,半空中忽就燃起紫青火焰,瞬间蔓延开来,阻住冥凤去路!夏静白也是折扇连扇,数百丈高的青山破空激射,封住冥凤的上下左右!
冥凤本就不敌流风老怪的金鳞渡海舟,再被两人一夹攻,更是左支右绌,片刻间,身上就挨了好几记狠的,翎羽飞散,黑血长流!
这老凤,万分不舍地看了黑凤岛方向一眼,回头头来,双目中已是狠厉决绝!
许听潮心中大凛,赶紧祭出玄元癸水旗,把自身和夏静白护住!
金鳞渡海舟更是掉转穿船头,眨眼间跑得不见了踪影!休说许听潮和夏静白,就是冥凤也满眼错愕!这老凤,瞬息就反应过来,折身往远处飞遁,也不再执着要回到岛上!
许听潮和夏静白正自面面相觑,金鳞渡海舟又忽然回转,向冥凤追去!
“许师兄,古道友,流风前辈的座船先前挨了那戎娥儿自毁修行地一击,已是受创不轻,万万承受不住这冥凤自爆肉身了……”
方缨的声音从金舟中传出,倏忽便隐没不闻。许听潮一跺脚,云头霎时间便横绝长空,越过金舟,追上了冥凤!
两人站定,各自驱使法术宝物,对准冥凤一阵轰击!
冥凤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愿再纠缠,一张嘴,内丹破空而走,肉身却真气逆乱,轰隆隆爆散开来!
许听潮见机得早,已经提前往后疾退,也还是被这般狠绝手段的威能波及,玄元癸水旗上黑色莲花即生即灭,旗面更被虚空乱流冲得凹凸不定,险险不曾破开!尽管如此,许听潮却明显觉出玄元癸水旗正自出生生哀鸣!
这般强横的法术,来得快,去得也快,若非四面海水倒灌回爆裂中心处,虚空中躁动的天地灵气,当真就什么也不曾生!
许听潮收起受损的玄元癸水旗,云头疾驰,与金鳞渡海舟一道,并肩追赶冥凤逃窜的元神和内丹,再也不肯冒进!幸好刚才那冥凤只是自爆了肉身,若是似几年前域外虚空中那些个走投无路的虚境一般,引爆浑身修为,玄元癸水旗怕是就要费了!
这小子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如此卖力!此处又不是巨人界,也不是凤凰界,那噬元功如何泛滥,与自己又有何干?正所谓是非皆因强出头,如今不正好应验?
一面心中狠,一面暗自催动妙品莲华咒,打定主意,趁冥凤元气大伤的时候,一点点消磨它的修为。
双方并排追赶,方缨便主动说起别后的情形来。
原来许听潮等方才架了三艘旗鱼舰离开不久,就被两艘黑水鬼舟察觉了意图!这两艘海盗舰不肯再与船队纠缠,就要回转劫杀,何复的座船也不再隐藏,斜刺里杀出,将其拦住!方缨和流风老怪也各自架了火域遗舟和金鳞渡海舟围攻!
这等时刻,普通广翼船作用极低,围拢过来,反倒妨碍了三艘大舰挥,被远远赶开,分散围住战场,只白霞老怪的巨鲸舟在一旁辅助。
何复那坐船,是一艘灵陨舟,尽管比不得火域遗舟,也和流风老怪的金鳞渡海舟在伯仲之间,单独就能抗衡一艘黑水鬼舟!
如此,两艘黑水鬼舟自是不敌,先后被击毁,船上元神、炼气境的海匪即便当时不死,也被早已等在外围的广翼船绞杀殆尽!唯有两个虚境老怪十分棘手!
这两个老怪,一男一女,正是黑凤真人和戎娥儿。黑凤真人眼见情势不妙,忽然出手暗算戎娥儿,将之大成重伤,自身拼着挨了几记狠的,勉强逃出!
戎娥儿大恨,奈何重伤在身,根本逃不出四艘大舰的围杀,一狠心,舍了数万载苦修,自爆开来!
白霞老怪的巨鲸舟体型甚大,却是个西贝货,就只比一艘同样体型的广翼船强出几分,如何挡得住这般毁天灭地的威势?先就崩解开来,船上元神炼气境的修士瞬间就尽数陨落,白霞老怪撑了片刻,因根脚不慎,也是落个身躯破碎,元神溃散的下场!
何复的灵陨舟固然玄妙,奈何不似金鳞渡海舟一般皮糙肉厚,堪堪撑过劫难,就毁坏沉底!
四周围定的广翼船,尽管相隔极远,也是几乎尽数损毁,只余几艘追杀海匪去得更远的……
三八一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七)
方缨如此述说,许听潮只是默然。他见过域外虚空中那些个虚境老怪惨烈自毁,那般威能,足以波及方圆数万里!就算天道界中虚空稳定,且有海水阻拦,也不应该是这轻松的结果。
四艘大舰围攻两艘黑水鬼舟,需要多大的战场?方圆数十里足矣!广翼船四下分散围定,也大概是在数十里之外,哪怕是因追踪遁逃的海匪去得远的,往多了算,也就数百上千里!既如此,如何能挡住虚境老怪自毁修为的一击?即便是方缨的火域遗舟也不行!
照这般推测,白霞老怪身死,也是颇多异常。这老怪在同阶中,只是垫底的人物,但好歹也算个虚境,巨鲸舟损毁的瞬间,足以使出挪移虚空之术,远远避开!
许听潮倒不是为这老怪殒身感到不平。实际上,白霞与他结下了仇怨,这老儿又并非心胸宽广之辈,就这般死了,无论自己,还是朱致兄妹,顾长风等人,反倒都能免去不少麻烦。之所以如此寻思,只因他怀疑这老怪其实是被方缨和流风老怪给暗害了!方缨有意拉拢自己,送出如此一件合适的“礼物”,倒也并非不可能。
这人情,许听潮已然暗自记下,只是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方缨此时能为了结好自己,能够算计白霞老怪,焉知他日,自己不会成为另一个白霞?许听潮本就出身大派,且自身经历,多与这等庞然大物有关,尽管性情淡漠,不喜深入掺和,还是颇多了解。
如此种种,大多也只是猜测,但既然人家已经示好,却不能有所表示,于是许听潮淡然问道:“敢问方道友,那戎娥儿当真殒身了?”
方缨闻言,已知其意,大笑道:“小弟与流风前辈都怀疑这老妖婆暗自逃得了性命,奈何当时太过惨烈,虽说细细搜寻,却未曾找到。不过鬼仙门何道友已经早早传讯他师尊赤焰真君,算算时间,赤焰前辈也该到了,当能有所处置。说不得,就连前面这黑风老怪,还需仰仗他老人家出手拦截一二!”
这明阳谷高足,最后一句话明显颇为无奈,只是吃过一次大亏,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前去犯险。流风老怪也是一般,再将那冥凤迫得自爆内丹,他这金鳞渡海舟,也得交待了。若非之前受了些损伤,他大可离舟挪移虚空,先行将冥凤元神内丹拿下!
许听潮却暗道不妙,听方缨的口气,鬼仙门前来那赤焰真君,八成也是个虚境老怪!内莽苍那事过去不久,如何好与之照面?奈何事已至此,只能小心应对了。
心中这般寻思,许听潮手上却片刻不停,一直在暗暗催动妙品莲华咒,试图侵入那冥凤的元神中!但冥凤毕竟是虚境,元神强横稳固,竟将这道佛咒抵住,逐渐往外排斥。
正僵持间,冥凤内丹前方,忽然就走出个骨骼奇大,白袍灰发的老者!
冥凤大惊,内丹一折,就往旁边遁走!那老者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伸出,眨眼长作数十丈,掌中阴气滚滚,一巴掌当头拍下!冥凤内丹兀自夺命飞驰,竟逃不出老者手掌笼罩范围,片刻之后,就被正正拍中,霎时间光泽黯淡,跌落半空!
“是赤焰前辈来了!”
方缨惊喜地大呼出声,许听潮却心下微凛,这老怪一手法术,半点不弱,且修为深厚,在见过的虚境老怪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赤焰大手一握,就将那内丹抓在手中,面上笑容更甚!只见他两眼一凝,掌中阴气大作,腾地一声化作阴热的赤色火焰!紧握的手心中,顿时传出凄厉的惨呼!
“咄!”
这老怪一声叱喝,掌心惨呼不再,一头数丈大小的黑色凤凰自赤色火焰展翅飞出,在半空盘旋,眼中一片混沌迷茫,显然灵智尽失,成了牵线木偶一般的东西!
如此手段,看得许听潮和夏静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毁去同阶元神不难,但要如此快就抹去神智,炼成傀儡,非得大神通不可!这老怪,显然并非等闲虚境!
赤焰老怪兀自不肯罢休,将硕大的内丹拿到面前,手掌恢复正常大小,一掌拍在内丹之上!一朵金灿灿的莲花从内丹中飞出,正自长大,就被他随手弹出一道玄阴剑气,击得溃散开来!
这老儿身为长辈,但不问许听潮,就把佛咒迫出冥凤内丹,再出手击散,已是蛮横至极!
许听潮当场就面色微变,两只眼睛微微一眯!
“小子明阳谷方缨,见过赤焰前辈!”
方缨忽然出了金鳞渡海舟,遁至赤焰面前百丈处,满面恭敬地施礼。
赤焰瞪眼一看,见到方缨,面上露出老大一个笑容,状甚豪迈:“方家娃儿,令祖令尊可好?”
方缨也是满面堆笑:“祖父和父亲都好,这次小子前往冥海,家父还曾念叨前辈,说是几年前域外虚空一役,好些老友都不在了。”
赤焰闻言,面上笑容收敛,变作感慨,片刻之后,就把脸一板,喝道:“你这娃儿,偏生这般说话,恁地惹人心烦!”
方缨也不告罪,只嘻嘻而笑:“小子新近结实了两个好友,正要引见给前辈!”
言罢,两眼向许听潮云头一瞟:“这两位是许听潮许师兄和古陶然古道友,皆天下才俊,尤其是许师兄,修为精深,小子自愧不如!”
赤焰也向这边看来,目光在许听潮两人身上各自一顿,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对方缨道:“听你许师兄许师兄的叫得如此亲近,这姓许的娃娃,自然也是修炼了你明阳谷的五行灵火真经!”说到此处,这老怪却大有深意地看了夏静白一眼,又道:“这位姓古的后生,也是大有来历之人!你倒是会结交好友,这般俊秀人物,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怎的就遇不上?”
见这老怪看来,许听潮和夏静白自是施礼,不过赤焰老怪说到“大有来历”的时候,夏静白眼中似有一丝警觉闪过,若非许听潮就站在他身边,怕是也察觉不到。此刻,许听潮心中却多了几分笃定,他也不掩饰,古怪地看了夏静白一眼,赢得夏静白露齿一笑。
那方缨自然不曾留意到两人的举动,他甚能哄人开心,径直对赤焰道:“前辈言重了,小子的好友,自然也是何师兄的好友!”
赤焰嘿嘿一笑,也不与他纠缠,目光一转,落在不知何时站立半空的流风身上。两个老怪似乎无甚交情,流风略略拱手,赤焰也只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等方缨开口和缓,赤焰就嚷道:“休要在此啰噪,快快带路,去看看这黑凤盗数百年来究竟搜刮了多少财货!你这娃儿也是,竟跑到西海来生事,一番折腾,就让我鬼仙门弟子少了块上好的磨刀石!”
方缨连连赔罪,伸手延请,架了遁光,陪着赤焰向黑凤岛去了。
许听潮、夏静白,还有那流风老怪,自是各使手段跟上。
须臾,一行人便来到之前那山壁石洞,李寺凭,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几人早已等候多时。几人见了赤焰和流风两个前辈,赶紧施礼不迭。
赤焰大手一挥,片刻不肯耽搁,径直迈步走进那石洞中,竟是不愿等自家徒儿领船队到来!
这老怪都进去了,流风自然不甘落后,紧随而入,方缨连忙招呼众人入洞。
打死打活这半天,固然是因为黑凤盗犯了忌讳,修炼那歹毒的噬元功,但未尝没有觊觎这座宝库的原因!如今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哪个愿意落于人后?
众人一路前行,竟都平安无事,只随处可见争斗的痕迹,显是已经有人先行一步,破去了禁制。究竟为何这般,赤焰老怪丝毫不关心,方缨许听潮等却心知肚明,却并无一人点破。
如此深入数里,在一处完好的禁制中,众人发现一具干枯的遗骸,看身上的衣着装束,不正是那吴珞?
白霞老怪殒身的霎那,吴珞便已知晓,自知失了倚仗,才会那般惊惧茫然。若当时他就聚拢门人,架了旗鱼舰离去,或许还能自在逍遥,最终却是贪心作祟,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没有哪个愿意为他感伤,赤焰面色不改,径直祭出一柄灰白的长尺,轻易将禁制破去,跨过地上遗骸,迈步深入。
许听潮抬眼一看,只觉这灰尺好似一个无底洞,洞中生出莫大吸噬之力,要将自家心神吸入!体内两道真气流转,瞬息便脱身出来,暗道一声厉害!继而袖袍一抖,五色清光闪过,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四人如梦方醒,个个体生冷汗!
待得回过神来,四人才问起船队的情形,许听潮照实说了,朱致兄妹虽然也是心痛,却不及顾长风君幕席两人面若死灰!顾长风在长风号上留下近半人手,船上财货也不曾转移,还特地委托冉扉照料,如今却落得个船毁人亡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悔不当初!
“顾道友,也是那老妖婆狠厉,幸奈冉道友吉人天相,虽说身被重创,却无性命之忧,此刻正在方某船上静养。”
臂助未失,顾长风君幕席两人这才稍稍好转,强忍悲痛,朝方缨道谢。
旁人劝慰,方缨逊谢不提。
有两个虚境老怪开路,这洞|茓中的禁制纵然数量众多,布置机巧玄妙,也是阻挡不住众人脚步,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就已经站在黑凤盗的宝库之中……
三八二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八)
黑凤盗数百年的积累,自是不凡,众人举目四顾,只见玉简,法器,法宝,符箓,玉瓶,玉盒,五金灵矿,灵木,妖兽筋骨皮……诸般物事,数不胜数,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有禁制滋养守护!
赤焰和流风见状,却颇为失望。这库房中财货虽多,却大都是些普通货色,于元神修士,倒算得价值不菲,他们已然晋阶虚境,自然看不上眼。赤焰老怪把手一挥:“你等先挑!”流风老怪也负手站立,显是也觉得无所谓。
方缨见状,笑道:“多谢两位前辈。”继而转身面对许听潮等人:“许师兄,诸位道友,你们先挑吧!”这明阳谷高足,似乎也是不大将这些财货看到眼里。
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大喜,逊谢过后,就急急走向那放置玉简的几排黑沉架子。李寺凭不慌不忙,走到诸般法宝之前,慢慢挑拣起来。许听潮身上宝物众多,虚境老怪也不见得有几人比得上,自然也对黑凤盗这处宝库十分失望,本来只想随便取一些了事,却忽然收到夏静白传音,便迈步与他走到一处阴气缭绕的木架前。
方才隔得远还不觉得,站在木架前,许听潮只觉阴气之中,似乎有万千冤魂在挣扎哀号,不禁悚然动容!不同于那些个被祭炼过的生魂,灵智蒙昧,只剩下满腔怨恨歹毒,这木架内的魂魄,嘶嚎声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就如同那陷入绝境,自知生还无望的凡人一般!
夏静白两手缓缓伸向木架,尽管已经极力克制,却依旧在微微颤抖。许听潮不明所以,想要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当此时,身后忽然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
许听潮豁然回头,只见那赤焰正自呵呵而笑!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许听潮心中掠过一丝杀意!这老怪,三番两次的作为,都是不怀善意!许听潮不欲过多招惹鬼仙门,但若旁人期到头上来,也不会畏缩退避!
正自暗暗盘算,夏静白却已然破开木架上的禁制。阴气四散,木架上下七排,摆满密密麻麻的灰白匣子,足有近百!冤魂哭号,便是从这些匣子中传出!
许听潮使出灵目神通,轻易就看清了内中的情形!原来每个匣子,个个都装了数十枚拇指大的珠子,每粒珠子之上,都有张或呆滞,或麻木,或癫狂,或愤恨的面容!这些珠子,竟是凡人魂魄所化!
想那冥凤老怪,竟将人族的生魂炼在自家翎羽中,驱使应敌,此处放置这许多藏魂匣,大概就是众盗匪收集来供给他使用的。只是这般囚禁人魂,说不得还要比那径直收摄来祭炼还要残忍几分!试想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忍受这般暗无天日的无尽囚困?
许听潮正自恻然,以为夏静白是生了恻隐之心,存心解救这些生魂,无意中再看了一眼,顿时发现其中端倪!这些魂珠中囚禁的魂魄,确实出自凡人,但强健之处,远胜他以往所见!而这藏魂匣,魂珠,连带木架之外的禁制,都无滋养魂魄的妙用,这些生魂如此模样,究竟是何缘故?
夏静白却是满面悲戚,袖袍一挥,白光闪过,木架上的藏魂匣已被尽数收起,他脚步不停,走向下一个一般模样的架子!
许听潮微微叹息,也是四下奔走,但凡见到这等样子的木架,都破开禁制,将其上放置的藏魂匣收走。
片刻之后,两人将三十来个木架席卷一空,便都停手不动。这点数量,于库存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两个虚境老怪似乎毫不关心,只那李寺凭皱眉看了看,面上颇有不满。此人出身鬼仙门,精擅驱役鬼魂的法术,八成是对这些生魂生出的想法!
许听潮只作不见,夏静白却心情郁郁,也没心思搭理。
“许师兄,你和古道友收取的,乃是以望海族凡人生魂炼制的魂珠,赤焰老龟早就觊觎望海族秘法,快快与古道友离去,小弟设法拖延一二!朱道友等人,小弟自会照拂!”
方缨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之前几处怀疑困惑豁然开朗,这夏静白,定然就是望海族的修士!许听潮很是承情,难得也传音道了声谢。
“流风前辈,小子尚有要事,不好再多作耽搁,这便告辞了!方老弟,两位朱道友,诸位,后会有期!”
许听潮忽然拱手施礼,脚下云头一起,把面露诧异的夏静白一裹,霎时间消失在宝库之中!朱致等人个个错愕,流风满面玩味,方缨抿嘴微笑,李寺凭作色,赤焰却龇牙嘿嘿而笑!
……
“许兄,方才多谢了!”
两人已经遁出数十万里,夏静白忽然开口,目光柔和,似是会说话一般。
许听潮受不得这般注视,只觉浑身上下一阵难受,口中却淡然道:“这等事情,如何能不相帮?”
言罢,袖袍一抖,之前收取的一千五百多藏魂匣凭空浮现,飘在夏静白面前。
夏静白见了,又是满面悲戚,此刻他也不掩饰自身情绪,听着匣中冤魂的嘶嚎,眼睛不禁红了。
许听潮只觉一股浓重的悲意袭来,与当年在凤凰界南海,遇见那桃花圣母时何其相似?这小子本就心境不稳,哪里还敢大意,慌不迭地催动体内两道真气,把心中悲切消解!及至灵台清明,才暗道自己大惊小怪,似桃花圣母那般本事,旁人哪里能轻易就学了去?无论怎样看,这夏静白也不曾有过桃花圣母那么悲惨的经历。
本来许听潮还打算问夏静白有关冥海的事情,但见人家如此悲伤,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只静静站在云头等待。
这夏静白,变脸也是极快,片刻之后,就挥袖将千五藏魂匣收了,面上一片淡然,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悲戚。许听潮看了他几眼,露出奇怪的神色。夏静白却露齿一笑:“许兄,你这云头,似乎比之当年大有不如,不如让小弟带你一程?”
“不忙!”许听潮漫不经心地回道,继而又问,“去何处?”
“小弟早就说过,要送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夏静白不正面作答,只故作神秘。
许听潮心中一动,这人并非等闲元神,他口中的“大机缘”,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这般热情的邀约自己,定然有相求之处!如此,一俟事毕,自己再说事情,他定能尽心相助。不过这小子不愿做那挟恩图报的事情,就点了点头,道:“许某此来,也有事相求,还请夏道友鼎力相助!”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兄乃是大忙人,若非有事,怎会巴巴跑到这西海来?”夏静白嬉笑说道,继而故意把脸一板,“许兄都称呼那方缨为‘方老弟’,怎的与小弟就这般生分?也叫声‘夏老弟’来听听?”
许听潮嘴角抽动几下,就当不曾听见。
夏静白哈哈一笑,围着许听潮转了几圈:“你这副皮囊倒是不错,往身上一套,就连赤焰和流风两个虚境老怪,都不曾看出你的根脚!”
许听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伤心了?”
夏静白面色一滞,轻叹了口气:“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们这是要回家了,应该高兴!”口中如此说,他脸上哪有半分喜色?
许听潮暗暗后悔,歉然道:“抱歉!”
夏静白笑笑,瞥了许听潮一眼:“何必如此?他们当真是回家了!”
不等说完,手中已然出现一枚浑圆的灰白珠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门,珠子忽然破裂开来,钻出个满面惊恐、略显呆滞的圆脸少女。这少女身躯飘飘荡荡,好似烟雾一般,夏静白也没有施展防护手段,她竟不惧怕海风阳光,反倒渐渐露出享受欣喜的表情来!一缕缕灰气从她身上剥离飘走,眨眼间,她的身躯已然变作云朵一般洁白!
许听潮两眼眨也不眨地观看,眼中尽是惊异,不自禁地问道:“你使了什么手段,竟有这般奇效?”他却是想起了黄皮小葫芦中那青帝的本命元蛊巨树,枝干中兀自有百余怨魂徘徊不去。这些怨魂,尽是青帝所收的弟子,个个生前都有元神修为,此刻更是保得元神不散,许听潮日夜以佛门真气祭炼度化,打算送去转世,再收到太清别院教导,奈何他不通度化之法,二十余年来,尽管日益熟练,也不过成就了七八人!虽说此刻身处天道界,有三道元神正在小葫芦肚中天地潜心修养,不曾轮回转世,但他总是要设法回去巨人界的,这事情自然不会耽搁。此刻见得夏静白如此轻易就将这道生魂中的怨戾之气除去,如何能不问?尽管这生魂不过一介凡人,却也大有可借鉴之处!
夏静白闻言一怔,不明白许听潮为何对这手段上心,踟躇一阵,才道:“此为小弟族中秘法,许兄若是想学,小弟便双手奉上!”
“这……可有不妥?”
“能有何不妥?传于许兄,总比那些个同族送去谄媚居心叵测之人好!”夏静白神色落寞,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枚白玉简,递到许听潮面前,“许兄请收下吧!”
许听潮却不立时动手,沉吟道:“既是夏老弟族中秘术,愚兄倒不好轻取,便用一门法术来换!你且看好了!”
说话间,许听潮面作愁苦状,方圆数百丈内,蓦地就飘下朵朵五色清花,天地间有淡淡的悲意生出。
这小子,自然是在模仿那模仿那桃花圣母的法术,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不满意,夏静白却看得双目放光,急问道:“此术有何名目?”
“葬花吟。”
夏静白顿时呆住,久久不言不动,只是身上悲意愈发浓重,方圆数里,也渐渐飘起白色花朵。
许听潮知他已然悟得个中三味,也就赶紧散去自家的西贝货法术,同时收敛气息,以免扰他悟道。
如此数个时辰后,方圆数十里,白色花朵已是零落如雨。许听潮正自运转真气抵御,忽然双眉微蹙,回头看了看来路,面露冷笑,脚下云头缓缓加速……
三八三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九)
后方追来那人,除了赤焰老怪,还能有谁?
既然知晓这老怪不怀好意,许听潮怎能不用心留意?赤焰的气息,已被他悄然记住。
赤焰来得不慢,许听潮又不曾料到夏静白竟有这般绝佳的炼魂之术,更不曾料到自己才稍稍演示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葬花吟”,夏静白就心生感悟!
这般机缘,可遇不可求,许听潮自然不会轻易打扰,于是渐渐加快遁速,和赤焰老怪保持距离。
如此数个时辰,云头周围凭空生出的零落百花悄然消散,夏静白也睁开双眼。
许听潮投去询问的眼神。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罢罢罢,想要真个练成这法术,必得经历非人惨事方可!”
夏静白叹息连连,却也不愿自身有类似的经历。他倒是有些想法,世上惨事多矣,用心寻访,当能有所体悟,只是般做,是否太过残忍了些?一时间思绪纷乱,既舍不得如此玄妙的神通,又不愿揭人伤疤,索性不做多想,对许听潮道:“许兄,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此时!”
……
次日,许听潮停了云头,与夏静白并肩静立半空。
不旋踵,一道阴冷的数千丈赤色遁光自天际而来,在前方里许现了身形,正是那鬼仙门虚境老怪赤焰!
这老怪大笑三声,玩味道:“你二人将老夫诱至此处,必是有所倚仗!这般小辈倒是难得见到,勇气固然可嘉,只可惜……”
“前辈为何不立时就动手?”
不待他说完,许听潮就面露讥笑!
赤焰面色陡然一沉,眯眼道:“既如此,休怪老夫辣手无情!”言罢,凭空掣出那灰色长尺,兜头打来!海面之上顿时阴风大作,有恶鬼修罗自阴风中生出,头头都是桀桀怪笑,向两人扑来!
夏静白身躯一晃,化作白光冲入半空!许听潮屈指连弹,八道符文明灭的十余丈剑气接连射出,四下将赤焰围住,布成剑阵!却是准备下死手,将赤焰留在此处!
这符剑术,夏静白也只是初遇许听潮时见过一次,其威能之可怖,让他忌惮了很长时间,直到两人化敌为友!如今许听潮今非昔比,再使将出来,饶是夏静白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十多年前见着,这符文明灭的剑气,还是只将周围的虚空激得微微动荡,此刻再看,剑气周围竟然有千余各色明亮的彩线扭曲舞动,好似剑气上生出了毛发一般!正是虚空承受不住符剑术威能,自行破裂开来!
赤焰也是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攻敌,手中长尺撤回,身躯滴溜溜一转,化作一道赤色火焰,望半空激射!火焰中还有数之不尽的灰色尺影生出,四面击出,想要将迫近的符文剑气阻住!
许听潮神色淡漠,暗中一催,八道剑气齐齐绞杀,前赴后继的尺影,好似纸糊一般,轻易就被斩得溃散开来!他身上也腾地燃起金灿灿的火焰,四下扑来的鬼物修罗,不等靠近,就被火焰中自行飞出的火弹烧成道道黑烟!
夏静白已然就收敛心绪,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赤焰老怪的遁光就蓦然一顿!
剑阵趁势绞杀,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呼,火焰散去,露出赤焰老怪四分五裂的身躯!
许听潮却看也不看,目光落在数里外的某处虚空,八道剑气如影随形,瞬息遁至,将方圆数十丈围住!
几乎是同时,赤焰就从虚空中踉跄而出!再看那跌落的残尸,已然化作几道黑烟,倏忽消散不见!原来剑气临身的霎那,赤焰猛然醒转,使出某种类似化劫大(蟹)法的法门,用一头恶鬼代替自身受了刀兵之厄,自己却趁机遁入虚空!只是夏静白早有准备,忽然出手,将他从虚空击出!
许听潮不曾留意,却也知夏静白使的,乃是神识一类的法术!以这等法门对付虚境老怪,尤其还是赤焰这等虚境中顶儿尖的人物,许听潮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百忙中抬头一看,却见他气定神闲,并无半分不妥,不禁暗暗佩服!望海族的秘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按理说,元神修士的元神,及不上虚境老怪凝实稳固,而神识一类法术,比的就是元神强弱,夏静白这般硬来还毫无伤损,许听潮自叹不如!
且不说许听潮,就是赤焰老怪本人,也是恶狠狠看了夏静白一眼,双目几欲喷火,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姓许的小辈本就棘手至极,这姓夏的也非等闲,在一旁捣乱,自家如何能胜?这老怪心中隐隐还有畏惧的想法,早已绝了取胜的心思,生怕一个倏忽,应对不当,就会陨落于此!其实早在跟来的时候,他就生出了几丝警兆,知晓这两个小辈不好对付,否则以他的性子,追到近前,自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前被许听潮说破了心思,才会恼羞成怒,愤而出手!
这老怪却是不知夏静白法术的真正妙处,否则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就算自身脾性再是急躁,明知有凶险,又怎会轻易就被区区一小辈激怒?早在现身之初,夏静白就已暗中出手,多少影响了他的心境,起了些推波助澜的效用!
如此种种,赤焰老怪却是来不及多想。如今又身陷剑阵,性命危在旦夕,寻思如何脱出劫数,才是正经!
这老怪左手运尺如风,播散出道道尺影,身上也源源不绝地飞出阴魂厉魄,诸般宝物,迟滞剑阵收缩,右手却暗自掐诀,口中也低不可闻地念念有词,正自施展某种大威能的神通!
许听潮却是不打算再给他挣扎的机会,眼见剑阵久攻不下,便飞遁至近前,肩头一抖,一座玄妙阵势瞬息布成,罩住方圆十余里范围!不等赤焰老怪反应,便有密密麻麻的五色雷霆轰隆隆降下!
这些雷霆,只有拇指粗细,威能却大得惊人!以身力敌剑阵的赤焰老怪,仅仅挡了一记,就浑身气息紊乱,手中灰尺大损,正自准备的神通,也被打断!若非这些雷霆不长眼,许听潮的剑气劈也被散了两道,怕是就要身死当场!
“仙家雷法!”
赤焰失声惊呼,眼见又有一道雷霆当头劈下,赶紧飞身避开!不往阵外逃窜,反倒向许听潮扑来,面上皆是狠厉!
上空的夏静白,尽管瞠目结舌,却不曾停了法术,一直在暗自引动赤焰的心境,否则赤焰就不会这般凶狠,而是飞身遁出阵外,亡命而逃了!但如今看来,却是有些过了,万一这老怪想不开,来个同归于尽,岂非弄巧成拙?心中有此担忧,慌忙散了法术!
赤焰也是陡然心神一清,心中狠厉顿时消去大半,虽然扑击不止,却没有了那一往无前的架势,但拿下正主儿,破去阵法的打算丝毫不变!
从始至终,许听潮都是神色淡然,驱动剑气阻挠赤焰前进,待得这老怪靠近身前百丈,才猛将阵法收缩,阵内五色雷霆顿时密集了十倍不止!
赤焰惊骇欲死,正想有所举动,就被两道雷霆劈中,霎时间爆成一团黑雾!
夏静白看准时机,忽然出手,赤焰又从虚空跌出!眼看就要雷霆加身,这老怪慌不迭把手中灰尺往半空一抛!噼啪声中,灰尺碎裂,赤焰面色煞白,喷出一大口精血来!
这老怪也是算计精明,就势伸指一点,精血沸腾,爆成一团血雾,将他身躯罩住,成了一个九尺高的血茧!眨眼间,血茧变作数百,四散而逃!许听潮凝神看去,只觉个个都是一样,不禁微凛,心念动处,阵法大开,瞬息扩散至数百里方圆!许听潮手上法诀捏了一半,指间也是五色雷霆缭绕,却骇然抬头!
数十里外的半空中,一个陌生的蓬头老道正自怒目而视,周身气息皆无。若非阵势扩散,生出异常扰动,怕是直到大战结束,才会发现有外人围观!
许听潮背脊生寒,若是有身躯,只怕早已冷汗淋漓了!
“你这败家子,当真暴殄天物!”
老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模样,翻手取出一面小旗,略一挥动,阵中雷霆顿时大作,噼里啪啦一阵轰鸣,数百血茧逐一湮灭,前后不过一瞬!
这一回,轮到许听潮瞠目结舌!
他使出这阵法,自然就是钧天仙府自带那钧天仙雷大阵!血妖日夜祭炼祭炼不辍,也才能掌控些许,许听潮与他本为一人,拿来就能用,如今使出,虽然笨拙,却见奇效!哪里知晓被这陌生老道执旗一挥,就生出如此变化!
这老道,究竟是何等人物?
“晚辈夏静白,见过摩陀前辈!”
不用发问,夏静白已然恭恭敬敬的施礼拜见!许听潮也是赶紧收了阵法,上前见礼,无意间一瞥,只见夏静白面色很是奇怪,似是欣喜,又有几分忐忑,还有几分惧怕担忧。
这摩陀老道,对礼仪周到的夏静白看也不看,却盯住只干巴巴施了一礼的许听潮,两眼灼灼:“后生,你方才施展那阵法有何玄妙,快快与老道说来!”
三八四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零)
“后生,你方才施展那阵法有何玄妙,快快与老道说来!”
摩陀老道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许听潮闻言,却是眉头一凝,虽然不曾说话,但眉宇间的拒绝之意,再是明显不过!这钧天仙雷大阵,关乎体内钧天仙府的秘密,他怎会轻易给一个陌生的老怪查探?
这老道的修为,许听潮也看得出来,比方才那身死道消的赤焰还要浑厚几分的样子,虽然也是虚境,却总给他丝丝危险和高深莫测的感觉!即便如此,许听潮也不大惧怕!真正的杀手锏,还从来不曾动用!但刚刚做了鬼仙门一个虚境老怪,此地却是不能久留!
摩陀老道见得许听潮的表情,身上气势瞬间数变!先是一凝,继而化成浓烈的杀气,然后无奈一散,焦急在原地凌空踱步两个来回,猛然瞠目大喝:“好后生,莫跑!”
原来许听潮云头一起,将心惊胆战的夏静白裹住,往远处激射遁走!
云头遁速极快,瞬间就从视线中消失,这老怪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把手中那好似抹布一般的小旗狠狠挥动,虚空中传来轰隆隆巨响,蓦地裂开个两人高的裂缝,内中天光云影徘徊,还有海浪声声传来!
这般举动,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眨眼的功夫!摩陀老道毫不迟疑,窜入裂缝之中,瞬间就来到另一处海面,视线中一团五色清云刚好从天际消失!老道再次挥动手中小旗……
“夏老弟,这老怪物究竟是何来头?”
云头之上,许听潮皱眉询问。
夏静白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名地看了许听潮一眼:“这摩陀道人是个阵痴,已活了七八万年,阵法造诣旷古绝今!曾不惜数次舍弃大道,转世轮回,拜入当世极大宗门中精研阵法!其余二三流的小门小派,更是不知不觉间就被他混入,将宗内阵法典籍,护派大阵,各处禁制,一一窥视了个遍!而世间出名的凶绝之地,但凡有阵法禁制的,他也尽数探过,甚至连那混元旧地,他都曾几进几出!”
许听潮早已猜到,这老怪喜好阵法,却不想竟然痴迷到这等程度!如此人物,见了钧天仙雷大阵,怎会不心痒难搔?
“摩陀道人道人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行事亦正亦邪,得罪过不少人,奈何他一身修为高绝,又炼成一面‘总阵旗’,世间任何大阵,都能挥挥旗就布下!据说等闲合道老怪,同时来两三人都拿他毫无办法!这道人潜入几大宗门修习阵法的事情败露后,曾被数位合道老怪追杀,但也不知除了何事,最后竟不了了之,还成了几派的供奉,地位之高,不在几派合道长老之下!”
夏静白说完,面上担忧更甚,被这老怪盯上,许听潮又不愿施展方才那阵法,时日一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许听潮也是苦恼至极,这等惊世骇俗老怪物,就算钧天仙府在手,还有那和光同尘之术傍身,也讨不得半点便宜!
摩陀老道挪移虚空之术远胜同阶,每次挪移,都能拉近一点点距离,就夏静白说话这会儿,挪移之后出现的位置,离云头已经不过数里之遥!
被追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许听潮却还是不肯放弃,兀自架了云头狂奔不休!
夏静白叹了口气,暗中已有了决定,朗声道:“既然许兄不愿与这老怪照面,小弟愿助一臂之力!”袖袍一抖,一头暗金色的小象自自袖中跌落,顷刻长至两百来丈高下,巨柱一般的四脚重重踏在海面之上!正是当年在莽苍山中捉住的那头金水二行的金刚龙象!
这般笨重的庞然大物踩在海面上,竟然轻飘飘的好似鹅毛,半点水花都不曾溅起!金刚龙象仰天嘶昂一声,使出天赋手段,海面上顿时现出一条波涛汹涌的数十里大河!这巨象在大河中悠闲迈步,毫不费力就跟上了许听潮的云头!
“许兄,就让若水带我二人一程!”
夏静白略微得意地一笑,飞身跳下云头,没入那滚滚长河中,使个避水诀,站在巨象大头之侧!
许听潮也是收了摩云翅,紧随而至,站到夏静白身旁,周围潜流激荡,却不能近他身旁三丈!金刚龙象似乎还记得他这“老友”,把脑袋转过来,两只硕大的眼珠中怒火暗涌!
“若水,不可无礼!快些赶路!”
巨象不甘地哼哼一声,回过头去,迈开大步奔跑起来!长鼻中却射出一道劲流,对准许听潮撞来!
许听潮随手一挥,那不下虚境老怪一击的水流,便消散于无形!他体内,可是有敖珊赠送的龙珠,御水之术纵然比不得龙族,却也远远胜过同阶修士!
夏静白却有些尴尬,解释道:“若水平日里不这样,还请许兄见谅!”
许听潮摇摇头,难不成还要为了这点小事,与一头懵懂畜生计较?不过这般大的一头老象,竟然叫做“若水”,实在怪异!
被许听潮看得不好意思,夏静白只得嘿嘿而笑……
金刚龙象若水全力奔驰,竟比许听潮驾驭云头全力飞遁,还要快出数倍,只是一条涛涛大河在海面上奔流,委实有些奇怪。
许听潮和夏静白倒是安心了,摩陀老道却急得唇舌起泡!
“背时丫头,不当人子!”
这老怪气血攻心,连连跳脚,胡乱喝骂!手中小旗一挥,一座莫名大阵瞬息成型,灵光大作,已是消失在原地!
这番咒骂,若是传入许听潮耳中,也不知会如何精彩!此事说来也不奇怪,夏静白身材瘦瘦小小,“静白”二字,可不就是女儿家的芳名么?只不过她之前隐藏得极好,连流风、赤焰两个老怪都不曾识破,怎奈摩陀老道慧眼如炬,早就看出了她根脚,只是在这老头眼中,身怀仙阵的许听潮,显然比个黄毛丫头更来得顺眼!
许听潮自是听不到的,不过此时他的面色也不见得好看,就在方才,摩陀老道的气息忽然就从后方挪移到了前方十余万里之外!
两人面面相觑,夏静白赶紧命“若水”改了方向!然而片刻之后,两人又是面色一滞!摩陀老道不知怎的,又跑到前方去了!
“许兄,这该如何是好?”夏静白一面再次命“若水”转向,一面看着许听潮,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逃脱不得,索性早些停下,免得惹恼了那老怪,凭白多受苦楚!
许听潮面色变幻,思来想去,终究是逃不过摩陀老道的手心,只能无奈点头。心中却急速思索,该如何来应对。
夏静白见许听潮同意,老大松了口气,收起“若水”,与许听潮一同遁入半空,静等摩陀老道到来。
片刻之后,这老道就气呼呼地自两人面前虚空中走出,狠狠瞪了夏静白一眼,才把目光落在许听潮身上,蓦地弓腰驼背,双手不自然地搓动,涎着脸腻声道:“好后生……”
堂堂一个虚境高人,忽然就变得这般无赖猥琐,许听潮和夏静白齐齐生出一股恶寒!与此同时,两人却是都暗自松了口气,这老怪似乎并不打算用强!
许听潮见不得这老道双目灼灼地盯住自己垂涎欲滴的模样,肩头一抖,钧天仙雷大阵忽然延伸出百来丈,拇指粗细的五色雷霆劈啪作响!
“就这样看!”
摩陀老道早已双目放光,连道:“够了!够了!”两眼却片刻不离许听潮身旁百丈,毫不顾忌地走入大阵之中,双手凌空温和地抚动,满面痴迷,仿佛当真能看到阵势的布置走向!
许听潮眼神微微闪动,但见到阵中的老道好似未卜先知一般,总能先一步避开头顶劈下的雷霆,就不禁微微丧气。若是真心想让这老道钻研,开启此阵时,就不会故意激发威能!
他却是不知,这番引动阵势,正好让摩陀老道清纯窥得阵法的玄妙,先前些许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只觉这后生当真上道,懂得老人家的心意!
不让摩陀老道满意,两人是不可能再做其它的事情了,许听潮索性祭出摩云翅,选了个远离赤焰殒身之地的方向遁去,自身则盘膝坐定,修炼起法术来。夏静白却总有些担心,生怕这老道忽然哪根筋不对,顺手把自己两人宰了!足足大半月之后,见这老怪兀自沉浸在阵法中,且时时都喜得抓耳挠腮,才趁他仰头休憩,一副满足样子的时候出声:“摩陀前辈,那赤焰是鬼仙门修士,如今不明不白地陨落,您看……”
摩陀老道瞪眼,满脸不耐烦,一指许听潮:“那老鬼死在这小子布置的仙阵中,关老道何事?”
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便又闭目摇头,乐在其中的模样,让夏静白心中暗恨偏又毫无办法!
这老怪,当真不同寻常,丝毫没有“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觉悟!
许听潮恍若未觉,依旧一心一意地运转真气,修炼法术,只留一丝心神注意摩陀老道的动静,足够在这老道做出不利举动的时候,施展手段自保……
三八五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一)
摩陀老道整日沉迷在钧天仙雷大阵中,除去最开始的探查时时时露出欣喜,其余时候,往往都是皱眉苦思,遇到碍难处,就伸手挠头。半年下来,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也不知掉了几何!
这老怪参悟阵法不能自拔,许听潮和夏静白却日益不耐,照如此趋势,何时才是个头?
“前辈,您还需多久,才能将这阵法参透?”夏静白小心翼翼地问。
“早得很!”摩陀老道不耐烦地挥挥手,“这般玄妙的仙家阵法,没个数十上百年,哪能悟得透彻?”
这老道倒是坦诚,许听潮和夏静白闻言,却各自变色!一大把的事情等着去做,哪个有那耐心等上数十年?将这性情古怪的老怪一同带上,两人更是想也不曾想过!
许听潮面色一沉,旋即恢复了淡漠,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躯忽然就没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摩云翅和夏静白!钧天仙雷大阵,自是消散不见!
摩陀老道一呆,继而勃然大怒,额头皱纹突突跳动,狂喝一声,挥旗布下一座阵势,踏步而入,顷刻挪移出百万里之外!
原来是许听潮听闻这老道竟然还要纠缠那般长的时间,断然动用仙府挪移虚空的神通,瞬间挪移遁走!他不在仙府之内,却依旧能动用这法门,却也是之前血妖日日祭炼仙府的结果!且多出来的妙用,远不止于此!
摩陀老道是个阵痴,尤其是方才参悟了钧天仙雷大阵的些许玄妙,就失了目标,如何肯甘心,当即就祭出总阵旗,挪移虚空来追!
既然已经动用了仙府,许听潮就不再掩饰,方才从虚空中现出身形,便再次挪移,又出现在百余万里之外!如此每次都比摩陀老道远十余万里,至多一月,定然能摆脱纠缠!夏静白早已不在他身旁,首次挪移,穿越虚空的霎那,许听潮就将她收进自家体内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中!
却说摩托老道越追越远,狠狠一跺脚,布下那挪移大阵之后,张嘴喷出一口嫣红的精血,把阵势染成血红!这老怪心急火燎地迈步而入,一次挪移,就足足遁出一百五十余万里!
许听潮时时注意这老道的动静,见他忽然就拉进了三十余万里,被吓了一大跳!奈何倚仗仙府挪移,已经是最迅捷的手段,想要再甩开,却是不能了!
摩陀老道丝毫不顾惜自家精血,接连两次之后,距离许听潮已不足万里!眼见下一次挪移就能追上,这老道满面急怒中,多出了几丝喜意!又是片刻不停地挥旗布阵,喷吐精血,迈步踏入!
这一回,许听潮施展挪移神通晚了些。
摩陀老道现出身形,却发现许听潮已然在身后近三百万里之外,不禁暴跳如雷:“奸猾小子,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口中气急败坏地喝骂,手上却半点不慢,布下阵势,一次挪移,又是拉近三十余万里!
这老怪却是学精了,挪移之前,都要觑准许听潮的方向,免得再被耍弄!
许听潮暗暗叫苦,胡乱挪移了两次,摩陀老道却每次都能紧紧跟上,反倒是因为不走直路,被这老怪平白追上了近三十万里!
知晓最终还是不能逃脱,只好暗自准备下一道手段!
数次之后,摩陀老道已然出现在许听潮身后百里!这老道满面兴奋,手中抹桌布一般的小旗陡然变作数丈高大,被他抱住一挥,一座恢宏的禁锢大阵瞬息生成,笼罩方圆数百里!
“哪里走!”
许听潮本已没入虚空,吃这一声大喝,踉踉跄跄地跌将出来,定睛看时,正好在一座大阵的边缘!
摩陀老道已然施展挪移之术,没入虚空!
许听潮也是遁光一起,体表一成五色氤氲的云雾环绕,对准大阵边缘撞去!
一声闷响,许听潮只觉好似身陷泥潭,粘乎乎的好不难受,前行之势立减小半!
身后虚空微微动荡,摩陀老道匆匆窜出,见得许听潮半个身躯已然嵌入大阵边缘,赶紧把手中大旗一挥,高呼一声:“着!”
许听潮顿觉身躯一紧,已被无形大力束住,使劲挣扎几下,便是摩云翅有破禁神通,也挣脱不开,体内真气,似乎也受了些束缚,竟微微变得迟钝!
摩陀老道却兀自满面紧张,抱了大旗一阵乱挥,不知多少阵法布下,把许听潮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许听潮心头一凉,这般处境,已是Сhā翅难飞!抬头,正好见到摩陀老道脸上神色转为不善,赶紧一催体内五枚金丹!
但听龙吟虎啸,雀力龟鸣,许听潮身上忽然就冲出白黑青红四头虚虚实实的禽兽形象!一虎,一龟,一龙,一雀,正是白虎,玄武,青龙,朱雀四象神兽!
摩陀道人正想有所举动,见得四兽现形,忽然转怒为喜,直乐得手舞足蹈:“好后生!好后生!竟还藏了这般玄妙的仙阵,为何不早说!”
果然,这老怪话音未落,四头盘旋在许听潮身侧的神兽,以四色光幕串联,瞬息布下一层数尺厚的屏障!这般法门,却是许听潮观摩仙府四门上的四象神兽布置那护府阵法有感,花费将近十年功夫,参悟出的替代法门!以体内带有白虎,玄武,青龙,朱雀残魂的四粒金丹,借来仙府四门上四相神兽的真气,布置阵法!初始暗中尝试,总是布下片刻便即溃散,及至后来加入了藏有麒麟残魂的土行金丹,才把五行补充圆满,最终大功告成,被许听潮引为倚仗!
如今使出,果然见了“奇效”!并非是此阵坚不可摧,已然达至仙府上那原本阵法一样的威能,让摩陀老怪无处下手,而是阵法玄妙,引得这老怪去了杀心,重又变得“友善”!如此误中副车,固然不能摆脱这老怪的纠缠,却暂时没了性命之忧,许听潮很是汗颜。
摩陀老怪哪里还顾得上旁人?这老儿痴迷地盯住眼前的西贝货阵法,好似馋嘴老饕见了满桌佳肴,色中恶鬼碰上出浴美人!
许听潮见状,忽然大感晦气,如此一来,这老怪定然会将纠缠的时日从数十年加到数百年!四象神兽引动的阵法,明显比那钧天仙雷大阵玄妙得多!其一,此阵威能大得惊人,只要府内池中灵液不干,连合道老怪卖力攻打,都能抵挡;其二,时至今日,都还不知晓此阵的名目!
“好后生,老道与你打个商量!”许听潮暗自懊恼,摩陀老怪却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将两座阵法借老道参悟五百年,可好?”
言罢,眼巴巴地看着许听潮。见许听潮半晌没有反应,顿时苦了一张脸,连连打躬作揖:“好后生,你就从了老道吧!老道这厢有礼了!”
许听潮虽见他说得可怜,嘴角却止不住地抽了抽。
摩陀老道误认为有戏,顿时精神大振:“老道自忖还有些本事,五百年内,但有棘手的事情,老道都全力出手相助!”
许听潮大为心动,也顾不得计较这老怪言语失当,故作淡然道:“我如何信你?”这般说话,并非傲慢无礼,许听潮算是看出来了,在这老怪面前讲究长幼逊悌,仁义道德,全然无用!他在乎的,只有阵法,索性就丢开厌烦不已的繁文缛节,顺着胸中怨气开口!
摩陀老道眼珠一转,断然道:“老道以阵道修为起誓!”
许听潮顿时面露笑容,阵法就是这老怪的命根子,这般做法,足见诚意了。不过之前把这老怪得罪的太狠,许听潮却有些不放心,又说道:“也不得加害晚辈亲近之人!”
摩陀老道一愣,既然已经决意修好,此节还用多说?不过还是赶紧点头应是,生怕又得罪了这“小祖宗”!
唔,有两座仙阵在手,确实当得起他摩陀的“祖宗”!
这老怪心下嘀咕,不等催促,就赶紧立下了誓言。
许听潮总算把悬起的新彻底放下,见他形容苍老,面色惨白,花白的胡须上还残留着血迹,有些过意不去,摸出一粒生生造化丹,随手抛出。
摩陀老怪两眼一亮,挥手将丹丸摄到手中,稍稍查探,便一口吞下!片刻之后,猛地呆住,瞠目结舌地指着许听潮:“你,你,你,你这小怪物,何处得来这般仙丹?”
许听潮心中一紧,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淡淡道:“长辈所炼!”
摩陀老道忽然变得有些焦躁,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走动,偶尔一个诡异的眼神,看得许听潮心中发毛!
足足半个时辰,这老怪才神色一松,似乎忽然想通了。
“前辈,可否散去阵法,容晚辈出来?”
摩陀老道却嘿嘿直笑:“不急!不急!你这后生来头不小,八成是哪个仙人的门人子弟!”
说到此处,有意无意向许听潮身上某处瞟了一眼。许听潮心中大凛,体内仙府,方才就是在那个位置!
摩陀老道却似乎并无深入追究的意思,只洋洋自得道:“你小子甚是溜滑,还不知有何手段没有使出来,万一逃脱,可就不妙得很了!老道一副老骨头,经不起仙人炮制,所以这五百年,你小子就暂时住在老道的阵法中吧!哈哈哈……”
许听潮顿时目瞪口呆!
……
三八六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二)
见得许听潮满脸惊愕,摩陀老道得意洋洋,嘿嘿直笑:“老道方才立誓,可不曾说过不对你这后生动手!”
许听潮闻言,面上异色反而敛去,这老怪如此做法,也是被自己两次遁逃激得没有办法,既然他认定自己是仙人之后,九成九不会刻意加害,说不得还会当做仙阵来源,好生拉拢一番。
想通此节,许听潮忽然微微一笑,体表四色光幕收敛,四象神兽也一个盘旋,纷纷遁回体内!继而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一副潜心修持的模样。
摩陀老道顿时老脸一垮:“好后生,可不能这般!”
许听潮不理。
老道来回走了几次,无奈祈求道:“好后生,把你那阵法施展出来,让老道解解馋可好?一刻,只须一刻!”
许听潮依旧端坐不动。
摩陀老道无法,挥动手中变回原状的小旗,将周围阵法撤去大半,眨巴着一双老眼,满目期待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好似老僧入定。
摩陀老道坐立不安,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道:“好后生,老道这就把阵法尽数撤了,你可莫要再跑啊!老道年老体衰,可没有那般多的精血供应消耗!”
许听潮这才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摩陀老道一喜,挥手间,剩余阵法消散无踪!
“前辈早该如此,小子既然答应,就不会再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情。”
摩陀老道面上喜色更甚,连声称是,还狠狠夸赞了一番,可惜言辞贫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就像怒极骂人,也只“不当人子”四字!
许听潮也不再拿捏,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布下,依旧覆盖方圆百丈范围。一朵清云生出,顷刻袅袅蔓延出数百丈,将摩陀老道托住。
摩陀老道红光满面,哪里还会注意清云这等小节,急不可赖地就阵法参悟起来,还不忘叮嘱:“莫要忘了那四象阵法!至多百年,老道便能将此阵参透!”
许听潮面露微笑,这老怪,潜心向道,虽说脾性古怪,转倒不似旁人那般心眼多,只须满足与他,不难相处。看了看顷刻就沉浸在阵法中不能自拔的老道,许听潮心生感慨,正是因为如此痴狂,这老怪才有了如此造诣!和血妖一道那天魔无荼,也是个道心坚定的人物,回想她在那魔焰青灯中苦苦煎熬的数十年,许听潮犹自钦佩不已。
此间事了,却该思索今后行止。许听潮一挥手,夏静白出现在云头,不及站稳,见得摩陀老道还在,面上忧色变作惊惧!
“无须如此,摩陀前辈已和愚兄定下五百年之约……”
许听潮安慰了一句,就将约定之事说了。
夏静白听了,自是释然,也明白许听潮在征询自己的意见,若相求之事不便,不欲让摩陀老道介入,两人只怕要就此分道扬镳了。这小女子,沉吟了好一阵,才拿定主意。
“许兄,小弟虽说要送你一桩天大的机缘,但此行颇多凶险,有摩陀前辈在,也是一大助力!”
许听潮点头,看了正自皱眉苦思的摩陀老道一眼,心道想要这老怪出手,怕是不易。
摩陀老道也好似根本就不曾听见两人说话,连朝这边看上一眼都功夫欠奉。
夏静白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等到得时候,就算摩陀前辈想不出手,怕也不行。”言罢,眼眸儿一转,从摩陀老道身上掠过。
许听潮若有所思。
此后数月,许听潮架了云头径直往南方飞遁。本来夏静白想要驱使她那金刚龙象“若水”带三人前行,奈何此象遁术特别,生出的大水对钧天仙雷大阵颇有干扰,摩陀老道死活不肯。
一路行来,海面波澜渐起,半空也罡风猛烈,到得此刻,已是一副怒海狂涛的景象!百丈巨浪,刮骨罡风,异常险恶,若广翼船入得此间,不出一时三刻,必然葬身狂风巨浪之中!
摩陀老道对此视而不见,许听潮和夏静白只好各使手段抵御。这等程度的风浪,威能堪比元神修士的法术,更胜在连绵不绝,两人应付起来很是吃力。许听潮早已停了修炼,大半心思都放在驾驭云头飞遁,防御风浪之上。不时从风浪中窜出的海兽妖禽,则由夏静白出手料理。
这般处境,夏静白见怪不怪,许听潮适应之后,也觉得不过如此,甚至还能在风浪稍稍平静的时候分心,修炼些法术。只是旅途枯燥,把诸般话题说完,就显得无趣。
这天,许听潮将夏静白赠与的玉简中记载那“炼魂术”习练了几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翻手取出一面漆黑的小镜。
“夏老弟,可认得此物?”
夏静白扭头一看,顿时呆住,颤声道:“藏镜引?!”
不等许听潮说话,便又急急问道:“许兄从何处得来?”
尽管早知这不起眼的小镜不凡,见得夏静白反应,许听潮还是暗自诧异,于是道:“来西海之时,路遇许多修士竞相争夺,愚兄好奇,就顺手抢了几件。”
“几,几件?!”
夏静白面上涌起一层红晕,目光落在漆黑小镜上,一时竟是挪不开了!
许听潮一笑,手腕用力,掌中小镜便飞向夏静白。
夏静白下意识接住,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推辞道:“这般贵重的宝物,小弟如何能收?”
许听潮却淡然道:“愚兄登门拜访,总不好空手而来,这藏镜引,夏老弟只管收下。且愚兄意欲深入冥海,少不得多有借助之处,此行凶险,区区一死物,就当愚兄的酬劳了!”
夏静白听得“酬劳”二字,忽然就心生不喜,作色道:“原来许兄只将小弟当做一般交情,既如此,这般物事,夏某承受不起!”说话间,挥手就把小镜向许听潮抛来。
许听潮脸色微变,正待解释,不想斜刺里生出一股大力,眨眼将漆黑小镜摄走!
两人侧头怒目看去,只见摩陀老道满面欢喜地将藏镜引拿在手中把玩,口中啧啧有声,鄙夷地瞥了许听潮一眼:“我把你个呆瓜木脑,连人家丫头的心意都看不出,竟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来!这东西你们不要,正好便宜我老人家,嘿嘿!”
许听潮闻言,哪里还顾得上这老怪不要面皮的行径?张口结舌地瞪着夏静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静白面色绯红,忽然间浑身不自在,扭扭捏捏,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垂首嗫嚅道:“许,许兄,小,小妹并非有意隐瞒。女儿家在外行走,总有许多不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待回到族中,再和你坦言……”
暗地里一咬牙,身上白光闪动,恢复了女装。
只见广袖长裙,色作青蓝,十指纤长,肌肤白皙,柳眉懁髻,皓齿粉唇,鼻头小巧,眼如春水,活脱脱一个绝色天香!眼带俏,眉含情,柔弱羞涩,好不诱人!
许听潮砰然心动,怔怔之际,敖珊忽然闯入识海,立时就清醒过来,面露苦笑,拱手道:“原来是夏姑娘,瞒得愚兄好苦!”却是记起离了黑凤岛,自己归还藏魂匣的之后,夏静白的奇怪举动。显然,这女子怕是暗中对自己生出了几丝情愫!最难消受美人恩,想到远在苍龙泽的敖珊,许听潮悄然将心中涟漪抚平。
夏静白觉出落在自己身上的痴迷目光,含羞带怯,暗自欢喜,哪知片刻后,许听潮双眼就恢复清明,不禁面色微微一白,心中涌起万般失落,竟是没有立时答话!
许听潮不好多说,也自默然。
正当这时,摩陀老道幸灾乐祸地笑声传来,被许听潮恼怒一瞪,赶紧收声,正色道:“小子,老夫拿你一枚镜引,也不好白白占了便宜,这便将镜引的炼制法门传下!”
言罢,一指点来,许听潮只觉元神中忽然就多了数万字。强自镇定心神一看,更是心头冒火!原来炼制这藏镜引,非得一种名唤镜铁的特别灵金,奈何此物极其稀少,数百年不见得产出一块!这炼制法门,有几乎等于无!摩陀老道拿这东西来换,等于白赚!这般做法,分明就是移花接木,敷衍了事,否则白白观摩仙家阵法,怎不见他提起回报?
夏静白见许听潮面上作色,也对摩陀老道怒目而视!
摩陀老道讪讪,只作不见,又自潜心参悟起阵法来。
许听潮本就心境不稳,受了这般刺激,只觉心情激荡得厉害,赶紧宁心静气,运转真气,默诵道藏佛经,逐渐平息下来。
夏静白在一旁见得,却生出了误会,只当许听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还对自己有些记挂,不禁心生甜意。
待许听潮醒转,才柔声说道:“许大哥方才问藏镜引有何玄妙,小妹这便细细说与大哥听。”
夏静白忽然改了称呼,许听潮心中不由微微悸动,想要直言婉拒,又似乎有些不忍,只好装作不知,凝神静听。
“这藏镜引,却是关乎一玄妙的去处。相传宇内之中,有座藏镜阁,世人不知其所在。阁中一面藏玄镜,有玄奇妙用。藏镜阁中藏玄镜,通明澄澈照三生,便是说此镜的用处。但凡修行中人,若能入得阁中,在此镜之前照上一照,便能洗炼心神,今后修行一路坦途!而这藏镜引,便是进入其中的凭证!”
三八七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三)
(状态奇差,磨蹭良久,字数也不多,已修改,抱歉!)
藏玄镜,照三生!
知晓这般秘闻,许听潮已是狂喜!
“如此说来,那藏玄镜竟有提升心境修为的奇效?”
“远不止此!”
许听潮两手蓦然握紧!似这般,只须去那藏镜阁走上一遭,困扰自己数十年的心境窒碍,岂非转眼即去?若能如愿,今后修行,除去纯化修为,已是畅通无阻!这藏镜引,当初一共抢下四枚,即便送出其一,身上依旧还有三枚,足敷使用了!
“没见识的黄毛丫头,哪个告诉你藏镜阁中是这般模样?”
摩陀老道嘿嘿直笑,许听潮心中不禁咯噔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哦?还请前辈赐教!”
夏静白却不如何惊慌,面露喜色,对摩陀老道深施一礼。
“也罢,今儿个老道兴致高,便与你们说道说道!”
“那藏镜阁,确实藏有一面宝镜,但非大机缘大毅力之人不能见得……”
这老怪不知怎的忽然改了脾性,竟是忽然伸手捋须,卖起关子来。夏静白恰到好处地面露好奇:“这又是为何?”
“其实世人口中的藏镜阁,不过是一座仙府的废墟而已,只因其中镜子极多,才得了这名字。”摩陀老道若有深意地瞟了许听潮一眼,才续道,“藏镜阁中,一面镜子便是一方世界。使用镜引入得其中,谁知你会落到哪里?若是运道好,说不定一准儿落在那藏玄镜之前,若不能,只好一面面地寻找过去。可惜,古往今来,能做到此事的,少之又少!”
这老道的举动,让许听潮很是一凛!夏静白也已注意到这般异状,不过尽管心中生疑,如何又会想到许听潮体内当真有一座仙府?因此只是奇怪地看了看许听潮,就凝神听摩陀老道讲解起来。
“再者,那藏镜阁中也非善地,数百万年来,不知多少修士入得其中,敌不过镜中界引动的心魔,陨落其间,成了无知无识的镜魔!若然碰上,能将之斩杀,便可获取其身上的财货,否则便只好做了镜中界的一堆枯骨!”
夏静白面上有些变色,问道:“前辈,莫非您去过藏镜阁,怎的这般清楚?”
摩陀老道傲然一笑:“这是自然!老道去过不止一次,可惜至今未能尽数参透那镜阵,实乃生平憾事,亏得这小子大方,奉上一枚镜引!”
夏静白暗翻白眼,尽管知晓八成是要不回藏镜引了,却还是做出一副出处可怜的样子,看着摩陀老道:“前辈此话差……”
这老道干咳一声,偏过一颗灰白的脑袋,只作不见。
夏静白强作笑颜,只好改口:“前辈可否说说,那镜中界中的镜魔实力如何?”
摩陀老道已失了兴致,闻言没好气地道:“但凡能进藏镜阁的修士,都能变作镜魔,你说实力如何?”
夏静白顿时变了脸色!此事早该想到!
许听潮却双目坚定:“为兄欲往那藏镜阁中走上一遭,不知妹子意下如何?”
夏静白面色一喜,继而嗫嚅道:“怎好再让许大哥破费?”
许听潮眉头微皱,翻手取出一枚漆黑的镜引,抛向夏静白:“拿着便是!再和为兄说说,此物该如何使用。”
……
三人一路难行,穿过数千万里的怒海,便来到这处宁静的所在。
夏静白一指远处那隐约露出墨色轮廓的硕大岛屿,面露兴奋,又有些忐忑:“前方就是巨木岛了!”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巨木岛?!”
一声大喝自侧面远处传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许听潮定睛看去,却是个豹头环眼的壮硕汉子,架了黯淡的遁光向这便缓缓而来。休看他满面愤怒威风凛凛,其实修为不过炼气,只数十年修为,低劣得很。
夏静白看看许听潮,见他面上并无异色,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才对那汉子轻声道:“前面是哪位弟子?”声音不大,却足足传出十余里,那汉子一听,两只眼睛忽然瞪成鹅蛋:“可是大小姐回来了?小的夏晖,给大小姐见礼!小的方才见到偌大一团彩云飞来,疑是那心怀不轨的费家前来窥视,这才出声喝止,多有冲撞之处,还请大小姐降罪!”
夏静白眉头一皱:“你职责在身,何罪之有?快快巡海去吧!”
那汉子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才掉转遁光,往别处去了。行不出数里,就掏出一枚木符,把所见说了,注入真气激发。木符顿时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碧光芒,望远处那巨岛上去了。
一举一动,都在许听潮眼中,夏静白生怕他不悦,又赶紧解释道:“族人无礼,还请许大哥不要计较!”
许听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如何说道?”
夏静白不禁面现晕红,知晓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了。
一旁的摩陀老道,似乎也发出几声怪笑,夏静白面上红霞更甚。
正当这时,远处巨岛上腾起三道白黑青三道遁光,往这边激射而来,倏忽便到了面前。
“爹爹!”
夏静白面露欢喜,上前几步,走到云头边缘处。许听潮见状,也只好悄然跟上。
“你这丫头,怎能这般无礼?”
为首那遁光,色作纯白,隐约还夹杂了些黑色,内中修士现出身形,却是个形容憔悴的玄衣中年人,略带宠溺地斥责了夏静白一声,该赶紧对摩陀老道行礼:“晚辈夏子期,见过前辈,不曾远迎,还望前辈赎罪!”目光落在这老道周围劈啪作响的雷霆之上,不自禁闪过一丝骇然!
这夏子期左右,是两个年轻的元神修士,一人木讷,一人俊朗,此刻也赶紧一同行礼。
摩陀老怪正自思索某处碍难,却是头也不抬,分明不欲理会。
夏子期正自尴尬,许听潮抢在夏静白之前施礼:“晚辈许听潮,见过夏前辈!见过两位道友!”
夏静白也赶紧说道:“摩陀前辈平日里就是这般,若是贸然打扰,反倒惹他老人家不快。”
这番说话,不过是给自家老父找个台阶下。夏子期自是明白女儿的用心,不过却不敢托大怠慢,又恭恭敬敬地向摩陀老道施了一礼,才直起身来,看着许听潮,面露笑容:“贤侄无须这般客套,若蒙不弃,就称老夫一声伯父,如何?”
夏静白又羞又喜,红脸低头不语,许听潮却有些不大自在,初次见面,这位前辈有些过分亲热了,但也不好冷落,便重新施礼道:“小侄见过伯父!”
“好!好!”夏子期开怀大笑,伸手一指身旁两个修士,“这是伯父族中两个后辈,夏桓,夏君豪,贤侄可好生亲近亲近!”
那名唤夏桓的,木讷得很,是个冷漠性子,听了夏子期说话,向许听潮拱拱手,不疾不徐地道:“见过许道友!”许听潮也自还礼。
夏君豪是个俊朗公子,身上自有一番出尘的气质,不过自打见面,一双眼睛就频频往夏静白身上瞟去,此刻举止更大不自然,强颜欢笑地略略拱手:“见过道友!”
夏子期面上有些挂不住,淡淡看了夏君豪一眼,便收敛心神,为难地看了正自皱眉苦思地摩陀老道一眼,才笑道:“岛上已备下酒宴,贤侄快快载了摩陀前辈,随伯父一同登岛!”
“伯父请!”
夏子期哈哈一笑,遁光一折,带了两个后辈就往远处巨岛遁去。许听潮云头一动,便缓缓跟上。
这中年汉子,很快便和缓了心态,有说有笑,大都是感激许听潮在外照顾自家女儿。夏静白被他说得娇嗔连连,把许听潮看得满面古怪。夏桓是个闷葫芦,很少开口,夏君豪倒是健谈,但言语中若有若无的敌意,让许听潮颇为不喜,偶尔搭讪夏静白,也只赢得几个冷眼。
许听潮说话也不多,每逢夸赞,都只是略略谦逊几句,又不愿搭理那夏君豪,因此尽管有夏子期父女活跃气氛,一路还是有些沉闷。正说话间,许听潮忽然Сhā口:“敢问伯父,可是有伤在身?”
此言一出,夏氏四人尽皆面色一黯。
夏子期很快便重拾心情,朗笑道:“积年沉疴,不说也罢!贤侄和前辈一礼风尘,想也是累了,饮宴歇息过后,还有大事相求!”
“爹爹!”夏静白却是不依,“此事……”
“莫要再言,免得败了兴致!”
夏子期一口否决,夏静白只好闭口不说。
片刻,一行人已来带岛上。
宴席却是布置在一处广场之上,想来夏子期早已知晓许听潮身边的阵法时时开启,无奈之下才选了这般地方。
许听潮不喜应酬,摩陀老道更是自顾自地摆弄阵法,席间十分怪异,酒过三巡,就匆匆散了。
只因情形特别,许听潮和摩陀老道被安排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宽敞大殿中。
这般招待,夏子期大不好意思,连连致歉,许听潮却是觉得无所谓,知晓他在忌惮摩陀老道,便说了些安慰的话。
来巨木岛的第一日,便这般过去……
三八八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四)
(还是初稿,修改随后奉上,唉、、)
密室,灯火通明,却总也掩饰不住堂中那那一排排灵位下的阴森。
夏子期端坐蒲团,闭目行功,额上浸出细密的汗珠,双腿以下,黑气萦绕,肌肉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带笔挺的上身都在微微颤动!
良久之后,夏子期才睁开双眼,面前高高在上的灵位,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惘。片刻,这迷惘就被坚定取代!
纤白的素手执了柔软丝巾,轻轻擦拭额际的细汗。夏子期面上神色忽然变得柔和。
“爹爹……”
夏静白方才开口,老父已然闭上双眼,只好打住不言。
盏茶之后,夏子期复又睁开双眼,缓声道:“翼儿,非是为父不通情理,我夏氏一族,数万年来,已为那事倾注了太多……”
夏静白纤手微微一滞,抬眼,只见一排排灵位,寂寥无声,却偏偏有莫名的沉重压来,不禁神色一黯。
“……那许听潮,你前后见了不过两次,焉知他本性如何?更何况摩陀老怪片刻不离他身旁,为父如何安心让他参与进来?”
夏静白抿了抿嘴,心中暗恨摩陀老道多事,若非这老怪横Сhā一脚,多想些法子,总能劝服父亲。如今又该如何去和许大哥说?
“扶为父起来。”
夏静白依言,搀住老父左臂。
夏子期一用力,腿上白中带黑的光芒一闪,吃力地占了起来,稍一迈步,便发出铿地一声闷响!看他两腿生硬,也不晓得有多沉重!
“过几天,你去和那许听潮说说,将他的金刚龙象借来一用。以你二人的交情,想来此事极为简单。事后,无论成与不成,都允他入铸魂堂一次!”
夏静白闻言,先是面色一变,继而又是一喜,然后面现红晕,低下头去。
“莫要高兴太早。若他铸魂不成,便算不得我望海族人!”
……
清晨,旭日东升,温和的阳光已然照进大殿中来。
摩陀老道忽然停了研习,颇有些谄媚地笑道:“后生,暂且把阵法收了,老道带你去个好去处!”
许听潮睁眼,淡淡看着这老道,虽然不曾说话,但身旁钧天仙雷大阵已是悄然消散。
摩陀老道面上笑容更甚,把两只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老道来这鸟不拉屎的西海之南,实乃为炼制一座‘元磁陷空大阵’,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你这后生,当真福缘不浅,得窥仙阵皮毛!此时既然到了地头,顺便把事情办了,也好静心钻研阵法,不耽误你的行程!”
许听潮微一撇嘴,暗道了声倒霉,便站起身来,心中已在盘算,深入冥海之后,如何拿捏这老怪,把来好生利用一番。
一老一小相携出了大殿,也不理会殿外伺候的两个炼气女修,径直架了遁光冲天而起。出于礼节,许听潮还是给夏静白发了张传音符,说明去向。
哪知还不等出岛,夏静白便匆匆跟在夏子期身后赶来。这夏氏之主,面上颇有异色。
摩陀老道不欲理会,奈何许听潮已然停下等候,也只得乖乖驻足,满脸不乐意。
夏子期老远就见得摩陀老道沉了一张老脸,不禁心下打个突,生怕这老怪脾性发作,做出些过分的事来。当下赶紧抱拳行礼:“前辈雅兴,不知晚辈可有幸适逢左右?”
摩陀老道早已不乐,一瞥夏子期双腿,冷笑一声:“老道欲收摄那地心元磁,你当真敢前往?”
夏子期和夏静白齐齐面色大变,慌忙劝道:“元磁海凶险异常,还请前辈三思!”
“老夫如何行事,不用你来多嘴!”
这老怪别过头去,却不曾立时离开。
夏子期面色数变,夏静白却出声:“许大哥,何不劝劝前辈?”
许听潮心中早已起疑,但还是点点头,侧身道:“前辈……”
“你这后生好不爽快!老道不过去采些地心元磁而已,怎的恁多废话?你要留下与这丫头厮混也罢,老道自去!”
说话间,挥手打出一道五色光芒,黏在许听潮身上,架起遁光,就往远处去了!
夏静白面现焦急,夏子期却忽然深吸一口气,对许听潮道:“贤侄,与伯父一同前去,如何?”
“爹爹,您伤势才有好转,怎能再去冒险?!”
许听潮还不曾回答,夏静白就急忙出声制止!
“我意已决,休得再言!”
夏子期语气颇为严厉,夏静白两眼蓄泪,满脸焦急,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把目光投向许听潮。
正当这时,夏子期又出声吩咐:“桓儿随我来,君豪留守,勿使生出祸乱!”
原来那夏桓和夏君豪察觉这边的争执,已然各自架了遁光靠近。二人得了令谕,各自应是,夏桓遁至夏子期身旁,夏君豪却面有不甘,扭身退去。
那元磁海,定然有夏氏一族的隐秘,此刻,夏子期也顾不得这晚辈如何想法,遁光一起,就循着摩陀老道离去的方向遁走!夏桓一言不发地跟上,夏静白也是寸步不离,临行还看了许听潮一眼,满目期盼。
昨日相见,许听潮就觉出夏子期两腿有异,气息颇似当年琼华大长老左暝的法术太阴两仪元磁,便知这便宜伯父是受了元磁之力侵蚀,元气亏损极重。念及与夏静白颇有交情,便想赠与丹药,哪知被轻易敷衍过去,只好不再提及。此刻,这便宜伯父竟然要前往元磁海,怕是免不得又要亏损一回了!
许听潮再是桀骜孤僻,也知擅自闯入人家禁地,委实招惹记恨,但想起夏静白那央求的眼神,便把云头架起,追着几人去了,只在心中暗骂摩陀老怪多事。
不旋踵,就追上夏子期一行,惹得夏静白满面欢喜。夏子期也是神色和蔼:“限贤侄,此去颇有些凶险,万万不可遁入海水之中!也莫要动用五金宝物!”
这般禁忌,许听潮自是知晓,并不需要夏子期刻意提醒。这便宜伯父,不过想要借此来拉进关系罢了,许听潮不会太过当真。
察觉许听潮若有若无的疏远,夏静白神色黯然,夏子期却不以为意,笑道:“此行说不得还有借助之处,贤侄可得多劳累一番。”
“敢不从命!”
许听潮拱手,夏子期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夏静白见老父口气有所松动,也是暗暗欢喜,略略靠近许听潮,低低道了声:“谢谢!”
许听潮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扯:“不必如此。”
见得这般情景,夏桓都奇怪地打量了两眼,夏子期更是眉头微皱,旋即恢复平静。
一个时辰后,许听潮已然察觉下方海水带了些微元磁之力,海中生灵更是大减,连海水都微微呈黑色。
夏静白和夏桓满面担忧地看着夏子期。
这夏氏之主,遁光已然微微闪动,其间夹杂的黑气,似乎多了些。
“夏伯父,何不来小侄云头歇息一阵?”
夏子期正感不适,哈哈一笑:“有劳贤侄了!”言罢,遁光一一敛,落在云头之上。
许听潮只觉好似一座大山压下,云头不禁微微向下一沉,忍不住看了看夏子期的双腿。夏静白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许听潮移开目光,对夏桓道:“夏兄可肯赏光?”
夏桓一拱手,面上并无多少变化,也是落在云头之上。
许听潮朝他一点头,运起真气一催,遁速霎时间快十倍不止,顷刻就行出近万里!
夏子期闷哼一声,面现痛楚,许听潮侧头看时,只见这便宜伯父已是冷汗满脸!
“爹爹!”
“家主!”
夏静白和夏桓齐齐变了脸色!
许听潮赶紧把云头拔高,夏子期这才好了些。
“多谢贤侄。”
夏子期颇有些虚弱地开口道谢。
许听潮谦逊了一句,才道:“恕小侄直言,伯父有恙,不适合再深入。”
“伯父如何不知,但这元磁海深处,有族中隐秘,却是不得不去!”
许听潮不好再劝,翻手取出一个玉瓶:“小侄有些丹药,可助伯父一臂之力!”
夏子期一怔,继而强笑道:“既如此,伯父却之不恭了!”
夏静白上前,从许听潮手中接过玉瓶,两人指掌相触的霎那,抬眼柔柔一看,又赶紧垂下。
“爹爹,许大哥丹药神妙,快快服下!”
许听潮已然收了回手掌,笼在袖中,只是掌中似乎兀自残留了一丝滑腻馨香。心头绮念,才起便被他运转真气驱散。
“贤侄,此丹有何名目,竟然神妙至斯?!”
夏子期失声惊呼,许听潮回过神来,道:“这是生生造化丹,乃小侄长辈所炼,正合调理伤势,补益元气。”
这夏氏之主,此刻精神奕奕,面上的病态也消去几分,握着玉瓶,脸现异色。眼前这贤侄说得轻巧,丹药效用如何,也只他自身才知晓!甫一入口,竟是生出了沉疴尽去的清爽之感!因海中散发的元磁之力引动的伤势,也疼痛大减。双腿中肆虐的元磁煞气,也是渐渐被一股融融暖流压下!尚未用心炼化便有这般奇效,称一声仙丹也不为过!
三八九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五)
夏子期不知,一番猜测,当真当真半点不错,奈何他此刻的心思,已然不在丹药本身之上。[http请记住我)(手机请登陆)许听潮既然送出如此珍贵的物事,足以表明善意,女儿的劝说忽然涌上心头,但片刻之后,夏子期便拿定了主意!
元磁海中那东西关乎夏氏一族的传承,岂是区区十粒丹药能够比拟的?
……
许听潮遁速奇快,不需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再次见着摩陀老道的身影。
这老怪,把总阵旗化作百丈高大,抹布一般的旗面呼呼卷动,从下方海水中抽出一道数十丈粗的黑色洪流,正是地心元磁精煞!
眼见摩陀老道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夏子期却是变了脸色!夏静白和夏桓神色也不大好看,个中缘由,却无人说起。
许听潮放出神念稍稍往四下一探,便知摩陀老道选的位置极佳,正是这元磁海中元磁精气最精纯浓郁的地方。夏氏三人这般表现,八成是那不愿宣之于众的隐秘就在此地了。
就这刹那,夏子期已然收敛了面上异色,目光微微闪动,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再看夏静白和夏桓,一个紧抿双唇,一个神色肃穆。三人都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许听潮为避嫌疑,神念只一扫便收了回来,目不斜视,只淡淡看着状若癫狂的摩陀老道。片刻之后,忽然觉出头顶数千丈的虚空有些异常。他第一反应,便是夏氏一族的隐秘,继而很快否定。头顶虚空那物,纵然隐藏得颇为玄妙,委实算不得多高明的法子,若夏氏一族的手段仅止于此,只怕隐秘早就为人所乘了!
既然不在空中,那么必然藏于海下!这地方元磁精气骇人听闻,许听潮自忖,不动用仙府,自家身处其中,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再想到夏子期这便宜伯父双腿的伤势,更加肯定这般猜测。
尽管如此,许听潮却不打算觊觎人家的东西,索性暗自运转真气,缓缓打磨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摩陀老道已然安生了许多,满脸红晕,两眼放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逐渐蒙上一层黑色的总阵旗。忽然间,这老道满身喜意不见,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夏氏三人也先后变色,远处数万里外,有四道气息正朝这边迅速遁来!其中一道甚是弱小,三人半点不陌生,正是那留守巨木岛的夏君豪!另外三道,两道稍弱,但似乎也比夏子期强上一些,最后那道却好似高山大渊,让人不觉生出渺小之感!
许听潮察觉异常,只比夏氏三人稍慢。三味書屋他见过的大能修士多了去,如何认不出除了那夏君豪,其余三人正是一个合道,两个虚境?忽然有合道老怪来袭,这小子心生不安,但见到远处神色阴沉的摩陀老道,便又镇定下来。这老怪,显然不乐意旁人前来搅扰,合道老怪,他自会出手应付,剩下两个虚境,便不足为惧。
想到此处,许听潮又把目光移向夏子期。休看这便宜伯父一脸病容,身上隐隐露出的气势,远胜元神大圆满修士,却又比不得虚境,怪是怪了些,但正好说明他修为不弱!再者,夏静白也非易与之辈,即便斗不过虚境,缠住一阵,却半点问题也无!
“孽障!”
夏子期面色青红数变,切齿大骂!
那夏君豪正好与三个陌生的老者遁至近前,吃这一声大喝,顿时变了脸色,停在原地踟蹰不前!
许听潮冷眼看去,视线却不曾落在夏君豪身上,而是打量他脚下那搜身形修长的三桅大船虚影!这大船的形象,不正是在莽苍山中见过的破浪神舟?就连船上三根桅杆,都是一般模样,主桅和一根副桅并非实体,呈半透明,只一根副桅上五色玄光缭绕,甚是玄妙!
此物自然就是夏静白手中那五色锦帆,许听潮断然不会认错!侧头看去,只见夏静白狠狠瞪着夏君豪,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样子!那夏桓,面上神色也是冰冷至极!
夏君豪不复往日出尘洒脱,别开脑袋,不敢正眼相看。
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个老者,微笑旁观了一阵,才一前二后缓缓走上前来,在几人三里外凌空站定。
“夏家侄儿,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那为首的老者背负双手,目光在许听潮和摩陀老道身上掠过,“君豪不过带我等前来,你却纵容两个外族人进入禁地……”
“费隐公!”夏子期冷眼相向,“此地乃我夏家先人埋骨之所,如何处置,容不得你来置喙!”
“放肆!”
费隐公脸色一沉,他身后两个老者就齐齐叱喝:“长辈当面,也敢直呼名讳!”
夏子期冷哼一声:“夏氏一族,没有姓费的长辈!”
费隐公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令山公何等豪杰,竟生出你这个忤逆子!说不得,老夫今日就要替故人好生管教一番!”这老头举起右臂,一只五色大手瞬息凝成,对准夏子期当头抓来,笼罩范围之大,竟是将整个云头都囊括进去!
许听潮四人尽皆变色,各使手段,往凌空压下的大手打去!
“嘿!”
摩陀老道本不欲理会,见费隐公竟然对许听潮下手,心中怒极,伸指遥遥一点,五色大手轰然爆开!
另外两个老者本来觑准时机,就要下手,被这般变故吓了一跳,已到了手边的法术,怎么也不敢打出!
“摩陀道友这是何意?”
费隐公显然也知晓摩陀老道的根脚,当即就变了脸色,但晚辈面前,不甘示弱,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声。
“老道看你不顺眼,识相的赶紧滚蛋!”
这老怪,当真不客气得很,这般呵斥,叫人脸面往哪处搁?
费隐公面色青红,又不敢对冷笑连连的摩陀老道发怒,目光掠过许听潮,忽然一顿,继而回过头去,盯住夏君豪,两眼好似喷发的火山!
夏君豪面色惨白,慌忙凌空跪倒:“前辈赎罪!前辈赎罪!”
原来这修士见许听潮与夏静白关系非同一般,早生了嫉妒之心,今晨又见夏子期等人年追着摩陀老道往这元磁海而来,只当几人要背着自己发掘祖上遗物,更是心中不平,一狠心,便传讯给附近的费家!其中虽然提到摩陀老怪,却并未多说许听潮与这老怪的关系!
费隐公哪里知晓这人打的好主意?通过隐藏在夏氏一族的细作,隐约知晓许听潮和夏静白甚是亲近,而夏君豪倾慕夏静白的事情,人尽皆知,便存心卖他个好,出手时顺便把许听潮斩杀,方便之后行事!摩陀老道早把许听潮视为金贵的宝贝,费隐公这般行事,却是正巧触了逆鳞!
三个费家老头恨不能一指头把夏君豪戳死,但后续事情,还须他出手,便强抑怒火。费隐公满面堆笑,向摩陀老道连连深施一礼:“费某不知道友与这位小友关系匪浅,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翻手取出一枚黄|色玉简,双手托住:“此乃我望海族费氏不传之秘,内中颇有几种上古阵法,还请道友笑纳!”
摩陀老道两眼一亮,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抓,费隐公手中的玉简破空飞起,落入他掌心!这老怪探入神念一看,片刻后,面上露出欢喜之色,抬头道:“有点意思!既如此,方才之事,老道便不与你计较!”言罢,自顾自地低头研读起来。
费隐公连连道谢,转过身来,面上已是冷得好似极地寒冰!
夏子期父女和夏桓心中寒气直冒!许听潮却神色阴沉,抬眼与这老怪对视。
费隐公忽然一笑,拱手道:“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许听潮不答,只觉背后一道目光投来,其中蕴意莫名,似紧张,又似期盼。
“老头,我看这人不顺眼,可否将他打发了?”
这一回,轮到费家三人变色!
摩陀老道极不乐意地抬起头来:“老道就知你这小子不会安生!也罢,今日本就不大痛快,就出手帮你一次!姓费的,可曾听到了?”
费隐公哪知这老怪翻脸还似翻书?面上肌肉抽搐,强抑心头怒气,和声说:“道友既然欲回护夏家三人,费某便不与他们为难,如何?”
摩陀老道嘿嘿冷笑:“老道凭什么听你的?”
费隐公又取出青红两枚玉简:“请道友验看!”
摩陀老道挥手将两枚玉简摄到手中,稍一查探,便是眼睛一亮,头也不抬地一挥手:“只要不动那几人,如何行事,老道不再过问!”
“此话当真?”
“恁地聒噪,可是要老道反悔!”
见摩陀老道发怒,费隐公又连连致歉。片刻之后,才招来夏君豪。冷声吩咐:“该如何去做,不用老夫教你!”
夏君豪面色惨白,浑身微微发抖,咬牙道:“晚辈有个请求,请前辈答应!”
“哦?”费隐公两眼更是森冷,“你说。”
强抑心中恐惧,夏君豪声音发颤:“晚辈启动摩天轮后,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前辈都不得为难夏氏一族!”似乎想通了什么,这修士索性直起身来:“请前辈以心魔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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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零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六)
“请前辈以心魔起誓!”
“你倒是有心!”费隐公面露讥讽,冷冷一笑,抬起头不去看他,“只要得了海中那物,老夫转身就走,你夏氏那点家当,还不入不得我费家法眼!”
夏君豪好似不曾听见,只凌空跪伏,半晌不动。
费隐公眉头一皱,便要发作!浑身真气逐渐提起,奈何面前这小辈连身躯颤抖都止住,只好强忍心头怒火,重新散去,寒声道:“老夫便应了你!”一挥袖,随便说了两句誓言!
夏君豪不敢再过分逼迫,拜了一拜,便站起身来,往摩陀老道头顶看去。
夏子期三人本来神色略有和缓,此刻见到夏君豪的举动,又是怒火冲天:“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要动摩天轮,先过老子这关!”
一柄纯白玉剑激射而出,在半空盘旋,夏子期须发俱张,飞身上前,挡住去路!夏静白和夏桓也各自遁至夏子期身边,怒目而视!许听潮不动声色,身旁却已经悄然凝出八道火焰剑气,随时都可出手。
夏君豪唇舌干涩,他只是心中不忿两个外人都能来族中禁地,却单独自己被撇开,哪里想到会弄成这般模样!费家虽为同族,却是狼子野心,此刻怎还会罢手,若不照费老怪的吩咐去做,也不知巨木岛上的族人会经受多大的劫难!
想到此节,夏君豪涩声道:“族长,摩天轮由晚辈主持建造,您是阻拦不住的!晚辈鬼迷心窍,铸成大错,已不能挽回,万死不可赎其罪,但还请族长为保住金玉之躯,护得族人周全!”
此言一出,夏子期面色就是一白,又是痛心又是憎恨:“族中怎会出了你这不肖子!”继而声音转厉:“便是身死当场,老夫也不会让贼子得逞!”
“爹爹!”
“还不快快动手!”
费隐公已是不耐,沉声催促!夏君豪不敢违拗,咬牙取出一枚青色令牌,对准高空一晃!
“孽障,住手!”
夏子期怒喝一声,玉剑破空,望夏君豪斩去!夏静白隐去身形,夏桓却两手掐诀,唤出一道数丈粗的滚滚黑水,朝夏君豪当头浇下!
“哼!”
一声冷哼,夏静白自虚空跌出,距离夏君豪不过数十丈!费隐公一挥袖,狂风卷起,把她吹得跌飞十余里!
这老怪身后的两个虚境,也是各自出手!一人手持赤红宝鉴,对准玉剑剑光照来,虚空中蓦地燃起熊熊火焰,布下层层屏障,把剑光阻住!另一人屈指一弹,一朵明黄小花从指尖飞出,落在黑水之上,眨眼生出粗壮的根茎,蜿蜒绞缠,不片刻就把水流吞噬得一干二净,自身也光泽黯淡,闪了几闪,便溃散开来!
夏氏三人动手的同时,许听潮也将八道火焰剑气祭出,对准夏君豪手中的青木令牌斩去!尚且不及布成剑阵,就被费隐公在夏君豪身上施展了一道法术,五色光晕接连波荡过来,把剑气冲得七零八落!
就这般耽搁,夏君豪手中的那令牌已然青光大作,射出一道手臂粗的光束,没入虚空之中!
只听嘎吱嘎吱轰隆隆一阵巨响,数千丈处的虚空晃动不已,一座竖立的巨大绞盘若隐若现!
夏君豪收起令牌,面色复杂。
夏子期父女和夏桓,却是面若死灰!
“哈哈哈……”费隐公抚掌大笑,双目灼灼,“夏氏不愧为我望海族匠作大家,竟能造出这般庞大的摩天轮!去!”
这老怪一抖袖袍,两股阴风凭空刮起,眨眼长作千余丈大小!许听潮定睛看时,却是两头身躯粗短,无鳞无角的泥鳅一般怪物!
“冥海鲸龙?!”夏子期大惊,继而戟指大骂,“费隐公,我就知你费家不安好心!你勾结鬼仙门,用多少祖宗遗法换来这两头畜生!”
费隐公却只是冷笑不理,驱策两头鲸龙遁上半空!
这时,那摩天轮已然完全现形,却是个轮面凹陷的巨大滑轮,轴上垂下一根数丈粗的绳索,直直落入元磁海中!
费隐公面露激动,伸指虚点,两道五色绳索黏住摩天轮轮辋,另一头延伸出来,各自没入一头鲸龙背上的鞍鞯中!
这老怪叱喝一声,两头鲸龙仰头咆哮,夭矫翻腾,拉紧绳索,绕着轮辋转起圈来!
摩天轮也是嘎吱嘎吱转动起来,随两头鲸龙用力,逐渐加快!轮轴之上垂下的绳索,也蓦地绷紧,缓缓缠在轮轴之上!
夏子期有心阻止,却被使赤红宝鉴的费家虚境修士缠住,腾不出手来!夏桓更是左支右绌,与他对阵那虚境老怪弹出一朵朵明黄小花,不拘他使用何等法术,都能轻易破去,若非这老怪忌惮摩陀道人,怕是早已身死道消了!
许听潮和夏静白也自连连攻打,却被费隐公以一敌二轻易挡住!这老怪,到底是合道境中人,饶是夏静白法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对他却并无多大的效果,许听潮布下剑阵从旁夹攻,也被随手破去!
如此僵持,说不得就要被费隐公把沉在海底的物事打捞上来!夏子期心中焦急,蓦地大喝一声,声带痛楚,并指虚点,一道白中带黑的剑气激射而出!与他对阵那虚境慌忙把手中宝鉴来照!天地五行火克金,剑气中白色片刻就被灼烧殆尽,只剩一缕纯黑,破开重重火焰屏障,射到那虚境修士跟前!这人始料未及,大惊失色,抖手抛出一枚拳头大的赤红珠子,抽身疾退!
一声轰鸣,震得虚空颤动!黑色剑气却似乎毫不受影响,破出肆虐的火焰,从那虚境胸口穿过!
这修士不敢置信地低头,只见胸口伤处鲜血汩汩流出,一道黑气萦绕不去,把周围的真气逐渐排开,顷刻就蔓延了一大片!
“老四!”
费隐公悲声大呼,遁光一起,就要上前解救!那修士头顶却赤光一闪,已是遁出了元神!身躯失了支撑,眨眼就被黑气侵蚀殆尽,坠入下方海水中!
“好狠毒的手段!”费隐公目眦欲裂,挥手将那修士的元神收了,身上真气鼓荡,好似一座正要喷发的火山!这老怪目光落在面色煞白,身躯颤抖的夏子期身上,直欲择人而噬!
“好得很!贤侄不愧为夏氏之主,竟能把元磁精气炼入自身,成就这般玄妙的法术!都说地心元磁能破天下五行,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施展几次?”
元磁精气固然厉害,于人身躯却有极大损伤,否则夏子期也不是这般模样。费老怪出言相激,却是不安好心,夏子期身躯被元磁精气侵蚀,也只凭借浑厚的修为压在双腿,不敢放任其在经脉中流窜,如今以元磁精气催动剑气,早已受了重创,如何还能再动用?
“爹爹,莫要听信这老儿的鬼话!”
夏静白疾声大呼,夏子期却恍若未闻,不用这法门,又如何阻止费家三人?当下颤颤巍巍地并起右手食中二指,往半空那正自摇头摆尾的鲸龙点去!
又是一道黑白剑气破空激射!
费隐公冷笑,伸手遥遥一抓,那剑气便偏了方向,射入海中!
夏子期面色顿时又白了三分!
“许大哥,求求你!”
眼见老父又要动用那自残的法门,夏静白泪雨滂沱,对许听潮大声呼喊,满面哀求!
许听潮心中挣扎,他知晓夏静白要自己施展符剑术,但之前与赤焰老怪斗法,是打定注意要将人留下,而夏静白也曾经见过,不虞泄露,才断然使用。如今人多眼杂,施展之后被传入有心人耳中,该当如何是好?他可是记得,尽管域外虚空一战,大道宗烟消云散,但见过自己符剑术的合道老怪柏暹罗却依旧存活!
夏静白的请求,不可置之不顾,许听潮心思电转,一狠心,围绕费隐公的八道剑气光芒大作,体型陡然长大数倍!与此同时,神念裹住体内北斗剑匣,稍一催动,紫鹄剑便破匣而出!这飞剑方才离开体外,就有一股强劲的拉扯之力从海面传来!
费隐公早知许听潮不可等闲视之,尽管修为只元神境,剑气强横之处,还要超过等闲虚境,此刻见了他的举动,不免心生警惕!哪知许听潮竟然祭出一柄金铁炼制的飞剑,错愕之下,面露嘲讽!
然而片刻之后,这老怪就变了脸色!
身旁八道百丈剑气陡然爆裂开来,化作赤红,青紫,纯金,透明,纯白诸般火焰嘶嘶吞吐,极是凶猛,竟烧得虚空都隐隐生出熔融之象,如何能让其近身?
费隐公袖袍连挥,身旁卷起吹起刮骨罡风,把气势汹汹的火焰卷走!
趁这机会,紫鹄剑破空激射,眨眼就到了数十丈外!
费隐公冷笑,随手一引,紫鹄剑光就折而向下,对准海面坠去!
这老怪不及收手,便又面露惊惧,慌不迭地破开虚空,就要遁走!夏子期三人哪肯让他得逞?齐齐出手,各使秘法,把这老怪的身形阻了一阻!
与此同时,紫鹄剑光闪过一丝血色,轰然爆开!破碎的剑气四散激射,费隐公拼尽全力防护,还是被暴乱的的剑气破开诸般防护手段,在身上割裂出十余道大小伤痕!
三九一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七)
这等伤势,于费隐公来说,不过癣疥之患,但被区区一小辈如此挑衅,已是怒火冲天!
“小友,当真要仗势横行乎?”
这老怪高声大呼,口中说得还算客气,但实已杀心大起!他确是忌惮摩陀老道,但并非到了非得卑躬屈膝的地步!
许听潮与他目光一触,顿时通体生寒!夏氏一族,除了夏静白,其余人与自己并无太大的干系,反倒多有戒心,为他们惹怒合道境的老怪,何苦来哉?但若自己袖手旁观,与夏静白的一番情谊算是完了,还如何请她帮忙,同往冥海?再者,如今早将费家这老怪得罪,就算此时收手,也只落个两头不讨好的结局!更何况,倘若当真置身事外,如何过自家本心这一关?过不去,就是心魔缠身,实乃修行大忌!
说来话长,其实诸般念头闪过,不过一瞬!许听潮已有了决定,对费隐公淡然道:“夏静白乃晚辈挚友,出手相助,本就应该!”
“好得很!”费隐公冷笑,“既如此,老夫便成全了你!”
这老怪抬手祭出一枚五色迷蒙的寸许大珠子,伸指虚点,一道五色剑气从珠中射出,直取许听潮胸腹!
“嘿!”
自家“好后生”遇险,摩陀老道却不干了,一道法诀打在总阵旗上,沉闷的轰鸣声凭空响起,有乌压压黑沉沉的元磁浓云凭空生成,往费隐公压下!
费隐公也是冷哼,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许听潮,如何能不防备这蛮横老道?心念动处,那五色灵珠嗤嗤旋转,浓稠的五色云雾从中喷出,顷刻就聚成一团千丈大小的绚丽云霞,往上空压下的黑云兜去!
两朵浓云甫一接触,费隐公就面色大变!他使出那五色云霞,本也是一门大神通,奈何碰到元磁云朵,好似纸糊一般,轻易就被穿出一个大洞!这老怪赶紧把五色灵珠一收,卷起一股狂风往旁边遁走!正自压下的黑云,也被吹得往旁边挪动了数丈,恰好让他逃了出去!
尽管如此,费老怪也顾不得旁的事情,使出诸般手段腾挪闪避,一面纠缠,一面缓缓朝摩陀老道接近……
盯住迎面射来侧五色剑气,许听潮半点不敢怠慢,屈指弹出八道火焰剑气,布成剑阵,将之困住绞杀!合道老怪的法术自是不凡,尽管不过随手射出的剑气,威能也是极大!急切间阻不住这剑气的来势,许听潮只好步步后退,逐渐消磨其中威能!
夏静白见状,本来还想出手相助,但估计许听潮能够应付,便一咬牙,片刻就凝神静气,往正与夏桓相斗的费家虚境看去!
这老怪,见费隐公动了杀心,早已不再留情,举手投足间,数不尽的黄花飘飘扬扬落下,把夏桓周围数里尽数封住!
就摩陀老道出手这片刻,夏桓已是支撑不住,被漫天黄花欺近身旁百丈!
眼看就要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那虚境却忽然凝滞了片刻!夏桓知晓是夏静白出手,赶紧趁机取出几枚青色雷珠,翻手打出,把漫天黄花炸碎无算,身上黑光大作,眨眼遁出十余里!
不等他停下遁光,耳边就传来一声凄厉惨呼!回头看时,只见那虚境捂住胸口,跌落半空!手掌之下,一片漆黑迅速蔓延,瞬息就扩散至脖颈!
这老怪无法,只好把元神从天灵遁出,慌慌张张地朝费隐公奔去!
夏静白轻轻迈步,遁至这元神一旁,一指将其点倒!
费隐公自顾不暇,眼睁睁地看着后辈被夏静白收进一个玉瓶中!
“你也进来!”
摩陀老道趁他分心,捏个法诀一催,元磁黑云陡然长大数倍!费隐公面上方才露出惊容,就被浓云罩住,片刻没了声息!
费家三人来得快,败得也快,顿饭功夫不到,就只剩夏君豪呆立半空!
夏子期接连动用三次元磁剑气,浑身经脉已被重创,真气逆乱,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此刻大局已定,来不及向摩陀老道道谢,就凌空盘膝而坐,默默调息起来!先前服下那生生造化丹,正好派了大用场,温和醇厚的药性自行发散,缓缓修补经脉,理顺真气,夏子期乘势而为,逐渐好转!
夏静白见状,把悬着的心放下,目光流转,落在夏君豪身上,已变得深冬寒水一般,冻彻心肺!
夏君豪一颗心陡然冰凉,心灰意懒之下,凌空跪倒,俯身不起!
“二妹,这两头鲸龙该如何处置?”
半晌无人说话,夏桓难得开了口,夏静白回过头来,往半空一看,柔声道:“此番多亏许大哥和摩陀前辈仗义出手,方可化险为夷,未免夜长梦多,小妹打算趁机将巨木神舟打捞上来,大哥以为如何?”
夏桓本不愿许听潮和摩陀老道参与,所以才会出声提醒,如今见夏静白这般说法,知晓自己Сhā嘴,反倒生出许多尴尬。先前这位堂妹不言不动,早就表明了态度。自己虽是族中同辈之长,但在族长嫡女面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许大哥,多谢你出手相助。”
夏静白轻声曼语道谢,神色有些复杂。
许听潮知晓这女子对自己颇有情愫,而自己方才不曾使出符剑术,以致她老父亲不得不多动用了两次元磁剑气,伤及经脉,故而有了怨怼之心。但个中厉害,又不能明说,只好别开脑袋,淡然道:“小妹言重了!愚兄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夏静白强自一笑:“小妹知道。”心中却暗想,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比不上敖珊姐姐……有什么难处,就当真不能和我说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异样,夏桓只作不觉,夏君豪却把双手握紧。摩陀老道更是毫不关心,早就两眼直勾勾地盯住旗面愈发乌黑的总阵旗,甚至都不曾看那困住了费隐公,正自翻滚不定的元磁黑云一眼!
“成了!”
这老道忽然又癫狂起来,瞪着自家法宝手舞足蹈,片刻后,伸手一招,总阵旗迅速缩小,落在他手心!
“好阵!好阵!不枉老道奔波数十年!”
这老道爱不释手地把玩了手中小旗半晌,才眉开眼笑地对准半空那黑云一挥!云开雾散,费隐公踪影全无!夏静白和夏桓见状,老大松了口气。
摩陀老道一抖总阵旗,旗面上跌出一枚五色迷蒙的寸许大珠子,用手将其捉了,向许听潮抛来:“后生,这粒五灵珠善能增益五行法术,方才你毁了一口飞剑,正好拿来补偿!”
许听潮心中一喜,也不客气,伸手将这珠子握住,注入真气查探,只觉其中空空荡荡,没有半点异种气息!想来费隐公留在其中的印记,已被他驱除干净了。
“多谢!”
“谢个甚?”摩陀老道挤眉弄眼,“老道得了那费老儿的乾坤袋,大头都已收入囊中,生怕你小子怪老道不近人情,没出多少力帮你那小情人,这才舍了此珠讨好……唔,海中那大船很有些蹊跷,老道可是好奇得很!”
许听潮嘴角一抽,后面这句才是重点!扭头看去,正好见到夏静白满面晕红,目光躲闪……这女子,就不怕摩陀老道Сhā手么?万一这老怪看上了你族中先辈的遗物,又该怎生是好?
“忒也慢了,老道可没这许多闲工夫磨蹭!”
摩陀老道等了片刻,见那粗绳只一点点往上挪,顿时大感不耐!说话间,把手中小旗往粗绳出水处一挥,瞬间布下一座黑黝黝的阵法,覆盖方圆十余里水面!再使出法诀一催,大阵中立时就黑云滚滚,直冲上千余丈来高!
这般阵法,想来就是摩陀老道念叨那元磁陷空大阵,许听潮定睛看去,只见黑云蔽目,瞧不清楚个中究竟!但此阵既然能被这阵痴老道看中,定然有其玄妙之处!
许听潮抬眼,只见数千丈高空那摩天轮,已在两头鲸龙的拉扯下飞速旋转起来!连在轮轴之上的粗绳,也自嗖嗖嗖往上窜,一圈圈缠绕在轴上!
一个时辰后,夏子期缓缓醒转,见到这般景象,也只徒呼奈何!费家三人图谋不轨,有许听潮和摩陀老道帮忙抵挡,但此刻该去哪里寻人来阻拦摩陀老道?
这夏氏之主,狠狠瞪了女儿几眼,满腔愤懑无处宣泄,索性遁至兀自跪伏的夏君豪面前!
察觉族长到来,夏君豪把身躯伏得更低了些。
夏子期面色数变,抬起的手终究不曾落下,痛心道:“你,你糊涂啊!”
夏君豪流泪,也不争辩,只哽咽道:“请族长降罪!”
“你是有罪,老夫也不见得干净!我那好女儿……”
“爹爹!”
夏子期挥手,阻住正要遁来的夏静白,沉声道:“既然你心已不在族中,从此便不是望海族人……”
“爹爹!您不要女儿了么?”
夏静白面色煞白,凄声呼喊!
夏子期别开头,不去看女儿摇摇欲坠的样子:“不是望海族人,却还是我女儿!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你之罪责,便由为父一力承担!”
三九二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八)
(唔,西方生蛋节,过节的童鞋们生蛋快乐!哇嘎嘎!)
夏静白自是清楚老父脾性,闻言也不反驳,只失魂落魄地流泪不止。许听潮察觉夏子期瞪来的凌厉目光,大感无奈,脚下云头一起,遁至夏静白身边。这女子,仿佛重又寻到了依靠,软绵绵地跌坐在云头之上。许听潮张张嘴,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夏子期此举的含义,他怎会不知,分明就是将夏静白托付给自己,但此事如何能应承?
摩陀老道看不过去,一阵吹胡子瞪眼:“你个背时丫头,做不做那望海族人,不过虚名而已,何必这般较真?难不成回那巨木岛,姓夏的还会不认你?”
许听潮讪讪,怪人就是怪人,说话做事这如此非同寻常,他还以为这老道要训斥自己。不过这老怪的话,他倒是万分赞同,夏静白如此伤心,委实有些莫名其妙。他委实不能理解这女子的想法,暗自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许听潮不是圣人,若说对此刻楚楚可怜的夏静白没有丝毫想法,连他自己都不信,但这般做,只是出于内心的不忍,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一掌拍下,夏静白蓄积的泪水却好似山洪决堤,汹涌澎湃!许听潮手足无措,摩陀老道嘿嘿怪笑,夏静白却双手抱膝,嘤嘤哭泣,说不出的柔弱。
夏子期硬起心肠扭头,不去看女儿的凄惨模样,狠声斥道:“夏君豪,你可知罪!”
“晚辈知罪!”
纵然对族长这般处置夏静白很是不甘,夏君豪也只得俯首认罪。
“既如此,便罚你面壁百年!”
“夏君豪……领罚!”
夏子期收回凌厉的目光,好似忽然丧了心气,神色间满是落寞:“夏桓,从今日起,你便为我夏氏一族之长!”
“族长不可!”
饶是夏桓木讷淡漠,此刻也变了脸色,慌忙出声劝阻!
夏子期却把脸一板:“我意已决,休得再说!老夫之罪,远甚夏君豪,身为族长,该当从重处罚,此间事了,便回岛上面壁三百年!”
夏静白忽然跳将起来,嘶声呼道:“爹爹,一切罪责都在女儿,为何不罚,反倒戕害自身?!”
“你已不是族中之人……”
“尚未设下三牲,祭告天地先祖,女儿便还是!”
夏静白声音愈发凄厉,夏子期却不为所动,沉声道:“夏桓,你既已为族长,此事便由你操办,宜早不宜迟……还请成全老夫一片私心!”
夏桓本还犹豫,听了此言,只好恭声应是。
“女儿不服!女儿不服!”夏静白状若疯癫,对老父吼了两声,慌忙转身向夏桓哀求,“大哥,你如何忍心置二妹于不忠不孝!”
夏桓心下也是恻然,却别开头去,漠然道:“族中四位元神,已有两人附议。君豪,你怎样看?”
夏君豪怎不知“面壁”是怎么回事?只因先祖座船沉入元磁海,致使传承断绝,夏氏一族为时时自省,便建造了数百间密室,内中放置元磁精气,犯错之人都要入内面壁,日日受那元磁侵身之苦!面壁之人,即便修为有元神境,也鲜有能坚持十年的,其中凶险,可见一斑!数百年来,他一直苦恋夏静白,如何肯让这族妹出事?尽管同意老族长的决定,就等于把夏静白送到那许听潮身边,但还是强忍心中痛楚,重重点头!
夏静白见状,痛呼一声,竟就此晕厥过去!许听潮豁然变色,连忙伸手扶住,只觉她浑身真气好似脱缰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若不及时施救,轻者修为大损,重则就此殒身!许听潮面色阴沉,把自身真气渡入,强行将她经脉中逆乱的真气镇压理顺,又取出一枚生生造化丹给她服下。
夏氏三人看在眼里,夏子期和夏桓把悬起的心放下,夏君豪却更是心灰意冷。
“成了!”
摩陀老道忽然惊喜地大呼出声!
“果真好宝贝!”
这老怪浑似个闲不住的猴三儿,在半空蹦来蹦去,手中乌黑小旗一挥,翻腾的元磁黑云收敛降下,只贴在海面,托起一艘长达千丈的巨型舰船!这舰船,想来就是夏静白口中那巨木神舟,此刻看来,桅杆折断,甲板破裂,船身之上,还穿了几个大洞,一眼就能从这头望到那头!周身更是粘满大大小小数千块黑黝黝的石块,元磁精气吞吐,嚯嚯有声,极是骇人!若非有摩陀老道布置的元磁陷空大阵阻隔,几人怕是不得不架起遁光落荒而逃了!
夏氏几人,除去兀自昏迷的夏静白,都是两眼灼灼,目光落在那残破巨舟上,怎么也不愿挪开!许听潮也是上下打量不停,奈何除了那些个元磁石块,并未看出半点玄妙。
摩陀老道笑得够了,才意犹未尽地收敛,叹道:“可惜了,船上阵法十不存一……”这老儿,很为不能得窥全貌遗憾。
祖宗遗宝就在眼前,夏子期暂时顾不得其余事情,硬着头皮恭敬施礼:“前辈……”
摩陀老道不耐烦地摆摆手,手中小旗晃了几晃,附着在船身上的数千块大小黑石,忽然就精气敛息,团成一个个黝黑的圆球,望许听潮飞来。
“傻小子,这些元磁精金,乃不可多得的宝贝,老道再传你一门庚辛金元磁剑煞,如何处置,随你的便!”
言罢,伸指一点,许听潮只觉一道无形的柔和劲气迎面射来,不及做出应对,就从眉心钻入,脑中同时也出现洋洋洒洒十余万言,正是摩陀老道口中所说那剑诀!这道法门,除去阐述如何以元磁精气修行剑术,还有一口名唤“金磁破罡剑”的炼制之法,而炼制此剑的材料,正是元磁精金!
元磁剑气的威能,许听潮刚才已然看得清楚,再是玄妙的五行法术,在它面前都好似纸糊!这般玄妙的法门,他自然很想修习,奈何这门剑诀名唤庚辛金元磁剑煞,也只修炼金行功法的修士能修行。若要强自去练,体内其余四行真气只会被逐渐被元磁之力侵蚀殆尽,得不偿失,只好作罢。
既如此,这般鸡肋的剑诀于自己有何用处?许听潮略微一想,便知摩陀老道的打算。夏静白和其父夏子期,修炼的都是金行功法,这门剑诀,怕是特地为他们的准备的。古怪地看了摩陀老道一眼,许听潮暗道,这老怪倒也不算疯癫,就是有些抹不开情面,一石三鸟的买卖做得这般溜熟,果然是个积年人精!
摩陀老道却早收起阵法,跳上残破的巨木神舟查探。夏子期三人见了,不禁一阵患得患失。许听潮也不理会他们,不去收取停在面前滴溜溜直转的大小黑球,只把夏静白唤醒。
“许大哥……”柔弱地低呼一声,这女子眼圈又红了。
许听潮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枚玉简,递到她手中。
夏静白不明所以,眨了眨泪眼,低头探出神念一看,顿时喜得跳将起来!似嗔似喜地挠了许听潮一眼,浑身白光一起,遁至夏子期身边。
“爹爹,您要代女儿受过,女儿阻拦不得,但这东西,还请爹爹务必在闭关之前参悟通透!”
夏子期看着女儿碰到面前的玉简,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是什么?霎时间两眼湿润,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秀发。心中感动之余,却在想,那摩陀老道,也不似传言中那般性情古怪,不近情理。
“爹爹,许大哥和摩陀前辈不是歹人!”
“为父知道。”夏子期连连点头,口中却兀自坚持,“然祖宗遗法乃我族安身立命之本,不可轻废,你无需再劝!”
夏静白闻言,面色复杂,却不再劝说。好在有了那庚辛金元磁剑煞,老父便是在密室中面壁,也并无大碍,反倒能借助元磁精气,修炼这法门,到得出关那一日,必定能修为大进!想到此节,这女子又是暗暗欣喜,如此潜心修炼三百年,爹爹也能晋阶虚境了吧?
正当这时,那巨木神舟中忽然传出震天价巨响,摩陀老道手忙脚乱地蹿将出来,满面骇然地回头观望!
夏子期等人也是面色大变,定睛看去,正好见到巨木神舟轰然碎裂,残骸簌簌落入海中,只余一个朦胧人影静立当地!
这人影,头顶一道无匹清光直冲霄汉,脚下有玄阴浊气探入九幽,胸腹间五色玄光缭绕,身躯不高,也就常人大小,气势却骇人至极!在场几人被他一看,连摩陀老道都觉浑身通透,心底隐秘无所遁形!
“祖灵!这是祖灵!”
夏子期却忽然满面晕红,声音颤抖地大声呼唤起来,继而两手十指或曲或伸,嘴唇翕动,念动起晦涩古朴的咒文来!
夏静白三人立时反应过来,慌忙捏出一模一样的法诀,口中念诵一般无二的咒文,与夏子期融合一起!
许听潮初时还不觉得,及至四人咒文合一,顿觉寄身和元玉傀儡中的身躯隐隐颤动,竟似要飞向夏子期身边,不禁大惊失色,慌不迭运转真气,强行按捺下来!
夏子期四人似乎也不好受,面上已渐渐露出沉重。那朦胧人影朝这边冷冷看了一眼,四人顿时面色煞白,通体冷汗直流!尽管如此,四人依旧咬牙支持,不肯放弃!
三九三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二九)
摩陀老道看了几眼,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咂咂嘴:“九转叱魂大咒?当真好笑,哪家后辈不把祖灵供起来虔诚祭拜,你们却是狂妄,竟要把祖宗当做奴仆来驱策,当真好笑!”
此言一出,夏子期四人顿时面若死灰,哪里还敢施展那咒法,慌不迭地停下,诚惶诚恐地凌空跪伏,颤声告罪:“晚辈等不知咒法就里,以致铸成大错,合该万死,还请先祖饶恕!”
摩陀老道又是嘿嘿直笑。这所谓的祖灵,在元磁海中呆了不知多少年,早已灵智全失,只余些许本能,怎会明白事理?便是磕破了脑袋,它也不见得有用。若敢一直施展那九转叱魂大咒,说不定有些机会。
那朦胧人影头上清光,脚下阴气,胸中五行逐渐收敛,迈步走到夏氏四人面前。就在四人欢喜得身躯颤抖的时候,忽然转向,化作一道彩光,扑向许听潮!
许听潮大惊失色,哪里料到会有这般变化?慌不迭使出挪移虚空之术遁走!奈何学自门中掌刑长老罗老道这法门,在天道界中委实弱了些,许听潮方才从虚空走出,就被那彩光从后辈扑入!
霎那间,许听潮胸腹间五色霞光大作,头顶一束清光,更是冲起两百余丈高!面上神色也陡然凝住,好似忽然间就失了魂儿一般!
“不——”
夏静白骇得嘶声呼喊,夏子期却好似浑身骨头都被抽走,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半空,口中只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另两人,夏桓面色铁青,夏君豪惊怒之余,眼中隐隐还有一丝期盼。两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一动不动的许听潮。
便是摩陀老道,也忽然没了声息,板着一张老脸静静观看。夏静白却好似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遁至这老怪身旁,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前辈,求您救救许大哥!您不是还要参悟许大哥身上的阵法吗?若是许大哥有个三长两短,阵法就没了!”
摩陀老道低头,咧嘴一笑:“这小子死了最好,若当真如此,他体内那东西可就归了老道,想何时要参悟,就何时参悟,岂非方便?”
把夏静白说得心丧若死,这老道才咂咂嘴,满面遗憾:“奈何这小子怪异得很,你望海族这尊祖灵,尽管强横霸道,也不会占了他的躯壳!”
好似应证这老道的说法一般,许听潮忽然神色一动,眉宇间片刻就恢复了灵动,露出一副满脸古怪的样子。
“许,许大哥,你,你当真没事?”
夏静白问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家“许大哥”说没了。
许听潮对她一笑,示意一切安好,继而又面露古怪,从她头顶一直看到脚底。
这女子又是担忧又是羞臊,尽管脑中无数疑惑,也不知如何出声询问。
然而片刻之后,许听潮就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向夏子期三人,然后又看了看摩陀老道,面上古怪变作若有所思。
“后生,有何发现,快快说来听听?”
摩陀老道一副心痒难搔的样子,许听潮却不理会他,只细细回想方才看到的景象。
原来这所谓的祖灵入体那一瞬,许听潮只觉自家修为猛然壮大的千百倍!旁的暂且不说,两眼之间,额头正中的位置,被一道磅礴不可当的劲力强行冲破,眼前的天地,好似被扯去了层层轻纱帐幔,忽然间变得万分清晰!
不及体会个中玄妙,脑中又忽然多出十余段零零碎碎的仙家灵文来!其中九段,更是特别,通篇数万十余万字不等,似乎都各自在阐述一个字的含义!许听潮左右观看,总觉得这非同寻常的“九字”,无论形体、架构,还是神韵,都与学自内莽苍中夸父族的上古神文十分相似,只不过字形复杂了数倍还多!方才之所以呆愣半晌才醒转,就是在琢磨这九字的蕴意。
这边的事情,血妖虽然身在亿万里之外,但也立时就知晓。他对这九字大感兴趣,此刻已然停了手中的事情,用心参悟。许听潮这才放下心思,注意到周围的事情。
不知何时,体内磅礴的劲力已然尽数收敛,成了个巴掌大的傀儡人偶,静静浮在身躯之中。但眉心被冲开的口子依然还在,许听潮刻意用它来看,只见夏静白天灵中有一束清光腾起两百多丈高,粗若拇指,凝而不散;而胸中却是一道白气萦绕盘桓,森冷又不失柔和,当是她修炼的辛金真气;脚下则稍微有些淡黑色阴影,只向下延伸数尺,便已淡得不可见。
夏子期三人身上大同小异,也是这般情形,只夏桓胸中为一道黑气,夏君豪的则呈风雷之象。再看摩陀老道,头顶清光已被尽数收入天灵,反倒不显,只是明亮之处,远非其余人可比,且脚下并无半分黑气,胸腹间的情形,看得不大清楚,只是隐约呈现五色!
对照脑中忽然多出来的十余段仙家灵文,许听潮大概弄清楚怎么回事。原来这望海族,修炼的功法极其特别,乃是闻所未闻的魂道大(蟹)法,专司强健凝练魂魄,天地五行,阴阳二气,反倒成了细枝末节!照这些文字记载的说法,人有三魂七魄,魂掌灵智,魄掌肉身,魂魄强,则可驱役五行阴阳有如奴仆!口气甚大,看来却十分有道理,奈何脑中记下的文字并不连贯,功法残缺,许听潮也拿不准。与此相比,眉心忽然多出一只眼睛,反倒算不得多稀奇,无论佛道,都有类似修为到了某种程度,天眼自开的说法。
“好后生,这望海族先祖遗宝,到底有何玄妙?可曾记载了不得的阵法?”
摩陀老道心痒难搔,又涎着脸凑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只觉他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甚是难看,翻手把体内那傀儡人偶取出,递到夏静白手中:“妹子,这是你族中之物,正好物归原主!”
“小妹已不是望海族人了……”
夏静白颇为失落,却还是伸手接过,明眸凝视,似有千般情愫。
许听潮心头发虚,不自然地别开头去。
这女子面色一黯,捧了人偶,遁至夏子期身边,柔声道:“爹爹,女儿已请到祖灵!”
夏子期全副心神早已尽数放在这人偶上,哪里还察觉到闺女神色有异,颤抖捧过人偶,一时只觉十余万年的苦难,都是值了!这夏氏之主,忍不住老泪纵横,小心翼翼地把自家神念探入,片刻后就急怒喝道:“不可能!”
许听潮只觉一道利刃般的目光落在身上,但自己问心无愧,坦然与之对视:“夏伯父,小侄所得,亦是残缺不全。”
夏子期目光变幻,在夏静白焦急地注视下,逐渐柔和下来,无力道:“贤侄定然不会骗我,祖灵沉入元磁海中十余万年,日夜受地心元磁侵蚀,能保住这般多法诀,已是不易!”
两人这般对话,却让夏静白三人大惊失色!一天之内起起落落数次,几人都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夏静白和夏桓倒还好,夏君豪却戟指叱喝:“我族祖灵何等宝物,怎会如此不济?定是你这小贼动了手脚,使我功法残缺,传承受损!”
“住口!”
夏子期侧头怒目而视:“是非曲直,老夫自有区处!”夏君豪愤愤,却不敢违逆,一甩手,不再多言。
“桓儿,你如何看?”
夏桓拱手:“晚辈也赞同族长所断,祖灵受损,实非许兄弟之过!”
“此刻你才是夏氏之主。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夏桓知晓老族长存心考校,思索了一番,才道:“若非许兄弟,祖灵降身那片刻,我等叔侄其中一人说不得要做了寄身之物,这等活命大恩,不可不报。再则,许兄弟毕竟得了祖灵传法,也应当算作我族中人,合该载入族谱,享受供奉!不知许兄弟意下如何?”
许听潮皱眉,摩陀老道却连忙上前,连声道:“不就是入籍了,我也入!”
被他一搅和,夏子期四人个个面现为难,这老怪,分明就是觊觎祖灵中记载的法门,想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好窥视。
“你等可是想好了,老道成了望海族人,说不得要为族中出力,旁的暂且不提,把巨木岛打造得铁桶一般,不过翻掌之间耳!且这祖灵中的法门已然遗失不少,老道行走这许多年月,见过的功法典籍多了去,若是出些力气,说不定能将之弥补一二!你们可有这本事?”
两个条件,夏氏四人都无法割舍,最紧要的,费隐公三人在此地陨落的陨落,被擒的被擒,费家打上门来,十分棘手,而只要这老怪成了族中长老,轻易就能应付过去!
如此看来,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拒绝!
夏桓和夏子期对视一眼,便躬身行礼:“前辈入籍,晚辈等求之不得!但有一事,还请前辈应下!”
“你说!你说!”
摩陀老道大喜,连声催促起来。
“前辈在望海族中所得,不能传于外人!”
摩陀老道大袖一挥,嗤笑道:“老道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可知老道身为当世几大门派的客卿长老,便有类似约定,且恪守无逾,否则焉能逍遥到今日?”
三九四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三零)
夏桓闻言,与夏子期对视一眼,奈何两人别无他法,只好连声应是。
摩陀老道入籍的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但夏氏四人,无不忧心忡忡。这老怪身为当时几大顶尖门派的客卿长老,并且恪守约定,不敢半分逾矩,是因为这些大派,合道老怪动不动就十几二十人,还都有天仙坐镇,实力强横,让人不敢心生妄想!但夏氏又有什么?修为最深厚者,也不过夏子期这半只脚跨入虚境的伤残之人!此刻唯一能相信的,似乎就只有摩陀老道的信誉,但世间都传言这老道脾性古怪,行事亦正亦邪,诚信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夏静白两眼直视许听潮,其意不言自明。许听潮沉吟,片刻之后,便轻轻一点头。夏静白顿时笑靥如花,夏子期等人也陡然松了口气,尽管相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半天,他们却多少知晓许听潮非同一般,无论明面上的实力,还是背地里的靠山,都远非夏氏一族可比,最难得的是,本身品性也是不坏。
许听潮也对夏静白一笑,心中却早为入籍夏氏找好了借口,并非为了心中对夏静白那些许念想,而是为能在这天道界立身打算。原来得自夏氏祖灵那九个文字,确实也是上古神文,与夸父一族不同,这九字更加玄妙晦涩,且重神不重法!而夸父一族空有强横的法术,成年男女真气修为堪比合道老怪,奈何神魂近似巫族,十分弱小,根本修不成元神,倘若与人族动起手来,休说合道老怪,便是普通虚境,单对单也不一定斗得过!若能习成这九字,岂非正好弥补了短处,他日一旦有所成就,定能一鸣惊人!
而这九字,本是夏氏一族先祖秘术,想要教给夸父族修习,须得征得同意。此事说来不易,但许听潮却有七八成把握做成。难道用同样的上古神文交换,夏氏一族还能抵住诱惑拒绝?他此刻的担心的,反而是夸父族的反应,上古神文同样是世代秘传,且这等洪荒遗脉,极为仇视人族,见识过夏氏的顽固,如何还能想得轻松?
这边事情已经完结,夏氏四人商议一阵,便决定回转,许听潮正等血妖与夸父族商议的结果,有些心不在焉,摩陀老道却早已等不及,挥动总阵旗布下阵法,一次挪移,就把众人送回了巨木岛上!
“快走,快走!把你们得知的东西,都说与老道听听!”
“前辈,这……”
“老道已经答应你等,还能反悔不成?”摩陀老道见夏氏几人颇多推脱,顿时心生不悦,“入籍这事儿,说了就算,其余繁文缛节,不必理会!”
“前辈,晚辈等并非纠缠此事,而是若费家突然来袭,该如何抵挡?”夏子期无奈,只得苦声哀求,“还请前辈稍稍宽限些时日,待晚辈等布置一番。”
“倒也有理。”摩陀老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就把手中小旗抛给夏静白,“丫头,老道这宝贝暂且借你使用,就算那费家再来一个合道老怪,也可抵挡一阵!”
夏子期几人十分错愕,但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走了走了!莫非你这老小子还担心自家闺女不成?若是舍不得,过个几十年,重新寻个由头收回族中便是!”
这老道,也不等人答应,大袖一挥,卷起一道五彩狂风,把几人裹挟,遁入那临时搭建的大殿中,只把夏静白单独留下。
夏静白一咬牙,执了小旗安排人手防备去了。
却说摩陀老道等入得大殿,方才坐定,许听潮就起身道:“夏伯父,小侄有话要说。”
“贤侄但讲无妨。”
夏子期十分诧异,许听潮却满面笃定,就在方才,血妖已和夸父族族长及诸位长老谈妥,要用族中秘传的上古灵文与夏氏一族交换。与想象不同,夸父族没有半点拖沓,一听血妖提起,甚至都还不曾见到九字的边角,就立时答应了!许听潮心情正好,于是笑道:“伯父之前得了祖灵中诸般法门,当知其中有九字十分玄妙。”
“贤侄既已入籍我族,此事便无须避讳,这九字,正是我族功法的根本!奈何我等子孙不肖,其中真义,也只能领会皮毛!”夏子期目光灼灼,“贤侄可是知晓其中玄妙?”
许听潮闻言,心中大喜过望,原来夏氏竟然不识得这九字!
“伯父所言不错,小侄虽然不识得这九字,却知晓其根脚!伯父请看!”
许听潮伸指凌空虚画,一挥而就,已写成个莫名的大字!几人定睛一看,只见其笔画炽白,刺得人双目生疼,虚浮在半空,却半点不嫌飘渺,反倒好似金石堆砌,森冷刚硬!这般形象,与其说是个字,还不如当成一道符箓!
“此字如何念法?”
夏子期三人惊得站起身来,还是摩陀老道沉得住气,抢先一步询问。
许听潮张嘴吐出一个音节,浑不似人声,直如金铁交鸣!殿中四人,只觉身躯微微一僵,恍若自身都要化作一块顽铁,脑中更是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好!”摩陀老道抚掌赞叹,“不愧是上古神文,即便与阵法无关,也不虚此行了!”
“贤侄可是要将这神文传于我等?”
饶是夏子期修养不凡,此刻也语声发颤!能邀得这许家贤侄入籍,当真夏氏之幸也!摩陀老道更是露骨,红着两眼咻咻喘气,如同那发怒的黄牛!
许听潮却轻轻摇头:“这等神物,并非小侄所有,伯父若想学得,还需拿东西交换。”
夏子期这才稍稍平静,却依旧急问道:“可是要那九字?”
许听潮点头:“九字换千字,伯父不会吃亏。”
“换!如何不换?这般大的便宜,不换的是傻子!”
夏子期还没有开口,摩陀老道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伯父也是这意思?”许听潮不理会这老道,只面带微笑,看着夏子期。
“摩陀前辈都这般说,想来这桩买卖,定然是我族赚大了!”
摩陀老道闻言,喜得眉开眼笑,看夏子期的目光,陡然和善了许多。
许听潮自然顺势答应下来,也不避讳,径直将学自夸父族的千余上古神文逐一传授,殿中几人学得如痴如醉,只那夏君豪面色颇为复杂。
及至半途,夏静白悄然进入大殿,众人也都只是稍稍点头示意,便催促继续传法。许听潮自是应允,还趁几人参悟的时间,把之前的部分重新细细给夏静白讲解一遍。
许听潮这般做法,却是大有讲究,并非忘了修补祖灵中残缺法诀的初衷。需知祖灵中记载的法门,八成都源于那九个繁复的上古神文,若等众人学通了夸父族的文字,再来参悟,岂非事半功倍?且另一边,血妖也正和夸父一族全力参悟这九字的玄妙,照进度估计,待得众人学成之时,这九字大概已被参悟得七七八八了!
如此数年,众人都不曾走出大殿一步,终于将千余文字尽数学成。再来看祖灵中那九字,就不似之前那般无处下手了。
众人见解各不相同,比如摩陀老道总是把字义扯到阵法上,许听潮则将之与术法神通连在一起,夏氏四人,却处处念及如何修炼三魂七魄,倒是正好得了真义,修补法诀,反倒是他们出力最多,许听潮和摩陀老道跟着沾了光。
总的来讲,这些法门都在讲述一件事情,即三魂七魄之余人身的关系玄妙。总的来说,可归于“命泉养七魄,魂泉藏真灵”十字!
就好似天地五行一般,人的身躯也并非静止不动的,无论仙凡,都无时无刻不在吐故纳新,就好似那有源活水一般,以此来供养魂魄。修行之人炼三魂为元神,藏于泥丸宫髓海之中,是为魂泉!而人之身躯整体,被称作命泉,乃七魄存身的根本!
三魂天地命,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正所谓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便是之前许听潮看到的景象。
胎光乃太清阳和之气,属于天,主生命,久居人身则可使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修行之人,修为越是高深,此魂便越发明亮内敛,就好似夏静白,头顶有清光冲出二百余张,粗若拇指,凝而不散,但摩陀老怪却能将此魂尽数收入天灵之中,藏而不显!
命魂即是爽灵,主五行之变,此魂甚好理解,就是许听潮以天眼所见,众人胸中的真气。
地魂则是幽精,乃阴气之杂,属于地,可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耗损精华,神气缺少,修行之人,哪个不求长生逍遥,因此此魂是为恶魂,修行有成之人,能将之逐渐削减,最后只留一点本源!好比夏氏四人脚下,有浅淡的黑气直指九幽,摩陀老道则几乎没有。
再说七魄。
天冲魄在顶泉,乃胎光吞吐之所由也,主太清阳和之气。
灵慧魄在眉心泉,神灵之眼也,开则可洞见毫微,破除虚幻。许听潮被祖灵冲天的天眼,便是眉心泉开启的结果。
气魄在喉泉,主荡涤浊阴,吐故纳新。
力魄在心泉,主体魄,力魄强则身躯坚固,力大无穷。
中枢魄在脐泉,胎儿与母体相连,乃生发之本,出世后,调协全身,主五行之变。
精魄在雀阴泉,主繁衍生息,修而有成,则晦暗不明。正是因为这般,修为越是高深的修士,越不容易拥有子嗣。
英魄在海底泉,幽精接地之所,功效与顶泉相类,主九幽阴浊之气。
(这章写得纠结,其实这一名字的系列都很是失败。闷……即便如此,羲和童鞋还是厚爱至斯,眼泪汪汪的!)
三九五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三一)
(这章算作这一系列的完结,承前启后,真不好写,这回晚得过分,也知蹉跎2000余字。)
相传,人族乃阴阳二气交感而生,为天地所钟,故生来便是先天道体,修仙炼道,比之草木禽兽,不知容易了多少倍!
阳者,为光,为热,为化;阴者,为寒,为暗,为聚!正所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许听潮眉心泉已开,即便不刻意施展,区区木石大殿,哪里还能阻得住他的目光?每天论道参悟之余,看这巨木岛上的夏氏族人忙忙碌碌,颇多感悟。
这岛屿之上,几乎人人都修炼有真气傍身,但限于资质,绝大多数,也只与凡俗武者相当。即便如此,他们体内的魂魄异象,也远比他族凡人强健!
许听潮为何知晓这些?他体内那黄皮小葫芦中,还藏了一对从黑凤岛上救下的小夫妻,正是那乔二傻和绣娘!
当初收他二人进入的时候,绣娘就有身孕在身,此刻早已诞下一对龙凤胎。这葫中天地虽然只有些草木,但一家三口得许听潮投入的灵丹供养,倒也十分自在快活。绣娘寻些能吃的野菜野果,乔二傻制石斧伐木,盖起三五间茅屋,日息劳作,便是生活的全部了。
初时,许听潮只暗中观察,拿他们的魂魄与望海族对比,且目睹了绣娘腹中胎儿渐渐长大,直到出生的整个过程,内中魂魄如何变化发育,亦是心中有数,对应这几年修补完全的望海族功法,所获极大!但在他心中萦绕不去的,还是这对小夫妻那份甘于清苦的恬淡,两人耳鬓厮磨,相濡以沫,平淡中却处处透着温馨甜蜜。这些,许听潮从来不曾体会过,想到自己,敖珊,夏静白,心中怎不感慨愧疚?
“……前辈此言差矣,天地间修炼仙法并非长生的唯一途径!”
争吵声引起了许听潮的注意,举目看去,只见是夏子期正与摩陀老道辩论。
“前辈且看我族法门,不修阴阳,不炼五气,只把魂魄炼得强健无匹,照样可长生久视,万劫不灭!”
摩陀老道哂笑:“老小子,休要把你望海族的法门捧上了天去!老道何曾说过想要得成大道就只飞升成仙这一条路?你们这些功法,能修炼到天仙境就不错了,更何况其上的太乙、大罗、混元三境?单只说这魂道一途,你族只修其阳,而弃其阴!且看冥海中鬼修,法门便与你等背道而驰,奉阴弃阳,修而有成者,却数倍于你族!其余妖、巫、魔、修罗等诸般大道,繁盛之处,更不需老道多说!”
夏子期讪讪,摩陀老道面有得色,却不打算放过他,一指许听潮:“再看这小子,乃阳和之气所化,无魂无魄,又是一迥异道途,可呼之为灵……”
这老道觉出两道目光瞪来,忽然住口不说。许听潮站起身来,躬身一礼,施施然走出大殿。夏静白猛然惊觉,慌不迭地追将出去。
摩陀老道半点没有悔过的样子,只笑呵呵地看着殿中剩余三人。
夏子期倒是神色淡然,一捋胡须:“数年前,许家贤侄得祖灵眷顾时,晚辈就已知晓他的根脚。不瞒前辈,夏氏对人族的怨恨,更甚其它各族,许贤侄这般出身,晚辈反倒最是放心……”
这话似回应摩陀老道,其实是说给许听潮听的。
此刻,许听潮已然架起云头,遁入半空。夏静白急急追来,自然而然地落在云头之上,与他并肩而立。
“其实,其实第一次见到许大哥,小妹就知大哥并非人族,而是修炼有成的大妖,不想还是看走了眼,可小妹从未看轻过大哥。”
许听潮怎不知这女子因何紧张,但当初都能与自己交好,此刻自己怎还会计较,于是侧头一笑:“那时候愚兄并未刻意掩饰,妹子眼光,似乎有些不到家。”
夏静白见许听潮还有心思开玩笑,便知他并未生出芥蒂,也就把悬起的心放下,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嗔怪地看了一眼。
许听潮回头,看着远处碧水蓝天:“愚兄出来,只是不想被那口没遮拦的老儿抖出过多隐秘。”
“小妹知道的。”
耳旁响起柔曼的声音,许听潮还是禁不住有些心动,暗地里自嘲一番,转移了话题:“那费家可曾来犯?”
“来是来了,不过并非为寻仇。”
“哦?”
“费家费隐公晋阶合道后,刻意培植自己一房,几年前和他一道前来的两人,便是他悉心培养的后辈。这般一房独大,难免损害了旁人利益,一旦殒身,被压制的各房立时反弹,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样子!”夏静白明媚一笑,“费家平素得罪的人多了去,如今自身实力大损,自顾不暇,哪里还敢来招惹我巨木岛?前次来巨木岛的就是费阔海这费家仅存的虚境,带了好些礼品,刻意修好。”
许听潮多少有些意外,原来这地方并不荒凉,也有争斗,想想这几年见巨木岛上夏氏族人安居乐业的情景,不禁暗自一叹。
“许大哥,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夏静白疑惑抬头,许听潮却又是笑笑:“这些年论道,终究有些收获。”
“怎的小妹不曾有多少变化?”夏静白眨眨眼,“许大哥的悟性就是非同一般!对了,与大哥相识这么久,小妹还不曾送过大哥什么礼物。这柄丹青扇,还请大哥不要嫌弃!”
这女子,忽然取出那剿灭黑凤盗时使用的折扇,双手捧了,递到许听潮面前,自身却微微垂着头,脸上晕红蔓延到耳根。
许听潮哪里料到她会忽然做出这般举动,一怔之后,面上就恢复了从容,不去接那折扇,只轻声道:“妹子,愚兄带先你去个地方。”
夏静白闻言,面上红晕褪去,只剩下苍白,强笑道:“小妹听大哥的。”
许听潮点点头,也不见有何动作,两人周围忽然就改换了天地。
夏静白顺着许听潮的目光往下一看,只见三五间茅屋错落,屋前有青碧的菜畦参差。乔二傻和绣娘正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三四岁的孩童,在屋前嬉戏……
三九六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一)
“这些年,愚兄一直在暗中观察,从来不曾想过,世俗的生活竟这般平和安乐。”
“小妹明白了。”
许听潮方才开口,夏静白面色就变得复杂,说不出是伤心失落,还是喜悦敬佩。
“大哥的眼神,已然告知小妹一切。”夏静白一翻手,掌中折扇顿时不见了踪影,幽幽道,“敖珊姐姐能遇到大哥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定是前世苦苦修来的福分。只恨小妹福薄,晚生了数十年!”
许听潮怔住,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无用武之地,只干巴巴道:“小妹能如此想,愚兄也就放心了。”言毕,又觉得有些不妥,歉然道:“小妹一番深情,愚兄只能辜负了!”
这小子诚心施礼,却被夏静白闪身避开。
“大哥作甚?这种事情,怎好勉强?既然当不得大哥的红颜,便做个生死至交,大哥以为如何?”
许听潮心下感动,尽管知晓如此关系根本算不得牢靠,随时都可能过界,但总不能从此形同陌路,只好笑道:“你我本来就是,不对么?”
夏静白抿嘴轻笑:“却是小妹糊涂了!”两人在忙苍山中便一同斗过邬正豪,携手擒捉金刚龙象,其余凶险,也碰到不少;十余年后再次相逢,又同闯黑凤岛,并肩力敌虚境合道,怎还算不得生死之交?
解决了此事,许听潮心中舒畅,侧目看向地上一家四口:“愚兄这次来,还想将这对小夫妻迁出,接下来也好行事。”
夏静白一惊:“大哥可是打算去那藏镜阁?”
“嗯!”
许听潮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径直落在地上,现了身形。
乔二傻和绣娘正逗弄自家孩儿,见到平地里陡然现出两个人影,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把一双儿女护在怀中,等看清许听潮的面容,才又喜笑颜开!
绣娘还是纱巾覆面,一扯呵呵挠头而笑的乔二傻,双双跪倒在地上:“见过恩公,见过仙子!”自己叩头不说,还伸手牵扯儿女,要把两个孩子也拉了跪下。两个孩童却有些怕生,直往父母身后躲。
许听潮受了他们夫妻一礼,也就够了,把袖袍一挥,无形大力向上一托,两人不由自主地站起。
“贤伉俪不必多礼,这几年从二位身上所获良多,该说感谢的,反倒是许某!”
绣娘和乔二傻大眼瞪小眼,自家小夫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能帮到这位仙师恩公什么忙?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许听潮又开口了:“许某这次前来,却是想将贤伉俪迁出宝物,也好让两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民女一家竟是在恩公法宝之中?!”绣娘惊骇莫名,她身处黑凤岛,自然知晓宝物是怎么回事,但在一件法宝中活了几年,委实有些不敢想象!
“正是。”
许听潮并未再征求两人的意见,此事势在必行。
乔二傻脑筋不大灵光,绣娘确却是个玲珑人物,尽管目中多有不舍,依旧裣衽施礼:“谨遵恩公之命!”
许听潮点头,捏个法诀打入地下,绣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及至眼前景象清晰,已是出现在一山明水秀的谷地中。丈夫儿女都在不说,就连自家的茅屋菜地,也都跟了出来,一时间惊愕莫名,暗叹仙师恩公神通广大,心地仁慈!一时间竟顾不上去哄吓得哇哇大哭的儿女!
“还要劳烦妹子多多照应。”
许听潮却已侧头对身边的夏静白说话。夏静白闻言一笑:“大哥放心便是。”
“贤伉俪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夏仙子。”
交待一声,许听潮就要和夏静白离去,绣娘却忽然又跪倒在地:“恩公且慢!民女斗胆,还请恩公为小儿小女取个名字!”
许听潮止步,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的孩童,男的颇为健壮,好似其父,女的纤巧瘦弱,有如其母,便道:“也好!就叫做乔雄、乔绣如何?”
“多谢恩公赐名!雄儿,绣儿,快快给恩公见礼!”绣娘欢喜不尽,慌忙又来拉扯儿女。这一回,许听潮倒是没有出手阻拦,坦然受了这一家一拜。
“此间事了,许某去也,愿贤伉俪福泽绵长!”
许听潮和夏静白已然乘了清云升入半空,乔二傻却忽然奔出,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恩公慢走,俺有一事相求!”绣娘来不及阻止,悄然变了脸色!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只好停下云头:“你说。”
“俺想给绣娘治脸,还请恩公传俺仙法!”出口之后,又扭捏起来,“不是俺贪图恩公法门,绣娘在黑凤岛上时,因生得丑陋,常被人欺负,俺就想,学会了仙法,又能给绣娘治伤,又能护得绣娘周全!”说到后来,乔二傻已是双眼发红,气喘咻咻,捏紧双拳,绣娘更泪眼迷蒙,伸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听潮默然,片刻后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许某便传你一部‘太虚衍光录’,好生修持,莫要再让你妻儿受苦!”话才说完,屈指弹出一点刺目清光,没入乔二傻眉心。
乔二傻喜得红光满面,拜谢不迭:“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唔,是多谢师傅!”
许听潮连忙一挥袖,使出真气把他扶起。
“许某惭愧,如何敢做你师?若蒙不弃,便呼许某一声‘师兄’吧!”
“啊?”
乔二傻和绣娘齐齐愣住。
夏静白一笑,轻声解释道:“许大哥敬你夫妇恩爱,更佩服你一片痴心。”后半句,却是对乔二傻说的。这女子明眸一转,又道:“你这名字,想来是旁人胡乱叫的,不如就改名作‘乔痴’?”
且不说这夫妇两人如何反应,许听潮已是目露赞叹:“以‘痴’为名,果然大善!妹子聪颖,愚兄不及也!”
夏静白笑笑:“大哥谬赞,既然乔痴已是大哥的师弟,何不让他一家也入了望海族?”
许听潮暗道,学了太虚衍光录,这痴儿已是我太清门人,怎好再改换门庭,当下婉言拒绝。他却是忘了,自己身为太清门徒,此刻却已多出长离万妖谷真传弟子,夸父族人,望海族人三个全新的身份。
夏静白不明就里,却也没有再劝,与许听潮一起交待了一番,让乔痴传授妻儿修行法门,又留下几件法器法宝,便乘了云头远去。
两人话别,许听潮也不回大殿,径直遁入大海深处,寻了个水行灵气丰沛的海眼,把玄元癸水旗取出,好生修补祭炼了一番。又从收藏中寻得八口上品飞剑,炼入北斗剑匣中,再东西奔走,搜集些金木玉石,为动用那镜引做准备。
与此同时,巨木岛上也自忙忙碌碌,逐夏静白出族,族长接替,吸纳许听潮摩陀老道入籍,请归祖灵,布置防务,建造巨木神舟……诸般事情接连不断,数亿族人几乎都被动员,忙了个脚不沾地。
摩陀老道似乎又有领悟,也不前来纠缠许听潮,只把自身关在大殿中,祭炼他那宝贝总阵旗。
如此数月,许听潮终于准备妥当,回到巨木岛上,去见了夏静白和夏桓,就寻个荒僻处,布下阵法,把巴掌大的漆黑镜引变作百丈大,飞身遁入潋滟若水的镜面之中!
夏静白等人前来送别,摩陀老道也死皮赖脸地赶到现场,许听潮遁走后,这老怪笑呵呵地取出厚着脸皮的寐下的镜引,将就现成阵法引动,也是投入一模一样的镜面之中。
这般无赖的前辈,让夏桓这木讷之人也自面皮抽动,好半天之后,这新任夏氏之主才问:“二妹,你可是也要去那藏镜阁?”
夏静白摇头:“听摩陀前辈说,藏镜阁中凶险极大,小妹打算修成庚辛金元磁剑煞,再将金磁破罡剑炼成,才好前去闯一闯。”
夏桓闻言,老大松了口气。如今这巨木岛上,夏子期和夏君豪面壁,许听潮和摩陀老道进入藏镜阁,就只剩下他和夏静白两个元神能担当大任,夏静白再离开,该如何是好?
……
却说许听潮遁入那镜面,只觉虚空接连变幻,不知被挪移了多远,最终出现在一处璀璨星空中。这小子四下一看,只觉颇为眼熟,忙把那得自大道宗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珠子取出,对照其中星图,才知自己竟已到了这百灵大界周天五百三十七星辰的正中央!左右两旁,一边是太阳星光芒万道,一边是太阴星熠熠生辉!两星似乎正围绕自身缓缓旋转,体内真气随阴阳轮替欺负婉转,十分玄妙!
摩陀老道曾说,藏镜阁中宝镜无数,一面镜子便是一方世界,但许听潮静立虚空,却不曾见到半面镜子的身影,细细观察良久,才忽然发现,周围千丈外似乎有一层透明薄膜!遁至边缘,还来不及看出其中究竟,许听潮就感觉一道无可匹敌的大力凭空生出,摄住自身,撞入那薄膜中!
恍惚间,一面镶金嵌玉的华丽方镜从眼中闪过,及至视线清晰,已然身处荒芜的戈壁之中!
四面铺陈到天际的沙砾,尽是破碎的水晶、玛瑙、琉璃、宝石、珊瑚、珠玉等诸般名贵物事,在上空极高处那穹顶洒下的明光中晶莹闪烁,好不诱人!
三九七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二)
许听潮却好似不曾看见,云头一起,便遁入半空,随意选了个方向缓缓而行。如此数日后,才远远瞥见个人影。仔细一看,哪里是人,分明一具皮肉干枯的骸骨!
这尸骸不知何人所留,浑身气息含而不露,赫然有元神修为,此刻正低头在戈壁上行走,偶尔停将下来,僵硬地弯腰捡拾起一枚完好的珠宝,放入腰间那黑色乾坤袋中。
许听潮心有所动,架了云头悄然遁至它上空。这尸骸毫无所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行走,低头细细找寻。
暗中观察了数个时辰,许听潮感叹之余,心中也生出不耐,把自家神识探出,覆盖周围方圆数百里,但凡见得完好的珠玉宝石,都使出法术摄来,堆放在尸骸前行的路上。
行不出数里,这尸骸已然发现远处堆积如山的珠宝,顿时浑身气势大盛,两脚用力,狂奔而去!许听潮目光落在它脚掌踏过的地方,只见晶莹碎片早成了齑粉,不禁微微一惊!这怪物的修为不如何,身躯却这般坚硬,力量也大得出奇,也不知生前就是这般模样,还是陨落之后才逐渐转变而成。
许听潮心中念头转动的霎那,尸骸已然扑到那堆积得小山一般的珠宝之上,伸出两只干枯的手掌连连抓拿,塞入腰间乾坤袋中,口中还发出干涩的呵呵笑声,状极兴奋!
堂堂元神高人,竟会被这凡俗间的物事迷了心智,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许听潮本来还有些可怜它,见得这般癫狂的景象,已是心生不屑!
那尸骸似乎并不知晓天空有人跟踪自己,或者是知晓了也不在意,双手上下起落,几乎搬空珠宝堆时,堪堪将腰间乾坤袋塞满,再脱下衣衫把剩下的包成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才循着来路飞奔而去!
许听潮架了云头一路跟随,小半日之后,就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这宫殿,通体珠玉宝石铸就,华丽却不显庸俗,墙壁廊柱之上,每一枚珠宝似乎都是精心安排,错落有致,情趣自生!即便对那尸骸沉溺于此十分不屑,许听潮还是忍不住赞叹它的恒心毅力!这般大一座宫殿,占地数百亩,也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建成如今的模样!
透过眉心泉一看,只见那尸骸正在大殿中用刚刚寻来的珠宝修葺装饰,干瘪的面上并无半分表情,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子沉溺喜悦!许听潮若有所思,似这般,大概也算得上一种道吧?心下不屑略有削减,也不去打扰它,架了云头,往这方世界的深处遁去,脑中却在疑惑,摩陀老道说陨落在镜中界的修士,灵智早失,只不过无知无识的傀儡罢了,但刚才那尸骸,似乎并不是这般。
两天后,许听潮遇到第二头差不多模样的尸骸,才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头尸骸,修为大致相当于炼气圆满,身上几乎片缕不存,只在腰带上挂了一圈二三十个各色乾坤袋;就连那腰带,也是一件品质上乘的乾坤宝物;除此之外,脖颈上还戴了三个项圈;双手双脚腕部,更有几个样式不一的镯子;十根手指上,也都套了至少一枚扳指!它也不知道分辨地上珠玉的好坏,但凡见得闪闪发光的东西,就一把抓起,塞进储物法器之中,也不管是否用力过大,将本就残缺的珠宝捏得更加零碎!
先前那头尸骸好似谦谦君子,已悟了个中三味,专注、沉溺、享受。从这头身上,许听潮却只看到蛮横、暴戾、贪婪和占有,直如那粗鄙匹夫,泼皮无赖!个中差别,不啻云泥!
大道三千,诚不我欺!许听潮心有感悟,同样不去理会,架了云头就走。
他没这心思,那尸骸却不打算放过!或许是云头上的五色清光被地上碎玉残珠反射,投入了干枯的两眼,这干尸蓦然仰头咆哮,浑身上下涌出恶臭的尸气,裹住自家身躯,向许听潮追去!
许听潮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屈指弹出一道清光剑气,恍若奔雷闪电,砰地一声击在尸气包裹中的尸骸胸膛!
那尸骸一声怪啸,经受不住剑气撞击的巨力,斜向下方后退跌出,触到珠光宝气的地面上,轰然一声陷落数丈!
暴虐的咆哮声中,尸骸又带起漫天晶莹的烟尘腾空而起!
许听潮早猜测这方世界的尸骸身躯坚硬,但如何料到竟会到了这般程度?本来他只想将尸骸击退,架了云头遁走,此刻却忽然来了兴趣,屈指一弹,又是一道清光剑气从指尖激射而出,直取那尸骸胸腹!这次的剑气,并非以自家真气为引,聚拢天地灵气成型,而是纯粹凭借体内先天真气凝练而成,威能之大,远胜之前数十倍!
只听咄地箭矢入木声,那尸骸已被剑气洞穿,跌下半空!若是寻常修士,受了这般伤势,肉身早毁,这尸骸却恍若未觉,又从灰尘中咆哮腾空!
许听潮面色不改,依旧屈指弹出剑气,这一次,却是对准那尸骸的心脏!
闷响过后,尸骸身上气息渐散,跌落尘埃,再也不曾再站起身来。
许听潮将它身上的储物法器摄到手中,把其中无用的物事尽数倾倒,才收进体内那黄皮小葫芦中。之后随意看了一眼土坑中气息全无的尸骸,挥袖卷来残珠碎玉,将其覆盖,脚下云头清光大盛,瞬息遁出数千里!
不数日,又遇到第三头!尽管修为有元神大圆满,却似乎连第二头都颇有不如,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腰上挂了个青色乾坤袋,也不知使用,只把干枯的双爪来抓地上晶莹的残渣,揣入怀中。可惜它胸腹间的衣襟早已残破不堪,放入怀中的晶莹沙砾,又自簌簌落地!这尸骸却恍若未觉,兀自抓拿不休!
许听潮冷眼注视片刻,忽然伸指虚点,一道符文明灭的清光剑气瞬息成型,对准它头颅激射,所过之处,虚空尽被割裂,裂缝中显溢出光怪陆离的色泽影像!
这尸骸毕竟有元神大圆满修为,尽管灵智尽失,只余些许本能,察觉危险临身,依旧立即做出应对!只见它浑身真气提起,凝于双爪,对准符文剑气抓来!
许听潮这符剑术岂是好相与的?一声轻响,尸骸双爪俱断,剑气半点不停,径直从它眉心没入,后脑穿出!
那尸骸浑身真气瞬间溃散,无力跌倒在满地晶莹中!
许听潮伸手遥遥一招,尸骸腰间的乾坤袋凌空飞起,落入他掌心。这小子抹去其上残留的气息,探入神念稍稍查探,就面露失望,随意将之收入体内小葫芦中,架了云头就走。
又数日,天地间阴气渐重,遇上的尸骸也逐渐多起来,但修为最多也就元神大圆满。许听潮都随手弹出剑气斩杀,将其储物法器摄来,盘点财货,分门别类地收好。这般堂而皇之的“杀尸越货”,尽管单个所得不多,积累起却也十分可观,功法,符箓,法器,法宝,诸般灵材,应有尽有,这般累积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小型门派的身家!许听潮早先收集的财货,已差不多都贡献出来,用于在巨人界建立太清别院,此刻正是囊中羞涩,如此一路收获不菲,不禁心中暗爽。
一月后,许听潮却暗自皱眉。自忖按照遁速,早已行出不下十亿里,但为何还不曾到达这方世界的尽头?区区一面镜子幻化的世界世界,能有多广大?
透过眉心泉四处张望,所见尽是琳琅珠玉!苦思良久,才幡然醒悟,这方世界考验的是财货富贵,自己虽然不屑于凡俗间的珍珠玛瑙,珊瑚美玉,却尽情聚敛陨落修士尸骸上的储物法器,岂非也是另外一种沉湎?
一念通透,周围景物顿时破碎崩散,及至四野宁定,已然身处一阴气沉沉的丘陵上空!
入耳尽是鬼哭神嚎,远处淡黑雾气中,影影幢幢,偶有惨碧,幽蓝,赤红诸般异光闪过,很是骇人!
这方世界,竟是一处类似阴司的所在!
许听潮总算明白,为何摩陀老道说,入得这藏镜阁中,非得有大机缘大毅力才能见到那神乎其神的藏玄镜!似这般,破解一方世界,就径直落入迥然不同的另一方,能够到达哪里,全凭运气!九成九的修士,想要寻到那藏玄镜,还当真要苦苦磨砺一番!只是这些镜中界飘忽不定,谁又知晓其中究竟藏了多少凶险隐秘,一个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既然来到此处,许听潮也不打算多作抱怨,临行前下意识往体内歪嘴小葫芦中一瞥,只见先前搜刮的财货依旧还在,这才露出些许笑容。
就这片刻耽搁,几头青面獠牙,体生绿毛,五爪惨碧尖利的恶鬼已围将上来,龇牙咧嘴嘶吼利啸连连,爪子屈伸,往许听潮身上挠来!
许听潮神色一冷,身旁蓦地燃起熊熊金色火焰!
几头恶鬼猝不及防,被太阳真火燎个正着!口中利啸顿时变作惨呼,不出一时三刻,就被烧成几道黑烟!
太阳真火至阳至刚,正是这等阴司鬼物的克星!
(唔,码完奉上。另外有个事儿,下月初,就要上架了……)
三九八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三)
(西方新年,祝过节的童鞋们开心快乐!小小祝福一下,俺是个传统控,等春节的时候再来大的!)
方才轻描淡写地挥散身旁萦绕的几率黑烟,许听潮就面色一僵!四下看去,只见周围黑雾中隐藏的鬼影似乎多了些!放出神念一探,顿时发觉方圆数百里内,奇形怪状的恶鬼怨灵,都在往这边匆匆赶来!身旁数十丈外,已然积聚了千余鬼物,只是修为都不甚高,见了方才几头青面鬼的下场,有些踟躇不前!
这等阴司鬼物,最喜活人身上的阳气。按摩陀老道的说法,许听潮这道元神,本是太清阳和之气所化的一头五行魅灵,阳气之盛,远超同阶人族修士,也难怪会引得方圆数百里内的鬼物趋之如鹜!
想通此节,许听潮反倒不慌了。有道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司鬼物或为玄阴鬼气凝聚化生,或为修士元神,凡人生魂凝聚阴气修成,若能吸取阳和之气,能极大促进修为增长!反言之,许听潮也能炼化玄阴(蟹)精气,当做自家补品!
早在凤凰界定胡城一战时,许听潮就发现道门修士畏之如虎的阴气,对自己并无半点损伤,就是这般道理。当时他魅灵之躯和三魂七魄兀自融合一体,吸纳阴气后如何变化,自身感觉反倒不明显,加之那时修为又低,更察觉不到。
可怜这些鬼物汇聚而来,个个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哪想反倒被人当成了盘中餐!
尽管如此,许听潮却对这些炼气境的鬼物看不上眼。这数年来,在巨木岛上参悟望海族夏氏的传承功法,获益良多,回想以前的事情,总有许多发现。比如当初(蟹)血海老妖助自己凝结元神的时候,就刻意选在凤凰界鬼州东边的血海之上,那地方阴气极重,血海老妖定是早就有了计较!虽说凝结元神时聚拢的阴气,九成都被血妖吸纳,但他也得了不少,此刻再斩杀鬼物凝练阴气,怕是没多少效果,除非鬼物境界极高,譬如元神,甚至虚境!
双方对峙了半晌,最终还是外围的鬼物耐不住诱惑,也不知哪头嘶吼一声,便齐齐争先恐后地向许听潮扑来!
许听潮面色淡然,甚至连护体罡气都不曾施展,一挥手,周围数十丈内腾地窜起金灿灿的火焰!
冲在最前方的百余头狰狞鬼物,连哀嚎都不及发出,就被烧成了黑烟!尚未踏进火焰范围的惊叫连连,却被后方同伴推搡,身不由己地闯将进来,也落得个一般无二的下场!如此循环,四面聚拢过来的呃鬼物,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大半个时辰后,方圆百里内的鬼物都集中到许听潮附近,其中九成九都是炼气境的懵懂小鬼,此刻也损耗得差不多了,仅剩的数百头吓得尖叫四散,顷刻没入黑雾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把太阳真火一收,冷眼看去,只见尚有五头形貌特异的鬼物兀自停在附近。
这五鬼皆有元神修为,最显眼的一头,身躯壮硕,高达十丈,身边是两个身形飘荡的阴魂女鬼,两女面目酷似,好似孪生姐妹;另外两头,虽然彼此站得不算太近,但一似山猪,一如青狼,让人忍不住去想,它们本就是一伙的。
许听潮也不能免俗,目光在这两头鬼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却不想惹来四道凶狠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家猪爷和狼爷?识相的自行遁出元灵,把身躯舍给我们兄弟嚼吃,还有机会转修鬼道!否则,哼哼!”
出声呵斥的,并非鬼狼,反而是那看来呆头呆脑的山猪!
许听潮觉着有趣,便面露微笑,略一拱手:“原来是猪爷和狼爷,幸会幸会!想来二位是这方世界中土生土长,并非外界修士陨落所化。”
“哈哈哈……”山猪得意大笑,“你这小子甚有见识!今儿个竹叶爷便教你个乖!你们这些外来人,一旦身死,就算能转化成鬼修,也不过泥雕木塑般的傀儡而已!你看那大石头旁边的两个美艳女鬼,就是从外方来的修士,被我等围攻致死,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老猪,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那炽烈的艳羡!元神境的女鬼啊,就算神智蒙昧,连炼气境的小鬼都不如,但争斗之时却是得力臂助,平素里闲暇时,还可暖床叠被……可惜两朵娇艳选错了主子,跟个冷冰冰的大石头,委实无趣得很!
许听潮见山猪一脸魂飞天外的样子,索性抱住双臂,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五鬼来。
片刻之后,老猪就回过神来,一阵磨皮擦痒,但依旧强行耐住性子,再没有半点挑拨的言行。如此过了数个时辰,老猪终于耐不住发了狠话:“兀那外乡来的小子,可知这是何地?”
许听潮面上笑容依旧:“自是猪爷您的家乡!”
碰了个软钉子,老猪也不生气,皱纹纵横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既如此,你怎不害怕?”
“为何要怕?”
这老猪面上笑容变作狰狞:“看你一身功法出自道门,正需那五行灵气滋养补益,老猪这‘家乡’么,嘿嘿,五行没有,阴气倒多得很!”
“既如此,猪爷为何不动手?”
“不急,等你真气耗尽的时候,拾掇起来才好少费些力气。”
老猪眼珠转了转,见许听潮始终一脸笃定,最终没敢动手,扔下一句话,故意别开头去。
许听潮哂笑,淡然道:“许某却是等不及了!”
言罢,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对准老猪狠狠挥下!一道绚丽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
老猪骇然失色,双手一举一甩,身上那黑得发亮的衣衫就被褪下,挡在肥硕的身躯之前!
呲啦——
裂帛声响起,那猪皮好似纸糊,被剑气轻易割开!
老猪额头青筋暴跳,只来得及往左方稍稍一偏,就被剑气斩中,右肩以下,连带小半边身躯和半片右腿跌落半空,污血喷涌,好不凄惨!
“嗷——”
陡然被重创,老猪忍不住哀嚎出声!
一直阴森沉默的鬼狼乘机身形一晃,瞬间就接近许听潮身边,墨绿色的爪子挠向许听潮脖颈!
“哼!”
许听潮向后疾退,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凭空凝成,正正印在鬼狼的额头,顷刻隐没不见!鬼狼立时跌倒哀号,坠落半空,砸进下方两座丘陵之间的沟壑中!
老猪早已“面无鬼色”,招来阴气把身上创口敷住,跌跌撞撞地架起阴气,往远处飞遁!
许听潮冷眼一看,屈指弹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
老猪左冲右突,竭力躲闪,还是被剑气穿胸而过,陨落当场!
那十丈巨汉一直不曾动手,直到许听潮斩杀了老猪,把目光投向它,才恭敬抱拳一礼,带了两个女鬼急速退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伸手连抓两记,老猪两片尸身被摄到面前。这小子皱眉看了两眼,便失了兴致。
正当这时,鬼狼地面沟壑中那鬼狼战战兢兢地驾了一到阴气腾空而起,停在许听潮正前下方,双膝一软,凌空跪倒:“老奴参见主人!”
许听潮却不曾给它好脸色,冷然道:“我且问你,这方世界,何人为尊?”
“启禀主人,是回魂山的阴甲大人和赤炫原的火魑大人!两位大人都有虚境修为,已统领此界九十余万年!”
“很好!”许听潮随口赞了一声,又问,“如何才能离开此界?”
“老奴不甚清楚,只听见过火魑大人的道友说,此界被两位大人联手布下禁制,若外界来的鬼道修士,想要离开轻而易举,其余人等,非以力破之不可!”
许听潮皱眉,似这般,却是麻烦!他倒不怀疑鬼狼说谎,这恶鬼被种下了妙品莲华咒,便是想要生出异心都不成,只会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
皱眉在云头上来回踱了几步,许听潮已下了决定!此界中有两头活了至少九十多万年的老鬼,并非易与之辈,委实不好招惹,虽说就这般离去,有些划不来,但胜在安稳。
“带上那东西走吧!”
许听潮目视鬼狼,一指半空悬浮的老猪尸身。
鬼狼大惊,慌不迭地连连叩首:“还请主人慈悲,莫要赶走老奴!”
许听潮眉头一皱,就要呵斥,鬼狼却抢先说话了。
“老奴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此界之中,有火魑、阴甲两位大人压制,就算有一天老奴侥幸修至元神大圆满,得了晋阶虚境的机缘,也会被无情抹杀,想要求得大道,只能脱离这方世界!”
许听潮这才神色缓和,不过还是劝道:“你可知离了此界,凶险便接踵而至,若没点本事,十成十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奴得主人庇护,定能化险为夷!”
“哼!许某何时说过要庇护你了?”许听潮冷眼而视,见这鬼狼依旧神色坚定,便不再多作劝说,只道,“把此物吞了,待出去之后,也好多点保命手段!”
鬼狼闻言大喜,恭敬谢过,才张嘴一吸,把老猪的尸身吸入腹中,浑身阴气滚滚,就地炼化起来。
许听潮随口(蟹)交待完毕,就不去管它如何行动,只暗暗沟通体内仙府,从阴阳五行池中引来几丝灵气,先转化成自身真气,再以符剑术祭出,片刻之间,就凝成一道长达千丈的符文剑气,对准半空狠狠斩去!
三九九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四)
区区一镜中界的虚空能有多坚固?
早在前一个小世界中动用符剑术时,许听潮就心中有数,此刻已是笃定,凝结自身十成真气的符文剑气,定能斩破这方世界的禁锢!
果不其然,千丈恢宏剑气破空激射,瞬间就把虚空拉出一道数万丈长的巨大裂口!透过这巨缝,可见另一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远非这阴森森的幽冥死地能比!
许听潮心中一喜,脚下云头清光大盛,直往裂缝中投去!
那鬼狼知晓这新认的主子神通极大,却哪里想到竟如此吓人,一时间惊骇欲死!许听潮乘云遁走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慌不迭地架起一道滚滚阴风,投入那裂缝之中!
半边身躯已然没入,鬼狼却面色大变,猛然回头,只见左右两方天地交接处,各自射来一道千丈遁光!一呈赤红,一作黝黑,气势惊人至极,远非元神境修士可比!
这两道遁光,自然就是它口中的阴甲、火魑两位大人!只不知两个虚境老鬼哪根筋不对,要跑到此处来掺和!
鬼狼如何敢与这两个煞星照面,也不顾损伤元气,把身上小半精血,连同吞入腹中的老猪尸身同时催动,化作一道七八百丈长的黑红遁光,倏忽穿过缝隙,激射出数万里!
“哈哈哈……”
黝黑遁光中传出嚣张畅快地大笑!
“当真天助我也!”
话没说完,阴甲老鬼已然穿过虚空裂隙,来到另一方世界!火魑只稍稍慢了一步,在它身旁千丈现了身形,却是赤发红衫,头生独角的俊秀年轻人模样!
那阴甲是个须发坚如钢针,身披玄黑重铠的老者,此刻已双手掐诀,嘴中喃喃念动阴森诡异的莫名咒文!
火魑面色一变,两手虚抓,一柄阴气森森的赤红长矛顷刻凝成,对准阴甲投去!
阴甲根本不作理会,等那长矛将要触到身躯,才微微一动,用背部承受了下来!
“轰”地一声闷响,长矛碎裂,散成漫天星星点点的火焰,阴甲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而火魑似乎也早已料到此举根本伤不得阴甲,已是身化火蟒,裹挟着头顶那尖锐的独角激射过来!
阴甲并未回头,但面上神色已然变作凝重,并无多余举动,身上阴气却陡然喷薄而出,在黝黑铠甲之上镀了一层又一层!
两个老鬼转瞬就撞在一起,在令人牙齿发酸的金铁扭曲声中,阴甲布下的防御层层碎裂,最终被那火蟒裹挟的尖角刺到铠甲上,深入半寸!
但也仅此而已!
虚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历喝,阴甲身上腾起一尊黑色烟气组成怒目魔神,四只手臂连环击下,片刻就把火蟒打得形体溃散!
四散的赤红阴火慌忙退避,在数里外重新凝聚,现出火魑的身形来!只是这独角俊秀的老鬼,面色白得吓人!
阴甲也不好受,身上四臂魔神轰然溃散,“哇”地吐出一大口腥臭漆黑的精血!
这老鬼却似乎早有预料,手中法诀一引,正自喷溅的精血扭曲排布,顷刻变作数个阴邪符文,朝裂缝所在飞去!
原来就在两个老鬼争斗的几息时间中,阴甲之前那番举动已然起了作用!前方的裂缝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面尺许大的漆黑镜子,看来好似半透明的黑色晶石,并无实体!而阴甲以自身精血凝出的符文,就是朝这黑镜奔去!
见得这般情景,火魑面色惨白!而阴甲则仰头狂笑不已!
眨眼间,血色阴邪符文已然尽数没入那黑镜!
透过正自缓缓合拢的虚空裂缝,即便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许听潮都看得清楚,那方阴司一般的世界正自飞速缩小,盏茶功夫,就变作一面数十丈大的阴森黑镜,发出阵阵欢畅的震鸣!
许听潮却是有些明白了!这黑镜,八成就是幻化那阴司界的宝镜,而阴甲、火魑两个老鬼,生于其中,数十万年来日夜祭炼,已把这面宝镜炼成自家本命法宝一般,如今甫一脱出,就各自争抢,要把宝镜收入囊中!到底是阴甲皮糙肉厚,敢当着火魑的面收取,而火魑先前出手干扰,事败之后,就不敢再行乱动,大概是怕惹恼了阴甲,被人家祭出即将到手的宝镜斩杀!
阴甲此刻却被获得至宝的狂喜充斥了心间,暂时顾不得理会旁人,正两眼火热,暗自凭借心神联系,催动融合了自家精血的镜灵与本体融合!
许听潮心中也是凛然,若这老鬼得了那黑色宝镜,还不知会强横到何种地步,应付起来,十分棘手!然而心中某个念头一转,就放松了大半,反倒面带戏谑地负手观看。
似乎是应证这小子的猜测,眼看阴甲就要得手,它身旁却忽然出现无数横斜交错的镜面,各自映出不同的景色!这老鬼方才面露诧异,就蓦地惨叫一声,身躯顷刻被割裂成无数块,各自落入相邻的镜面中!
火魑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有若死灰!
摩陀老道说过,这藏镜阁其实是一座残损的仙府,其上有一座玄奇的仙家镜阵,能借镜类法宝之力,幻化万千世界。阴甲的举动,却是要将这仙阵中的一面宝镜取为己用,无异于剜人筋骨!若是他有天仙修为,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否则就只能死在镜阵反噬之下!
半晌之后,火魑老鬼才回过神来,后怕之余,又自庆幸不已!如果方才收取宝镜的是自己,此刻定然也逃不脱身死道消的结局!
这老鬼并非什么善类,惊惧之后,不好生修养一番,却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住数千里外抱臂静立云头的许听潮!
它哪里知道,许听潮之所以呆着不走,未尝没有打它的主意!但这老鬼做一界之主数十万年,早就骄横惯了,如何肯相信区区一个元神小辈,能够威胁到自身?尽管心底也觉得许听潮如此满不在乎有些反常,但正值心绪起落激荡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狞笑一声,架起一道千丈赤光,就向许听潮遁去!
许听潮冷笑,挥手间,赤红、青紫、纯白、赤金、透明似水、灿若星辰诸般色泽的八道火焰剑气就已凝成,布成一座剑阵,对准火魑老鬼绞杀而去!这方世界似乎更是薄弱,剑阵过处,虚空尽被搅得七零八落,现出诸般光怪陆离的景象颜色!
火魑先前被心头窝囊憋屈冲昏了头脑,但毕竟是虚境中人,此刻见得许听潮的手段,冷不防激灵灵一个寒战,凛然之下,再不敢半点小觑!
这老鬼停了遁光,两手舞动如轮,顷刻间也不知打出多少道法诀,身躯随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就密密麻麻地充斥方圆数千里的虚空!这些分身,个个面露狞笑,发一声喊,齐齐往许听潮涌去!
许听潮不料这老鬼竟使出如此手段规避剑阵,略微一怔后,便把玄元癸水旗祭出,护住周身,同时催动体内那黄皮小葫芦!
火魑老鬼本体躲在众多分身之中,远远看去,只见许听潮好似忽然变作一轮浑身长满尖刺的炽烈太阳,万丈五色氤氲的清水样光芒,尽是凌厉剑气!这老鬼大惊失色,慌不迭地收了法术!尽管见机得快,但靠近许听潮百里之内的分身,已被那清光剑气尽数斩杀!
这老鬼来不及心痛,慌不迭地一拍额头,头顶那尖角激射而出,敌住翻翻滚滚绞杀过来的剑阵!
许听潮也不再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伸指虚点了几点,布成剑阵的八道火焰剑气上,顿时浮现出无数豆粒大的符文,威能陡增数十倍!
火魑猝不及防,犄角已是陷在剑阵之中,左右冲突,上下挣扎,都不得脱出!
这老鬼惊怒交集,忽然张嘴一声怪啸!许听潮只觉魔音灌脑,好似无数柄锋锐的小刀在胡乱切割,好不痛楚!百忙中催动体内佛门真气,霎时间浑身金光大作,梵唱隐隐,脑中不适顷刻消解!
火魑也趁此机会,将自家独角收回,往头顶一Сhā,转身就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散去剑气,收回玄元癸水旗,认准另一个方向遁走。
如此遁行了数日,许听潮没有遇见半个傀儡或者修士,山水树林间,也多是些强壮的鸟兽,连化而成妖的都不多见。
这般情形,委实不寻常,许听潮左思右想,也只这方世界才成型不久,或者衍化的宝镜品质不佳两个可能。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多作停留,把全身小半真气祭出,炼成一道符剑,望虚空一斩,顿时划拉出一道万丈长的裂缝!
裂缝才开,就有盈盈幽香浮动在鼻尖,靡靡乐声灌入双耳!举目望去,只见红罗粉袖,环肥燕瘦,数百娇艳美人或怡然抚弄丝竹,或伸展娇躯藕臂,翩翩起舞,好不动人!
许听潮一时间面色极为古怪,幻化这方世界的,莫非是一面美人镜?
正思量间,裂缝那方的大小美人,已是频频送来媚眼秋波,丝毫不以虚空忽然裂开为异……
(感谢霜舞妹纸羲和童鞋捧场,一个666,一个888,当真吉祥!俺就借花献佛,把这两组数字送给童鞋们,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个个都是这样!)
四零零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五)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面对这等娇软的尤物,许听潮自认狠不下心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萌生了到那方世界后,不管不顾,径直破开虚空遁走的想法!但见到一干美人跑来的媚眼,忽然就改了主意。
皮相再美,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真的佳人,还需应在“品行端洁”四字之上!
对面这些个“美人”,若只是遇见陌生男子就行挑逗的货色,终究不过庸脂俗粉,何惧之有?
许听潮嘴角一扯,脚下云头清光闪闪,倏忽遁入裂缝之中,落到最近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面前。
这女子正端坐在一张石桌之旁,桌上平放一具形制奇特的九弦怪琴,见得许听潮到来,抬起圆润白皙的下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且容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满面欣然,一撩衣袍,便坐在她面前,两眼肆无忌惮地注视。
这女子恍若未觉,柔柔一笑,便微微低头,两只春葱般白皙的纤手抚上琴弦,霎时间,乐声叮咚,好似空山幽泉闲自流淌,三分欢快,几许清愁,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许听潮本抱着游戏的心态,陡然闻得此曲,却有些恍惚。虽然他不识音律,但天下间的事情,殊途而同归,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只要用心,自然能体会其中意境。依稀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被芍药带着拜入太清门的情景,芍药,瑶琴,玉箫,姐姐,敖珊,秦烟等熟识的女修,一一出现在眼前!
及至醒转,一曲已然终了,对面那女修一双眼眸,好似一泓秋水,许听潮与之一触,顿觉浑身清凉,些许愁绪,顷刻就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如此这般,却让许听潮大惑不解,这些女子似乎并无恶意。
“公子,可否再听妾身奏一曲?”
“仙子请!”
这一回,许听潮不再似之前那般无礼,绿衣女却依旧浅浅一笑,抬起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十指拨弄,奏出的曲子变得缠绵低徊。许听潮闻之,只觉一缕愁思萦绕心头,如被捆缚,好不难受!
来了么?这小子暗自冷笑,体内两道真气往复流转,把不适感驱除,面色淡然地静坐。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绿衣女又停下,秀气的眉头已然纠缠在一起,抬头看来,竟是满眼幽怨。
“公子,听妾身最后一曲,如何?”
“好!”
许听潮面露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少女。
绿衣女却好似依旧没有察觉,自顾自地伸出纤白玉指,搭在琴弦之上,抚按之间,有浓重的怨气裹挟在琴音之中。含而不露,却比那直白的宣泄更能动人心魄!
她这是在怪我。
没来由的,许听潮脑中忽然浮现出如此念头!但思及这女子前后的表现,总有许多疑惑,一时三刻,不能尽数看透。
琴声滚滚,暗流涌动,奈何许听潮心已不在此,无论绿衣女琴技如何高超,也起不到半分作用!正所谓盈不可久,这琴音中的情绪如此炽烈,也是片刻便告完结!
绿衣女又自抬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一怔,先前酝酿了半天的东西,竟无半点用武之地!这女子口中所说,与最开始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也半点不差!
正惊疑不定,明快的琴声又自响起,果然与最先那一曲分毫不差!
万般情绪,都化作眼中一丝怜悯!许听潮怎还不知,眼前这看起来活生生的女子,其实不过一神智全失的血肉傀儡罢了,所说所做,都只按照设定好的套路循环!分开来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与常人没有半点差别!但假的就是假的!
之前见到那些干瘪的尸骸,许听潮还并无多少触动,只完全当成异类,随手斩杀。如今这绿衣女的遗蜕,血流奔涌,呼吸有致,体内真气潺潺不绝,一如生前,不免让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原本清爽欢快的曲子,全然变了味道!
许听潮不愿多待,默默站起身来,驾云遁上半空,低头一看,只见山石亭榭间,与绿衣女一般无二的女子,还有不知多少!满眼绝色佳人,各具情态,他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寒意!
这藏镜阁,委实不像夏静白说的那般好!
许听潮抬起手掌,身前燃起一团数丈大的炽白火焰,却狠不下心抛向那兀自专注抚琴的少女!半晌之后,才蓦然一叹,五指一握!炽白太阳真火转眼缩成拳头大一团,缓缓落向那少女,从她天灵没入,停留在泥丸宫中!
这般做法,却是为了给这具遗蜕种下一丝灵性,等她哪天修炼有成,能重新走上仙道大路!修习了夸父族时代传承的上古神文,许听潮一身真气,炼化的火焰,都已颇具灵性,他曾经估计过,把体内的几种火焰随意扔出一团,天长日久,说不定当真能生成一头火焰妖灵!
做完此事,许听潮架了清云,头也不回地往远处遁走,只在心中不住思索,到底是何人把这些女修的遗蜕放在此处,如此手段,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好似前一个界面那般,一路前行数千万里,再没遇到任何异常,所见皆是寻常鸟兽。许听潮却不打算就此破开虚空遁走,他早已尝试过,此界远比之前那界面稳固,且这般广大,定然有非同寻常之处!或许寻到了关键,就能知晓那些女修遗蜕存在的缘由。
又过了数日,许听潮总算发现前方数万里有些异常,顿时运起真气一催脚下清云,遁速陡增数倍,不旋踵,就来到一处废弃的城池遗址上空。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野草萋萋,人影却半个也无。
许听潮探出神念,在这城池废墟中来回扫荡,大半个时辰之后,才抽身遁往废城一角,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在狼籍的木石中翻出几截灰白的残骨。
这些骨头十分粗大,也不知是什么异兽所留,许听潮一用力,清光大手五指合拢,将之捏成一堆骨粉!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只留下五枚白玉一般的拇指粗寸许长物事,赫然是五枚骨质玉简!
许听潮散去玄门一气大擒拿,将之摄到手中,探入神念查看,仅仅片刻,就抬起头来,看向废城正中心处,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与此同时,脚下云头腾起,瞬息就到了玉简中指明的所在!
这小子袖袍一拂,凭空卷起一阵狂风,将地上堆积的残碎砖瓦和腐朽木料吹走,露出一座五方高坛来!
祭坛的五个角落上,各有一尊形貌狰狞的魔神雕像矗立。许听潮一挥手,掌中五枚骨质玉简四散飞出,各自嵌入一尊魔神像的额头!只听一声来自九幽的叹息在台上响起,五尊雕像半张的大嘴中,齐齐喷出森寒阴邪的黑气,瞬间就满布整座高台,扭曲旋转,生出个幽深的数丈大漩涡!
许听潮只觉这漩涡有股慑人心魄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要把目光投入其中!体内两道真气稍一流转,眼中方才生出的沉溺灼热就悄然散去,静立半空,皱眉思索。眼前这漩涡,显然是一座挪移阵法,其中既有阴气,又有魔气,并非什么好物,隐藏其内的东西,更非良善之辈,接下来如何行事,还需仔细斟酌。
这番前来藏镜阁,乃是冲着那藏玄镜的妙用,怎好因一时义愤,就置身于未知的险地?若此阵是有人刻意而为,定然非同小可!似之前遇到的两个老鬼,那火魑纵然身被重创,也能和自己斗个平分秋色,更何况弄出这等玄虚的未知老怪?
想通此节,许听潮架了云头就往别处遁走!
“嘻嘻!公子来去何匆匆,亏得奴家早早备好了酒席,就等你这冤家前来一聚……”
娇媚入骨的声音从那漩涡中传出,陡然惊闻,许听潮几乎不能自持,就要折身而回!危急时刻,这小子大喝一声,身上清光金色五彩大作,看看抵住这般诱惑!
那旋涡中也紧跟着传出一声**蚀骨的轻哼!
“许某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不过一藏头露尾的女魔!”
“奴家弱女子一个,怎比得过你们这般孔武有力的男子?若不用些手段,焉能苟活到今日?”
旋涡中那魔头丝毫不为所动,一番话,反倒说得万分哀怨!
“奴家只是许久不曾见到外人,寂寞狠了,想找公子说说话解解闷儿,哪知你这人半点不懂怜香惜玉,竟用出佛道两家的降魔法门,把奴家弄得好生难受!公子,就当怜惜奴家,莫要再如此了,可好?”
此话说来,声声哀怨,好似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许听潮却已是大凛!这女魔擅长攻心之术,自己心境本就不稳,却是正好被其克制,想要脱身,只怕须得经过一番苦战!当下冷声道:“何不出来一见?”
“咯咯咯……”
“公子您怕了!”
“无须否认,您骗不过奴家的!奴家这就出来,与公子共谋一醉!”
四零一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六)
“无须否认,您骗不过奴家的!奴家这就出来,与公子共谋一醉!”
许听潮闻言,挥手就把玄元癸水旗祭出,环绕在身旁,两眼眨也不眨地注视高台上那幽深森寒的漩涡,凝神戒备!
哪知等了半晌,除了那漩涡依旧缓缓转动,半点异常也无!
“公子可是在等奴家?”
嬉笑自脑中传来,许听潮蓦然面色大变,身躯立时就一动不动地静立云头,全副心神已是沉入体内!
不用刻意找寻,那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面前,赫然是个轻纱覆体,曼妙处隐约可见的绝色美人,正自提了一羊脂玉般的酒壶自斟自饮!许听潮见过的女子中,没一个比得上她这般五官精致完美,但此刻这小子哪里还顾得上欣赏,心中满是遭遇蛇蝎一般的忌惮!
这魔女,看来似乎是一头无相天魔,身上魔性却淡薄得很,反倒有些浓重的阴寒气息!
是魔是鬼,无暇计较,许听潮神色一厉,四周顿时浮现千百道金灿灿的光丝,往她缠去!
“咯咯咯……”
“何须如此麻烦?公子生得这般俊美,只须勾勾手指,还怕奴家不投怀送抱吗?”
“投怀送抱”四字方才出口,这魔女就偎依到许听潮身上,四面缠来的金丝,竟无半点效用,轻易就被她一穿而过!甚至她如何动作都不曾看到!
温香软玉满怀,许听潮却只觉得森寒彻骨!身上金色五彩清光大作,两手也猛地使劲,要把这魔女退开!
娇笑声中,许听潮只觉腰间一紧,已被一只玉臂紧紧揽住!两手落处,绵软滑腻,本来对准这魔女肩头,不知怎的,却按到了胸脯上!吓得他赶紧收回!
这魔女却笑得花枝乱颤,趁势把左手中的就被递到许听潮嘴边:“公子且尝尝奴家这同心酒!”
“哼!”
许听潮周身蓦然浮现千百道金灿灿的佛咒,这一次,魔女终于痛呼一声,抽身疾退!手中酒杯却忽然倾倒,琥珀色的酒液溅出,撒了许听潮一身,顷刻浸没不见!
“你这冤家好狠的心!”
魔女蹙眉抚胸,极尽柔弱可怜,许听潮心头寒气却一阵接着一阵!这魔女陡然欺近身前,他本就刻骨生寒,如今心绪激荡的时候,又被那酒液浇在身上,也不知有什么害处,怎不让人忐忑戒惧?
这等东西,应当是毒物一类!脑中念头闪现,许听潮却早已伸出手来,当头拍下!一只梵唱隐隐的金色大手瞬息凝成,向那魔女抓去!打定主意,要在发作之前将之擒下!
那魔女却好似一道轻烟,伏魔大手印砸下,顷刻就紊乱消散,踪迹全无!
“公子——”
许听潮正自凝目搜寻,冷不防背后靠上一具柔软的胴(蟹)体!这小子大骇,飞身遁至一旁!
“公子——”
慵懒的声音又自背后响起,许听潮一时魂飞天外!这魔女究竟适合来头,怎的这般难缠?之前还用金刚伏魔咒伤了她,转眼之间,就连这道佛咒都不起作用了!
那魔女却自行道出了其中奥妙!
“奴家已在公子体内倒了半壶同心酒,从今而后,公子便是奴家,奴家也是公子,再也不分彼此了!”
“此酒乃是奴家特地为公子酿造,不知味道可好?”
这魔女,一边说话,一边在许听潮后颈轻轻一吻!
两人皆是一缕意识,这般亲密,触感更胜百倍!许听潮却只觉好似被一条毒蛇咬住了脖颈,心中惊惧无以复加,下意识地使出早就准备好的后招!只见他身上金灿灿的佛咒之下,忽然腾起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瞬间就连到那魔女身上!
“啊——混元法术!”
魔女惊叫一声,身躯瞬间隐去,往旁边遁走!奈何她还是小瞧了和光同尘术的玄妙!一道手臂粗的灰蒙蒙烟索从许听潮身上探出,一直延伸到数百丈之外,硬生生将那魔女拉得现了身形!
察觉体内什么东西正源源不绝地通过这灰烟索流向许听潮,这魔女面上微微露出慌乱!几乎是瞬间,这丝惊慌便被掩去,魔女已是满面春意,妩媚一笑:“原来公子竟这般急色,迫不及待要与奴家合为一体……”
说话间,把右手持着那羊脂玉壶轻轻一举,就有一道灰色云霞从壶嘴中喷出,把她浑身笼住!
许听潮顿觉从这魔女身上传来的东西少了大半!
“……奴家怎好让公子失望?”
话音才落,魔女身形已然大变!
蚁身、蛛腹、蝎尾、美人头!
有八足九臂,十分狰狞可怖!
见了这魔女的本相,许听潮反倒不如何吃惊,冷着脸把手一番,掌中一出现一柄灰蒙蒙的小刀!
“咯咯咯……”
八足交替迈动,往这边凌空奔来!娇笑声从那怪物嘴中发出,在没有半分香艳旖旎!许听潮手中的灰色小刀,已然长至九尺长,对准迎面撞来的怪物劈下!
刀刃落处,却被那层灰色云霞托住,好似斩中了棉花,浑不受力!那怪物趁机伸手,抓住许听潮持刀的右腕!
许听潮只觉手腕好似受了一铡刀,顷刻就断裂落下!
那怪物笑声更见娇媚,另外两只手齐动,一只接住断掌,一只却握住灰色长刀刀柄!
神智受损,许听潮只觉痛彻心肺,见那怪物竟然觊觎玄元斩魂刀,强忍痛楚,使出法门一催,玄元斩魂刀便爆出一道丈许长的利芒,斩在它胸腹间!
怪物拿捏不住,受了这般重击,向后跌出数十丈!
许听潮收回玄元斩魂刀,念头一动,右腕断处重又生出一只手掌来。
“嘻嘻!”
那怪物混不在意,站稳身形后,便将手中断掌放到嘴边,樱桃小口(蟹)含住食指,嘎嘣一声咬下,嚼得津津有味!
许听潮神色一冷,怪物身旁陡然凝出八道符文明灭火焰剑气,往内绞杀!却是他瞬间调来体内灵火,炼成符剑,布下剑阵!
“咦?”那怪物神色稍稍变得凝重,“你这小子,竟然还懂这太一八门剑阵?”
“可惜,布阵的八门剑术平常得紧!且看姥姥破阵,再把你神智吮吸干劲,制成一具魅灵傀儡时时享用!”
许听潮闻言,怒火大炽!如此看来,先前见到那些个傀儡一般的女修,便是被这怪物吞了神智!此节暂且不提,这怪物口气不小,要把自己也吞了,再将身躯制成傀儡享用……
这怪物如此淫亵,想来就不是好事!这般羞辱,如何能忍?
霎时间,八道火焰剑气陡然长大十倍,其上符文,更密集了千百倍不止,威能骇人听闻!
“不可能!你这小子修为不过区区元神,怎能催动如此威势的剑气?”
先前,那怪物说是破去剑阵,嘴上轻松,却不敢有半点马虎!手中那玉壶喷出的灰色烟霞浓郁了数倍不说,其余五手,也摄来烟霞,凝成五柄些微钩一般的怪异兵刃,左拒右挡,不敢放周围剑气近身!此时许听潮猛然催动剑气,怪物立时不敌,五柄兵刃瞬间就破碎开来!
剑阵合拢,只片刻就将这怪物搅得七零八落!
链接两者那货色烟索,却忽然改了方向,朝侧后延伸!
许听潮面色大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物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许听潮念头一动,瞬间改换了天地,落在一座灰扑扑的府邸之前,冷眼直视前方数百丈外的怪物!
那怪物的视线,越过许听潮头顶,落在府邸大门的匾额上。
匾额上四个仙家灵文,赫然正是“钧天仙府”!
此宝在许听潮体内,神物自晦,在外界之时,也只那摩陀老道通过均天线类大阵稍微看出些端倪,却从来不曾这般赤(蟹)祼(蟹)祼地暴露在旁人眼前!
至少在天道界从未如此!
这怪物留不得!
即便她只能困守这方镜中界也不行!
许听潮暗自发狠,那怪物却率先发难!
“姥姥本来还打算好生你这娃娃玩耍一番,不想你竟然身怀如此重宝!这般仙家府邸,岂是你区区一元神小辈能拥有的?给姥姥拿来!”
那怪物把手中玉壶一举,许听潮只觉浑身精气神被无形大力抽走,心底一阵虚弱感袭来,似乎立时就要睡去!
“姥姥这同心酒滋味如何?”
恍惚间,一阵嘲弄传入耳中!
嘶——
正当沉沦,许听潮身上陡然腾起一条细鳞彩蛇,对准数百丈外那怪物吞吐蛇信!却是血妖察觉凶险,使出神通来救!奈何两人相隔太过遥远,传递到此互的,不过一道强横的气息而已!
那怪物冷笑:“若当真是大荒玄蛇亲至,姥姥自然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这么一道唬人的玩意,如何放在姥姥眼中?等姥姥吞了你这道元神,再去把你另一道元神也吃了!”
这怪物发狠,更是卖力催动手中玉壶,把许听潮汩汩吸噬!
许听潮得了血妖援助,早不似之前那般虚弱,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延伸出数十里!再把和光同尘术一催,也是吸噬之力大增!
怪物这才又变了脸色!
四零二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七)
方才用玉壶摄来这小子的一缕念头,转眼之间,就被那诡异的混元法术从自家身上吸走几乎同样的分量!如此这般,岂非永远没个尽头?
这怪物还暗自担忧,此处本就是这小辈的身躯内不,他损失的念头,随时都能补充,自己却是远道而来,好比那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何耗得起?
心中念头闪过,怪物便娇叱一声,把手中玉壶斜斜倾倒,一股琥珀色的酒液从壶嘴喷出,往四面散去!
许听潮也是有了动作,一个念头,就有一粒生生造化丹出现在体内,被真气包裹炼化!受损的神念立时为之一清,疲惫虚弱感尽去!
二者这才同时冷哼一声,各自使出手段,那怪物用手中玉壶死命收摄,许听潮却卖力催动和光同尘术,使劲吸噬!一时间拼了个半斤八两!
那怪物不敢久战,甫一僵持,便张嘴发出尖利的吼叫!许听潮身形晃了几晃,几乎就要散去,忽然间通体金光梵唱大作,已是变成一尊脚踩金莲的佛陀模样!
这小子稳住阵脚,手中玄元斩魂刀便朝那怪物当头劈去!一道百丈长的灰蒙蒙刀刃激射而前,直取头颅!
怪物把手中玉壶一摇,壶嘴中就涌出一团灰蒙蒙的光霞,正正挡在身前!
灰刃斩下,又是那般一拳打到空出的感觉,十分憋闷!
许听潮有劲没处使,心头难受已极,顺势就把剑阵布下,围住那怪物绞杀!
这一次,怪物索性不作抵挡,身形化作一道轻烟,倏忽不见!
剑阵顿时落空!
好在有烟索连接,许听潮也立时就找准那怪物的所在,右手中玄元斩魂刀再次劈出,左手也遥遥抓拿,使出了伏魔大手印!
刀刃再次被那灰色烟霞挡住,佛魔大手印则根本没有半点效用,好似掠过光影一般从怪物身上穿过!
这怪物口中那同心酒,当真如此玄妙?!许听潮心头一沉,只此一项,自己手段就被破去九成九!
眼见剑阵绞杀又被躲过,许听潮暗自催动仙府!
那怪物甫一现出身形,就听到旁边传来噼啪一声脆响,一道拇指粗的赤红雷霆自凭空生出,往自家头脸劈来!待要躲避,却是来不及了,被这赤色雷霆劈个正着!
许听潮被摩陀老道缠住,要参悟这钧天仙雷大阵,岂能半点收获没有?之前一路前往望海族夏氏居住的巨木岛时,他就暗中观察,通过那老道的自言自语,以及对阵法的触动,多少对这仙府阵法有了些了解,加之仙府在身,有诸多便利,此刻猛然使将出来,果然见了奇效!
那怪物用所谓的“同心酒”固然妙用无穷,也只把它和许听潮的气息混同一体,但钧天仙雷大阵所用的五行灵气,却是得自仙府中那阴阳五行池,自然有效!
怪物冷不防吃了这般大一个闷亏,虽然心中愤恨,却也知有阵法辅助,自己占不到半点便宜,不等许听潮再次引动雷霆来攻,已然身化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听潮只觉身上探出的烟索被拉得老长,转念之间,已然把整个身躯重新掌控,睁眼看去,刚好见到烟索探入高台上那兀自转动的幽深漩涡之中!
这怪物逃遁,许听潮却不敢贸然去追,就在云头盘膝而坐,全心催动和光同尘之术。钧天仙雷大阵也铺陈开来,覆盖方圆数百里,阵中手臂粗的五色雷霆恣意摇曳,已是将威能尽数开启!
也只有这般做,许听潮才能稍稍安心,不虞又被那怪物偷袭得手!他还存了一枚镜引,打算留给敖珊使用,除此之外,夏静白也打算进来闯上一闯,但有如此一头可怖的怪物盘踞,委实不能让人放心!这小子,已是打定主意,要将旋涡中的老怪物婆子给和光同尘了!
足足数日之后,也不见那怪物来袭,许听潮终于静下心来,细细查探身躯中的变化。看来看去,一切安好,但总觉得有些不对,思及那怪物的言行,心情又自阴沉下来。自身的气息,怕是当真变得和它一样!那怪物手中的玉壶,十有**也是一件附带了混元法术的宝物,否则也不能将和光同尘之术的威能削弱!无论考虑自身安危,还是存了杀之夺宝的念头,许听潮心中都又多出两条斩杀它的理由!
如此耗了两三月,许听潮又有发现,不过这回却是好事儿。自从在幽冥血海强行将那何归处的修为嫁接到自己身上,许听潮修行时,总是隐隐觉得前路迷蒙,多有阴翳,此刻却颇有些博得云开见日现的感觉,纵然有些许淡霭轻岚阻隔,比之从前,也好转了太多!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明悟,只要将这层轻纱破开,自家的修行之路必然是一片坦途!
许听潮看向那幽深漩涡的目光日渐灼热,这层薄纱的关键,就在其中!
这一日,和光同尘术所生的烟索忽然断裂,许听潮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将铺陈开来的钧天仙雷大阵收束,化作一件五彩霞衣穿在身上,右手持了玄元斩魂刀,左手扣住八道符文明灭的寸许长火焰剑气,驾云遁入旋涡中!身旁环绕的玄元癸水旗上,有千百黑莲生灭!
眼前陡然一黑,片刻后就亮起蒙蒙柔光,照得满地白骨越发惨白渗人!
许听潮本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见得这般情景,更是凛然!这处小乾坤极为狭窄,方圆不过千丈,也如外面那高台一般,五尊神魔雕像均匀地散在四周,不同之处,却是这五尊个个怒目而视,肌肉坟起的右臂举在胸前,作用力拉扯状!仔细看去,五尊雕塑的右手中,果真都有一条淡不可见的纤细锁链绷得笔直,在这处天地的中心交汇!
那地方除了骨骸堆得高些,分明空无一物!既然如此,定然是那怪物隐匿其上!
心中这般念头才动,蚁身蛛腹蝎尾美人头的八足九臂怪物果然现出身形!通体被那纤细锁链缠得密密麻麻,大都从关节要害处穿透而过!
许听潮一惊,手中玄元斩魂刀和早就准备好的剑阵同时出手!
那怪物分毫反抗之力也无,顷刻就被搅成一堆翻滚的黑气!
正自诧异,背后就被一件东西撞中!虽然半点损伤也无,甚至连疼痛之感也没有,许听潮却吓得通体生寒!这怪物,果然没有死绝!
心中如此想,身躯却已然转过,只见一羊脂玉壶正往远处逃窜,一只玉杯却迎面射来!
许听潮怎不认得,正是那怪物之前使用的宝物?
当下慌忙抽身疾退,手中也赶紧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的清光大手捏成拳头,对准那玉杯砸去!
一声脆响,玉杯四碎,残片飞溅,毫无阻碍地穿过玄元癸水旗和贴身的钧天仙雷大阵,把许听潮射了个千疮百孔!
这小子惊得三魂没了七魄,但想象中的沉沦并未传来!
许听潮惊骇之余,又是一乐,同心酒果然妙用无穷!咧嘴一笑,架了云头往那逃遁的玉壶追去!
两者一前一后出了漩涡,追击不到百里,许听潮就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一把将那玉壶握住!藏身壶中的怪物委实让他忌惮,这小子二话不说,径直使出和光同尘之术,一道灰蒙蒙的光束从指尖射出,循着壶嘴遁入壶腹,四下扫荡,却并未发现半点不妥!
许听潮心中咯噔一下,那怪物定然是用这件宝物为引,自身却悄然遁走了!
好一个金蝉脱壳!
纵然存心要将之抹杀,但此界这般广大,又该到何处寻找?
许听潮神色阴霾,为了稳妥,又用和光同尘术里里外外仔细将玉壶搜索一番。那怪物的身影半点不见,反倒是知晓了此宝的根脚!
这玉壶全称是“混元同心羊脂玉壶”,附有驱使法门一篇。法门极其简单,许听潮稍一参悟,顿时明白其中究竟。原来这玉壶的最大功用,便是“化元归一”,但凡无形之物入得其中,都要被化作一团本源混沌灵气,被修习了驱使法门的人把来附上自家气息,收归己用!
之前那怪物从壶中倒出的琥珀色酒液,根本就是障眼法,实际上是它催动此壶的归化神通,外放攻敌而已!只因它手段高明,许听潮看不出究竟!
此刻,许听潮暂时把那怪物给忘了,捧着这玉壶欢喜不尽!此宝的最大功用,不在伤敌,而是辅助修炼,有此利器傍身,大可免去每日里七八成的打坐炼气功夫!如此修炼,利弊暂且不说,许听潮只想,若用此宝把自家修为锤炼一番,那般掣肘岂非迎刃而解?!
心中火热,许听潮哪里还忍耐得住,片刻就将那法门修炼成功,将玉壶收进体内,缓缓锤炼修为真气!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重新平静下来,皱眉思忖。
那怪物失了此宝,可说是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纵然潜形匿影的本事出神入化,也不足为惧,更何况八成还被自己重创,修为大降,已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想通此节,许听潮便打消了设法追杀的念头,折身往来路遁走……
四零三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八)
许听潮往回飞遁,不过须臾,就又来到那高台上空。再次见到台上的漩涡,还是禁不住心中微凛,也不撤去身旁防护,飞身投入其中。
视线所及,依旧白骨满地,神魔怒目,并无半点不同,但在这等凶险之地,还是小心为妙,许听潮只稍稍往中心处靠近了些。
五条纤细所锁链缠的地方,一团阴魔二气混杂的黑雾正自翻腾不休。
按理说,那怪物已被斩杀,身躯溃散后残留的阴气魔气,不该似这般被束缚在原地。许听潮心下暗自戒备,取出方才炼化的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注入真气催动,壶嘴中顿时喷出一道灰蒙蒙的烟霞,往那团阴魔混杂的黑雾卷去!
这灰霞果然不是一般的神通,只一裹,进把那黑雾尽数摄住,带挈而回,吞入壶腹!许听潮赶紧催动炼化,一时三刻,便将之化作一缕混沌灵气!如此,就算那怪物残留的物事还有什么古怪,也该烟消云散了!幸好这玉壶也是以古法炼制,只要通晓御使法门就能驱动,否则还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将那黑雾料理干净。
心头掠过这般念头,许听潮已把目光一转,落在五尊神魔雕像手中拉扯的纤细锁链上。
此物能将那狰狞怪物束住,定然也是一件至宝,却不好放过了。
许听潮诚然很是心动,却眉头紧皱,那怪物修为也不知多高,手中又有混元之宝,依旧脱不开此物束缚,怕不是那么好拿的。但无论如何,总该试上一试。
思及之前那怪物展现的神通都是神魂灵体幻化魅惑一类,许听潮便选中这几年参悟望海族祖灵中诸般功法得来的法门,挥手打出一道五彩清光,摄住右方那尊神魔雕像手中的细索。
嗡——
许听潮骇然变色,抽身便退!
原来是那锁链受了触动,自行震颤起来,不知多少透明音刃生出,往他攒射而来!
这等宝物的攻势,许听潮怎敢硬接?
噗噗噗——
沉闷的利刃入肉声传来,那一簇音刃射到这处小乾坤的边缘之上,将之割裂得血肉模糊!
许听潮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这哪里是什么小乾坤?分明就在一头血肉生灵的体内!心惊胆战之余,这小子脚下云头清光五彩大作,瞬间冲天而起,从那旋涡中遁出,停在万丈高空!
神念怒海狂涛般地倾泻而出,往地下深处探去,循着高台往下不过百丈,就发现一颗小山般地美人头颅,面目与之前那怪物一般无二!再往下,赫然正是那怪物蚂蚁一般的胸膛和蜘蛛肚腹!
不用多作查探,许听潮已然知晓这座废城之下埋藏的究竟是什么货色!
地上那高台,正是建在这怪物头顶天灵之上!
先前来到此处,虽然也用神念搜索过,但探入地下不深,又不曾料到城下居然封禁了一头如此可怖的怪物,加之那怪物刻意掩藏,因此并不曾发现其中端倪!
此刻想来,许听潮只觉好似身处极地寒冬,森冷彻骨!
若非这怪物早被禁锢,自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藏镜阁果然不愧是仙府废墟,仅仅一座残存的镜阵中,就有这般凶险!此处也只是自己看到的,阵内镜中界万万千千,还有多少可怖的物事?
许听潮本来已觉得自己足够谨慎小心,此刻看来,却是远远不够!他已有些后悔闯将进来,那藏玄镜再是玄妙,也要有命享用才成!这一瞬,他已断了让敖珊也进来历练的心思!等到出去,说不得也要劝夏静白放弃。这等地方,不是区区元神境修为就能进来的!
说来话长,其实许听潮平复诸般情绪,也不过一瞬之间。
这小子正站在云头之上,目视下方废城,两眼森冷!眉心泉中,真气流转如虹,要把地下情形看个通透!
似这般天眼一类的神通,能破种种虚妄,但许听潮只觉视线所及,一片朦胧,还不如神念探寻来得有效!
这依眉心泉而生的灵眼神通,全因那望海族夏氏祖灵附体冲撞,于探查魂魄元神一类的灵体十分有效,此刻受挫也是难免。想来这废城之下,定是被布置了高明的遮掩禁制!
若摩陀老道再次,定然欢喜不尽,许听潮却没那份心思参悟其中玄妙,好寻得其中薄弱处,好寻隙而为。既然取巧无路,不妨硬来!
仗着体内仙府支撑,不虞真气不济,许听潮便肆意凝练起符文剑气来!只片刻,万丈高空上已然凝成一道五百余丈的清光巨剑,剑身周围,虚空被撕裂出无数纤细的裂缝,色彩缤纷,煞是好看!
这小子打定主意要将地下那怪物身躯毁掉,倘若再增强符剑术的威能,怕是这方世界的虚空支撑不住,便停了灌注真气,把手往下一指!
清光巨剑轰隆隆降下,从城中心那高台旁边坠入地底,留下个数十丈长的狭窄缝隙!片刻间,这缝隙中就汩汩涌起粘稠的绿血,散发出阵阵奇特的馨香!
那怪物的身躯如此柔弱,大出许听潮意料!甫一闻到这芬芳,却生出飘飘然之感,吓得他赶紧施展法术,把自家身躯团团裹住!
接下来的事情,异常简单,把那巨型剑气在地下一阵搅动,怪物身躯就化作了肉泥!
怪物身死,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方圆数千里顿时天崩地裂!
百忙中,许听潮见那高台急剧变小,赶紧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摄到手中!方才将之收好,就一阵天旋地转!
片刻之后,虚空才逐渐宁定,许听潮还来不及查探这回又到了何处,就感觉周身有无可匹敌地巨力涌来!玄元癸水旗只与之一触,便哀鸣一声缩回体内!喀喇喇脆响声中,附身的和元玉傀儡也裂成几块!
这片刻,许听潮已然知晓自身所在,却是不知多深的地底!周围尽是土石,土行元气汹涌澎湃,好不惊人!玄元癸水旗五行属水,正好被克制,也难怪会如此不济!情势紧迫,顾不得心疼宝物,慌忙使出戊己土潜行遁法,周身压力才消散无踪!
这门遁法,还是当年芍药不知从何处弄来,交给他修炼的,本就十分玄妙,在这等土行元气充沛至极的地方,更是妙用无穷!许听潮只觉得,尽管身在地底,自己却好似那大海中的游鱼,上下四方皆可肆意而动!收起破碎的傀儡,稍微试了试,速度竟然不慢!虽说及不上全力驾驭摩云翅飞遁,也相差不太远!
把神念放出,四下打探,眉心泉也是大开,将方圆数十万里看得清清楚楚。这地方甚是荒凉,除了泥土还是泥土,半个生灵也不曾见着,还不知该如何辨识上下,委实奇怪!许听潮忽然有种又回到浩渺无依的域外虚空的感觉。
莫非这方镜中界,就是如此模样?
心头怀了这般疑惑,许听潮随意选个方向,风驰电掣地遁走!如此数日,除了偶尔寻到几块品质极高的土行灵矿,依旧什么也不曾发现。
一路上,这小子见无甚凶险,就把那缩小的高台取出来参悟了一番,尽管大概知晓它的功用,但该如何催动,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得重新妥善收起。其间,他心中倒是闪过几个念头,但思及内莽苍中那大荒玄蛇的可怖身躯,便一阵没底。
暗自嘲弄了一番贪心不足,许听潮索性借了这地方宁静,一面飞遁,一面用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洗炼自身修为!足足九七年,方才大功告成!
此刻的许听潮,周身都透出一股清灵之气,正是修为大进,英华四溢,收敛不及的征兆!他自身也是这般感觉,经此一事,只觉前路迷尘尽去,尽管心境依旧跟不上修为,颇有隐患,但只须多经历些事情,便可无虞!功成那一霎那,他甚至隐约触摸到元神和炼虚之间的那层屏障!
百多年来,这小子从未如此畅快过,就连当初历经磨难凝成元神也远远不及,一时间忍不住放声长啸!
心中多少积郁,都在这一啸中散逸而出,消失无踪!
半晌之后,许听潮收声,挥手劈出一道千余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在浓稠的土行元气中生生破开一条漆黑不见底的万丈裂缝!
不愧是土行镜中界,比之前经历的几界都来得稳固!如今的许听潮,只凭法术,就能与虚境老怪斗个旗鼓相当,这一手剑气,看来轻松,其实也几乎凝聚了他全身真气,且刻意转化为木行,完全克制周围土行,却依旧只斩出这般大一条裂缝,还不及在那阴司般的界面中全力斩出裂缝的小半!
然而此刻,许听潮的心思却不曾在这上面,而是两眼定定注视裂缝那一面!
裂缝之中,黑霞吞吐,往往两缕环抱,呈太极状!望之如此熟悉,不正是元磁精气?在巨木岛夏氏禁地中见到的,是地心元磁,此处却极为不同,分明是另外一类,应该唤作阴阳两仪元磁!
元磁之力本就克制天下五行,这两仪元磁,更是其中上品!那琼华大长老左暝,修得一手太阴两仪元磁,就能称尊一方,足见其威能!但那老儿的法术与眼前相比,怕是连亿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许听潮知晓自家情形,寄身的和元玉傀儡已经损毁,若凭了魅灵之躯进入其中,就是自寻死路!
眼睁睁看着这裂缝重又合拢,许听潮施展遁法,往别处去了……
四零四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九)
转瞬间,已是大半月之后,许听潮面上的轻松畅快全然不见,又恢复往日里那般淡漠。
他心中颇有些烦躁,这处土行镜中界,似乎无论在何处破开虚空,都会连通那元磁世界。尽管此界之广大,远超想象,七八年间所见,也不过只鳞片爪,但冥冥中,他却有种预感,想要从此地脱身,怕是非得硬闯那阴阳两仪元磁!
五指并拢呈掌,对准面前劈下,青蒙蒙的恢宏剑气破开虚空,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便伸缩吞吐,想要散逸过来,却被浑厚丰沛的土行元气涌来阻住!
许听潮抬起的右手化掌为抓,一只土黄大手顷刻凝成,探入那裂缝中一抓,顿时拿住一团丈许大的阴阳元磁精气!霎时间,许听潮只觉浑身真气好似泄闸洪水,往土黄大手中滚滚涌去,赶紧把这法术召回!
清光大手掌心之中,那团元磁精气好似个磨盘,缓缓转动,每时每刻都要将擒拿法的威能消耗一些。想想方才探入裂缝中,真气奔泻的情景,许听潮一颗心就直往下沉!
他这身躯,本就为一团阳和之气,无形无质,虽然于修行法术神通上天赋极高,却最经不得这等消磨。尽管早有预料,但等亲自试探了一回,才知这阴阳两仪元磁比想象的更可怕数倍!
似这般,若要进入其中寻求离开的办法,怕是除了躲入仙府中不露头,再无其它办法能护得自身周全!
但钧天仙府这等仙家至宝一现世,保不齐就会似之前那样,引来哪个可怖的积年老怪的觊觎!不到生死关头,如何能够动用?
许听潮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引来仙府守门神兽精气,在体外布下一层凝厚的四色屏障,再将面前这团元磁精气摄来,覆在屏障之外。
数十个环抱的玄黑太极转动不休,将四色屏障磨得嘎吱作响。许听潮体内真气潺潺流动,远远不绝地补充到屏障中,足足一炷香功夫,他才又把两仪元磁移开。
照真气消耗速度算来,就算百丈仙府置身那两仪元磁当中,凭借阴阳五行池内积攒的灵液,足够支撑数月之久,更何况还可将仙府变小。只要想办法快速离开,尽量缩短仙府暴露的时间,就能少些招惹灾祸的隐患。
想到此节,许听潮接连挥出数道青碧剑气,将面前正缓缓合拢的裂缝劈开,顺势斩入那边旋转翻滚不休的元磁精气中!青、红、黄、白、黑,清光剑气连番试过,几乎都是一进入其中,就被无尽两仪元磁裹住,片刻消磨得干干净净,只那白色金行剑气稍微坚持得久些,甚至还能将之吸取少许!
许听潮心底又是一沉!自家剑气的威能,自不必多说,但依旧被那两仪元磁轻易化解,还如何破开虚空,远遁他方?
如此一来,之前的盘算岂非尽数落空?
许听潮心下懊恼,狠狠一挥袖,身旁方圆数十里内的土行元气聚拢而来,凝成数不尽的拳头大雷珠,直往裂缝那面撞去!
这般铺天盖地的土行雷法击下,依旧好似一把黄沙洒进了海中,半点波浪不起!
其实想要离开,并非没有办法。这小子之所以发怒,大半原因,还在归心受阻。当初离开内莽苍苍龙泽时,他对敖珊说过,少则数载,多则十年,必定回转。如今十年之期早过,先前还因沉浸练功,不觉时光流逝,及至功成,些许懊恼也被欢喜冲散,此刻颇有些归心似箭,如何不怒?
万般无奈,也只能暂且忍下。有血妖在夸父族中,随时能与敖珊联络,倒不虞她担心。许听潮平复心中情绪,将摩陀老道赠与那庚辛金元磁剑煞细细参悟起来。
非是许听潮要自损修为,亲自身修习这法门,他打算动用些拔苗助长的手段,让豢养的青玉剑蝶来修炼!
这青玉剑蝶,当年初到龙宫,与敖珊同游东苑时捕捉到一群,大多数都送了亲近之人,他和敖珊各自留了一只。
许听潮向来并不如何在意这灵虫的修为,只因它别有一番意义,才遵了敖珊的叮嘱,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调教一番,至今也不过炼气百余年的样子。五行之中,此虫正好属金,虽然只是庚辛二金的辛金,为阴,但好歹也合了修炼庚辛金元磁剑煞的要求。且许听潮经历奇特,通晓的功法秘术为数不少,自有办法补足它庚金之缺!
待得这青玉剑蝶将庚辛金元磁剑煞修成,许听潮附身其中,便能在那阴阳两仪元磁精气中行动自如,就算炼不成那金磁破罡剑,凭借符剑术,也能斩碎虚空,从那元磁之界脱身!
此法确是稳妥,但助青玉剑蝶炼成庚辛金元磁剑煞,定要耗去不少时间!许听潮之所以懊恼,便在于此。
好在有阴阳两仪元磁精气辅助,修炼这剑诀,必然事半功倍,许听潮估计,有个三五年时光,就足以将这灵虫的修为硬生生提到元神境界!
不过如此做法,青玉剑蝶算是毁了,若非有天大的机缘,怕是就此和大道无缘!尽管这灵虫神智蒙昧,但跟了自己百多年,许听潮不忍毁它修行,几次想要按捺下来,多花费些时间,好生将之培养一番,但想到自己和敖珊被迫来到此界,尚有诸多凶险不说,家人、师长、亲友,更是个个担心,最紧要的,却是与当年在幽冥血海与诸多虚境老怪的百年之约!修行之人,所求不过大道有成而已,钧天仙府早被这些老怪当成晋阶的关键,如何肯放手?若自己不能及早归去,过了期限,定会惹起他们怒火!到得那时,就算太清门称雄凤凰界,又得了巨人界这般宝地,只怕也难以善了!
“罢了!此事之后,我必为你寻得灵药良方,重铸道基!”
许听潮一狠心,将青玉剑蝶唤出,身化清光五彩,遁入它髓海!
入眼尽是灰蒙蒙一片,只在一方圆十余丈的球形空间中,有团拳头大的微弱青光。
这便是青玉剑蝶的神魂了。
灵虫之属,修行起来果然艰辛无比,这般修为,神魂却如此弱小,也难怪多被人捉了去肆意役使。
许听潮也大感棘手,青玉剑蝶如此不济,如何指望它能懂得修炼庚辛金元磁剑煞这等顶尖法门?当下只好挥手打出一团粉丝雾气,将它神魂裹住!
此法正是那灵狐宫不传之秘灵狐心经中所载的秘术,唤作“入梦”。青玉剑蝶无法自行修炼,许听潮也只能如此引导,让它的神魂与自己一同祭炼真气,搬运周天,天长日久,便可成了本能。
施展此术之后,许听潮也不耽搁,先携它的神魂照庚辛金元磁剑煞所载的方法,将全身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才摄来一丝两仪元磁,融入真气中,依法祭炼……
数月之后,滚滚黄尘中静立不动的三尺大青黑色蝴蝶忽然醒转,一对原本呆滞的复眼霎时间就露出淡漠!
许听潮数月幸苦,不惜耗费九粒生生造化丹,终于“教会”青玉剑蝶自行元转真气,才脱出身来,关注别的事情。
外界景致依旧,只是因为青玉剑蝶的吸纳,土行元气稀薄不少。五行之中,土可生金,正好可用来炼气。虽说许听潮在引导自家灵虫修炼元磁剑煞,但之前摄来那团两仪元磁精气,早就被炼化完全,这段时日,多是引导青玉剑蝶熟悉真气运行方式,顺便浑厚真气。
这蝴蝶初学乍练,好似蹒跚学步的婴儿,许听潮不敢完全放手,因此也不遁出它身躯,径直操作虫躯架了云头,往远处土行元气丰沛的地方遁去。
行不出万里,许听潮便又停下,凭空凝出千丈长的青碧剑气,斩碎虚空,再动用玄门一气大擒拿,抓来几团元磁精气,给青玉剑蝶下令,让它摄来祭炼。
小心翼翼地旁观了半天,见这灵虫做得一板一眼,与之前自己所为几乎没有半点偏差,才放下心来。
抬头一看,那虚空裂缝早已悄然合拢,便又祭出剑气破开,摄来元磁精气。这一回,却不是供给青玉剑蝶修炼。许听潮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十余块漆黑灵矿,投入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中,再换来纯金、青紫两种火焰,一同裹住灼烧!
这般做,却是要趁此机会将那金磁破罡剑炼出。当初得自元磁海的元磁精金,虽说大部分都归了夏氏一族,但许听潮还是收取了一些,足够炼制此剑数柄!
修行无岁月,转眼又是两年。
有许听潮不计损耗地辅助,青玉剑蝶修为进展奇快,早就已是元神大圆满,正不住吸纳两仪元磁,纯化真气,好为冲击元神做准备。
那金磁破罡剑,也被炼出两口剑胎来。许听潮虽然跟陶万淳师伯学过炼器,但也仅仅几年,只打下了些基础,后来修为渐高,便专注于法术修炼,而陶万淳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因此,他于炼器一道并不精擅,所以才会多炼了一口剑胎,以防万一。其实若非时间来不及,他还想多炼几口。
这天,察觉青玉剑蝶再也炼化不得半缕元磁精气,许听潮知晓时机已到,就停了炼剑……
四零五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
青玉剑蝶无知无识,也没有调整心态一说,许听潮此时颇有些急切,停下锻炼两口剑胎,挥手将虚空斩碎,引来两仪元磁,就令它凝结元神!
这妖蝶哪里会违逆,当下把翅膀一扇,合身扑入那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中!许听潮却先一步从它髓海遁出,站在一旁照料。
生灵凝结元神,迈入长生大门,乃是乾坤地造化的逆天之举!正如许听潮凝结元神那般,甫一开始,便引得两界元气汹涌而动,争先恐后地朝裂缝之处聚来!
土行元气澎湃奔流,好似涛涛大江,内中屡屡幻化出诸般妖灵形态面孔,却都在堪堪成型之时蓦然溃散!反观那阴阳两仪元磁,只这一霎那,就不知生出多少奇奇怪怪的灵物!
许听潮暗自赞叹,这镜中界的灵气,竟然通灵至斯,青玉剑蝶尚未凝魂塑魄,铸造元神,就生出这般多的妖灵前来抢夺造化!心中念头一动,青玉剑蝶把两只翅膀微微一抖,洒下不知多少黝黑发亮的鳞粉,顷刻化成无数小剑,在身旁数里内盘旋流转!
元磁精气中新生的妖灵随流而来,只要靠近,就被搅得形体溃散,重新归于天地!
此事乃情理之中,初生的妖灵,能有何本事?许听潮也并不如何关心,这小子的大半心思,却放到了正从四面八方滚滚汇聚而来的土行元气之上!
他这副躯体,对天地灵气敏感至极,尽管土行元气和元磁精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两者的品质应当差不太远,为何元磁精气能轻易生出妖灵,土行元气却堪堪差了一步?难道因为这元磁精气暗含太极阴阳,自有造化神通?
心中这般念头转了转,就被否定,若四面涌来的不是土行元气,他倒能信了这番说辞。而这方世界,分明就是一处厚重的大地,地者,母也,金石草木,飞禽走兽,莫不为其所出!似当年拜入太清门时,就先得通过一处“清虚两仪坤元化生大阵”!此阵正是借了厚土的玄妙!
正自思索,许听潮忽然眉梢一动,侧头看向左方。身旁却悄然凝出八道十余丈长的橙黄符文剑气,蓄势待发!
“老朽坤元子,不请自来,还望小友见谅!些许薄礼,请小友笑纳!”
平和的声音随了土行元气传来,许听潮顺手一抓,从翻涌的土黄气团中摄出四五块拇指大小的黄|色晶块!
“吾观小友那灵虫似有不妥,这元德精晶,正是弥补缺憾的无上圣品。”
一白发木簪的黄衣老者破开土石,从滚滚土行元气中走出,站在千丈只玩,抚须微笑。
许听潮抬头看了他两眼,才开口道:“多谢前辈馈赠!”
言罢,将手中五枚黄晶往青玉剑蝶一抛!这灵虫打出一道黝黑的真气,将之裹住,眨眼摄入体内,不忙凝结元神,运转真气缓缓炼化起来。
许听潮之所以如此放心,其实是也认出了此物的来历。与那自称坤元子的老者所说一般无二,正是元德精晶!此物秉承厚土的造化大道,确是补益先天不足的至宝!且握在手中那片刻,许听潮还动用体内黄皮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仔细探查炼化过,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青玉剑蝶被催生成如此模样,正需这等宝物滋养!
只不过这老者的来意……许听潮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一片淡漠,拱手道:“不知坤元子前辈有何见教?”
老者哈哈一笑,目光在许听潮身旁八道橙黄剑气上一转:“自是为了与小友携手度过那元磁界而来!”
“可有良策?”
“老朽困局此界数万年,就是为了此事!小友可曾听过元磁极空梭?”
许听潮心中微微动荡,只听名字,就知此宝的大致效用!
“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朽此来,却是求助于小友,要讨些元磁灵矿,好将极空梭完善!到时你我携手,大可在那元磁界中自保无虞!”
这老儿说话时目不斜视,面带笑容,许听潮却觉出自家来年港口剑胎被一道微不可查的神念扫过,哪里还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当下开口道:“晚辈身上倒还有些元磁精金,只是萍水相逢,该如何相信?”
坤元子显然早有准备,闻言正色道:“小友若是不信,老朽这便以自家修行道行发下毒誓!”
“老夫坤元子,愿与小友共乘元磁极空梭,若其间起了歹意,便教天诛地灭,修为尽毁,魂消魄散!”
“小友可还满意?”
许听潮面色转为柔和,把剩下的元磁精金取出一般,用真气托到坤元子面前:“前辈请看,可足敷使用?”
“够了!够了!天不绝我!”
坤元子大喜过望,也不计较许听潮无礼,把几块大小不一的黝黑矿石捧起,宝贝得不得了!半晌之后,才面露为难:“老朽本命真火威能不济,这炼化灵矿的事情,怕还需小友来做。这玉简中记载的便是元磁极空梭的炼制之法,其中缺少的部分,老朽已然做了标注,一事不烦二主,小友既然能炼得这般上乘的剑胎,便顺手将之炼制出来,如何?”
“应该的。”许听潮接过坤元子抛来的玉简的元磁精金,“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开始!这灵虫渡化神之劫,还请前辈照看一二!”
坤元子面上笑容更甚,微微颔首:“小友放心便是!此蝶也是你我能否安然闯过那元磁界的关键,老朽怎能让它出事?”
“如此多谢了!”
许听潮施了一礼,就把两口剑胎一收,将元磁精金抛入火焰中灼烧锻炼,分出心神来参悟玉简中的法门。
坤元子八成是个虚境大圆满的人物,区区一头灵虫的化神劫,尽管涉及两仪元磁这等天地五行的克星,也难他不住。十余天后,青玉剑蝶便告元神大成!
与此同时,许听潮也将几块元磁精金炼化,按照玉简中所载的法门,制成了十余件形制各异的粗坯。
经此一事,两人似乎多了几分了解信任,言语间也不再有那许多顾忌。
见许听潮停下,稍微休息,坤元子便说道:“老弟,暂且停了祭炼,为兄带你去看看元磁极空梭,也好多谢把握!”
“哥哥请!”
许听潮也不矫情,袖袍一挥,将粗坯和两道火焰收起,唤来正自款款飞舞的青玉剑蝶。
坤元子爽朗一笑:“且看你家老哥哥本事!”
不等说完,两人一蝶已被明黄光芒裹住,倏忽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只觉脑中微微眩晕,片刻之后,异状消失,睁眼就看到一簇正自熊熊燃烧的数千丈高土黄火焰!
“这是?!”
他这番惊讶,却不是装出来的!
此火分明就是纯正的土行灵焰,雄浑,浩渺,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些像飞遁万丈高空,俯瞰无垠大地时的感觉!
“老弟好眼光,此乃坤德元火,正是此界孕育而出的天地至宝!不满老弟你说,老哥哥进来这镜中界,不为那藏玄镜,就专为采撷此火而来!可惜,谁曾料想此界竟然被无尽两仪元磁包裹,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许听潮心中已是汹涌澎湃!面前这千丈高的巨大火焰,竟然就是传闻中的坤德元火!与之相比,自己手中最得意的五道火焰,都要差了一筹!
前文就已说过,地为母,可化生万物,此乃元始之德!坤者,即地也,此火名为“坤德元火”,个中玄妙,如何还用多说?比之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星辰真火,紫青兜率火和九霄纯阳仙火,要多出造化之道,此神通不能用于伤敌斗法,却胜过百倍!这等本事,也只那混元神魔殒身后,才能依照本身蕴含的大道衍化!
见许听潮逐渐平静,坤元子才目视面前火焰,面露痴迷:“老哥哥被困在此界数万年,却从来不曾后悔过。得了此火,便能走出一条造化捷径来,渡劫飞升,指日可待!”
“老弟,这般天大的机缘在前,可不能错过了。”坤元子忽然侧头看着许听潮,“为兄知晓你此刻已无心炼器,不妨先动手收取些灵焰,再继续不迟。你这青玉剑蝶,方才凝成元神,也需要些时日修炼巩固。”
许听潮自是愿意,转身对坤元子深施一礼:“多谢老哥哥体谅!”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一时。老弟若是有心,不妨将你炼的剑胎送为兄一口。”
坤元子嬉笑开口,许听潮却挥手就取出一口剑胎,还将金磁破罡剑的祭炼法门复制到玉简中,一同递了过去。坤元子既然能炼制元磁极空梭,如何御使此剑,想来也难不倒他。
见得许听潮这般举动,坤元子微微一愣,继而大笑着结果剑胎和玉简,就地盘坐参悟去了。
许听潮这才重又把目光投向坤德元火。
熊熊黄焰之中,隐约有一两头尖中央粗的物事,显然就是那元磁极空梭。
被坤德元火培炼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宝物,如何能够普通?
许听潮心中念头微动,旋即平复,伸手往前一摄……
四零六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一)
虽说坤德元火重在造化,威能不算太强,但许听潮使出法术收摄,只觉好似拿住了亘古山川,乾坤大地!千丈高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半点不曾晃动,自身却被法术带得往前一个踉跄!
心头骇然之余,只好改了方法,把法术摄拿的火焰减小到一缕,即便如此,也依旧好似捏住一枚嵌入精钢之中的铁钉,纹丝不动!
这坤德元火,远比想象的厉害!
侧目一看,那坤元子正自盘膝闭幕,参悟金磁破罡剑的炼制之法。许听潮回过头来,把手一挥,掌中顿时飘出一朵透明得清水一般的火焰,正是得自太虚的太上空灵火!
此火颇具威能,仅次于太阴、太阳、星辰三种真火和紫青兜率火、九霄纯阳仙火,还可在修行之时保持心境空灵,且神通多在操(蟹)弄虚空之上!许听潮之前不过元神修为,未曾真正体悟到此火的妙处,炼化之后,也只当成普通火焰来驱使,及至月前修为大进,触摸到虚境的门槛,才逐渐有所体会,顿知当年太虚师伯赠下此火,到底蕴含了何等深意!
虚境之后,打坐炼气,增进自身真气,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此时意欲更进一步,就须得把元神寄托虚空,体悟天地大道!此即为炼神返虚的真意所在!归根结底,晋升虚境,也是要对这天地大道有了几分感悟!天下修士多矣,然而九成九的元神都被卡在这一关口,不得寸进!
知晓了太上空灵火的真正妙用,只须将之重新祭炼一番,再凭了它以元神遨游虚空,比之其余元神,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许听潮修为尚低时,一直把太虚的爱护当做别有用心,及至修为大进,堪可与虚境抗衡,这番心思才逐渐淡去,此刻更是心中触动,愧疚之余,早日回归凤凰界的决心,更坚定了几分!
闲话休提,只见那清水一般的火焰飘飘荡荡,触到坤德元火,轻易就融入进去!许听潮大喜,知晓尽管自己也才掌控了此火的些许妙用,但要摄来一缕坤德元火,半点不成问题!果不其然,把太上空灵火召回时,内中已裹挟了半寸来长的黄焰,细弱发丝!
看来很是稀少,许听潮却已极为满足,以此火的威能估计,就算能带回来更多,一时三刻,自己也炼化不得!
太上空灵火甫一没入身躯,就被五色氤氲的真气缠住!
许听潮却不忙着祭炼,只暗中催动体内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喷出一股灰蒙蒙的烟霞,裹住那丝黄焰翻滚一阵,才重新缩回。
此时再看,火焰的气息已然大为不同,除了生涩怠惰,几乎就和炼化的其余火焰一般模样,都沾上了自家的气息!
稍稍探查了一下同心玉壶中收摄的气息,许听潮心头掠过几丝疑惑。这回却不曾再往坤元子看上一眼,静下心神,用真气把那似坤德元火缓缓炼化。与此同时,体内玉壶一颤,壶嘴中喷出一缕发丝般纤细的灰线,散发的气息,竟与之前摄入那坤德元火一模一样!
如此,两人一蝶各有各的事情,一个收焰,一个炼剑,一个巩固修为,倏忽就过了三四个月。
这一日,许听潮照例用太上空灵火摄取坤德元火,与往常不同的是,太上空灵火方才侵入其中,就引得一阵微微颤动!
许听潮一凛,这般至宝,怕是早就有了自身的灵性,如此反应,只说明它已然不愿再作施舍!他心中始终都存了敬畏,赶紧将太上空灵火收回,起身向面前这千丈灵焰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坤元子此刻正自将那祭炼得大成的金磁破罡剑浮在面前,对其吞吐精元,悉心培炼,见到许听潮的举动,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旋即面露笑容:“恭喜老弟大功告成!”
许听潮一笑:“小弟有此机缘,还多亏了老哥哥提携。”
“哪里的话,这等天地至宝,有德者居之。为兄也只将老弟带至此处,并不曾出手相助半分,皆是老弟福缘深厚。”
“大哥谬赞了。”许听潮目光一转,注视熊熊黄焰,“还请大哥将此梭取出,小弟好将之炼化完全。”
虽然此事早在意料当中,坤元子还是大喜,道声“老弟稍等”,就踏罡布斗,掐诀念咒,耗费偌大力气,直把自己折腾得气息奄奄,才总算将元磁极空梭从坤德元火中摄出。
这飞梭却不似元磁精气那般,乌压压黑沉沉,反倒通体土黄,看来雄浑稳固,颇有几分坤德元火的神韵。许听潮把神念往其上一探,却分明察觉有元磁之力环绕,且十分精纯强横,远非自己破开虚空摄来的两仪元磁可比。
不等询问,坤元子却有气无力地开口了。
“愚兄来时,可不似老弟一般,身上正好带着元磁精金,察觉被困此处,只好用些笨办法,将就此界的土行元气,引来两仪元磁与之混合,花费两万九千余年,培育出些似是而非的元磁灵金,用来炼制此梭。”
“哥哥苦心孤诣,小弟佩服之至!”
许听潮此话倒是说得诚恳,只看这飞梭的表象,就知坤元子所言半点不假!不管如何,这份执着耐性,都值得钦佩。
坤元子一笑,似是不在意,只虚弱道:“老弟安心炼制,为兄却要好生修养一阵了。”
“哥哥但请放心!”
数月之后,许听潮将一件手臂粗丈许长的乌黑铁锥嵌入面前百丈飞梭之中,霎时间,飞梭表面浮现出数之不尽的纹路符文,元磁精气吞吐,把土黄|色尽数掩去!
“好!也只老弟这般高明的手段,才能如此快就炼制完成!”
坤元子精神奕奕地站在一旁赞叹,但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自己哪里精擅炼器术,但许听潮却不否认,随手招来青玉剑蝶逗弄几下,才笑道:“可惜手段再是高超,到头来也不过帮他人做了嫁衣。”
坤元子顿时变了脸色!
“老弟这是何意?”
“老哥哥还不清楚么?”许听潮面上笑容转为戏谑,“小弟是该称您为坤元子呢,还是呼一声……镜灵?”
坤元子一怔,继而爆出一阵大笑,随手指点:“不想为兄还是小看了老弟你!且说来听听,老弟如何觉出不妥的?”
许听潮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淡然道:“其实小弟那灵虫凝结元神时,聚来的土行元气竟然生不出妖灵,小弟就有所怀疑。之后大哥现身,虽说夺舍了一具人族虚境的身躯,奈何小弟恰好通晓观魂之术,一眼就看出端倪。”
“我辈修行中人,哪个不是头顶清光,胸藏五气,脚下更是阴浊尽去,不见半分窒碍!老哥哥却不同,髓海所藏,竟和胸中元气一般,都是黄蒙蒙一片,脚下更有黄光吞吐,怎会是普通族类?”
“最关键的,便是大哥一身气息,与此界联系极为紧密,小弟甚至隐隐觉得,有不分彼此的趋势!及至见到这坤德元火,小弟才万分肯定,大哥就是这一界化生的精灵!”
许听潮蓦然住口,坤元子面上笑容早已化作满腔感叹:“为兄以为掩饰得尽善尽美,哪知在老弟眼中,竟有这般多的破绽!”沉默一阵,才又道:“这坤德元火,正是老哥哥的生身之母。老弟可知,哥哥为何要让你炼化一些?”
“小弟不知!其实就算大哥不说,小弟也照样会对这般至宝动心。”
“如此看来,为兄之前推波助澜,却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倒也不算。”
坤元子却不打算再啰嗦下去,面上笑容又起:“老弟倒是镇定,也罢,为兄这便告知你缘由!咄!”
霎时间,许听潮只觉无穷巨力加身,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身后千丈高的坤德元火撞去,百忙中,兀自不忘将青玉剑蝶收回御灵环中!
坤元子忽然出手,本来还打算将青玉剑蝶也夺下,见状只好作罢,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门,整个人气息一变,瞬间就变得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
许听潮却只觉有一股无形气息悄然遁至,不住往身躯之内钻,哪里还不知晓坤元子打的什么主意?
这老儿,却是硬生生将自身气息剥离,意欲转嫁到自己身上,代他来做幻化此界这宝镜的镜灵!
天地之间,如何会有这般法术?听来不可思议,但坤元子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
许听潮只来得及驱动体内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就毫无阻碍地没入坤德元火之中!
眼见许听潮身形被淹没,坤元子才面色复杂地说道:“老弟,为兄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你尽管放心,等为兄得了自由身,定然重新寻个灵物来替你。你就好生在这修行吧!”
言罢,回头看向元磁精气环抱吞吐的百丈飞梭,眼中露出抑制不住地激动:“老弟既然不曾上得此梭,哥哥也不算的违背了誓言!”
身上黄芒一闪,就往飞梭扑去!
嘭!
坤元子被撞得跌飞数十丈,一时间惊怒交集!
正当这时,坤德元火中飞出个一身玄黑,背生宽大蝶翼的人影,也往元磁极空梭扑去!
坤元子大叫一声,顾不得体内真气沸腾,合身撞来!人未至,数不清的土行法术已然铺天盖地轰出!
这人影,自然就是附身在青玉剑蝶身躯中的许听潮!
这小子,对身旁打来的法术视而不见,只顾往前飞遁!
诸般法术激射而至,只要碰到他身躯,顿时就溃散成纯正的土行元气,半点作用没有!
坤元子这才醒悟,此时此刻,自己这老弟才是坤元镜镜灵,在这方世界中,土行法术如何能伤得了他!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让他夺得元磁极空梭!
一念至此,身形更快了三分,堪堪在许听潮触到飞梭的时候赶上,想也不想,伸手往他肩膀抓下!
许听潮却回头一笑,坤元子只觉一阵无匹巨力袭来,身躯往后跌飞,几丝熟悉的气息,更悄然侵入身躯之中,顿时面色变得惨白!
四零七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二)
许听潮半个身躯已然没入元磁极空梭中,见到坤元子这般情形,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此人虽然存心谋算,但待自己委实不错,传下的元磁极空梭炼制法门、还有那坤德元火,都非寻常之物。略一犹豫,便开了口。
“小弟有非得离开此处的原因,暗中做下手脚,也是迫不得已。老哥哥暂且在此盘桓一段时日,一俟小弟事成,便寻机会来接哥哥出去!”
言罢,整个身躯都没入飞梭之中!
坤元子哪里听得进去?任谁数万年谋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会承受不住!更何况坤元子身为坤元镜镜灵,存活筹谋的时日也远不止此!
这老者大喝一声“休走”,祭出金磁破罡剑,就往元磁极空梭斩来!他已存心不做镜灵,此刻正拼尽全力抵挡许听潮返回来的气息,哪里肯仗之调用一界之力前来攻打?
就这片刻,元磁极空梭上吞吐的元磁精气已然尽数缩回,化为之前浮现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图箓!到得此时,元磁极空梭才算最终大成!只见此梭上蓦地腾起刺目黄光,内中有万千黑色太极旋转,堪堪将金磁破罡剑挡住!
坤元子收剑,再次斩下!
元磁极空梭中却忽然射出一道黑光,将此剑裹住!坤元子只觉自己留在剑中的印记轻易就被抹除,任是如何催动,都不见反应,当即嘶声裂肺大呼道:“小贼骗我!与你拼了!”
最后倚仗都已失却,再不阻拦身旁徘徊的气息入体,反而加意引导,瞬息之间,就成了一界之主,动念调来天地之力,往元磁极空梭压迫!
许听潮却抢先一步,集数倍于自身的真气,凝出一道数千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望虚空斩下!
这般剑气恢弘无匹,生生在金刚一般的虚空斩下一条近万丈长的裂缝!
元磁极空梭一个模糊,已然射入裂缝之中,不见了踪影!
“啊——”
坤元子如癫似狂,不管不顾将汇来的天地巨力轰入裂缝之中,一时间犹如虎入羊群,把另一边裂缝附近的两仪元磁冲得半点踪影不剩!
合一界之力陡然入侵,些许元磁精气如何能挡?然觉出坤元子如此不友好的举动,元磁界自然不会客气,不过片刻,就有磅礴十倍不止的元磁浪潮汹涌而来,将侵入的土行元气尽数化解不说,还顺势冲过裂缝,对准坤元子卷去!
到底是虚境中人,见得这般情景,坤元子心中一清,压下反击的冲动,调来土行元气辅助坤德元火抵挡,渐渐将惊涛骇浪一般的两仪元磁化解。他此刻是一界之主,坤元镜乃安身立命的倚仗,可不能意气用事,引得对面那元磁宝镜舍命争,毁伤了根本!
眼看虚空裂缝就要合拢,十余件东西却随着元磁精气飘了过来。坤元子眼疾手快,摄来一看,正是一口剑胎和十来块大小不一的元磁精金……
此刻,许听潮已然架了元磁极空梭遁出数千万里。对坤元子这等发狂的镜灵,他怎会不心存忌惮?光是那千丈坤德元火,就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挡之意!因此尽管留下修好的物事,也早早地跑得老远!
及至察觉到裂缝最终合拢,这元磁界重又恢复了平静,才算把悬起的心放下。这般互相算计,实在并非他所擅长,虽然这次侥幸得逞,但多是因为坤元子乃镜灵夺舍人族修士而来,涉世不多,心中城府不深,否则鹿死谁手,犹未可料!
此刻,他总算是有空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处元磁世界,风物与之前所经历的祭出镜中界都是不同。放眼看去,不见半点实物,都是些两两环抱,旋转不休的黝黑元磁精气,形如太极。数十上百个小太极又互相盘绕旋转,排成个大太极。这些大太极又各自聚合,汇成更大的……如此层叠,也不知到了何等程度。许听潮心中甚至暗暗猜测,此界说不定就是个硕大无朋的阴阳鱼!
究竟如何,许听潮并不打算去亲身验证,不过却也没有急于破开虚空遁走。只因元磁极空梭遁入此界之后,就好似个饿死鬼,无底洞,贪婪吞噬周围元磁精气!
照坤元子的说法,炼制此梭的金铁,是他耗费数万年的苦功,照五行生克之道,汇聚土行元气生出五金,再引两仪元磁灌注而来,算不得真正的元磁精金,先天就有不足。如今自行生出这般异象,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
许听潮之所以驻留,便是要看此梭吸饱了元磁精气,能生出何等变化来。
当初从坤元子手中拿到此梭的炼制法门,他就知其非同寻常,尤其隐匿隔绝和梭体坚固,更是重中之重,让人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既然此梭是坤元子炼制来摆脱束缚,想要成就自由身,这两项恰恰刚好!一为能瞒过坤元镜顺利脱离,二则是为了抵住元磁界无尽两仪元磁的侵袭。
……
这一等,便又是数月时光。
按理说,许听潮急着离去,怎会耽搁如此长时间?但世间之事,最是难料,随着吸纳元磁精气增多,元磁极空梭展现的威能,越来越让人侧目,让他生出了旁的心思!
当时决定不久,许听潮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面等待元磁极空梭吸噬两仪元磁淬炼自身,一面关注周围动静。这一看,还当真亲眼见到一件稀奇的事情,两缕十分玄妙的元磁精气几个盘绕旋转,忽然就生出一头数不出古怪的生灵。
这小东西,开始只黑乎乎一团,还努力要把自己变为周围环抱旋转不休的太极一般。奈何这般奢望太过古怪,它那新生的小身板经不住折腾,三两回之后,就有溃散的征兆。尽管如此,依旧锲而不舍,要把自己分成两半。
眼见这元磁妖灵就要湮灭,许听潮看不过去,就顺手帮了一把,打出一道精纯的元磁真气,补益它稀薄的身躯。就这一下,事情顿时变得不可收拾!
正如那初生的婴孩一般,这小东西最是纯净,不仅感受到许听潮的善意,还莫名地知晓了旁的东西,几个凹凸扭曲,就变成尺许高,背生黝黑蝶翼的人族样子!
许听潮一时间哭笑不得,看那眉眼,竟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面上那般稚嫩天真……自己自问学不来!
这小东西,有了形体,欢喜不尽,循着方向就跑到元磁极空梭之旁,也不见分毫惧怕,径直扑将上来!若非许听潮早有准备,非得被此梭当成大补之物吞了不可!
即便如此,这小家伙还是没能进入元磁极空梭内部。并非许听潮不喜它,而是这等妖灵,若离了元磁精气,休说继续修行,便是能否存活都属未知,更何况它一个方才凝聚形体的幼儿?
许听潮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转念之间,就将庚辛金元磁剑煞传下,还特地耗费偌大力气,将自身真气度给它,助它在体内种下庚辛二金。这小妖灵也是聪慧,立时就收了面上委屈,照法门修行起来,进境竟是飞速,使得许听潮不得不时时给它灌注金行元气。
这般平静地过了不到一月,就有一牛头人身的怪物来袭!这怪物甚是驽钝,不顾元磁极空梭,径直伸出大手来抓在梭体上玩耍的小妖灵!
小妖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时就吓得哇哇逃窜,抽空死命往所体内钻!
许听潮却半点不放松禁制,一面安抚,一面鼓励它反抗!这般做,是考虑到自己终究会离开,若小东西不学会自保,如何能在这般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存?
有许听潮撑腰,小妖灵顿时底气十足,小手一举,就射出一道黑黝黝的剑气!
那扭头怪物也是此界幻化生出的妖灵,虽说体型巨大,但灵智尚且蒙昧,修为也低劣得很,如何抵挡得住?顷刻就被剑气洞穿了胸膛,重新化为一团元磁精气!
不待许听潮吩咐,小妖灵就本能张嘴吮吸,把怪物所化的精气吞下!瞬息之间,小小的身躯就长大数倍,成了十来岁的孩童模样!一时间欢喜不尽,又蹦又跳,阵阵讨好的意念透进梭中来。
许听潮见状,不禁暗自赞叹,如此这般,才是妖灵成长的途径!当下很是安抚夸赞了一番。
因为要让元磁极空梭尽快吸纳元磁精气,许听潮并未停留一地,而是时时都架了飞梭遁行,一路之上,很是遭遇了些妖灵。小东西见着这些同类时,已从害怕畏缩转为兴奋贪婪,往往不待许听潮吩咐,便自行扑上,斩杀来吞吃!对此,许听潮并不打算过多干扰,把人族的行事准则加诸其身,这般环境中,仁义道德和谁讲去?
仅仅两三个月,小东西已长得和许听潮一般无二大小,除了神韵天差地别,几乎就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这点差距,也在逐渐缩小,小东西正努力模仿许听潮的言行举止!
这等无伤大雅的事情,许听潮也懒得计较,随着它去了。但有一事,许听潮却料错了,对这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小妖灵,他并未刻意封锁内心,诸般想法,尽数呈现在小东西脑中。
无论何种生灵,新生儿的模仿能力,都足以让人惊叹……
四零八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三)
这一日,许听潮正自藏身青玉剑蝶体内,助它修行,在飞梭之外练剑戏耍的那小东西,却忽然止了手中事情,抬眼看向前方。
不过片刻,缓缓盘绕旋转的两仪元磁之中,就亮起两团斗大的赤芒!赫然是什么庞然大物的两只眼睛!
不似之前遇到那些妖灵同类,这双巨眼看来骇人,却并无那般浑噩凶戾,反倒十分清明警醒!
小东西一时雀跃,不待许听潮答应,便飞身上前,好奇地打量,就差直接出声询问,你是谁,到此有何贵干。
这般做派,却让许听潮一怔,之前遇到旁的妖灵,这小东西莫不是祭出剑气,径直斩杀来吞食,为何如今大返常态,甚至颇有些与之结交的意思?
片刻之后,许听潮就明了其中究竟,原来甫一见到这妖灵,他就知其已然灵智大开,不可与旁的妖灵混同。那小东西正是感于他心中的想法,才忽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同类兴趣大增,抵近观察,意图交好!
许听潮并未在这拦路的妖灵身上感受到多少恶意,因此也就默许了小东西的行止。
小东西新生也才数月,正是好奇心极度浓重的时候,那拦路妖灵修为不算高,尚且不到元神圆满,却是至少活了数百岁的老怪,被个渺小的同类如此观看,顿时有些着恼。一声沉喝,有如龙吟,把面前两仪元磁吹得汹涌翻滚!
小东西猝不及防,被涌动的元磁精气裹挟着踉跄跌走数十丈,顿时大怒,戟指虚点,一道元磁剑煞便激射而出,直取那妖灵两只大眼!
许听潮暗道要遭,慌忙出手护持!
果不其然,那妖灵见小东西出手狠辣,也是勃然大怒,张嘴就朝它咬来!
眨眼功夫,赤红獠牙就已临近身旁!小东西尽管修炼了元磁剑煞,奈何时日极短,如何是对手?指尖弹出的剑气,仅仅在丈长赤红獠牙上溅起几点红色火星!幸好许听潮射出的剑气已然赶至,在那妖灵大嘴中开了个数尺大的创口!
赤眼妖灵受创的同时,许听潮只觉元磁极空梭一紧,一头两眼月白的泥鳅状怪物已将飞梭紧紧缠住,正死命收束身躯,意欲将之绞断!
许听潮骇了一跳,这泥鳅怪从何处钻出来,事前竟然半点感应也无!顾不得多思量,心念动处,已将那小东西摄入梭中,免得它受了损伤!
这番动作方才完成,周围数十里内的元磁精气忽然就像被煮沸了一般,猛烈翻腾起来!小东西之前存身处,又是一头数百丈长的泥鳅掠过!看它两眼赤红,赫然正是之前吃了亏那赤眼妖灵!
许听潮一凛,这两条泥鳅,分明就是一对,看它们身上的气息,赤眼者为阳,白眼者为阴,暗合了这方世界两仪元磁的造化玄妙!若之前自己不出手干扰,小东西怕是也有可能化成如此模样!
这般念头从心中掠过,许听潮就把心思放到正缠绕在元磁极空梭上那阴鳅身上!
除了两眼颜色和身上气息,阴鳅几乎就和阳鳅一模一样,这般死命绞缠,只把元磁极空梭表面的黑黄光幕勒得朝内凹陷,便再也无法寸进!
阳鳅见状,又是发出一声低吼,阴鳅顿时化作一团元磁精气,融入周围环境,须臾在元磁极空梭另一侧现出身形,与阳鳅遥遥相对!不须多说,两鳅便首尾相连,围绕飞梭转动起来!周围元磁精气被它们带动,霎那间就形成个硕大的阴阳鱼!
被这磨盘一般的硕大元磁太极拦腰绞住,元磁极空梭体表的黑黄光幕,瞬间就砰然破碎!许听潮只觉加诸飞梭上的巨力陡增十倍不止,梭体更嘎吱嘎吱做响,颤动不止,似是不堪重负!当下哪敢怠慢,慌不迭将青玉剑蝶元磁真气注入,又引来周围两仪元磁,打算驱使了抗衡!
奈何这妖虫修成元神尚不到一年,先天又有缺陷,根脚实在太过浅薄,虽然注入飞梭的真气起了大用,让梭体不再颤动鸣响,引来的元磁精气,却被两鳅布下的太极吸纳了九成,反过来作用于飞梭之上!
好在许听潮并不是当真要与这两头泥鳅怪消耗,有这片刻的喘息,已是足够,屈指之间,已有两道黑黝黝的元磁符文剑气激射而出,直取正自转得欢的两鳅头颈!
这符剑术,向来被许听潮视为最大倚仗之一,威能极其强横!尽管两头鳅怪天赋异禀,也不敢硬挡,各自一摆尾,便遁了开去,没入翻滚的元磁精气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不为己甚,散去符文剑气,把元磁极空梭一催,往远处遁走。
两头鳅怪却不肯罢休,悄然追踪上来,远远地盘绕旋转,弄出一个个数百丈大的太极,四面八方往飞梭绞缠!
许听潮大恼,尽管小东西多少有些不对,但错也不全在它,你两个灵智大开,居然这般不依不挠,莫非当我好欺负?当下不再留手,挥手祭出八道黝黑的符文剑气,布下剑阵,往赤眼阳鳅绞杀而去!
阳鳅早识得厉害,并不硬接,摇头摆尾地隐去了身形!阴鳅随之而动,眨眼间,两鳅在相反的方向现了身形,一个盘旋,又盘出一道硕大的太极来!
这阴阳二鳅,本就是此界中生出的精灵,在这般环境中,可说是如鱼得水,遁法诡异,神通威能也自不凡!许听潮却畏惧两仪元磁,只敢驱动青玉剑蝶的元神真气抗衡,空有符文剑气这般厉害的杀手,依旧闹了个手忙脚乱!
青玉剑蝶体内真气消耗极快,不出一时三刻,就只剩下不到半成,阵阵虚弱无力从它元神传来,许听潮也不敢再多作压榨,只得抬手使出那和光同尘术,往两鳅盘出的太极噬去!
这道无往不利的混元法术,此刻却是又吃了个亏。元磁太极中自有玄妙,被和光同尘黏住,虽说并不是半点元气不泄,但流失速度也极缓慢,落在元磁极空梭上,往往还剩了**成威能!
眼见一道道百丈太极绞来,把元磁极空梭绞得嘎吱作响,震颤不止,许听潮就是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宝贝疙瘩出什么意外!一俟青玉剑蝶恢复了些真气,便凝出八道剑气,在其周围布下剑阵,稍作抵挡!同时还把飞梭变作绣花针般大小,寻隙往远处飞遁!哪知那元磁太极好似长了眼睛,依旧半个不落地缠在梭体之上,更因飞梭形体变小,力量再增数十倍!
霎那间就挨了数记,许听潮暗道一声完了,就要将体内仙府放出,元磁极空梭却好似百炼精钢,尽管颤动鸣响不止,却依旧半点损毁崩解的征兆也无!
许听潮自是大喜过望,本已料想得够厉害,这飞梭的坚固程度,居然还在预料之外!当下就把飞梭变作千丈来大,承受的力道果然小了百倍不止!
之前料敌失策,几乎顷刻就把青玉剑蝶真气耗尽,连破开虚空遁走的机会也没有,如今峰回路转,许听潮心情大好,有心试探飞梭的极限,便把剑阵和和光同尘之术都收了,任由两鳅盘出元磁太极来绞缠,自身却趁机引导青玉剑蝶凝神修行,回复真气。
许听潮却是不敢再行托大,意欲等到自家灵虫的真气回复圆满,就倾力施展符剑术,离开此界。遇到两头元神境的泥鳅怪,就被逼得这般狼狈,此界委实不是什么善地,怎可久留?不过离开之前,还需想办法将这两头泥鳅解决了,否则小东西该如何自处?
阴阳二鳅却不知许听潮的打算,尽管知晓那两头尖中间粗的物事变大后,自家神通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依旧锲而不舍地相互盘绕,旋出一道道太极来消磨!
如此数日,千丈长的元磁极空梭分毫损伤也无,甚至还多了些莹润的黑黄光泽,显是被阴阳二鳅这般锤炼,得了不少好处。许听潮却不打算再贪图这点好处,叫来颇为畏缩的小东西,好生交待了一番,再将金磁破罡剑传下。
这小妖灵也看出许听潮的去意,哪里肯舍,变作三四岁孩童的模样,紧紧把他左腿抱住。
若是能将它带走,许听潮自然不会这般做,当下伸手拍了拍它头顶:“你我有缘,更同出妖灵一族,你便随我性如何?”
见小东西泪眼迷蒙地点头,许听潮柔声道:“你禀元磁精气而生,名字就叫做‘元磁’罢!”
得了名字,小东西心中伤感一时淡去,正自欢喜,耳旁却猛地响起许听潮的声音。
“许元磁,你可愿做为师弟子?”
连“为师”都说出口了,哪里是询问?许元磁福临心至,当即松开双手,站到许听潮面前,恭恭敬敬地拜倒,奶声奶气地生涩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大礼!”
许听潮坦然受了,等他站起,才又叮嘱道:“你生来特殊,离不得这等元磁世界,为师去后,须得好生修持,待得哪天修为大成,你我师徒还有相见之日!”
也不待许元磁答应,许听潮就把目光投向梭外两头泥鳅怪。
“为师将这两头畜生擒下,送与你做灵兽吧!”
四零九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四)
这段时日,那阴阳二鳅见许听潮只把飞梭变大,任由它们攻打,也不出手反抗,胆子已越发大了,时不时靠近百丈之内,盘旋绞出一道凶横的元磁太极,把梭体磨得嘎吱嘎吱连响!每当此时,两鳅便欢喜不尽,好一阵耀武扬威地摇头摆尾!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倒是无所谓,许元磁却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自家本事不济,无法出手阻止,此刻闻听师傅要将两鳅擒来给自己做灵宠,尽管心中颇多离愁,也大感欢喜解恨!
在这元磁世界中,要想做到此事,哪里容易?非得动用钧天仙府不可!为了不受掣肘,许听潮便从青玉剑蝶身躯中遁出,在一旁现了本相。
许元磁一愣,看看已然变回原形的青玉剑蝶,又看看一身黑衣的许听潮,把小身子一晃,背后那对蝴蝶翅膀便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早把心神放在梭外两头泥鳅身上,哪里有功夫来理会这新徒儿的小心思?等待的时间不长,阴阳二鳅便再次靠近梭体百丈,首尾相衔,一个盘旋,绞弄出黑黝黝的偌大一个凝厚太极,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卖力!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许听潮面露冷笑,两眼中异色光芒一闪,浑身上下更有几乎凝成液滴的五色云雾喷涌而出,透过梭体,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霎那间就生生将方圆数十里内的两仪元磁排斥一空,取而代之!
两头泥鳅怪,身形却都在关键时刻顿了一顿,及至醒转,身周已被五行灵气充斥!它们生来就在元磁精气中存活,陡然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无不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要使出遁法遁走!哪知身化黑气后,却与五行灵气格格不入,遁法自行破去,重又凝出身形来!一时间,哪里还敢停留片刻,循着感应,急急往元磁精气浓郁处蜿蜒奔走,行止却间笨拙得很!
许听潮早已重新遁入青玉剑蝶体内,化作背生蝶翼的模样,两手遥遥一抓,各自凝出一只黑黝黝的大手,轻易将两头泥鳅抓到手中,种下禁制,抽出了一缕元神!
事情容易程度,太过出乎意料,两头将自己逼得狼狈不堪的怪鳅束手就擒,许听潮一时生出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般异样一闪而过,就催动禁制,将两鳅变小,依旧用五行灵气裹了,摄回梭中,再将抽出的元神制成两枚禁神牌,交与许元磁炼化,才又把视线落在两头数尺长的泥鳅身上。他对两鳅使用那合击法门十分感兴趣,若能学来,依法施为,改成驱使五行灵气,诸般灵焰,也是一门威能极大的神通!再者,自家姐姐有一口阴阳二气钟,若再得了这法门,以之驱使阴阳二气,岂非如虎添翼?
先前以灵狐心经中的惑神之法偷袭,许听潮已知两鳅纵然成就了元神,根脚却也是浅薄,经不起这般魅惑,因此挥手打出一道粉色霞光,将两鳅罩住……
不过片刻,许听潮已然知晓个中玄妙。这两头泥鳅怪,生来就有这般本事,使将起来,就好似凡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从未遇到敌手,但究竟该如何修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倒也难不倒许听潮,惑神无果,顺势就探查起两鳅的身躯。
这一看,却发现了另外一桩异处。
原来这阴阳二鳅,虽说身躯九成都为元磁精气构成,体内却还有些旁的物事。阳鳅两眼赤红,却是沾染了些太阳精气,阴鳅双眼呈月白,也是因为身躯中有太阴(蟹)精气盘桓的缘故!
许听潮心念电转,两鳅之所以有这般神通,怕就是因为两仪元磁汇合和太阴太阳,两两叠加的缘故!但此界之中,放眼尽是元磁精气,太阴太阳又从何处得来?唯一说得通的,怕就是自这元磁界通往的世界得来!
本想压榨两头泥鳅的道法神通,不想却得来这样一个讯息,也算是意外之喜。许听潮却有些惊疑不定,无它,两鳅体内的太阴太阳精气,委实非同小可,也不知离开这元磁界,还会遭遇些什么险恶的环境。不过就算再怖,也比在此界束手束脚好太多。
这般想着,许听潮已令两鳅盘个太极出来看看,也好从它们体内的真气流转,看出些具体的东西来。
两头泥鳅怪正被迷得神志不清,自然听话得狠,笨拙地腾空而起,摆出首尾相衔的姿势,盘旋起来,不过被下了禁制,又没有元磁精气支撑,只弄出个黯淡的太极来。许听潮想要看得更清楚,便把禁制放开些,只是忌惮两鳅的实力,并未收走周围的五行灵气,供给它们两仪元磁。
即便如此,许听潮也将其中玄妙看了个七七八八,挥手祭出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各自化成一头泥鳅模样,再模仿两鳅运转真气的方式,也自弄出个环抱的金白太极来,威能果然比单独的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打了数倍!
眼见成事,许听潮大为欢喜,又自细细琢磨起来,把这门法术不断完善。
数个时辰后,许元磁已把两面禁神牌炼化,喜滋滋地跑到来献宝。
许听潮正好要看得清楚些,就命他驱使两头泥鳅,盘个太极来看!
许元磁本就好动,闻言哪有不依,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也不顾两头泥鳅愤怒憋屈,让他们赶紧施展神通!
两鳅无奈,只好依言而为,许听潮悉心琢磨了数个时辰,自觉已将这法门悟得通透,才让许元磁住手,顺便将此法传下。
许元磁一听,知晓自家师傅即将离去,哪里还会注意师傅传授的法门有多玄妙,有气无力地让两鳅停下。这回,他倒不挽留许听潮,只是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没了半点生气。
许听潮一声冷哼,把这徒儿吓得噤若寒蝉,继而心头微软,又细细把诸般事情嘱咐了一遍,才扭头注视阴阳二鳅。
这两头泥鳅怪,见许听潮即将离去,还暗自欢喜,区区一个懵懂孩童,如何是自家对手?稍微使些手段心计,定能将禁神牌骗回,到得那时……此刻触到许听潮目光,齐齐凛然,暗叫不妙!
许听潮也不啰嗦,屈指连弹,两道符箓顿时没入二鳅眉心,融入元神之中,这才冷声道:“许某已在你们元神中种下言咒,但凡你两个对我那徒儿起了什么歹心,立时发作,痛楚之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蓄意加害,更会自行爆开,下场如何,不用许某多说!”
两鳅吓得瑟瑟发抖,元神中那符箓爆开还得了,自家非得魂飞魄散不可!当下连连点头哈腰,以示忠心。
许听潮不置可否,面上一片淡漠,只冷声道:“若是用心护持,许某下次前来,定送你们一条天仙大道!”
两鳅不大相信,却还是点头不跌。
许听潮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许元磁一眼,挥手将他挪移出元磁极空梭,抽取青玉剑蝶全身真气,凝成一柄千丈长的符文元磁巨剑,朝虚空狠狠劈下!
金铁交鸣声中,虚空裂开一条数百丈长的缝隙,刺目金光射出,金色火焰吞吐舔舐,两鳅和许元磁大感不适,不自禁地往后退避!
许听潮却从筋疲力尽的青玉剑蝶体内遁出,驱动元磁极空梭,没入那裂缝之中!
“师傅——”
许元磁一声哀呼,不顾金焰灼体,金光刺目,就朝那裂缝扑来!阴阳两鳅哪里肯让这小祖宗犯险,齐齐飞身拦截!许元磁大怒,祭起金磁破罡剑,在两鳅身上斩出十数道伤口!
一声叱喝从金焰裂缝中传来,许元磁赶紧收手,看着逐渐合拢的缝隙嘶声哭泣!
……
身后裂缝合拢,稚嫩的哀哭声消失不见,许听潮忍住心中酸涩担忧,抬眼打量这方世界。
视线所及,尽是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这般灵火,许听潮半点不陌生,正是他修行之初,就开始祭炼的太阳真火!尽管早就从阳鳅身上推测到了一二,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依旧忍不住心中震骇!
幻化这方世界的宝镜,究竟有多大威能?怕是半点不再先前那元磁宝镜之下!
如此极端的环境中,必然会生出些强横至极的妖物。许听潮却半点不畏惧,将元磁极空梭缩小收起,置身熊熊金焰中,体内炼化的太阳真火欢呼雀跃,不待召唤,便自行渗透出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吞噬!不过片刻,竟形成一只只形体模糊的金色鸟儿,在许听潮周围飞舞盘旋!
这道灵焰,得了此界精纯的太阳真火补益,却是几乎要化形了!
许听潮有心相助,运起学自夸父族的上古神文,缓缓祭炼。周身金色鸟儿彼此融合,最后只剩下三丈大一只,浑身金羽,腹有三足,顾盼之间,威仪自现,赫然成了一头大日金乌!
“呱——”
一声难听的鸦鸣从它口中发出,道不尽地欣喜欢愉,宣告自己的降生!
“呱——”
似是应和,熊熊金焰中,也远远传来一声乌啼!
许听潮却浑身一寒,心中警兆大生!
(唔,磕磕绊绊,总算上架了,vip明天开始传,先和童鞋们打个招呼,嘎嘎。)
四一零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五)
童鞋们,首订了!
这般巧合,能发出这叫声的禽类,除了另一头大日金乌,许听潮实在想不出旁的!
这处镜中界,尽是太阳真火,一头金乌的神通会被增强到何种程度?许听潮心中没底,当即架起五色清光,合身扑入一旁那似欢喜,又似畏惧的金乌体内!
霎时间,这金乌两眼变得淡漠,额头正中,更隐隐有清光五彩透出!它本是许听潮炼化的太阳真火所化,此刻被许听潮附体,借以施展千机变之法,自然丝毫抗拒也无!
片刻之后,前方熊熊跳动的太阳真火被巨力分开,露出一头尖爪利喙,通体金羽的神骏火鸟来,正是之前那出声应和的三足金乌!只形体虚虚荡荡,并无半点血肉,也不知何物所化的灵体!修为也不甚高,不过初入元神的模样!
许听潮此刻的形象,与金乌一般无二,但面前这“同类”,却丝毫不顾香火情分,两爪一伸,当头挠来,速度快极!
尽管以变化之术化身金乌,但许听潮毕竟习惯了人身,一时间竟应付不及,不得不震动双翅,斜刺里避开!
那金乌一击不中,错身而过的瞬间,侧头张嘴,喷出一道炽白匹练,正正击在许听潮背!
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精钢铁棒戳中,背脊剧烈疼痛,金色翎羽也不知断了多少根,簌簌乱飞!一交手就吃了这般大的亏,许听潮自是怒火升腾,心中念头一动,飞散的金羽陡然闪现起明灭不定的符文,离弦弩箭般地对准那金乌激射!
那金乌哪里料到此节,察觉身后有剑气来袭,锋锐刺骨,慌忙把身躯化作一道炽白长虹,瞬息远去!尽管如此,依旧被九七枚金羽射中翅膀,虹光遁术也自行溃散,踉踉跄跄地跌出身形,止不住地连翻几个跟头!
这金乌竭力想要稳住身形,翅膀扇动几次,才猛然发觉,被那符文金羽射中的左翅,已只剩下半截!当下一声怒啼,金光流转,断翅顷刻便恢复了正常!
这般耽搁,许听潮却已袭至近前,两只利爪也是当头抓下,五趾间炽白火焰流转,嗤嗤嗤地射出数十道炽白符文剑气!
那金乌大惊失色,凌空一滚,便化作一团金色火焰,与周围太阳真火融为一体!符文剑气穿透而过,却并未对它造成多大的损伤!
许听潮却已施展了旁的手段,把尖喙一张,喷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那金乌所化的火焰摄住,使劲一扯,就吞入腹中!转眼之间,就将它一身精气炼化,身气势猛增了三分!
同源的妖灵互相吞噬,果真是增长修为的便捷手段!自家这太阳真火,纵然算不得真正的妖灵,却也差不多了,自然适用此理!
心中正自欣喜,不防数道白虹却激射而至,各自现了身形,四下围定!赫然又是数头金乌!
许听潮一惊,却并无多少畏惧,身炽白光芒大盛,数百道符文剑气四下激射,把周围金乌射得形体溃散,再口喷五色清光,尽数摄来吞吃!方才炼化了两三成,就又有二十余道白虹射至,化身金乌,四面拥,爪撕喙啄,一副搏命的架势!
许听潮这才失色,拼着硬挨了几爪,射出剑气,把面前两头金乌斩成片片金焰,夺路而逃!其余金乌自是穷追不舍,更有白虹陆续激射而至,半途拦截!
眼中尽是三足金乌晃来晃去,许听潮惊骇之余,大叹倒霉,看这阵仗,定是捅了扶桑树,金乌窝!心底抱怨,手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缓,浑身符文剑气吞吐,在金乌群中左冲右突,杀得金羽飘零,火焰翻卷!
尽管他悍勇无匹,聚来的金乌却越来越多,片刻只见,就已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
许听潮心头已然发寒,索性把太阳真火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炽白符文剑光,认准一个方向激射,但凡有拦路的,径直斩碎!
这般声势,极为骇人,一众金乌却不知半点畏惧,依旧前赴后继地拥,或喷吐白虹,或爪撕喙啄,即便是形体溃灭,也要给剑气来一下!
许听潮修行百多年,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打法?尽管有无尽太阳真火补充,不虞剑气枯竭,心中却已先自怯了三分,根本不愿留下争斗!埋头一通飞奔,千辛万苦才从金乌群中闯将出来,未及喘口气,就见一个金衣道人手持长幡,拦在前方!
这道人,浑身半点气息不露,神色僵硬,双目中两团金色火焰跳动,被他一看,许听潮只觉寒意彻骨,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如此一愣神,金衣道人已把手中长幡一挥,一道炽白火焰好似激流奔涌,迎面卷来!
许听潮大骇,剑光一起,就往侧面遁走!
那炽白焰流却没入虚空,从正前方流出,当头浇下!
许听潮避无可避,把心一狠,剑光陡然长作百丈,对准焰流斩下!
噗嗤一声轻响,炽白火焰应声裂开,现出一条十余丈宽的通道来!许听潮顺势遁入其中!
两旁炽白火焰好似巍峨峡谷崩毁,瞬间就塌下,把百丈剑光紧紧裹住!
许听潮本以为必定受创不轻,哪知炽焰灼体,除了觉着酷热难耐,就没有旁的损害,反倒是化作剑气的太阳真火雀跃非常,不自禁地吸纳周围炽白火焰,片刻间就壮大了些许!
那金衣道人,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面前,挥动手中长幡,幡面炽白火焰汹涌奔腾,劈头盖脸地落下!
许听潮心头古怪至极,此刻想来,之前被那无数金乌围攻,除了受创时疼痛难忍,似乎当真也没什么损伤,此刻被这炽白火焰围住灼烧,也是一般,甚至更见轻松。毕竟尽管酷热难耐,也比疼痛好受得多。自家那太阳真火,反倒缓缓吸纳周围火焰,壮大自身。
忽然遭遇这般好事儿,许听潮兀自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赶紧御起剑气,在火焰中左冲右突,做出一副竭力挣扎的样子。然而片刻之后,忽然觉得这番做派委实多余,那金衣道人,尽管高深莫测,但分明就是一具无知无识的傀儡,只会挥动手中长幡,放出太阳真火来烧!
似这般,就算烧个几百年,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损伤?
哭笑不得之余,许听潮又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金衣道人,生前分明也是个大能修士,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委实可叹!就不知此界中到底隐藏了何等可怖的物事,竟让他元神溃散,身躯化作傀儡?
想到此节,许听潮原本放下的心又自悬起,一面借助这炽白火焰祭炼太阳真火,一面暗暗戒备,打算把太阳真火培炼一阵,就破开虚空遁走!
他这番小心,似乎有些多余,接连数个时辰,除了那金衣道人挥动长幡,放出火焰灼烧,就没有半点异动。
此时,太阳真火似乎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从周围炽火中,也得不到多少补益,许听潮便不打算再做耽搁,把浑身真气提起,聚来方圆百里的金焰,凝成一道千多丈长的金色符文巨剑!
尚未斩下,就已引得周围虚空裂纹密布,有皎洁、阴凉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
那金衣道人对这般威势丝毫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地挥动长幡,几缕月色光芒投射到他身,竟好似沸水浇在积雪,轻而易举就将他割成几块!破碎的尸骸四散,悄然碎成星星点点的尘屑,顷刻消失不见!
许听潮不禁又是一呆,这月色一般的光芒,竟如此厉害?探出神念小心一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光芒,赫然是纯正的太阴蟹精气,虽然颇有威能,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般程度!唯一的可能,就是金衣道人的躯壳日夜被此界的太阳真火灼烧,早已腐朽不堪,才会一触即溃!
怪不得,初见时根本察觉不到这道人的气息,敢情他这躯壳早被焚烧殆尽,空有其形!如此看来,这金衣大人八成也并非什么大能修士,说不定生前修为还及不自己,那长幡,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是以发出的炽白太阳真火,才对几乎不会对自己造成损伤。
本来,许听潮还对那长幡心动不已,此刻却有些兴致缺缺,但既然已成了无主之物,顺便收取也不费什么劲,还可赠与亲后辈使用。
身处巨剑之中,许听潮随手一摄,将那长幡抓到手中,还不及细看,就觉一股沛然不可挡的大力袭来,把自己吸入幡中,顿知方才想法委实错得离谱!
待得视线清晰,一数百丈高大的鸟头已是轰然压下,鸟头尖喙张开,好似一把百丈剪刀拦腰剪来!
身旁巨剑已不再,许听潮慌忙挪移虚空之术,遁出千丈之外!甫一现出身形,就看到一头遮天蔽日的三足金乌顾盼睥睨,两只硕大的眼珠,正冷冷注视自己!
许听潮激灵灵一个寒战,此处分明就是在那长幡之中,这金乌,十成十是长幡生出的器灵!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那长幡哪里普通了?看架势,眼前这金乌器灵,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当成点心给吞了!
四一一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六)
这巨大的金乌,才真正像生死大敌!
霎那间,许听潮就猜到这长幡的来历!十成十是某位大能修士聚敛太阳精气祭炼而成的太阳星幡!
以周天星斗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威能之强,足可屠灭仙神!然如今这百灵大界之中,哪个有这般手段?但用器物承载星力,炼成至宝,聚齐周天之术,以之布下周天阵法,也足可横行此界无阻了!而太阳太阴,乃诸天星辰之首,亦是周天星斗大阵的关键,这太阳星幡,且不提威能,珍贵程度如何,自然不需多说!
猜到了此节,许听潮如何不想将此番据为己有?奈何幡中金乌器灵委实太过强横,若要降服收取,无异于痴人说梦!电光石火间,许听潮便有了决定,抖手使出和光同尘之法,摄住金乌头颅!
金乌大骇,一声难听的鸦鸣,振翅就欲飞走!奈何和光同尘乃混元法术,饶是它修为高强,被摄住如此紧要的部位,也是摆脱不得!
察觉此事,金乌顿时发了狠,不管不顾地接连扑击,还引来无尽太阳金焰灼烧堵截,要把许听潮扑杀!
它这般算计,却是落了空。许听潮修行百多年,几乎日日都在凝练太阳真火,五行灵火真经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极善操控火焰,如何会惧怕这阵仗?除了仔细躲避它那锐利的爪喙,应付起来颇为轻松。
这般僵持了数个时辰,金乌已是萎靡不堪,体型更缩小至十余丈大小,翎羽色泽黯淡,周身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许听潮见差不多了,空出的左手凌空挥动,源源不绝地画出各式符文,没入金乌体内!每中一道符箓,金乌反抗便弱一分,数千道符箓种下,金乌径直哀鸣一声,自行匍匐在身前!
许听潮这才收了和光同尘术,驱动体内那由紫府镇魔碑变化而来的“镇府灵碑”,将从它身吸纳而来的灵性反哺回去,左手举动却不曾停下,依旧不紧不慢地画出一道道符箓,打入它体内。
这金乌,到底是器灵,躯体中并非修行中人的修为,一身灵性被吸纳,或许是因为离了本体的缘故,性质悄然转变,此刻注回它体内,却几乎起不到作用。“镇府灵碑”存储的灵性输送完毕,金乌体型也只长到二十余丈,与之前千丈之巨,差别不啻云泥!
如此一来,这太阳星幡不免威能剧降,许听潮大失所望!不过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将此幡收取,灵性损失,还可慢慢培炼回来,与宝物失之交臂,却再也找不回来。许听潮还不曾闻说谁有这般异宝的炼制之法!
稍稍收拾心情,许听潮就遁出幡外,甫一脱离,就觉一股阴凉透体而入,睁眼看时,只见虚空浩渺,月色皎洁,太阳真火却半缕不见!一时间,不免大惊失色!
此处定然不是之前那充斥了太阳真火的镜中界!如何会来到此处,许听潮只好将缘由归结到被太阳星幡吸入时,自己凝出那道符文剑气之。八成是那剑气失了掌控,自行斩碎虚空,太阳星幡不巧跌入裂缝之中,来到了这一界!
阴阳相生相克,向来焦不离孟,与那太阳界正好相反,此界中处处都是取之不竭的太阴蟹精气!许听潮体表悄然腾起一层月白色火焰,挥手将太阳星幡持到手中。
哪知长幡一入手,并未传来太阳真火那暴烈灼热的气息,反倒阴阴凉凉,透入骨髓!许听潮一惊,莫不是这星幡威能大损,被太阴蟹精气侵蚀入体?探入神念产看,禁不住一阵眉头暴跳!
原来那金乌器灵身旁,不知何时跑来一憨态可掬的白毛兔。这白兔正把身躯靠在金乌身,一脸沉醉享受!可怜金乌方才被许听潮抽血吸髓,十停实力剩不到一停,如何经得住这般亲热?此刻好似那冬日里落水的公鸡,瑟瑟抖成一团!
尽管那白兔一身实力渊深莫测,不在全盛时的金乌之下,许听潮还是慌忙把自家炼化的太阳真火渡入,生怕金乌承受不住,自行溃散!若是那般,太阳星幡想要再生出器灵,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出手相助金乌的同时,许听潮已将全身真气提起!这白兔,让他想到布置周天星斗大阵的另一面关键旗幡,太阳星幡的器灵是金乌,太阴星幡若生出器灵,自然就该是这般模样!
尽管有些不敢置信,但既然太阳星幡都在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中出现,太阴星幡为何就不会出现在此界?
与料想不同,察觉渡入的太阳真火,幡中紧挨金乌的白兔并未暴起伤人,而是把鼻头触到涓涓细流一般的炽白火线旁边,轻轻耸动,忽然伸出粉嫩的舌头一卷,将一截火焰卷入口中,囫囵咀嚼几下,就咕嘟吞入腹中!
许听潮目瞪口呆,白兔却两眼放光,张开三瓣嘴唇,用力一吸,把炽白火焰尽数吸入口中!金乌得了补益,正自舒坦,见状有气无力地“呱”了一声,以示不满,却换不来白兔半分留情!
看那白兔一副满足陶醉的模样,许听潮一面从仙府中抽取灵气炼化,一面把真气供给体内火种,源源不绝地凝出太阳真火来,同时左手手心灰蒙蒙一片,和光同尘术蓄势待发,右手却凌空划动,一道道符箓生出,接连没入炽白火焰中!如此这般,却是要借了白兔贪吃,暗中行那收服的勾当!
许听潮暗中动作,白兔却似乎分毫不曾察觉,只顾大口大口地吞噬太阳真火,如此接连三天,才满足地停下,接连打了几个饱嗝,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倒在金乌旁边,呼呼大睡!
这一回,金乌丝毫不作排斥,蹲身缩颈,眯眼靠在白兔身,也是一副睡意沉沉的模样!
二者仿佛早就认识的挚交老,彼此间竟分毫提防也没有!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幡中白兔吞了自家太阳真火,尽管浑身下依旧散发出阴凉气息,但已隐隐带了一丝温润,并不会让人觉得冻彻心肺!他至今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此一头厉害至极的妖灵,竟这般轻易就被自己收服了?
小心从白兔身摄来一缕气息,几道法诀打在其中,这气息就变作一头拇指大的白兔,凌空蹦跳,往远处去了,许听潮赶紧架起云头跟。白兔速度不算太快,许听潮便趁机吸纳太阴蟹精气,用来祭炼太阴真火,可惜这道火焰从老龙敖瑞手中得来不久,比之太阳真火,灵性相差极远,并没有半分化形而出的势头。
这般遁出十余万里,许听潮忽然一怔,远远有一针尖大小的模糊人影凌空而立,依稀可见是个广袖白裙的婀娜女子,飘飘然,好似仙子临凡!
知晓要寻的地方已然到达,许听潮便不再等待那拇指白兔慢吞吞地蹦跳前行,脚下云头五色清光一盛,瞬息遁至那女子身前。
白皙的肌肤有如春葱,相貌说不多美,却胜在清秀精致,加之面浅淡的忧伤,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与在之前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中见着的金衣道人一样,此女早已修为元神尽丧,不过一具空壳而已!
这般绝世人物,却落得如此结局,许听潮叹息连连,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去手。
那拇指白兔悄然蹦跳而至,它不过一缕气息而化,如何知晓许听潮此刻的心情,一个纵跃,从女子的左袖钻入!如此轻微的扰动,就有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响,女子忽然碎成漫天皎洁荧光,闪烁几下,已是踪影全无,只余一枚巴掌大的小幡静静悬浮,幡面白光缭绕,十分玄妙!
许听潮默默将小幡摄入手中,阴凉的气息顺着手臂传遍全身。不用刻意查探,他已知此物就是那太阴星幡!
这般至宝到手,许听潮却欢喜不起来。两面星幡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就不知怎会陨落在此。修行之艰难,可见一斑!
许听潮怔忡良久,才慢慢思索这一番遭遇。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太阴星幡的器灵白兔在这太阴蟹精气充斥的世界中呆得久了,阴气太重,才会悄然遁入太阳星幡中,想要借助金乌的阳烈之气,驱除自家体内沉积的阴煞。想来若器灵金乌不被自己一番炮制,也会一样自行找那白兔。至于持有两幡的金衣道人和白裙女子,也不知陨落了多少年,遗蜕才会受不住至阳至阴蟹精气的腐蚀,最终双双崩溃,不复存在!
仔细想来,无论金衣道人,还是白裙女子,穿着都似有古意,也正好应证了这番推断。
只是如此古大能修士都不能在这藏镜阁中保得性命周全,自己又凭什么得以存身?闯到此处,莫非只凭了侥幸好运?还是藏镜阁威能衰减,不复当年?
心头思绪才乱,许听潮便即打住,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与其自乱了阵脚,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放眼望去,这处镜中界一片空寂,除去精纯得不可思议的太阴蟹精气,再无其它。尽管心中离意迫切,许听潮还是决定留下来,把太阴真火好生祭炼一番。
四一二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七)
到底不是自家幸苦祭炼出来的火焰,许听潮有太阴星幡在手,聚来的太阴蟹精气,品质乘,数量亦是充足,奈何那太阴真火,得了这许多补益,也只将自身灵性提升了两三分。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不愿再多作耽搁,顺势以它为根本,凝成一道千丈符文剑气,往虚空斩下!
此界比那处处都是两仪元磁的镜中界还要稳固,如此威能的剑气,也只斩开十余丈长一条裂缝,许听潮不敢怠慢,云头一起,就从中一穿而过!
身后虚空裂隙顷刻弥合,许听潮已然身处一座古旧宫殿的空。这宫殿通体青石筑成,檐廊斗拱,纹刻雕绘,均不与现今相类,风格迥异,却自成气势,就算身处空,依旧让人自觉渺小。
许听潮凌空俯瞰这片刻,仿佛自身反倒成了那跳梁小丑,十分难受,心念一动,脚下云头收敛,缓缓落在地。
斑驳的殿门大开,许听潮抬眼看去,当即浑身一紧!
愿来这殿中十分空旷,只一面浑浊的数丈大铜镜对门高挂,一须眉皆白的灰衣老僧手持念珠,正抬头定定注视铜镜,也不知镜中有何等景致,身躯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老僧修为若何,却是分毫不露,但绝对不是那神智尽失的血肉傀儡!
不知怎的,此事许听潮万分肯定。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生生的修士,不免多看了几眼,哪知体内五蕴譬喻经修出的真气,忽然自行运转起来,三五个周天,已然壮大了数倍!
这道真气,许听潮也曾苦苦修持,奈何进境缓慢至极,先前还能依靠度化得自巨人界东极青帝那定神桃木萦绕不去的怨灵加快些累积速度,从夏静白处学了望海族炼魂之术,这丁点儿益处也被舍弃,近几年来更是几乎毫无增长!哪知此刻仅仅远远观望这老僧,就好似忽然间悟了禅意,修为陡增!
许听潮哪里还不知,眼前老僧必为佛门高人,一身修为几乎可参造化,否则何以能有这般神效?尽管他始终以道门弟子自居,也恭恭敬敬地施了个佛礼,半是不由自主,半是诚心致谢。体内这佛门真气,逊色另一道太多,但有些时候,往往能发挥莫大的神效,许听潮得益极多。
不知何时,许听潮浑身下,已是金光灿然,那脚踩金莲的佛陀虚像,也悄然在背后浮现,形体看得见地凝实起来!
礼毕,许听潮也就不再停留,任由体内佛门真气激流奔涌,迈步踏入殿门,两眼也从老僧身移开,落在殿中悬挂那混沌铜镜之。之前站在门外还不觉得,此刻视线甫一接触镜面,便再也挪移不开!心神也被镜中生出的莫名巨力拉扯,顷刻坠入其中!
许听潮心中大骇,然而片刻之后,便自宁定。自己虽然心神沉沦,血妖却依旧清晰,二者本为一人,一个念头,心神便从镜中挣脱!如此一来,铜镜中到底隐藏了何等物事,反倒惹起了许听潮的好奇。
连老僧这等高人都被困囿其中,眼前这铜镜八成不是凡物,但似乎威能仅仅只在操蟹弄修士心神之,有血妖在远处呼应,此法对自己却是无效,就算沉溺其中,遇到了凶险,也大可立时脱离。再者,之前经过的镜中界,各有特色,并无哪个是这般模样,要说墙铜镜没有特异之处,谁也不信。
既然到了此地,连老僧这等佛家大能都能困住的宝物,许听潮如何不动心?这小子侧头一看,只见老僧兀自沉溺,除此之外,殿中空空荡荡,再无旁人。略微思索,就有了主意,只见他把袖袍一挥,体内歪嘴小葫芦中的金刚龙象,腕御灵环中的青玉剑蝶,双双现了身形!
青玉剑蝶有些萎靡,金刚龙象却精神奕奕,十分威猛,许听潮交待一番,着虫兽小心守护,便把视线落在那铜镜,任由巨力将自家心神拉扯,通往莫名的所在。
诸般光怪陆离的影像飞也似地闪过,不知多久,许听潮视线一清,已是身处一处四围空蒙,虚空中镶嵌一清澈明镜的所在!几乎不用考虑,许听潮就看向面前明镜,霎那间,眼中清明不见,浮起片片迷茫!
原来那镜中所现,并非他此刻的样子,而是一面目绝美的青裙女子。这女子凌空虚立,怀抱一五色襁褓,面露哀凄焦急,忽然抬手一掌,正正印在襁褓之!霎时间,襁褓中飞出白黑青红黄五色,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激射,瞬息消失在天际!女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别开头去,猛将手中襁褓抛下!
高空之中,罡风烁烁,片刻就将襁褓吹得四散,露出个冰晶般透明的婴孩!婴孩双目紧闭,身隐隐有五色闪动,每被一道罡风吹中,身五色便黯淡一分,及至后来,径直被吹得形体溃散,只余一道黯淡不可见的五色彩光穿破诸般阻隔,飘到一矗立潋滟湖水中的城池空!
这城池,其实是座落在一铁锥般笔直刺入湖中的半岛之!城门正中,“锐金”两字银钩铁画,当真就如同金铁铸就一般!
看到此处,许听潮和血妖齐齐心头剧震!
这锐金城,不就是亡父当年建立的金绝门根基所在!尽管只是当年和姐姐、高婶、黎伯、高小七复仇时去过一回,但许听潮又怎会不认得?!
为何这面明镜,竟然照出这般场景?
许听潮和血妖心头大乱,镜中景象当即一阵紊乱,顷刻消失不见,镜面也变得浑浊不堪!最后的印象,终于那黯淡彩光落进城中一处幽静的宅院!
见得这般场景,许听潮和血妖恨不能扑前去,将镜面混沌扯去,重新接续之前的画面!尽管在画像看过父母的容貌,但毕竟不及亲眼看见来得真实,许听潮向来将此事视为生平大憾!此刻分明有机会瞧见双亲容颜,却偏偏错过,如何不恼恨遗憾?
面前这明镜的根脚,许听潮已然猜到了三分!藏镜阁中藏玄镜,通明澄澈照三生!方才所见,似乎也只是一世的短短片刻,但也足以证明,此镜即便不是那藏玄镜,也与其有莫大关联!
此番进入藏镜阁的目的即将达成,许听潮心思却是翻涌动荡!自己的前生当真就是这般样子?那青裙女子又是谁,前世的生身母亲?为何她要那般将自己抛弃?前世的自己,身飞走的五色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今生修成这道五行魅灵元神,根源就在于此?若当真如此,自己前世是什么身份?那疑似生母的女子又有何来历……
诸般念头在脑中反复来去,许听潮只觉体内好似那风暴中的大海,巨浪滔天,潜流汹涌,不可抑止!血妖也是一般,浑身真气溃散,化作浓稠血雾,自神魔躯壳七窍中喷涌而出!
正当危急,隐约一声佛号有如暮鼓晨钟,定灵宝珠,顷刻之间,心潮平静,半点波澜不起!
怔怔良久,许听潮和血妖齐齐一叹,各自发力,已从镜中脱身。
大殿内,老僧踪影全无。许听潮知晓方才出手救助自己的,便是这位佛门前辈,如今却是连道谢都没了机会。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动,回头看去,只见背后一尊金灿灿的佛陀正手持念珠,含笑静立!他怎认不出,这佛陀就是自己修出那西贝货法相金身,此刻看来,却没有半点虚浮,沉凝清净,就算不言不动,依旧看得出蕴含了莫大威能,却是不知何时真正成就了佛家金身!
许听潮知晓自家短处,魅灵之躯固然好处极多,却十分脆弱,比之不注重淬炼身躯的人族修士,也相差极远,根本不能施展诸如安期扬师叔法天相地巨灵神一类的法术,还被专门针对元神灵体的法术克制,如今得了这金身,弱点便被尽数隐去,再不受掣肘!
看到金身手中持着那串念珠,许听潮猜测,这番好处,怕也尽是那老僧成全!这念珠,分明就是老僧手中之物!但为何这佛家大能会如此做,许听潮半点头绪也无。
苦思无果,许听潮索性化光遁入金身。金身一阵色泽变幻,片刻就成了许听潮的模样。
许听潮稍稍动了几下,只觉与尚未凝结元神时,自己的身躯一般无二,行止间随心所欲,不见半点窒碍,筋骨力量和躯体坚韧,更是远远超出!
许听潮心中欢喜,手腕一番,老僧留下的念珠出现在掌中,探入神念查探,顷刻之间,便知晓了个中缘由。
原来这老僧出身广佛界,也是得了一枚藏镜引,才进入藏镜阁中闯荡,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处大殿,便被墙那铜镜摄走了心神,堕入镜中轮回,不得自省,已有数百年!许听潮到来,被老僧引动体内佛门真气,两厢感应,老僧忽然彻悟,缓缓自镜中世界醒悟,最终心神脱离,回归本体,却发现自己竟已从许听潮身学得一部玄妙的佛经!
佛家讲因果,且不说被许听潮唤醒的大恩,光只学来如此乘的经籍,就不能不有所回报,是以老僧赠送佛宝,助许听潮修成金身,察觉许听潮忽然真气逆乱,正好出手相救。如此因果了结,老僧便悄然离去,此刻怕是已回了广佛界中……
四一三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八)
许听潮手持念珠,暗道这老僧不坏。&&自己只是无意间助他脱困,他却回报了这般多的益处,旁的且先不说,这念珠加持的一篇经文,就远比那五蕴譬喻经来得珍贵。
念珠中的佛经,唤作“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正是自己成就金身的根本,有此法门在手,初成的金身便可继续修炼,而并非仅只那无本浮萍。
这番因果,又该如何来算?
许听潮忽然一笑,想起一段在凤凰界时听人评述儒佛道三家的说法。此三者,一个是拿得起,厚德载物,中庸和合,圆融潇洒达大同;另一个则放得下,进退从容,清静随缘,智慧慈悲获顿悟;最后一门想得开,自然本真,逍遥乐道,谦善淡定现辉煌。
儒家之中,许听潮还不曾见过哪个“拿得起”的人物,或许大夏朝国子监祭酒宣穆勉强算是,此刻却与一“放得下”的佛门大能缘悭一面,不免心生怅然,然而既如此,自己这道门弟子,为何偏要“想不开”呢?
照佛家的说法,凡事须得随缘,依玄门来算,也该逍遥乐道,既然承了老僧这般大的恩情,今后若有机缘,厚报之便是。
一念通达,体内两道真气陡然凝实了增益了数分。许听潮心怀大畅,之前烦恼的前世种种,尽皆随风散去,一抬头,两眼又落在悬挂高墙那浑浊铜镜。
依旧乾坤逆乱,眼前景物再次清晰时,许听潮已然站在那嵌于虚空中的清澈明镜前。这一回,他心境平和,从容往镜中看去。
镜中一团朦胧五色光影由模糊到清晰,眨眼之间,已然形成个五彩人影。
许听潮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明悟,镜中人影,便是自己。仔细看去,只见它虽然五色霞光灿灿,却是虚浮飘渺,根基浅薄!
联想之前见过的前世,许听潮已知缘由。前世的自己尚为婴孩,就被那疑似生母的女子一掌打散浑身五彩,由此落下病根,也不稀奇。他倒是不怨天尤人,依镜中所见,那女子下狠心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且就算先天伤了本源,他也有信心证得大道,此番明了,反倒提示自己须得尽早设法弥补。
心头这般念头才浮现,镜中那人影蓦然坍缩散去,凝成个拇指大的五彩圆果!此果通体五色霞光吞吐,不类等闲灵物,鼻端更有奇妙馨香浮动,闻之令人熏熏欲睡。许听潮不知此果为何物,连忙将它的形貌气息牢牢记住!既然这明镜现出,定然不会无的放矢,自身若想补足先天缺憾,怕是要着落在这果子身!
片刻之后,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清晰,已然回到了那古旧宫殿中。
将镜中显现那果子的特征再回想了一遍,许听潮猛然醒悟,“藏镜阁中藏玄镜,澄澈通明照三生”,其中这“三生”,莫非是指的是前世,今生,还有将来?!
若当真如此,高墙那铜镜,怕当真就是夏静白和摩陀老道口中的至宝藏玄镜了!
自己竟当真这般好运,才经历了区区几个镜中界,就寻到了正主?
自从踏入修行界,自己的福缘确实远比普通修士来得深厚,但此番进入藏镜阁,经历凶险虽然极多,但并没有哪一个足以威胁到自家性命,反倒是接连得了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元磁极空梭,太阳星幡,太阴星幡四件至宝,想想都觉着有些出乎意料!
心中念头几转,最终着落在摩陀老道身。这老儿曾说他进藏镜阁,并非为了藏玄镜,而是要参悟这仙府废墟残留的镜阵,且已经进来过不少次数。由这老道的于阵法的造诣推断,即便不能尽数掌握镜阵变化,但稍稍做些手脚,并非什么难事。当初甫一见面,这老道仅仅只挥了挥他那宝贝总阵旗,竟将钧天仙雷大阵都引得威能大增,让鬼仙门赤火老怪殒身钧天雷霆之下!
尽管还不能肯定,许听潮已知自己如此好运,八成是这老怪暗中出手相助。似这等阵法痴人,得了藏镜引,自己又不在身旁,没有仙家阵法参悟,怎会耐得住寂寞?以其喜好贪占小便宜的性格,或许还顺便借用了自己幸苦搜罗材料布下的阵法,进得这藏镜阁中!
如此说来,当初他传下那庚辛金元磁剑煞,怕也是早有打算!
暗自惊叹这老道算无遗策,许听潮将这番恩情记下,招来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刻意吩咐了几件事情。
这对虫兽,一个力大无穷,且身怀金磁重光神通,一个更是元神大成,修炼元磁真气,克尽天下五行,奈何灵智都过于低劣,不堪大用!自己得了那老僧如此好处,虫兽两个却好似半点不知情,先前看过去现在也就罢了,一者已成事实,多想无益,一者切身相关,即便事有不协,也大可随机而变,但这未来,却不好把握,连刚才那大能老僧都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况乎自己?许听潮不知这次再照那藏玄镜,究竟会遇到何种情形,不得不早做准备。
这世的修士,能如同那老僧一般心地的,委实不多,尽管短时间内再有人进入这处大殿,有些不太可能,但许听潮不得不防备一二,直接吩咐虫兽二宠,其间若有人接近自己,径直赶走,觉出凶险,出手打杀,不用留情!
交待完毕,又将玄元癸水旗祭出,护在左右,金身威能也尽数激发,再凝出百余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十来座太一八门剑阵,还将钧天仙雷大阵和那不知名目的四色屏障展开,前者覆盖方圆百丈,后者贴身守护。如此,应当算得万无一失。
许听潮这才抬头,注视墙铜镜,任由那般巨力将自己心神摄走。
这一回,依旧出现在那嵌于虚空的明镜之前,只是此镜镜面不再清澈如水,而是现出个灰蒙蒙的漩涡。许听潮只看了一眼,就被无形巨力扯入漩涡中……
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从母穗随风飘落,落在枯枝朽叶堆积的泥土中,经过一季寒冬的霜雪洗炼,之后便是春萌,夏长,秋实,冬枯萎。一簇无名野火烧起,这枯草尚且不及完全凋零,就化作了灰烬!
恍惚间,早晨水边生出一只蜉蝣,如无数同类一般,懵懵懂懂,不到下午,便即死去。
山巅有一方巨石,终年经受风吹日晒,霜冻雨淋,逐渐斑驳风化,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阴天里,被云中闪电劈中,碎成无数,零落山间草木丛中。
忽而,一毛茸茸的雏鸟破壳而出,经由两头神骏的红隼抚养三年,也成了一头搏击长空的苍鹰,捕兔捉蛇,只是等闲,连那数十斤重的牛羊骡马幼兽,也不知多少丧身它利爪之下!这般畅快的生活,却终于一声惊弦,雕翎利箭刺破长空,将它整个身躯贯穿!
又一世,他成了那操持弓矢的猎户,整日里游走山林,布陷阱,挖灵药,最最擅长的,还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弓术,射杀猛兽数十!偌大威名,却招来一纸调令,从此逍遥山林的日子不再,手中猎具也换成了军中强弓。随军南北征战,数年间,就做了弓弩营之长!这般风光,最后只因一次溃败,被留下断后阻敌,身殁于战场,尽数化作了浮云!
再一世,他却是出身武将世家。时值社稷崩坏,家国将倾,幸而天降中兴之主,他奉命征战,屠灭贼寇,乱党,异国将士数十万,开拓疆土万里,职衔累迁,至冠军大将军,掌国中半数之军!如此功高震主,招来君王群臣恐惧,只毒酒一杯,便魂归幽冥!
又入轮回,他心有不甘,投生在帝王家。甫一降世,便卷入宫廷争斗,凭借机谋隐忍,最终身登大宝,然此时此刻,手已沾满父兄幼弟的鲜血!
及至老死,他便投在山野农家,自小粗茶淡饭,长成后日夜为柴米油盐操心,年岁高时,劳碌穷困而死!
再次转生,他却成了一株参天老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坐看风云变幻,鸟奔兽走,倒也算是悠闲,但还需时时忧心狂风雷电。逐渐年岁久远,树心腐朽,不待风雷摧残,便自行死了。
前几世,各有苦楚,他索性投生成瀚海中游鱼。哪知海中更是凶险,方才从鱼卵中生出,就不知被什么物事一口吞入腹中!
……
再世为人,他再不为凡俗间的权财酒色奔波,只遍访名山大川,终得拜入玄门,从此修仙炼道,修为渐长,数十年间,便已成就了元神,踏入长生大门。又三百余年,修至元神大圆满,正自冲击虚境屏障,却是猛然醒转!
镜中近千世轮回,经历种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一时间,许听潮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怔怔呆立当场。虚空那明镜之中,灰色漩涡依旧,他却生不出半点投入其中的念想。屈指算来,自己投身镜中轮回已有千余载,大千红尘,才是伐戮性命的腐骨毒药,然经过这一番切身体味,心中隐有明悟。
正待仔细分辨,却是面色大变,心念动处,已然回归殿中,入眼尽是阴气滚滚,赤焰翻腾!
四一四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一)
火魑!
尽管只见过一面,许听潮还是一眼就认出这雄踞一界不知多少万年的虚境鬼物!
但这老鬼怎会到了此处?
许听潮心念电转,片刻之后,就想到摩陀老道身!之前的感激,化作满腔惊惧与愤怒!若非这老道暗中做了手脚,一镜中界内生出的鬼怪,怎会如此好运,恰好几乎在自己沉溺于镜中轮回的时候赶到?
此事不排除巧合,但怒火中烧的许听潮,已将这种可能抛到脑后,正自庆幸之前做了诸般布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阴森赤焰翻卷舔舐,无尽火海中,不时腾起一头形貌狰狞的赤龙,往这边凶狠扑来!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灵智不高,却是尽忠职守,见状一个喷吐金磁重光,一个祭出元磁剑气,三下五除二,就将螭龙绞杀!只是这般卖力,与来袭赤龙的威能比较,显得极为浪费!
许听潮立时间就猜到火魑的打算,这老鬼分明是要借助火海威能,将虫兽两个的真气消耗殆尽,伺机斩杀,再设法攻破自己设下的诸般护身手段!嘴角浮起嘲弄的笑容,这老鬼怎知自己身旁那钧天仙雷大阵有仙府阴阳五行池供应灵气,以这般不痛不痒的手段,就算接连不断地焚烧数百年,也不见得能有效果!
尽管火魑的算计有误,可说丝毫不能威胁到自身安危,许听潮还是决心与这老鬼做个了断!任谁被这般对待,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尚未来得及动作,一枚数尺长的赤红尖锥便从火海中激射而出,正是火魑老鬼头长的那犄角!与料想不同,这尖角并未径直射入身旁百丈,而是远远停在火海深处,通体光华大作,聚来磅礴的阴气和火焰,顷刻就分身千万,雨点般铺天盖地打来!
这老鬼,定已察觉自己醒来,才断然下了狠手!他最大的倚仗,似乎就是这犄角,威能不可小觑!
许听潮念头一动,钧天仙雷大阵立时生出感应,阵中雷霆顿时粗壮密集了数倍!数之不尽的赤红尖角射来,九成都被五色雷霆劈中,溃散成阴气和赤火,转瞬被荡涤一空!
只因许听潮对钧天仙雷大阵的掌控只是些皮毛,剩下的一成,都穿过阵势,射到了身旁!
许听潮早将玄元癸水旗催动,此宝玄黑的旗面,米粒大小的黑莲源源不绝地绽放,顷刻长作数尺大小,往那赤红犄角迎去!甫一接触,黑莲便呈现不支,光泽迅速黯淡,继而溃灭无踪!好在有许听潮催动,旗中生出的黑莲前赴后继,终是依靠数量将这些犄角幻影尽数挡下!
还来不及喘口气,火海中那犄角便又吸纳阴气火焰,凝出更多的幻影射来!四下火海之中,赤色阴焰也猛然窜起数倍,威能大增!
许听潮面色一沉,眉心泉陡然大开,一面操持阵法宝物抵挡,一面往周围看去。正把视线转向左前,两眼忽然一凝,身旁静待的一座剑阵飞掠而出,直直射入火海之中!
利刃破空,剑气呼啸,所过之处,翻卷的赤焰避之不及,或被斩得熄灭,或被虚空裂缝吞噬!藏于火海深处那模糊人影,似乎来根本不及避让,就被剑阵绞得四分五裂,瞬息溃散!
许听潮却是眉头大皱,在剑阵到达的前一刻,那人影忽然就灵性全失,不过是一团人形火焰罢了!火魑本体,早已借助火海遁走!这老鬼究竟如何行动,却不曾看得清楚!
纵使你遁法神妙,我将这出宫殿尽数置于阵法覆盖之下,看你如何应对!
许听潮心中这般念头才起,钧天仙雷大阵已是猛然扩张,瞬间就铺陈出数十里!
那火魑犄角,一个模糊,就从原地消失,堪堪躲开阵法!
许听潮也不在意,只一心催动,不过片刻,阵法已然笼罩了数百里,阵中赤色火焰眨眼被颜色各异的雷霆扫荡一空!看来气势十足,许听潮却早已暗呼不妙,自己身处这大殿,顶天也就数里方圆,如今大阵铺陈了数百里,依旧触不到火海边际,怕是已然身陷那火魑老鬼的神通之中了!
虽说这老鬼仅仅是虚境,但存活的年月比之某些合道老怪还要久远,还将出身的镜中界祭炼得通透,悟出这等衍化乾坤的大神通,也是情理之中!若当初真将那幻化一界的幽冥宝镜夺到手,这神通定然更厉害不知多少!
在旁人刻意布下的环境中斗法,实在吃力不讨好,许听潮索性不去管退避的火魑,把全身真气源源不绝地抽取,凝出一柄万丈长的符文剑气!如此手段,连那幽冥宝镜幻化的世界都能斩碎,何况一虚境老鬼使出的神通?
火魑弄出这般大的阵仗,怎会任由许听潮破解,也不见这老鬼的身影,火海忽然收敛,偌大束缚之力,尽数压在万丈巨剑之!
许听潮只觉自身好似那画中的人儿,画面收缩,自己也跟着收缩,诸般束缚临身,好生憋闷!他知事已至此,与这老鬼的争斗,几乎已化作纯粹的修为比拼,当即仗着自己有仙府补充,根本不虞真气枯竭,死命往符文巨剑中灌注真气!
虚境中人,都有随手破碎虚空摄取灵气补益自身的本事,因此也不存真气耗竭的说法。火魑虽为阴司鬼物,自然也有办法自虚空中摄来阴气补益消耗,察觉许听潮的剑气反抗激烈,十分不安分,险些拿捏不住,也是拼了老命,咬牙维持神通!
许听潮身边,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不甘寂寞,一个喷吐金光,一个祭起黑色剑气,往四面攻打不休,尽管手段不凡,也只好似落进湖面的沙砾,激起的波澜微乎其微!
眼见自家剑气与火魑老鬼神通正面相抗,虚空已然扭曲变形,不堪重负,逐渐裂纹密布,许听潮赶紧将一双虫兽收起,生怕它们在虚空崩毁的时候吃亏!自身也分心掐动法诀,沟通设在巨木岛的阵法,随时准备从藏镜阁中脱离!
相持不到盏茶功夫,虚空已不知扭曲了多少个来回,巨剑周围的裂缝,好似斑斓章鱼的触手,正自肆无忌惮地挥舞!
火魑布下的火海率先承受不住这般折腾,瞬间破裂,尽管不曾崩溃,也已千疮百孔!
许听潮一瞥,只见自身还是身处那宫殿之中,斑驳的石壁隐约可见,周身数百丈,却被赤火火焰和淡黑阴气裹住,浑似个蠕动不休的黑红大茧!
火魑老鬼的身形依旧踪影全无,许听潮却知,这场斗法,终究是自己占了风。自得之余,也是暗暗庆幸,若非之前奇遇连连,修为大进,此刻至多也就能与这老鬼相持不下,七八成可能,甚至会被死死压制!
“小辈,本座与你拼了!”
嘶喊声中,多少不甘与无奈?许听潮却不敢半点大意,这等积年老鬼拼起命来,如何得了?
果然,那赤红犄角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通体赤光吞吐,明明气息极尽阴冷,却偏生给人炽烈暴躁之感!这老鬼,却是打算舍弃这根独角,当做雷珠来炸!
尽管已然修成了佛门金身,许听潮还是不愿挨一记,立时就引动剑气威能!耳中听不到半点轰鸣,眼前却猛地四分五裂,霎那间不知有多少逆乱漩涡生成!
顾不得去管旁人死活,许听潮慌忙引动法诀,循着冥冥中的指引遁走!匆忙往后一瞥,只见殿中虚空乱流汹涌肆虐,碰触到那斑驳的墙壁,却自行溃散湮灭!
这古旧宫殿,果真非同一般!
许听潮心头生出这般感慨时,身躯已尽数遁入虚空之中!与来时一样,睁眼不见清晰的景物,忽然间,却有一缕赤红闯入眼帘,熟悉的气息转瞬就传递到身前!
那火魑老鬼,竟然逃过破碎的虚空碾压,跟着自己来了!
这等事情,如何能够容忍?许听潮挥手就射出一道符文剑气,继而通体金光大作,梵唱声中,金刚伏魔咒,妙品莲华咒,伏魔大手印连绵击出,甚至还以佛门真气凝练雷霆,劈头盖脸地打去!
饶是火魑道行远为深厚,也被这般眼花缭乱的佛门手段打得措手不及,怪叫一声,不知多少分身幻化而出,自行迎佛咒雷术!
佛门法术,正好克制这等鬼物魔头,火魑此举虽然有效,却也抵挡不了多久!佛咒雷霆和赤红分身的接触线,正一点点往他身前推进!
这老鬼如何肯让这些法术近身,历喝声中,那气息暴乱的犄角已然射出,直取许听潮胸腹!
许听潮大惊,这老鬼竟然还在之前的虚空乱流中寻回了此物!虽说身旁的诸般防护手段并未撤去,却依旧不保险,心念动处,双手中已然多出一金一白两面旗幡,正是那新得的太阳星幡和太阴星幡!
此刻万分危机,许听潮哪里会顾及那两个器灵的感受,稍一催动,就将白兔从太阳星幡中摄出,扔回太阴星幡中,各使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催动,布下一道金白太极,往火魑犄角绞去……
四一五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二)
这道学自那对阴阳元磁鳅怪的法术,最善消磨,三转两绕,犄角之暴躁的气势就削减了三分!
火魑老鬼一看,这还得了?照如此架势,不等自家宝贝打中那小子,便要被缠得威能尽失,慌不迭将之炸裂开来!
金白两色太极顷刻就被刺目的赤色撕得粉碎,许听潮只觉一阵无形风暴袭来,原本远方那清晰已极的感应,瞬息就消散无踪!
饶是许听潮早早布下了诸般防护手段,也不禁心惊肉跳,此刻哪里还顾得旁的!火魑老鬼竟然将他的犄角毁掉,不知多少年月的累积间爆发,威能骇人至极,万万不可让那赤光近身!双手中,太阳星幡金光灿灿,眨眼变作正午大日一般炽白眩目,太阴星幡则皎洁清冷,看来变化不大,其实几乎已被催动了极致!倚仗两幡使出的太极,已由金白变作炽烈皎洁,堪堪在那赤光临体前将之挡下!
轰隆隆一声闷响,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瀚海中的巨浪拍中,面前太极旋转如飞,把赤光挡住,身形不由自主地斜刺里飞出,已是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这藏镜阁,分明就位于百灵大界的正中央,回归途中稍有偏差,都不知会最终落到何处,若是远离天道界,该如何是好?此事决计不能发生,许听潮一时间有些慌神,也不去管源源不绝涌来的暴烈赤光,两手掐诀,想要感应巨木岛的阵法,以作定位!
这般全力以赴,很快便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许听潮大喜过望,循着方向就遁了过去!哪知方才前进了片刻,一道暴躁肆虐的赤光便迎面撞来!
虚空已被火魑老鬼爆开犄角炸得乱七八糟,如此后有赤光追赶,迎头又撞的事情并不奇怪。许听潮知晓在虚空中遁行的时间极短,生怕断了那丝联系,回不去天道界,也不躲避,把手中两杆星幡一挥,又弄出一百丈大的炽白皎洁太极来,往前旋转绞缠!心念动处,面前凭空凝出八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瞬息就布成剑阵,带了阵阵梵唱,随在太极之后绞杀!之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浑身下忽然影影幢幢地生出千百只虚幻手臂,各自掐诀,佛门咒印和金色雷霆雨点般往前打出,顷刻越过剑阵和太极,率先窜入滚滚涌来的赤光中!
就如同往沸油中浇了一瓢冷水,原本还算“规矩”的赤光立时沸腾起来,瞬间爆发的威能,轻易就将挡在前方的太极扯得七零八落!纵然太极之后的剑阵威能极大,也架不住这癫狂了的无尽赤光,只勉强开辟出一处方圆数丈的空隙!
许听潮见机得快,飞身遁入剑阵中间,饶是如此,依旧被不少赤光穿过钧天仙雷大阵!玄元癸水旗也是件仙府奇珍,在这漏网赤光面前却好似纸糊,化生出的千余朵水莲转眼便被破除干净,吃赤光一撞,顿时千疮百孔!这小旗哀鸣一声,自行穿过四色屏障,遁入许听潮体内!
得了便宜的赤光片刻不停,紧随小旗撞在四色光幕之!看许听潮顿时感觉好似被太古神山撞中一般,体表四色屏障剧烈闪烁,方才修成的金身,仅仅只承受了些余力,就已裂纹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散去!体内五枚金丹,本为借助仙府五方神兽威能布下屏障的关键,更是遭受重创,除了那坐镇中心的土行金丹,金木水火四粒几乎同时碎裂!失了倚仗,体表四色光幕也顷刻溃散!
侥幸这般骇人的赤光一闪即过,许听潮才勉强保得周全!体内佛门真气自行流转,缓缓修补受损的金身,玄门真气更是将四粒金丹的碎片裹住,拼凑还原,依照丹鼎派秘法祭炼稳固!五头真灵神兽虚影浮现在裂纹密布的金丹表面,蔫耷耷的,没有半点精神。
到得这时,许听潮才寻得间隙,接连吞了两粒生生造化丹!
眼前忽然风云变幻,现出一片阴森漆黑的无尽大海,却是已经从虚空中跌出!
许听潮稍稍感应,便知这地方依旧在天道界,才算松了口气。忽而又眉头一皱,这般环境,此界中除了那西极冥海,还会是哪里?本来还打算此番回转,就约了夏静白来闯一闯,如今却阴差阳错径直落入此海深处。就不知那火魑老鬼落在何方,若是再遇,定然要了它老命!
既来之则安之,许听潮折身遁入海底,施展戊己土潜形遁法,深入地下数万丈,用法术开辟了间十余丈宽敞的密室,抖手放出青玉剑蝶,又将钧天仙雷大阵铺陈出数十丈,才盘膝而坐,凝神静气修养起来。此番受创不轻,身处冥海这等险地,有鬼仙门这般庞然大物压着,自然要先将伤势养好,才可行动!
方才修成的金身受损极重,可惜许听潮对那广佛界老僧赠与的“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半点也不熟悉,想要修补,几乎丝毫头绪也无,也就任由佛门真气自行运转,携来生生造化丹药力缓缓滋养,同时让血妖暂停修行,好生参悟这部佛经,自身却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修补体内五粒金丹。
这五粒金丹,凝结得十分稀奇。
当年在凤凰界大夏朝骥州襄城以西的大草原听尚箜篌讲道,有所感悟,欲要凝结元神,却不得其门而入,关键时刻猛然悟得五蕴譬喻经,以道门真气为本,佛门感悟为引,才算引动天象。那时许听潮修行的还是一部残缺的五行灵火真经,再结合尚箜篌讲的丹鼎大道,又有五方真灵符中封禁的五方神兽残魂和诸多魔门元神前来搅扰,致使凝结元神功亏一篑,索性最后在太虚相助之下,凝成了五粒金丹。
虽然金丹中的佛门真气已被太虚排除干净,但五方真灵神兽的残魂却驻留下来,正是因此,许听潮才能以金丹为凭,引来仙府中对应神兽的威能,布下那四色屏障。
此法固然比不得仙府自行施展的手段强横,防护威能依旧十分出众,自从修成,就被许听潮视为倚仗,如今使来,却落得个金木水火四行金丹碎裂,土行金丹濒临崩溃的结局!
说来,也是那火魑老鬼实的手段在厉害,连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都一个照面就被重创,再不堪使用!当然,其中至少三成的原因,是强行冲撞那赤光所至,但许听潮半点不曾后悔,若非如此,此刻还不知会被紊乱的虚空送到何处。落在旁的界面还稍微好些,若是不幸身陷域外虚空,许听潮可不敢肯定能保得性命!被那沈今宵绑来天道界,他早已见识过域外太多的凶险!
按照丹鼎派的划分,许听潮体内五粒金丹,已修至第二转,其中各有一缕五方真灵残魂。尽管金丹破碎损伤极重,内中神兽残魂却大致良好,又有生生造化丹这等能同时修补肉身元神的仙家灵药黏合金丹碎片,恢复其灵性,并未花去多少时间。仅仅不到两个月,五粒金丹便恢复如初,破立之间,还颇有进益。
功成那一刻,许听潮老大松了口气。绷紧的心神逸散,顿时觉出体内真气的不同,洋洋融融之间,更见活泼灵动,好似元神修士培炼了百余年的本命法宝!
在藏镜阁中所得,终是缓缓见了效果。一时间,许听潮欣喜不已,屈指就弹出一豆粒大的赤红火弹。
这火弹好似个懵懂生灵,尽管已然离体,依旧盘桓在附近,不愿离去,许听潮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它的依恋,心中一动,火弹便伸缩不定,变幻出诸般形象来。刀枪剑戟,钟鼎琴瑟,旗幡节钺,草木鸟兽,男女老幼,山川河流……无不随心如意,往往都是心中念头方才生出,火弹就已幻化成形!
兴致勃勃地戏耍了好一阵,许听潮才意犹未尽地将其收回体内。他不知如此下去,会达到何种程度,但总归不是坏事。
此刻,血妖也将“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参悟了七七八八,不说理解透彻,但用来修补金身却绰绰有余。许听潮只稍稍一想,就得了个中精髓,但他却并未立时开始打坐用功,而是站起身来,在密室中缓缓踱步,思索藏镜阁一行的得失。
藏玄镜中所获益处,自然不必多说,许听潮隐隐觉得,困扰他的真气不纯,心境滞后两大窒碍已然去除,今后修行,合道之前怕都是一片坦途,只须真气积累足够,拦住无数修士的虚境门槛,轻轻便可跨过!这般机缘,不知会羡煞多少人!且晋阶之后,自己也算有些底气在天道界立足,凭了身妙法和诸般宝物,就算碰合道老怪,也可抗衡一二,即便战胜不得,也不会被任意拿捏。
说起来,此事还得感谢摩陀老道暗中扶持。一想到这老儿,许听潮就是眉头大皱。此时他心绪宁定,不似之前陡见到火魑老鬼偷袭,就认定是摩陀老道做下的手脚。
摩陀老道之所以缠住自己,无非为了那两座仙家阵法。且这老儿长了一双毒眼,竟看出自己体内仙府的些许端倪,两厢结合,生出了误解,把自己当成某个仙人之后。但这老道应该还有些疑虑,先前藏镜阁一行,固然给了自己莫大的机缘,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四一六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三)
仙人子弟,总该有些非同寻常的本事。
许听潮冷冷一笑,自家的表现,大概不会让这老道失望,被他当成一个福缘惊天,侥幸得了仙府的傻小子。
摩陀老道可不算什么好人,若是自己表现得十分不堪,死在镜中界那些个老怪手中,他怕也不介意施展手段,接收自家的遗物。对这老道来说,此事应当不难。
如此种种,尽管大都是猜测,许听潮却已暗自留了个心眼。把冥海中的事情办了,说不得还要与这老儿打些交道,且不提他不会放过自家两座仙阵,将来再次进入藏镜阁,了结与坤元子的恩怨,接出那小徒弟,也必然要借重他的本事。
思虑妥当,许听潮便返身折回,在密室中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生涩地照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运转佛门真气,修复金身损伤。
这一坐,便是大半年。
毕竟是对佛门功法不熟悉,尽管与金丹相比,金身受创算不得太严重,依旧花费了数倍的功夫。不过经此一事,许听潮俨然成了个修行有成的佛门贼秃,略得个中三味。
驱使金身试演了几回,许听潮只觉奥妙无穷,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有撕裂天地的力量!按下心中欢喜,停了法术,又取出那破损的玄元癸水旗来,从体内歪嘴小葫芦中寻得诸般灵材,逐一炼化,添入旗中修补起来。
仅仅十余日,这小旗复又灵光闪闪,略一挥动,朵朵玄黑水莲生出,十分玄妙。许听潮却已有些不大满意了,这才多久,此旗就接连受创,很是配不它仙府奇珍的名号。若非思及身处冥海,随时都可能与人争斗,说不定还会引来鬼仙门围杀,自己悟出那四色屏障又有风险,许听潮都想将其抛在一边了。
诸般琐事已经处理完毕,本来已可离开海底,四处行走打探,许听潮却并未立时动身,收起玄元癸水旗后,又取出一座玲珑小塔来。正是域外虚空一战,血妖斩杀大道宗那虚境老怪夺来的太乙神雷塔!
困在巨人界那戴德,炼制的本命宝物也是一座太乙神雷塔,虽然已经损毁,却还是被许听潮诓骗到手,经陶万淳修复后,被安期扬得了去。这一尊,许听潮本也不打算自用的,但此刻身堪用的宝物,委实没有几件。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诚然厉害非常,却不知御使法门,暂时只能当做存储物件的乾坤袋,北斗剑匣本就残损,还失了炼入其中的紫鹄剑,虽说后来补充了八柄次一等的,也是不堪大用。如此,只好拿它充数了。
这太乙神雷塔也是虚境老怪的宝物,好在不似北斗剑匣那般破损严重,许听潮花了一月功夫,将之修补了个七七八八,又用取巧的法子,祭炼得勉强可以使用。
除去这些,许听潮身就只有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元磁极空梭,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玄元斩魂刀,专司玄门一气大擒拿的手套,“镇府灵碑”,摩云翅,敖珊送的龙珠,以及得自费隐公的五灵珠几件常用的宝物,虽然各有妙用,但不是不宜随便出手,就是用途特殊,并非杀伐利器。两面星幡来头不小,与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一般,都是依古法炼制,只要通晓驱使法门,便能发挥十成十的威能,但在这冥海之中,还及不玄元斩魂刀好用,且这三件宝贝,都是招人眼红的物事,不可当做寻常手段来使。
盘点完毕,尽管不大满意,许听潮还是收了阵法和青玉剑蝶,离开密室,向方遁去。
方才从海底淤泥露头,就有一条漆黑的触须钻头般迎面刺来!
许听潮早将神念探出,却依旧不曾事先察觉,此刻受了埋伏,不禁神色一冷,也不用旁的手段,径直把手一伸,往面前触须抓去!
入手滑腻,劲道十足,许听潮一用力,将其捏得缩了数圈,却依旧不曾捏断!就这片刻,他已从海底淤泥中遁出,使了个避水法门,虚立在海水中。
这柔韧的触须,却是从一头通体乌黑的十余丈大章鱼身探来,许听潮眉头一皱,用力往前一甩,掌中握住的触手就倒飞而回,啪地打在章鱼脑袋,搅得海底水流一阵翻腾,激起淤泥无数!
许听潮收的大徒弟敖琲,身就有多目章鱼的血脉,因此念及香火之情,不欲伤了它。再者,这章鱼的修为委实差劲,杀之并无半点益处,让人提不起动手的**。
这般留情,那章鱼却不知好歹,被自家触手打得一个趔趄,惨碧的双目中顿时生出两点赤红,十几条触手连连摆动,裹挟了浑浊的泥水就撞将过来!
许听潮不欲纠缠,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聚来水行灵气,凝成一只玄黑的大手,对准那锃亮的光头拍下,一巴掌就把它摁进海底淤泥中!趁机破开水流,往海面遁去。
见识了冥海中生灵的本事,许听潮越发小心,不但神念查探十分用心,眉心泉也是大开,四下打量。这番谨慎,还当真起了作用,海面之,正有一艘虚无缥缈的淡黑大船随波浮沉,船艏坐了个麻衣灰发,两眼无神的老者。老者手持一发黄的钓竿,竿竹节宛然,手握处附近已被磨得十分光亮,竿头却并无鱼线,就这般伸出船舷,虚虚垂在半空。
此老不过元神修为,身气息却十分古怪,似乎是鬼修,又与之前见过的不太像,许听潮稍稍改了方向,自船侧千余丈外遁出海面,凌空虚立,皱眉打量。此船尽管随着海浪起伏,却不曾动过半寸,看位置,正好在自己临时闭关的密室正方!虽然有所图,但又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这天地病了。”
老者的声音就向他面的神色,听来有气无力。
许听潮眉头皱得更深:“病了?”
“病得很重。”
老者似乎有了些精神,缓缓侧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向这边看来。被他目光落在身,许听潮大感不适,仿佛自己也成了那黄昏落日,迟暮衰朽,时辰无多。念头一动,顿时通体金光灿然,将莫名的气息挡住。对付这等阴司法术,佛门真气正合用。
那老者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盯住钓竿,再无半句言语。
许听潮不明所以,却也不曾离开,静立半空,耐心等待。
数个时辰后,老者忽然一抖手,钓竿随之颤动,竿头忽然生出一根黝黑的丝线,弹入空,直直Сhā进云层中!
丝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去时空空,回来时却拴住了个黄铜小铃铛!
许听潮两眼瞳孔陡然收缩,这铃铛,无论形制还是气息,都与当年域外虚空中遇见那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法宝驱山铃十分相似!
这等积年老怪的本命宝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翻腾不已,就要驾云遁走!
这般念头方才生出,空灰黑云层中,已传来一声怒喝:“小辈好胆,竟来抢夺老夫宝贝!”
堆叠的浓云轰然炸开,一满面怒容的碧发老者,携了个十二三岁的清丽黑衣女娃破云而来,顷刻遁至大船之,二话不说,伸手就打!只见一数百丈大的惨碧兽爪瞬息凝成,凌空压下,似乎要将大船拍个粉碎!
许听潮见得这碧发老者,更是毛骨悚然,脚下云头顷刻明亮有如炽日,瞬间遁走!破空声才响起,云头却早就消失在天际!
碧发老者只是个虚境老怪,但眉目神情,与当年在域外虚空遇到的另一合道老怪一模一样!这老儿并非人族,而是一头域外天魔!使用一面碧色古镜,能与大道宗合道斗得不分下!
许听潮不知这老怪最后下场凄惨,一身宝物更是尽数损毁,但单凭了他合道修为一点,就不敢做半点停留!
这般打算是好,奈何天不遂人愿,方才遁出十余万里,正前方忽然就碧影幢幢,碧发老者和黑衣女娃双双现了身形,均都面无表情地瞪视过来。
许听潮知晓逃脱不得,索性自行停下,诸般手段引而待发,随时准备搏命!
“嘿嘿嘿……”
碧发老者忽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开始还低沉,逐渐变作肆无忌惮,把下方冥海震得沸腾不休,周围虚空更是生出一圈圈扭曲的波纹!
“小家伙,别来无恙!”
这老儿忽然把笑声一收,冷声说道。
许听潮心头大凛,面神色却冷漠依旧,淡然道:“前辈何出此言?”
“不承认也罢,把老夫的东西交出来,饶你元灵转世!”
许听潮知晓这老儿索要的“东西”是什么,正是当年自己用和光同尘术偷袭,他自行断去的一爪。但若当真交出,岂非不打自招?即便不交,怕也逃不出这等怪物的感应。
左右两难,许听潮索性把心一横,钧天仙雷大阵席卷而出,玄元癸水旗,四色屏障,太乙神雷塔,符文剑气,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甚至和光同尘之术,瞬间都使将出来!
碧发老者微微愕然,继而满面狂喜……
四一七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四)
这老儿唤作翟瞑,本体是一头碧影乌骨兽。当年在域外虚空与空瓿奇夙沙奿夫妇争斗不敌,为逃脱性命,早将自家真身爆开,全身骨骼尽数化作骨剑激射一空!
这些骨剑,大都被当时在场的大道宗谭恭和沈长河收取,带回来给门下弟子炼制宝物。
翟瞑被使用秘法合二为一的空瓿奇夫妇追杀,倚仗分身化影的神通,侥幸逃出了几缕元神,眼前这碧发老者,便是其中最强横的一道所化!身旁那女娃,却是当时被他索要肉身破敌的汝嫣翃!此女本体为一头问心魔蝶,就不知此刻这副身躯,是转世投生,还是夺舍而来。
两个老怪物冒险潜入天道界,却是冲着大道宗弟子手中那些用翟瞑的骨骼炼制的宝物!碧影乌骨兽身躯算不得坚韧,但却是天生的不灭之体,翟瞑失了肉躯,仅余残破的元神得脱,尽管已经重塑了身躯,却没有那般天赋。本体乃是他成道的根本,怎能不设法找回?
十多年前内莽苍域外虚空一战,大道宗几乎烟消云散,门下弟子手中持有的宝物,自然流散开来。算起来,碧影乌骨兽近似阴司怪物,用它的骨骼炼制的宝物,大半都落入冥海鬼修之手,翟瞑追踪到此处,既能寻得遗骨,恢复本体神通,又便于修炼,何乐而不为?
此番见到许听潮,他自然感觉到自家身躯一部分的气息。只是此时夺得的遗骨足够多,不灭之身也恢复了一两成,即便不抢夺到手,也能花费时光修至全盛,此事也算不得太过紧要,但驱山铃被那古怪修士用鱼竿钩走,却万万不可容忍!
翟瞑自然知晓此宝是那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宝物,当年大战,这老儿用此铃挡下自家妖邪镜多少手段?端的不凡!此刻正烦恼没有合适的宝物御使,不想竟然见到个虚境晚辈持了此铃招摇过市,如何能忍,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晚辈打杀,夺了此铃!哪知尚未焐热,就再度易手!
侥幸那出手抢夺的小辈修为不高,稍微费了些手段,便将之打杀,夺回了宝物,顺路来追另一个仓皇逃窜的小辈!拦下之后,他还有些漫不经心,十分后悔未曾将先前那小辈的鱼竿留下。能从自己手中逃掉的宝物,岂是等闲?
不过见到自己稍稍威逼,眼前小辈就狗急跳墙使出的手段,那些许心疼,瞬间当然无存!这小子,可不就是那持有钧天仙府的娃娃?与堂堂仙家府邸相比,那鱼竿再是神妙,又济得甚事?
翟瞑欣喜若狂,眼见那雷霆仙阵和那灰色光束袭来,也还是赶紧带了汝嫣翃挪移避让,但迎面刺来的符文剑气,炽白皎洁太极,还有铺天盖地的紫色雷霆,却不大放在眼里。只见这老怪把手轻轻一挥,虚空中就有成百千的碧色爪影探出,片刻不停地往前抓下!
震天价的轰鸣连绵不绝,那太极挨了几下,便不支溃散!漫天雷霆看来声势骇人,却比那太极还不如,一爪之下,溃灭无数!倒是那符文剑气十分锋锐,接连破去数十道爪影,斩至近前!
翟瞑随意一个挪移,就躲了开去,两肩一震,便有数不尽的惨碧的兽影从身躯中窜出!这些兽影形似豹,十分灵巧迅速,几乎眨眼之间,就窜至那小辈近前!
且说许听潮存心拼命,使出的诸般手段与那老怪撞在一起,虽说几乎尽数不敌,比之在域外虚空,却好了不知多少倍!一时间,他有些惊疑不定,就算自身修为大增,与合道老怪斗法,也定然不能占到如此便宜!莫非是这老儿遭了什么祸事,修为降至虚境?
除了如此解释,还能有其余说法?见到翟瞑面神色,许听潮就知自己身怀仙府的事情已经暴露,仙家重宝当前,这老怪难道还会客气?本已生出的死志,瞬间消散无踪,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气势陡增十数倍,漫天碧绿爪影被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劈中,都是一击而灭!那老怪放出的兽影窜入阵中,也挨不得一下!
这一回斗法,许听潮心中大定,一面驱策和光同尘术和符文剑气驱赶翟瞑老怪,一面将大阵催动到极致,更以佛门真气凝出玄门一气大擒拿,金灿灿的巨手掌心暗藏伏魔大手印和金刚伏魔咒,对准突破仙阵窜至身前的兽影猛烈拍击!
不愧是佛门法术,正好克制翟瞑这域外老魔头!但凡被金光大手拍中的惨碧兽影,均都顷刻化作一缕绿烟飘散!
如此僵持,许听潮倒是劫后余生,欢喜不尽,翟瞑却恼羞成怒,自己堂堂合道境中人,竟然拾掇不下一个元神小辈,当真岂有此理!尽管此时自家修为只有虚境,但就算遇合道老怪也不怕,若是修为孱弱的,说不定还能战而胜之!
此事非战之罪也!符文剑气也就罢了,稍微用些力气,当能破去,那混元法术却太过让人忌惮,自己并非全盛之时,一旦被其摄住,可没有好法子摆脱!如此投鼠忌器,好些厉害手段都使不出来,实在憋屈!怀中驱山铃也刚刚到手不过数个时辰,未曾祭炼,十成威能顶多就能发挥两三成!
但那仙府万万不可放弃,翟瞑把心一横,取出驱山铃左右摇晃,虚空中陡然凝出数座黄蒙蒙的千丈高山,对准那小辈砸下!
这老怪,却是打定主意要与许听潮慢慢消磨!
他身旁那女娃也不再旁观,两眼一凝,陡然变得幽深四海,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吸扯之力!
当年在域外虚空中吃过汝嫣翃大亏,一见那女娃的手段,许听潮不禁一个激灵,体内两道真气瞬间便飞腾流转,通体下更是佛光灿灿,梵唱萦绕!如此应对,被那女娃的目光落在身,还是禁不住一阵发寒,只觉自己好似成了那晶莹玄冰,从内到外被看了个通透!
那女娃修为极浅,双目异象只维持了一瞬,便自行散去,面露出极度疲累的神色!
许听潮也顷刻就恢复了常态,但这般耽搁,翟瞑老怪凝出的几座千丈高山已轰然砸至!
躲避已是不及,许听潮慌忙往击出数十拳,将一座高山打得溃散开来!正自追赶翟瞑老儿的符文剑气也激射而至,将另一座劈成翻卷的黄气!
剩余几座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阵势之,一时间轰鸣震耳欲聋!许听潮体内真气一阵紊乱,虚立半空的身躯,硬是利箭般地坠入海水之中!
翟瞑这才哈哈大笑,毕竟是个小辈,纵使有些厉害的手段,也经不住自己法术硬砸!当下把手中驱山铃摇得叮当连响,黄蒙蒙的千丈大山好似下饺子般落入海水之中,激起数千丈高的浪头无数!他不担心海中那小辈逃离,周围虚空,早被自己用大神通锁住!美中不足的,是那灰蒙蒙的光束好似附骨之蛆,尽管有些迟钝,却依旧紧追不舍。
正自得意,相互碾压的山峰中忽然窜出一道万丈青碧剑气!漫天山峰同时粉碎不说,就连方圆数里内的虚空,都被剑气巨力撕裂出无数斑驳的缝隙!
尽管早在域外虚空就见过许听潮这般本事,翟瞑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才过了多久,这小辈的剑气就有如此威能,当真骇人听闻!如此成就,定是得了仙府益处!想到此节,这老儿更是心痒难搔!手足连动,周围虚空裂缝尽数弥合,无尽惨碧兽影,漫天千丈山峰,不要钱一般往海中涌去砸落!如此威能的剑气,他不相信那小辈能接连施展!
许听潮身陷海底,虽然能在这般凶猛的法术中支撑,却也苦不堪言,尽管不需考虑真气枯竭,但心神消耗却有些支持不住!当下散了玄门一气大擒拿,只以一柄千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在头顶盘旋,将落下的山峰逐一搅碎,再由钧天仙雷大阵和体外四色屏障抵挡偶然近身的兽影,翻手取出一贴满符箓的玉盒!
屈指一弹,盒符箓尽数散去,盒盖自行打开,露出一只数寸大的兽爪!这兽爪正是那翟瞑老怪当年舍弃以躲避和光同尘术的爪子,本有数丈之巨,此刻被盛于玉盒,通体针尖大的符文闪烁不停,已被施了禁法!
许听潮片刻不曾迟疑,盒盖才开,便张嘴吐出一口五色精血,也不顾面色陡然白了三分,掌中忽然多出一条骨杖,一面挥舞,一面念动晦涩沧桑的咒文。
咒文声中,原本在兽爪表面流转的五色精血,逐渐渗入其中,兽爪的形状也随之改变,小半个时辰,就变得和来袭的兽影一般模样,又数个时辰后,竟然化作人形,眉目神情,与翟瞑老怪一般无二!
许听潮见状,大喜过望,嘴里念动的咒文陡然高亢,收起右手骨杖,拇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屈曲,只伸出食指,对准玉盒中小人的眉心点去!
海面之,正自催动法术来攻的翟瞑老怪没来由心头惊悸,却舍不得仙府,兀自咬牙坚持,忽然眉心一痛,泥丸宫中元神被莫名的东西刺中,瞬间就损伤小半!
这老怪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听潮,裹挟了女娃仓惶挪移遁走……
四一八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五)
一到过年就忙,今天看到羲和童鞋帖子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所以加更不成,明天也不会清闲,尽力,后天初一,绝对木有问题!见谅见谅
强敌遁逃,许听潮却不肯罢休,又张嘴喷出一口五彩精血在玉盒中那小人儿身!
这一回,不待催动,精血就自行渗透了进去,前后不过片刻!许听潮缩回的食指飞速点出,正中小人儿眉心!
如此四次,许听潮已成了冰人!
并非俗世中给人牵姻缘红线那般职司,而是通体半透明,好似坚冰雕成一般。金身尚未散去,他身躯中更是丝丝赤金光芒流转,好似一尊华美的琉璃雕像!
许听潮颤颤巍巍地取出一粒生生造化丹服下,又吞了几种补益精血元气的灵丹,将诸般宝物一收,脚下云头五色清光大作,冲破海面,循着玉盒中那小人儿的指引急速遁去!
这般拼命,是想将那翟瞑老怪留下!有这样个知晓自身拥有仙府的大敌,许听潮睡不安枕,食不下咽,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也知晓,这老儿虽然修为跌落只虚境,但毕竟曾经是合道中人,且不说旁的法术手段,单只挪移虚空一项,就远非旁的虚境能比,如此飞遁追赶,八成是追不的,只盼方才拼着元气大伤施展的巫门咒杀之术能起些作用,将那老怪重创,也好拖延些他遁逃的行程!
当年在凤凰界铜石诸岛,老巫人传下的天地大殇咒,虽说残缺不全,依旧包罗万象,这咒术就是其中十分鸡肋的一门。此法威能极大,且诡异非常,但想要施展,就须得取得仇敌的气息,炼成巫蛊傀儡,傀儡附着的气息越是纯正浓烈,能发挥的效用越是强大!
平常敌人,凭借了诸般法术宝物,轻易就能战而胜之,哪里还用得着如此麻烦?若是仇敌修为强横,想要得到人家的气息,千难万难,就算交手之际偶然收敛了些许,以之炼制出来傀儡,就算耗费再多的精血催动,于仇敌来说,不过好似蚊虫叮咬一般!
许听潮得了翟瞑老怪一只爪子,本打算带回凤凰界,请陶万淳师伯炼制一件宝物,哪晓得竟然会在这冥海之中遇到正主儿?一番交手,落尽下风,为求自保,只好将这爪子炼成巫蛊傀儡!
这傀儡本就是翟瞑老怪身长出来的东西,又恰逢这老怪修为大损,一击之下,便将他打伤,看似厉害至极,实则也是一件鸡肋!且不说每次动用此宝,都要大损精血元气,除了对付翟瞑老怪,此宝更是毫无用处!
合道境域外天魔的爪子,炼制出来的宝物该有多高的品阶?以陶万淳师伯的手段,定然是一件仙府奇珍!仙府奇珍在手,可纵横同阶无敌手,越阶挑战,也家常便饭一般,就算不能胜,护得自身周全也十分容易!
许听潮却半点不觉得痛惜,若能凭借此宝将翟瞑老怪斩杀,比什么都强!
心中主意笃定,许听潮一面驾云飞遁,一面运转真气,炼化体内丹丸,丝丝缕缕或炽热,或清凉,或温润,或辛辣的药力散开,那般无力漂浮感正一点点散去,原本透明似冰晶的身躯,也在一点点变得凝实。
一路,偶尔能遇到冥海修士,修为高低不一,见到许听潮的云头,或惊异或骇然,却都不曾前来阻拦。
如此飞遁了数十万里,依旧不见翟瞑老怪的身影,许听潮面色不禁阴沉下来。若非盒中巫蛊傀儡一直都指着这个方向,他都要以为追错了人。
不自禁的,五色云头遁速又加快了几分,显出云人心中的焦急。
忽然,云头虚空微微颤动,一根枯黄的竹竿从中穿出!
许听潮大骇,想也不想就凝出金灿灿的佛光大手,一巴掌往它拍去!
这竹竿压根儿就不知晓躲避,被赤金大手拍了个正着,瞬间跌飞数百丈!
如此轻易就得手,许听潮有些惊疑不定,此物正是先前那诡异灰衣老者手中的鱼竿,按理说应该被翟瞑夺了去,怎会出现在此处?若说是那老怪驱使了来暗算偷袭,哪有这般弱不经风的道理?
正自思量,那鱼竿又稳住了身形,自行飞至云头,悬浮许听潮身旁,微微颤鸣不止。
许听潮面露古怪,看这意思,似乎是要跟了自己?
这鱼竿死气沉沉,让人不喜,又闹不清楚它的根脚,尽管似乎威能不俗,许听潮也断然不会收纳,袖袍一拂,凭空卷起一阵狂风,把它吹得老远!
不想这鱼竿面皮甚厚,转眼又自行飞了回来,浮在一侧颤动鸣叫,好似那被抛弃的小兽。
许听潮顿时面现不耐烦,屈指连弹,不知多少金色符文生出,瞬间就将它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又是一挥袖,狂风起处,将它吹飞数里!
依旧似之前一般,这鱼竿携了一身明灭不定的金色符文,眨眼飞回。
许听潮满面抽搐,仔细看了看玉盒中的巫蛊傀儡,翟瞑老怪尚在前方不知多远,也就不再费劲驱赶,但心中警惕却不曾放松半点!那老怪不敢靠近,他身边的女娃却不一定,说不定正是携了这鱼竿前来图谋,正藏身附近虚空之中!钧天仙雷大阵悄然展开,化作一件五彩长袍,穿在外衣之下,体内玄元癸水旗旗面黑莲绽放升腾,随时都能唤出来应敌。有这两道手段,防备那女娃该是足够了,更何况符文剑气迅捷异常,随手可发!布置妥当,许听潮便放出神念四下扫荡,眉心泉更是片刻不停,注意周围动静。
“兀那小子,快快束手就擒,与老道做个看门洒扫的童子!”
正凝神监视云头及附近的虚空,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个须发飘飘的黑衣老道!这老儿是个虚境,驾一阵黑风,遁速奇快,见许听潮不类人族,还一副元气大损的模样,修为也只不过元神,顿时跳将过来,挡在前路,脸堆满厉色!
许听潮本就心情奇差,被如此呼喝,心头火气顿生,抬手就是一道金灿灿的剑气!虽说并未动用符剑术,但这剑气乃佛门真气凝成,正好克制老道一身阴司真气!
其实远远见到,这老道心中就生出警兆,知晓许听潮不好招惹,但仗了修为高出一个境界,便有些不将许听潮放在眼里,打算擒来做个灵宠。此刻见得迎面劈来的金色剑气引得虚空微微颤动,不禁微微失色,慌不迭地抽身闪避!
许听潮急着追赶翟瞑老怪,见他躲避,也不纠缠,架了云头径直往前遁走。
这老怪却不肯罢休,怒喝一声,架起黑风追将来,两手连挥,黑风中冲出两条爪牙狰狞的漆黑怒蛟,好似一把巨剪,朝许听潮拦腰剪来!如此一头厉害的魅灵,就算冒些风险,也要擒了下来!
许听潮不料自己这番出手,竟不能让老道知难而退,也是沉了脸色。哪知不待他动手,身旁那鱼竿变作震碎周身金色符文,竿头一颤,对准甩出一道漆黑的丝线!
“冥河钓叟?!”
老道见得鱼竿,瞬间心胆俱丧,前冲的遁光瞬息掉了个个儿,没命地往远处奔逃,口中还凄声大叫:“小老儿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还请钓叟大人大量,不要与小老儿计……”
求饶声戛然而止,竿头鱼线是非迅捷,顷刻就追黑风,从他头顶天灵没入,扯出元神和一条短杖!
鱼竿钩回两物,放到许听潮面前献宝。
许听潮却已眉头直跳,感情自己的封禁,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若它忽然对自己出手……见到这鱼竿点头哈腰的模样,觉着不大可能,才稍稍放心了些。
连虚境老怪都能轻易拿捏,这鱼竿定然是一件无至宝!惊惧过后,许听潮已是怦然心动!
为谨慎起见,他把目光移到面前虚浮的两件物事。那短杖就是由两头漆黑的狰狞恶蛟互相盘曲而成,阴气森森,十分凶戾,乃是一件不俗的鬼道宝物。
此宝与他不合,勉强祭炼驱使,也发挥不了多大的威能,许听潮仅仅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另外那团蠕蠕而动的黑气,正是先前那老道的元神,许听潮查探了一阵,面露恻然,如此模样,好似被搅匀了的鸡蛋,老道已然陨落,还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许听潮看着身旁小兽般撒娇的鱼竿,忍不住头顶一阵阵发凉!收取的心思,无形中淡去大半,这等凶物找自己,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不曾弄清楚这鱼竿的根脚前,若是贸然动手,保不住也会落得跟老道一个下场!
经过此事,许听潮已知这鱼竿怕当真是从翟瞑老怪手中逃脱的,它前一任主人,十有**已经陨落。
尽管不放心这等东西跟在一旁,许听潮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弹出太阳真火将老道混杂成一团的元神焚烧干净,再将那短杖收起,自顾自的驾云飞遁。
被这般冷淡地对待,鱼竿却半点不气馁,反倒活泼了好多,在许听潮身边飘来飘去,孰不知这番举动,已把自己看中的人选吓得提心吊胆!
四一九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六)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龙年了,祝童鞋们在新的一年龙遇风云,扶摇万里!
羲和童鞋,怎能让俺不激动!一章先奉,零点左右出第二章!
战战兢兢地飞遁,许听潮只觉度日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盒中那巫蛊傀儡的光芒忽然微微一盛。
似这般,正是示警其对应的仇敌接近!
许听潮先是一喜,继而凛然,先前翟瞑老怪跑路都来不及,此刻怎会逆向迎来,莫非伤势不重,已然痊愈?
想到此处,哪里还敢怠慢,化作衣袍披在身的钧天仙雷大阵瞬间席卷开来,罩住方圆数里,身旁也浮起一层尺许厚的四色光幕,同时一挥手,甩出一道轻风,将那鱼竿托住,送到大阵之外!
若非顾忌这鱼竿不是凡物,许听潮都要用先前那般粗暴的手段!大战在即,他断然不会放任这东西留在旁边!
那鱼竿似乎觉得许听潮是在和它玩耍,等到清风散去,才颤鸣一声,又向云头飞去,哪知甫一进入大阵,就被一白一红两道雷霆劈在附近,吓得赶紧掉头奔出阵外,哀鸣不止!
许听潮已顾不得理会这鱼竿,就这片刻,玉盒中巫蛊傀儡,五色霞光已亮得刺目,水天交接处,恰好露出一道惨碧的遁光,不是那翟瞑老怪是谁?!
尽管先前损耗的元气尚未补益回来,许听潮还是张嘴喷出一口五色精血,眨眼之间,玉盒中那傀儡就将精血吸得干干净净!
许听潮立时伸指点出,眼看指尖就要落在傀儡眉心,却忽然抬头,惊疑不定地注视视线极处!
惨碧遁光已然折而向左,海天相接处,又接连现出四五道颜色各异的遁光,道道气势不凡,阴森森的渗人骨髓,赫然都是虚境老怪!
许听潮眼皮一跳,这些个老怪,身气息与那死在钧天仙雷大阵中的赤焰十分相似,都是鬼仙门中人!
心神在关注这些事情,右手食指却不曾停顿片刻,已然正正点在傀儡眉心!
只听那惨碧遁光中传出一声惨呼,顷刻光芒溃散,翟瞑老怪面色苍白地跌落半空,双手抱住头颅,痛楚得满脸青筋跳动!
后方追赶的鬼仙门虚境,明显就是冲着这老怪来的,见状哈哈大笑,漆黑飞剑,锁链,印玺,鬼头槌四面击来,眨眼就将之困在正中!一枚几不可见的飞针先一步射到近前,没入翟瞑胸膛!四件法宝接踵而至,轻轻一旋,便将这老怪绞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忽然,惨碧雾气中遁出一道黯淡的绿光,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左侧天际!
四道遁光立时追了去!
剩下一道却停在许听潮前方十里,恰好挡在遁走的四个人身后!内中老怪现了身形,却是个烟视媚行的三十多白裙美妇!
这美妇挥手收回飞针,目光在许听潮和那枯黄竹竿之间徘徊,面露出抑制不住的惊色!
许听潮心急翟瞑元神的下场,尽管不愿与鬼仙门之人朝向,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拱手,脚下云头清光五彩大盛,绕开美妇,就循着另外四个老怪遁走的方向追去!
“小兄弟且慢!”
美妇身形一晃,没入虚空,再次现身时,又挡在许听潮身前。
许听潮哪里肯听?遁光片刻不停,也是使出挪移虚空之法,越过她径直往前飞遁!那竹竿毫不费力就追来来,亦步亦趋片刻不离!
美妇眼中浮起一丝怒色,纤纤玉指一弹,那漆黑小针悄然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后背!
许听潮勃然大怒,钧天仙雷大阵和体外四色光幕都被这些个老怪看在眼里,为确保自己身怀仙府的消息不至走漏,他早已动了杀心,拼着再次元气大伤,也要将这五个老怪留下!此刻急急往前追赶,只是打算先将翟瞑这曾为合道境的心腹大患除去,哪知这美妇屡屡阻拦不说,还出手偷袭!自己可不是刚才被重创的翟瞑老怪,岂能由你拿捏?
当下猛地回身,浑身金光大作,挥手祭出八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
美妇骇然失色,慌不迭地施展挪移之法,堪堪在剑气临体前遁走!她那漆黑飞针却没这般好的运道,射入钧天仙雷大阵当中,行不出百丈,就被一道拇指粗的明黄雷霆劈中,瞬间就光芒溃散!另一道白色雷电接连劈下,小针咔嚓一声断成四节!
本命法宝损毁,美妇立时受创,自虚空之中跌出,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缕血痕!
许听潮眉心泉大开,早觑得她的动向!美妇蟹方才现出身形,八道金色符文剑气就已射至,按照阵势围住,往内绞杀,将她祭出地一方红丝绣纹的黑色锦帕劈碎,再毫不停留地将她身躯斩碎!
这美妇也是硬气,元神失了遮蔽,暴露在剑气之下,陨落之危就在眼前,却并不出声求饶,只狠狠瞪着许听潮!
许听潮冷笑,八道剑气符文收敛,化作八道金线钻入她身躯,片刻之后,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在其眉心闪现,继而隐没!
美妇元神顿时面若死灰!
许听潮脚下云头一起,继续往前飞遁,顺手将她摄到身前!
不待吩咐,美妇便恭恭敬敬地裣衽一礼:“妾身梵紫芸,见过主!”
许听潮神色淡漠,本不想搭理她,中了妙品莲华咒,休说她此刻仅仅只是一道元神,修为十不存一,就算肉身尚存,修为尽复,还不是得任由自己为所欲为!不过感受到这佛咒隐隐传来的东西,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许某知你心中不服,只当自家大意之下坏了本命法宝,才被擒下!”
梵紫芸一听,面露骇然,她确实是如此想的,但早将这般想法藏在心底深处,哪知也被窥探了去,那佛咒当真歹毒!想到此处,猛然醒转,既如此,自家的诸般心思,怕是都瞒不过面前这小辈,当下赶紧收敛思绪,诚惶诚恐地请罪:“主开恩!”
许听潮虽然面色阴冷,却也不曾生气,只淡然道:“你一个虚境虚境中人,如今却落在妖邪小辈手中,难免心生怨怼。不过在许某眼里,似你这般修为,稍微花费些时间,也可轻易战而胜之!”
“奴婢惶恐!”
方才那八道佛门剑气的威能,至今还在脑中萦绕不去,梵紫芸余悸未消,知晓许听潮所说不假,忙不迭地放低身段。
许听潮却面露古怪,暗惊妙品莲华咒的厉害!这美妇初初中招成擒,心中犹自愤愤,就这片刻,却已有些臣服的架势。当初得了这佛咒的时候,他和敖珊都还嫌弃济厄和尚小气,使用几次,方知其中玄妙!梵紫芸也有所察觉,方才那番话才出口,就不自禁地呆了一呆,但对自己的沉沦,却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解脱期待的意思。
“罢了,可知该如何行事?”
“奴婢省得!”梵紫芸应了一声,又面露不忍,出声恳求,“主可否饶过小婢几个师兄的性命,也擒来种下佛咒,好在门下效力?”
堂堂虚境高人,中咒才多久,就这般为我这“主”打算了?可惜此女性命断然不能留下,许听潮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面神色转为柔和,道:“许某倒是想,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婢愿全力相助!”
梵紫芸眼眸儿忽然往前方一瞥,许听潮看去,只见黑海之波涛涌动,放出神念一探,才知正前方数万里外有座小岛,岛修士颇多,男女都有,顿时知晓这美妇的想法,便微微点头应允:“可借个晚辈的身躯来用,不得强行夺舍!”
“奴婢遵命!”
说话间,云头已到了那小岛空。梵紫芸失了肉身,修为大损,但眼界还在,轻易就从岛摄来一个清秀的炼气境白衣女修!
这女修早已晕厥,梵紫芸也不客气,化作一道黑光,从她眉心遁入,仅仅片刻,此女的形貌就变得和梵紫芸一般无二!
略微活动了下手脚,梵紫芸妩媚一笑:“却是便宜了这小辈!”
这美妇服下几粒阴气森森的丹药,略一运转真气,身气势便看得见地增长起来,许听潮心中惊异,暗赞鬼仙门功法玄妙,脸也随之露出些异色,嘴里却不置可否。
“主可是要借助此物的威能?”
梵紫芸闲不住,待得一身修为恢复了五九成,便指着在云头之外徘徊不去的鱼竿说道。
许听潮一点头,侧头看着她。
“这东西乃是一件冥宝,主若要使用,千万当心。”梵紫芸顿了顿,见许听潮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知晓这年轻的“主”不喜言辞,便自顾自的说道,“小婢出身鬼仙门,修行之法虽说也是鬼道,但也还脱不出一个‘仙’字,此界修行的及至,也是举霞飞升。冥宝却全然不同,乃是真正来自九地之下的幽冥界,与我等人妖修士截然不同,强行驱使,若修为不够,只会逐渐被其侵蚀,最后反倒成了它的傀儡!”
许听潮这才面露惊诧。
梵紫芸嘲弄一笑,又道:“千万年来,多少修士贪图此宝威能,不惜以身犯险,最终都落得个心神俱灭的下场,其中不乏合道境的老祖!这东西在冥海之中游荡,害人不浅,小婢门中老祖们数次欲将之困住击毁,都被它逃脱,近年来遍寻不到,不想却是到了这极西之地!”
四二零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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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潮本待解决了眼前事情,再来细细盘问,不想这美妇先就自行说了些东西。
且不提那冥河鱼竿,照梵紫芸的说法,此地为极西,该是冥海西方极远处,离鬼仙门驻地,当在亿里之外!
偏得当真够远!
许听潮有些心惊,从藏镜阁出来,被那火魑老鬼一番捣乱,虽然重新在虚空中寻得方向,依旧落在接引阵法数亿里之外,若当时畏惧那老鬼自爆犄角的威能而不前行,还不知要被甩到哪个旮旯去!
不过此刻却是正好,如此远的距离,自己大可放开手脚,就算鬼仙门中的积年老怪察觉门中弟子出事,一时半刻也来不及赶到!
梵紫芸见许听潮沉思,便住了口,待这位“主”面露笃定,之前追逐的五人已然遥遥在望。
最前方那黯淡的碧光正是翟瞑老怪的元神,受了重创,依旧遁行如飞,竟能与几个同门的遁速不相下,梵紫芸见得这般情形,不禁骇然!她和四位师兄都是奉命前来劫杀那残害门中弟子的魔头,尽管早知这老魔不比旁的同阶,修为手段都十分厉害,哪里料到竟会强横至斯!若不是方才莫名其妙地受创,就算追,也不知是谁劫杀谁!
“你这几个师兄,谁的修为最高?”
梵紫芸正自后怕不已,许听潮忽然散了身旁阵法和四色屏障,淡然发问。这美妇神色复杂,但也不曾怠慢,恭敬说道:“周宸师兄在小婢五人中排行第一,修为最是深厚,使一柄玄阴乌金剑;二师兄鲁宜鹤最善斗法,法宝是那吸魂链;三师兄解复斌,四师兄石种峦,两位兄长的法宝都是势大力沉的种类,唤作三阴玺和神锋鬼头槌。”
如此倒是好认,许听潮点点头,不再说话,将四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加这美妇梵紫芸,五个鬼仙门老怪加起来,正好互相配合。
飞剑善杀伐,那吸魂链的神通挡在束缚限制,三阴玺和神锋鬼头槌不够灵便,但胜在一板一眼,威能极大,还有飞针诡异莫测,等闲虚境与五人放对,怕是连反抗都不能!
自己此刻元气大损,即便去了一个梵紫芸,四个老怪联合起来,也不好拾掇。幸好这美妇愿意配合,先将那“二师兄”诳来擒了,再设法拿下老大,剩余两个,便不足为惧了。
计议已定,许听潮便向梵紫芸使了个眼色。
这美妇会意,待得双方接近十余里,便咯咯笑了起来:“四位哥哥,你们看小妹把谁带来了?”
漆黑遁光中,那使飞剑的“大师兄”回过头来,目光先是落在梵紫芸身,其中多了些异彩,继而掠到许听潮身,一愣之后,便哈哈大笑:“这后生一表人才,修为也是不凡,小师妹当真好福气!”
听得此话,梵紫芸越发笑得越发娇媚,一阵花枝乱颤,胸前挺拔更是摄人眼球!
周宸也是呵呵而笑,有意无意地落在后面,不片刻,就几乎与许听潮云头平齐,散了遁光,径直一个挪移,来到云头之。一双眼睛,片刻不离梵紫芸窈窕凹凸的身子。
对这老怪的到来,许听潮好似半点不曾察觉,手中持了个四寸高下的小木人儿,用手指轻轻叩击。笃笃声中,小人周身五色光芒越发明亮。
周宸无意间一瞥,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无他,这小人的面目,赫然就是自己兄妹五人追杀了大半天的老魔!
这老怪有些惊疑不定,看向梵紫芸,目中尽是疑惑。
“大师兄勿急,且听小妹慢慢道来……”
梵紫芸捂嘴吃吃一笑,向周宸迈出一步。
许听潮食指已然点在手中傀儡的眉心之!
“啊!”
不是翟瞑老怪的惨叫,而是其余三个鬼仙门虚境见前方逃窜的黯淡碧光忽然自行溃散,惊得呼出声来!
周宸和梵紫芸都被这般变故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观看。忽然,周宸怪叫一声,抽身就从云头遁走,临走时袖袍一甩,漆黑的飞剑从袖中窜出,直射许听潮!方才行出千余丈,眉心顿时浮现一朵金灿灿的莲花,身形顿止!他那飞剑破去不知多少玄黑水莲,“铿”地一声撞在许听潮体表忽然浮现的四色光幕,好似斩中精钢,之后就被一道白色光芒射中,一时间重若太古神山,不受控制地跌落半空!
“师妹?!”
周宸惊怒交集,对发生在自己身的事情,却无可奈何!
梵紫芸满面羞愧,不敢与他对视,只小声道:“大师兄莫要责怪,若非如此,诸位兄长只怕性命不保……”
“就凭这小辈?”
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三人已然围了来,说话之人正是那鲁宜鹤!
“这小子乃本门通缉要犯,你竟敢与他同流合污,谋算门中兄长!此刻回头,还来得及!”
周宸闻言,满面抽搐。
“来不及了。”
梵紫芸喃喃低语,蓦然出手!两道黑气从手中蜿蜒而出,直往鲁宜鹤缠去!
“哼!”
这位“二师兄”大怒,此法还是他传授给这位师妹的,不想她此刻竟用来对付自己!一挥手,吸魂链激射而出,眨眼就将梵紫芸缠了个结实!
解复斌和石种峦的法宝笨重,此刻方才祭出,就面色大变地惊呼起来!
“大师兄,你这是作甚?”
“小心!”
原来是周宸忽然掐动剑诀,本已灵性大失,跌向海面的飞剑破空激射,正正对准鲁宜鹤!
鲁宜鹤早已觉出锋刃刺骨生寒,慌忙使出挪移之术,从原地遁走!
正当此时,虚空中拇指粗的五色雷霆连绵降下!解复斌石种峦骇然,祭出的法宝不及攻敌,先行护住周身!
噼啪连响,两件宝物只挨了一两道雷霆,便已光芒黯淡,哀鸣不已!
气机感应之下,两人先后口喷鲜血!
许听潮从容弹出三朵金灿灿的莲花,两朵飞向这两人,剩下一朵激射向后。原来钧天仙雷大阵铺陈开来,就将虚空封禁,鲁宜鹤挪移之术失效,从中踉跄跌出!
四二一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八)
二更要在零点之后,字数不多,依旧免费奉!
事已至此,鲁宜鹤三人的下场已然注定。
许听潮这方,有他自己,加心有不甘的周宸和全然臣服的梵紫芸,说是三个虚境也不为过!即便其中两人元气大损,另一人还有些阳奉阴违应付了事,但在钧天仙雷大阵笼罩之下,这点劣势,早被补齐,甚至超过!
反观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且不说被各色雷霆劈得躲避不迭,面对兄长和幼妹,如何下得去狠手?若非许听潮刻意留手,早就身死道消了!
三人挣扎一阵,就被金色莲花遁入泥丸宫中,印在元神深处!即便如此,也还是个个喘气如牛,怒目而视!
许听潮心中主意已定,也不在意五人的想法,念头一动,便将周宸四人收入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将那女子放了。”
尽管声音面色都十分平淡,梵紫芸依旧不敢半点违拗,元神化作一道黑气,从这女修天灵遁出。
霎时间,这女修一身气势有如峰峦崩塌般,眨眼就从虚境跌落到炼气!片刻后悠悠醒转,陡然见到周围环境迥异,疑惑之后,忽然面色煞白!这女子慌慌张张地四下观看,却哪里见到半个人影?
许听潮已收起诸般手段,携了梵紫芸遁至数万里外。这美妇或许察觉了什么,许听潮不说话,她也不敢胡乱Сhā言。
“在鬼仙门中,许某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梵紫芸一惊,继而恭敬道:“小婢所知不多,只是有一日门中忽然发出恶鬼令,说主乃致使赤焰师兄陨落的罪魁祸首,门下弟子但凡见到,立时擒杀。小婢暗中听得消息,此事出自何复,李寺凭两位师侄之口。”
果然是这两人!许听潮暗自一笑,便不再理会。鬼仙门始终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元神小辈,如此甚好,说明并不会有特别棘手的老怪专程来劫杀。这回遇梵紫芸五人,当为巧合。
想到此处,许听潮又问:“你们怎会追赶那老怪?”
尽管许听潮面色淡然依旧,梵紫芸还是从他眼中看出那一丝古怪,这美妇暗自苦笑,主这是在讥讽自己兄妹五人自不量力。尽管已知翟瞑老魔非同寻常,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将如此想法压下,美妇恭敬地道出缘由。
“这老魔唤作翟瞑,也不知是何来路,大约七年前忽然出现在冥海,四处袭杀门中弟子。几番查证,得知但凡殒身的门人,竟都有域外天魔骨骼炼制的宝物!”
说到此处,梵紫芸面多少有些不自然。许听潮还不知道当年域外虚空一战,翟瞑老怪为保住性命悍然舍弃了一身骨肉的事情,见得这美妇的神情,不明所以,心头胡乱猜测了一番,下意识就想到翟瞑老怪修为大损的事情,且这老怪见面时还讨要自己的“东西”……若是所料不错,事情差不多接近了真相,但他并非好奇心极重的人,况且看着美妇的语气,她也不知个中详情,也就没有询问,而是静静倾听。
“门中持有这般宝物的弟子为数不少,甚至与奴婢同辈的师兄弟也有好几个。老祖们也是下了劫杀令,遣出小婢等五十多人行事。”
许听潮一惊,这鬼仙门好大的手笔,恐怕今后不得不多加小心!
“主暂时不必担忧,极西之地本就偏僻,也只奴婢与四位师兄资质平庸,才会被打发到这等贫瘠的所在,不想却正好撞见了那老魔。”
被这美妇看穿了心思,许听潮倒也不觉得窘迫,轻轻一点头,再次问道:“你们相遇时,这老怪可是负了伤,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女娃?”
“小婢并不曾见到什么女娃,但这老魔伤势颇重倒是真的。”梵紫芸明眸流转,心中暗暗猜测,主知晓得这般清楚,莫非那老魔是被他打伤的?自己兄妹五人折在这等人物手中,倒也不算冤枉。
许听潮却逐渐沉了脸色,梵紫芸还以为自己胡乱揣测,犯了主忌讳,面露恐惧,慌不迭地施礼请罪!
“我且问你,你等五人在哪个方位撞见这老怪的?”
“禀主,是西南方,之后追逐,也不曾变幻过方向!”
许听潮闻言,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自己追逐那老怪,分明一直在向西逃遁!勉强将心中焦躁按下,许听潮冷声问道:“你等可是追逐了那老怪大半日?”
“正是!”
这美妇惊慌失措,声音都有些颤抖!
许听潮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想想之前那老怪傻乎乎地回转,自行往刀口撞,哪里还不确定杀错了人?只是两个老怪无论形貌气息,都几乎一模一样,委实叫人分辨不出。莫非两个老怪都是那翟瞑老儿的分神?还是似血海老妖那般,落难后元神四散,各自保留了一份传承?
不论那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相比之下,许听潮更希望是后一种,至少应付起来容易些。
当年在域外虚空,自己将仙府藏在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一枚残片星辰之中,被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带走时,几个合道老怪正自大战,此事未尝不可能。
许听潮忽然嘲弄一笑,如此先臆测了结果,再来找原因,如何当得准?况且就算两个老怪都是翟瞑遣来的分神,自己便不活了么?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如何行事,才能保得自身周全。
一念至此,许听潮将云头收拢,化作数丈方圆,翻手取出那便宜姐姐栾凌真炼制的玄冥阴风杖,聚来黑色雾气,将两人身形和云头尽数隐去。此杖乃当年决意接引阮清转世之身,为了能在连通鬼车、凤凰两界的融灵道中隐匿身形而特制,正合在这等阴司一般的环境中使用。似这般,也不一定能瞒过那老怪的感应,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许听潮阴着一张脸驾云飞遁,梵紫芸也是忐忑不安,自己有虚境修为不假,奈何小命捏在这小辈手中,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由不得不担心。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沉声道:“可想听听这老魔的来头?”
梵紫芸哪有不肯的?她之前就担忧这小祖宗一个不顺心,将自己师兄妹五人杀了泄愤!女人总是心思细腻,从不多的蛛丝马迹,她早猜测这小煞星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如今主愿意告知隐秘,怕是改了心思,慌不迭地应声。
许听潮也不去管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淡然道:“这翟瞑老儿,与许某颇有仇怨。他本是一头合道境域外天魔……”
“什么?!”
梵紫芸瞬间就面无人色!自己兄妹五人竟然追了一头合道天魔大半日,想来都让人脚后跟打颤!她倒是怀疑这位年轻的主诓骗自己,区区元神小辈,如何能与合道境的魔头生出仇怨?也不怕被人家一指头摁死!但偏偏许听潮神色认真,半点不似说谎!
“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许听潮看出这美妇的迟疑,淡然说了一句,便又道,“你五人身可有这老怪想要抢夺的宝物?”
“有的,就在大师兄身。携带这等东西,也是为了引诱那老魔钩。”说到此处,梵紫芸面色又白了白,幸好那老魔并未先行找自己五人!
这美妇,到底是有几分相信许听潮的话。
愣神间,云头五色清光闪动,已多了个吹胡子瞪眼的卧蚕眉黑袍老者,正是那周宸。
这老头见到两人,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别开了头去。
“大,大师兄,还请将那乌骨箭取出,给,给主一观。”
梵紫芸自觉无颜面对昔日兄长,说话颇为结巴。好在周宸也知形势比人强,并未为难于她,袖袍一挥,一支乌幽幽的小箭便从袖中跌出,一个盘旋,停在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乌骨箭,嘴角不自禁地抽搐了几下!此箭的气息,排除祭炼之后混杂的东西,赫然与那翟瞑一模一样!如此看来,这老怪冒险潜入天道界中,怕就是为了夺取自家遗落的骨骼!也不知当年域外虚空发生了什么事,逼得这老怪出此下策!
不过仅凭此物,也还是不能断定之前遇见的两个老怪到底是翟瞑老儿的分神,亦或是残魂。
“这般宝物,鬼仙门中有多少?”
觉出许听潮语气中阴翳,梵紫芸越发恭敬小心,轻声答道:“零零总总,大约五九千件。”
许听潮顿时神色一松,如此说来,翟瞑老怪受创不轻!
“这些都是从大道宗夺来,除了宝物,尚有未曾祭炼的碎骨数千。其余流落在我鬼仙门之外的,大致也有千余。”这回说话的却是那周宸,此老说完,便面露冷笑,“莫非你也打算出手抢夺?老夫倒是可以代为指引一二!”
不愧是五人中修为最深厚的,即便中了妙品莲华咒,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能保得几分清明。但一俟时日长久,终究也会变得和梵紫芸一般恭顺。
许听潮知晓此节,便不与他计较,只淡然问道:“你可知这东西的来历?”
“你当老夫又聋又瞎么?这些骨头,八成与那翟瞑老魔有关!”
许听潮嘴角一扯:“何止有关,分明就是从他身抽出来的!”
周宸闻言,不禁面色一变!梵紫芸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四二二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九)
梵紫芸被许听潮的话骇得三魂没了七魄,这些骨头是从翟瞑老魔身抽出,之前自己兄妹五人还带了一枚乌骨箭四处招摇,岂非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身带着合道老怪想要抢夺的宝物,和带着人家的骨头,完全不是一回事!
周宸不知此节,之所以吃惊,却单单是因为这乌骨箭乃翟瞑老魔的骨头炼制一事!尽管不服,潜意识里,这老怪还是信了许听潮的话。&&
“你们那些个老祖,竟然派出些虚境小辈来劫杀翟瞑老怪,嘿嘿!”
周宸莫名其妙,梵紫芸却知许听潮的意思。这美妇咬咬下唇,矮身福了一福:“主有事但请吩咐!”
原来是打了挑拨的主意!尽管不知许听潮这样说有何玄妙,周宸还是把大袖一甩:“哼!”
许听潮却道:“法术终究是法术,许某更愿你等做事的时候,多用些心思。”
“痴心妄想!”
“周前辈何须如此,不妨听听你师妹如何说法。”
许听潮面露戏谑,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回头看向前方。
周宸怒目瞪视梵紫芸,见她身躯飘飘荡荡,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却依旧板起了脸:“好师妹,你有何说辞,赶紧说来与为兄听!”
梵紫芸心中悲苦,涩声道:“大师兄,那翟瞑老魔,本是一头合道境的域外天魔……”
有此一句,已然够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修行之人,鲜少有人不愿安乐长生的。鬼仙门中,虚境将近两百,似梵紫芸周宸之类,都是其中垫底的角色,因资质平庸,几乎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除非得了无功法,天地至宝。
鬼仙门虽大,获取的资源就那些,门中玄妙功法,更是只传给有大有前途的修士,今次派出来行事的五十来虚境同门,哪有这般福气?
毕竟天资所限,此节倒也罢了,就算心中有所怨怼,思及平日里门中的供奉,周宸兄妹五人也能与其余同门一样,“安贫乐道”,但此次派遣自己等人出来追剿翟瞑老魔,却是过了!
以鬼仙门之能,他们压根儿不相信老祖们不知这老魔的根脚!摊派如此凶险的事情,却不告知内里具体情形,岂非近似“不教而诛”?修士珍惜自家性命,此举无疑触犯了底线!
惊怒之余,周宸又自疑惑,此界中的虚境修士,算隐匿不出的山野闲人,部分品类,各族加起来,满打满算也过不得一万之数!此界广大至极,万人投进去,丁点儿水花都不会起!而虚境修士随便选个地方,就能创下一家中流门派,老祖们为何会这般轻易就将自己等五十余人置于险地?
他想不通,梵紫芸更是不明白,许听潮却不管这些,若非如此,自己反倒不好找到破绽。此刻,周宸虽然看似平静下来,但心中怨气,却从佛咒中清晰传了过来。
见火候已差不多,许听潮才开口道:“你等五人见过许某太多隐秘,本打算擒下后抽出元灵,抹去所有记忆,送入轮回,可惜事情有变,许某打算借重一番。”
梵紫芸被吓得不轻,暗道自己猜测果然不错,幸好先前应对妥当!
周宸也是面色青白变幻,比之梵紫芸,却要镇定得多。
“诸位已中了许某佛咒,几乎不可能摆脱,便是强行驱使,你等也半点违抗不得!但许某向来不喜束缚,推己及人,想来诸位也是一般。”
许听潮顿了顿,才续道:“许某与鬼仙门结仇,最开始并非那赤焰老儿,大半原因,反倒是这门wωw奇Qìsuu書com网法诀。两位不妨一观。”
言毕,将冥府玉册所载功法截取了炼气境一部分,把两缕真气化作水行,充当载体,向两个老怪弹去。
周宸默不作声地随意接过,梵紫芸行止间却十分恭敬,不过将两个拇指大的黑色光球中记载的功法摄入元神后,两个老怪齐齐变了脸色!
说两人资质平凡,那也是在同阶中比较,能晋阶虚境的人物,哪个差了?周宸和梵紫芸甫一入门,修行的便是鬼仙门的根本,幽冥大蟹法,眼光自然不俗!此刻见到冥府玉册中的炼气部分,哪里不知此法才是真正的无功诀!门中镇派秘典,怕还是脱胎其中!
“主,这,这……”
梵紫芸面色晕红,语无伦次!
周宸也是双目精光闪动,神色间不似之前那般桀骜!
由不得两人不失态,若是能学成此法,自家修行怎还会停滞不前?莫说修为增进,便是晋阶合道也并非没有可能!合道之后,所需的就只是水磨工夫,将修为提升至圆满,便可招来接引仙光凝形塑体,铸就仙躯!只要度过这道劫数,自会受到接引,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大棒之后的这枚甜枣,甜得人身心俱醉!
“大师兄,我们便从了主!”
梵紫芸已是自行劝说了起来。这美妇品性或许算不得多好,但却颇有情义。
周宸长叹一声,对许听潮躬身一揖:“老朽见过主!”
许听潮这才面露笑容,伸手虚扶:“周前辈何必如此?这是冥府玉册元神、炼虚两境的法诀,请两位前辈收好。”
弹出玄黑真气团,待两人收好参悟,意犹未尽地睁眼后,许听潮又道:“五位前辈身的佛咒,请恕小子无礼,暂时不能解除,等将来时机合适,自当亲自替诸位前辈解去束缚,端茶谢罪!”
这事倒能理解,毕竟双方前一刻还是仇敌,许听潮修为不过元神,又元气大损,留下些防备手段,也是应该。
周宸谦逊过后,便说起自家三个师弟来。许听潮一挥手,将两个老怪都收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该如何说服,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不到一个时辰,许听潮就得了周宸和梵紫芸传讯,脚下云头扩展只数十丈方圆,挥手间,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还有周宸梵紫芸,齐齐在云头之现了身形。
鲁解石三人施礼相见,许听潮略微抚慰了一番,便传了法门。
三人欢喜不尽,迫不及待地盘坐云头,入定参悟起来。周宸和梵紫芸也是赶紧凝神修行起来。
四二三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
不过顷刻,五人就先后入定,许听潮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冥海的光线并不明媚,甚至有些昏暗,视线并不如何清晰。
也不知有这五人相助,能否将那翟瞑老儿拿下。
不过此事不急,照刚才斩杀那老怪的情形来看,另一个翟瞑受创也必定不浅。这老怪定是寻了个安稳的所在好生调养,短时间内不会碰。
等这五个老怪修炼醒来,倒是该问问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的消息。
藏镜阁一行,自己是用不到这些东西了,但收集齐全,炼出那九九丹,敖珊正好受益。许听潮早已打定主意,不让敖珊去藏镜阁中犯险。
就不知这九九丹对人族是否有用,长离万妖谷那便宜师伯伏宁泰说此丹能洗炼真气,锤锻心境,并未限定族类,想来应该也是有用的。带回巨人界,姐姐,沂儿,芍药等都能受益。
如此想着,许听潮分出一般心神,御动真气炼化之前服下的丹药。琉璃般的身躯逐渐凝实,不知过了多久,已变得和常人一般无二。
“主……”
柔媚的女声在耳旁响起,许听潮侧头看去,只见梵紫芸与她四位师兄早已站起,各自守住云头一角,此刻都向自己看来。
“有劳诸位前辈了!”
许听潮团团施礼致谢,暗想这些老怪当真道。五人连说不敢,迈动脚步,站到他身躯两侧。
“不知主有何打算?”
说话的是五人中的大师兄周宸,先前得了冥府玉册虚境及以下两境的功法,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询问许听潮花费偌大代价收服自己兄妹五人的用意,此刻心神宁定,却是不得不问。
此事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许听潮便照实说了。
听到还有一个翟瞑老魔,周晨五人面面相觑,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老魔的根脚,几人如何还敢放肆?当下就有些迟疑。
“几位前辈无须担心,如今那老怪不过一道分神,亦或是一缕残魂,小子一人便可将之重创,再有几位前辈从旁相助,此事定然手到擒来!且那老怪伤势极重,此刻定然躲藏起来将养,下次遇,还不知要多久,诸位前辈大可安心修炼。”
五个老怪这才放了心,冥府玉册何等玄妙,只须三五个月,自家修为就能更进一层,配合这门功法中的诸多法术神通,必定实力大涨,联手应付一个身被重创的同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他曾经是合道,此刻也不过尔尔!
修成了冥府玉册,五个老怪有这般底气!且这位年轻的主随随便便就将传了虚境,元神,炼气三段法诀,手中肯定还有后续!
正是因此,五人赶紧表示,到时候愿效死力!
许听潮以力、益驱使五人,本就不曾抱了太大的期望,见状也觉得满意,稍稍恭维了几句,就问道:“五位前辈出身鬼仙门,可知这冥海之中,何处才能寻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
五人一听,个个面露难色。周宸斟酌了一阵,才拱拱手道:“主有所不知,此二物于虚境修士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灵药,冥海中零星有些出产,却是供不应求,几乎都落在了我……鬼仙门手中。想要获取,怕是只有和此门交易了。”
许听潮大失所望,与鬼仙门交易,哪有那般容易?自个儿还是人家恶鬼令下通缉的人物!而在冥海中又无亲无故,便是想找人代为操持也不能。就此放弃,肯定不甘心,于是又问:“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周宸五人皱眉思索,半晌后才道:“有是有,不过极为凶险!”
“且说来听听?”
连虚境老怪都说凶险,定然十分棘手,许听潮还是不愿错过了。
“此去往西数亿里,有一座玄冥阴气凝成的冥山,山中多有风眼,终日吹动九幽阴风,循着这些风眼往下,便能到达冥海之下的阴司。这阴司中,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也算珍贵,却出产颇多,只是阴司鬼物与我等阳间修士势不两立,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许听潮闻言,眉头紧皱。
“主,其实与鬼仙门交易,未尝不可。”不等许听潮询问,周宸便自行说了下去,“老朽兄妹五人在鬼仙门也算薄有威名,与冥海诸多虚境修士有交情,或可借助这些人之手。”
话说出口,周宸却是面色复杂,这位主有那控人心神的佛咒,做起这事儿来半点不难,可惜若自家建议被采纳,自己少不得要做一回坑害人的恶事了。
不用看这老怪如此表情,许听潮就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一笑:“此法甚好,还请诸位前辈倾力相助!”
等周宸五人越发为难,才又道:“不过小子不打算使用强迫手段。此等物品的交易,鬼仙门中经手之人修为必定不浅,佛咒虽妙,难免会被看出破绽。如何做成此事,还请几位前辈多多费心!”
被“调戏”了一番,周宸五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如此行事,倒让他们少了许多顾忌。但该拿什么东西出来交换,却又是一桩难处。
许听潮自然不指望五个老怪自己掏腰包,想了想,将那损坏的和元玉傀儡取出,又将目光转向飘在身旁那黄竹鱼竿。
和元玉傀儡不必说,虽说已然残破,但修补一番,又是一件异宝。这冥河鱼竿嘛,威能也自不小,许听潮亲眼见到它自行甩出鱼线,生生将一个虚境老怪的元神勾出,搅成一团烂泥!
见得这般举动,周宸五人怎还不知许听潮的意思?那残破的和元玉傀儡,确实让他们眼前一亮,尤其是失了肉身的梵紫芸,但冥河鱼竿……对这等瘟神,现在哪个不是避之不及?
五个老怪心中的念头才生出,就传到许听潮心中,知晓牛皮糖一般的鱼竿没人要,不禁踌躇起来。他身宝物倒是不少,但都有大用,舍不得拿出去交换,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
“主请看,这玉简中记载了鬼仙门中老祖们寻求的宝物。”
周宸见许听潮为难,赶紧献了一枚黑玉玉简。尽管才相处片刻,他却看得出来,自家拜的这位年轻主,是个阔绰的主儿,指不定身就有老祖们需要的东西,若如此,何愁换不到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其实就算没有此事,他也打算将玉简献出的,毕竟有了针对,做起事来才容易。
合道老怪要的东西能简单到哪里去?许听潮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却还是接过玉简,道了声谢,沉入神念查看起来。
玄寒水墨,太阴神壤,元癸精英,枯骨竹,食心美人蕉……诸般听过或者没听过的稀世奇珍,看得许听潮大失所望。不过为了做成事情,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件件宝物影像从眼前掠过,许听潮都有些麻木了,忽然一个疙疙瘩瘩的球形物事印入脑中!
许听潮精神一震,这东西看起来甚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自皱眉思索,旁边注释的文字自行现出:“幽冥鬼域虫巢……”
许听潮的注意力已不在这千余文字!幽冥鬼域四字一出,侧面顿时浮现出一只拳头大的黑壳大颚甲虫!这丑陋狰狞的虫豸,他可是印象深刻!当年与敖珊同闯祖巫殿,就见识过此虫的凶威!设法将之除去后,得了一缕精气,已被血妖炼化入体,借以施展千机变法,化身成虫!除此之外,还得了一座硕大的虫巢,以及数千虫巢所在大树的紫色树叶!
如今百来年过去,若非在这玉简中见到,他几乎就要忘了此事!
手腕一翻,掌中已多出两个贴满符箓的玉盒!
周宸五人见许听潮的举动,也都将目光落在这两个玉盒。
啪!
许听潮炊掉符箓,屈指将盒盖弹开,婴孩拳头大的虫巢和芝麻般大小的紫色树叶出现在玉盒中!
“幽冥鬼域虫巢!”
周宸等人平日里定是将玉简中诸般物事牢记在心,此刻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玉盒中的东西!
眼中闪过一丝欣羡,周宸欢喜道:“不想主竟有这般洪荒异宝!如此,定能将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换来不少!只不知这些树叶是何来头?”
许听潮得了合适的筹码,心情正自大好,也不隐瞒。
“这虫巢筑在一株大树之,这些就是那大树的叶片。诸位前辈请看!”
许听潮伸指从另一个玉盒中挑出一片叶子,使了个法诀,解去禁法,叶片就变作巴掌大,看来颇为肥厚,边缘更有被咬啮过的痕迹。
四二四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一)
一股奇特的味道弥散开来,说不不臭,却也不是香。!。
五个老怪打量了几眼,却认不出到底什么根脚。但既然是幽冥鬼域筑巢的树长的叶子,想来自有些玄妙。
“主,收取这虫巢的时候,可曾见到那幽冥鬼域?”
显然,这才是几个老怪关注的问题。
许听潮略有些不自然,面神色变得很是古怪:“被我设法尽数灭杀了。”
五个老怪一听,无不痛心疾首!能被元神修士斩杀的幽冥鬼域,只能是幼虫,正好捉来驯养!这主太不识货,杀虫取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悬赏这凶虫虫巢的,正是门中老祖贺松,此老凭借数万幽冥鬼域成虫,在同阶之中,除了聊聊数人,可说是无可敌手!如此还是因为得到那群鬼蜮晚了些,始终不能驯化得心神如一,否则必定可争一争合道境第一人的名头!
恨铁不成钢为何?五个老怪此时的表情就是。
哪里来的什么幼虫?自己在那祖巫殿中见到的幽冥鬼域,不过一道精气幻化的物事而已!许听潮自然不会与他们分说,面古怪神色也渐渐隐去。
周宸兀自遗憾不已,见许听潮如此,半是佩服半为奉承地拱手道:“主淡泊宁静,非老奴等所能及也!”
“罢了。”许听潮随意应付了一声,转而问道,“前辈可有章程?”
五个老怪互相对视几眼,到得最后,周宸四人的目光都落在梵紫芸身,神色间颇为复杂。这美妇十分为难,却还是嫣然一笑,矮身福了福。
“主但请放心,奴婢定然不负重托!”
“哼!”
鲁宜鹤拂袖扭头,周宸,解复斌和石种峦面色也不大好看。
通过妙品莲华咒隐隐传来的东西,许听潮知晓这几人只之间有些情爱纠葛。周宸四人自不必说,数千万年相处,多少会对这美貌的小师妹生出些情愫,奈何梵紫芸此刻所想,却是另外一个男子。
这等事情,最是缠杂不清,许听潮不打算掺和,将两个玉盒重新盖好封禁,抛向梵紫芸,又取出鱼竿勾来那两蛟盘绕而成的短杖,递给这美妇。
“梵前辈肉身宝物尽数毁于小子之手,先奉这东西赔罪,小子定会搜集灵物,给前辈重塑身躯!”
梵紫芸见到短杖,面色微变:“主赐下无妙法,奴婢已是惶恐,怎还敢奢求?区区一具肉身,花费些时日,定能寻获!”
许听潮却不理会她的推辞,只微微皱眉道:“你认得此宝?”
“若小婢看得不错,此物当是于太于道炼制的盘蛟棍……”
梵紫芸神色间满是恭敬,却已抬起了头来,两只妩媚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淡然道:“前几日有个黑衣老道见许某元气大损,便出手擒拿,不想反倒丢了性命,想来就是那于太了。梵前辈与这老道有交情?”
梵紫芸心中一凛,笑道:“见过几面,哪里算得什么交情?”
许听潮点点头,手一松,掌中盘蛟棍便自行飞出,落在这美妇手中。
“肉身易寻,宝物却不好炼制,暂且将就着用!”
梵紫芸不再推辞,逊谢着接过。没了趁手的宝物,她一身实力要打个七折,下意识地往此宝中注入真气,顿觉其内空空荡荡,于太的印记已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这美妇又是吃了一惊,这位年轻的主,只怕比料想的还要厉害些!杀人夺宝容易,想要除去宝物中前主人的印记,却须得倚仗真正的修为!
她不知许听潮有歪嘴小葫芦这等能收摄旁人物事的法宝,却是想岔了……
雾隐岛,岛如其名,处处都有或浓或淡的雾霭飘荡,岛山川草木若隐若现。
若非这些雾气都呈黑色,阴森森的很是怕人,当真算得一处仙家妙境。
梵紫芸架了一道黑光,从天际飞盾而来。人未至,腻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已然传到——
“处苍——”
这声音有莫大威能,岛飘荡的雾霭应声而动,霎时间就翻腾起来,化作龙蛇鸟兽,恶鬼修罗诸般形象,赫然是一座玄妙的鬼道大阵!
“紫芸!”
浓雾分开,走出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修士,相貌十分俊美,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虚境!
这青衫人见到梵紫芸,面欣喜顿时化作痛惜暴怒!
“芸儿,你怎会如此?哪个王八蛋这般大胆,敢将你伤成这样?!”
满岛浓雾随着他的怒气翻腾舞动,好似一锅煮开的黑水在沸腾!
青衫人满腔怒火化作炽烈的视线,从双眼中射出,落在梵紫芸身边那俊美得不像话的黑袍男子身!
这黑袍男子,自然就是许听潮。
青衫人倒不是怀疑许听潮乃毁坏梵紫芸肉身的罪魁祸首,而是因为他知晓自家这“芸儿”的德行,带了个如此俊秀的元神小辈在身边,只怕……一时间,妒火中烧!
两火相叠,直欲焚裂天穹!
“处苍莫要误……啊!”
梵紫芸已来不及分辨,身侧数里外的虚空中,忽然走出个冷厉阴沉的中年人,二话不说,抬手打出一道幽幽寒芒!此物一出,竟引得天一颗淡红星辰白日显形!
此乃凶星!
甫一出现,天地间杀伐之气便即大盛!那点寒芒周围,瞬间就聚起几乎凝成实质的血红雾气!
梵紫芸肉身损毁,只剩元神,最是敏感脆弱不过,哪里受得住这般杀伐锐气?未及交战,就已心智被夺,面色煞白地凌立半空,瑟瑟发抖!
“雷悦,你做的好事!”
青衫人勃然大怒,慌忙射出一枚尺许长豆粒粗的铁签,直往那血红罩体的寒芒撞去!
许听潮花费偌大代价将梵紫芸收服,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此陨落,尽管天地间的肃杀气息让人心惊肉跳,还是曲指弹出一道道五色氤氲的清水般符文剑气!
青衫人的铁签先与那寒芒撞在一起!
到底是仓促间发出,比不得那冷厉中年人蓄势良久,引动星辰之力!甫一接触,就哀鸣一声,倒飞数里!反观那寒芒,仅仅只是周围血光稍稍黯淡了些!
“芸儿快快躲开!”
青衫人看到许听潮出手,尽管声势不凡,但区区一个元神小辈,如何能与虚境老怪倾力一击相抗?因此喝骂了那什么雷悦一声,就赶紧大叫起来!
梵紫芸却好似被吓傻了一般,兀自动也不动!青衫人把心一横,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忽然就与梵紫芸互换了位置!
轰轰轰——
视线方才清晰,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定睛看时,只见身边那元神小辈双手连弹,道道符文剑气激射而出,连绵不绝地撞在那寒芒之!
梵紫芸身边,不知何时多出四个同阶修士,正与自雾海空隙中赶来的雷悦战成一团!
雷悦是个满洁净无须的白发老者,素来与自己交厚,本事不小,如今却被那四人联手打得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这四人,一个是卧蚕眉的黑袍老者,使一柄漆黑飞剑;一人生了张长脸,嘴尖鼻挺,下巴一缕山羊胡须,手中阴魂缭绕的灰索甩得劈啪作响;一人瘦瘦小小,眼睛却是瞪得老大,正掐诀运使一方三色印玺,往来乱砸;最后一人高大壮硕,肌若磐石,拎起一柄鬼头大锤甩出,虚空都被锤身周围无形利刃切割出七零八落的缝隙!
青衫人与梵紫芸关系匪浅,不是道侣胜似道侣,对她亲近的人物自然印象深刻,尽管从未见过面,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四人正是她的四个师兄!
芸儿怎会将他们带来?还隐藏在一侧,若非主动现身,自己还半点不曾察觉!
这青衫人也是入了魔障,压根儿不往梵紫芸身想,瞬间就认定四人心生妒火,趁自家芸儿落难,隐身尾随跟来,欲行不轨!
不过此刻既然已被识破,有护岛大阵在,自己也不见得怕了!
想到此节,青衫人身形一动,闯入四人中间,将梵紫芸一把抱住,瞬间没入雾海之中!那通道也随之关闭,将七人挡在外面!
许听潮和周宸四人视若未睹,任由他携了梵紫芸遁走,只将心神放在两个老怪身!
“走!”
雷悦在周宸四人围攻下,落尽下风,又见同伴倾全力一击也被一元神小辈逐渐消磨了大半威能,顿时低喝一声,挪移遁走!
首次在许听潮面前动手,周宸四人如何肯轻易放他离开?各自使出法术,封禁周围虚空!
雷悦不敌,片刻后就从数里外的虚空踉跄跌出!
另一个老怪却要轻松得多,将那寒芒一收,架了遁光施施然离开。
许听潮尚未追赶,周宸四人已然挪移而出,将雷悦团团围住,御起法宝继续攻打!
忽然,天地间多出数千驳杂的气息,浓云滚滚,阴风呼号,雷霆震吼!
许听潮抬头一看,只见高空中不知何时出现密密麻麻的修士,站成阵势,正自挥动手中一样制式的幡旗!
之前遁走那冷厉中年人,站在阵势正中,手中持了一杆数丈大的巨幡,正自低头俯视,面露冷笑!
“杨育杰,你要做甚?!”
许听潮和周宸四人大惊失色,那雷悦也是又惊又怒,仰头叱喝!
四二五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二)
“雷兄勿要焦急,若非如此,焉能救得兄长脱困?”
那杨育杰依旧是一副被人欠了巨额银钱却收不回来的模样,但这话倒是说得不假。察觉身处大阵之下,周宸四人顾不得伤敌,慌忙使出各种手段护住自身,凝神戒备!一侧的许听潮也是这般,身陷阵法,情形未明之前,最忌胡乱走动!
那雷悦却并不领情,遁光一起,冲到杨育杰面前,板着脸道:“杨老弟好意,雷某心领了。不过在处苍兄山门前摆下这般大的阵势,是否有些不妥?”
杨育杰冷笑,朝下方瞟了一眼:“也好让姓钱的看清楚形势!”
“你……”
杨育杰不理会雷悦,径直向下方的周宸四人拱了拱手:“四位道,杨某奉命征伐雾隐岛,之前多有得罪,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诸位卖个情面,暂且退避一二,杨某这厢有礼了!”
言罢,当真躬身一揖。
头顶阵法森严,让人心中不安,就算有所图谋,也该先行脱离险境,才好计较。周宸也是抬头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我等就不打扰杨道行事了。”
身光芒已然亮起,几人就要遁走,雾隐岛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雷兄弟,你通幽盟不是要反鬼仙门么?这四个老儿,正是鬼仙门之人,何不趁此机会斩杀,拿来祭旗?”
“快走!”
说话这人,正是雾隐岛之主钱处苍,周宸反应极快,才听了前半句,就面色一变,招呼三个师弟和许听潮,遁光瞬间快了数倍!
见得下方四人异动,雷悦和杨育杰对视一眼,顷刻便有了决定!两人都恨钱处苍不是东西,爆出自家隐秘!尽管知晓要被他当做刀使,也不得不出手!通幽盟所谋非小,决计不能坏在自己二人手中!
杨育杰把手中巨幡一挥,就有数之不尽的惨碧磷火和玄阴雷珠生出,分作四大一小五道,分别向周宸四人和许听潮轰去!阵法大部分威能,却倾泻在雾隐岛!漫天雷火降下,与升腾的黑雾撞作一团,闪光刺目,轰鸣震耳!
“四位师兄也无须畏惧,这两个老儿布下的,乃是小都天玄阴雷火炼仙阵,除了攻伐与隐匿,已将其余妙用舍弃,只合对付小弟这岛屿一般的死物。四位兄长若能花费些代价,将此阵破了,擒捉些口舌回去,定是大功一件!”
钱处苍幸灾乐祸地挑拨,却不知四人早已成了许听潮的属下,且得传冥府玉册这等无功法,早已断了回归鬼仙门的心思,若非此行目的尚未达成,随时都会远遁!
正是因此,虽说这雾隐岛主把劲力使错了方向,周宸四人倒也并不打算立时就走,遁出数十里,甩脱身后雷火,便在半空站定,各自祭出法宝攻打!
之所以做出这番举动,除了留下牵制,好让梵紫芸行事之外,也因四人对鬼仙门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分,且身为虚境老怪,自有一番矜持,如何受得这般鸟气?当然,即便是想走,雷悦和杨育杰也不见得答应。
两个通幽盟长老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见周宸四人停下动手,也是催动阵法,磷火阴雷汇成四头恶蛟,张牙舞爪地向四人扑来!
许听潮一个元神小辈,反倒无人来理会。得了空闲,这小子便负手站在一边,饶有兴味地观看两方斗法。冥海之忽然冒出个通幽盟,要与鬼仙门为难,这事儿很好嘛!
那小都天玄阴雷火炼仙阵果然就如钱处苍说的一样,之前引而不发时,除了雷悦和杨育杰两个知情人心中有数,谁也不曾察觉,此刻催动起来,发出的磷火阴雷威能极大,且不谈倾泻到雾隐岛的雷火,每一头恶蛟,几乎都赶得虚境老怪倾力一击,就是盘旋之际笨拙得很,直来直往,并无半点变通!
周宸四人小心试探了一阵,便确定了此事,心中戒惧消散九成,各自使出手段来破!
周宸最是直接,御起飞剑往来斩击,接连十余剑,就将飞向自己的恶蛟斩得形体溃散!
鲁宜鹤手中的吸魂链好似灵蛇狂舞,转折之际劈啪作响,也不与雷火恶蛟硬碰,每次鞭笞,都将其削弱一点。这老怪且战且退,恶蛟一点点消耗威能,他却半点凶险也无。
解复斌石种峦则全然相反,径直祭起法宝朝那恶蛟劈头盖脸地砸去,三两下功夫,就将之砸得烟消云散!
杨育杰不得不挥动巨幡,重新凝出雷火来攻!
周宸四人不敢欺近诛杀布阵之人。限于阵法所限,杨育杰也无法施展巧妙变化,将四人轰杀。
一时间,双反陷入僵持。
许听潮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前方:“雷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小当真妖族俊杰,老朽卖弄手段,却是班门弄斧了!”
虚空波纹般晃动,雷悦满面笑容地现了身形,目中有些惊疑不定。他悄然遁至此处,本来是打算将这小辈一举拿下,好夺了冥河鱼竿!哪知甫一动身,心中就隐隐生出惊悸,且越是靠近,这般警兆就越是明显!
尽管一身修为已算得此界一流,足可开宗立派,雷悦还是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家老命丢了。哪知方才稍稍迟疑,就被看穿了行迹。这老怪倒也光棍,索性现出身来,笑嘻嘻地打算攀些交情。
“前辈言重了!”许听潮微微一礼,“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老朽却是看了这冥河鱼竿,不知小能否割爱?”
“哦?”
许听潮心念电转,若是寻常修士,见到这鱼竿,避之惟恐不及,他却主动开口讨要,当真奇怪!不管这雷老怪要去做什么,直接送他便是,仇雠之敌,便是好,正该结交。
想到此节,许听潮微微一笑:“前辈想要,尽管自行收取!小子对这东西毫无办法!”
“如此多谢小了!”雷悦闻言,满面喜色,却并不立时动手,而是摸出一枚铭刻了奇异花纹的黝黑指环,用真气托了,推到许听潮面前,“这枚通幽指环,可将阴气和五行灵气互相转化,还请小笑纳,算作老朽的谢礼了!”
见许听潮皱眉,这老怪又道:“小无须担心,会炼制此宝的人不在少数,做不得什么数。”
许听潮闻言,将指环摄到手中,毫不避讳地催动体内黄皮小葫芦,唤出五色霞光洗炼,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将之握住,笑道:“晚辈却之不恭了!前辈请便!”
嘴如此说,握住的掌心之中却已灰气迷蒙,却是正催动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的神通,重新将指环里里外外祭炼了一遍。
雷悦不知许听潮这般小动作,他大半心神,早已落在那黄竹鱼竿!
许听潮见过这鱼竿轻易将那虚境老怪于太打杀,却并不打算提醒雷悦。当初于太见到这鱼竿,立时就惊慌失措地逃走,此刻这姓雷的老儿不但不躲,反而自行迎来,定有应对手段。心中如此想,许听潮随意将指环套在左手无名指,稍微试了试,发现这东西远比想象的好使。
果然,雷悦踟躇了一阵,就神色凝重地掐动法诀,小心翼翼地朝鱼竿打来。
灰黑色的符文印入体内,鱼竿只是轻轻颤抖几下,就没了动静。
雷悦顿时大喜!
这回,却不像之前现身与许听潮说话那样,满面笑容里外透着虚假。这老怪是发自内心的!
欣喜之余,雷悦手中法诀掐动得越发快了,道道符文从指间飞出,连绵不绝地印入鱼竿体内!
许听潮初时还不甚在意,眼睁睁地看着鱼竿的阴寒气息逐渐增变得精纯浓郁,才猛然惊醒!当年在神碑门得到冥府玉册的时候,那宝贝也是被这般气息的阴气包裹,血海老妖见了,惊呼“九幽玄阴蟹精气”,直接将之收走!
这鱼竿,即便不是与冥府玉册同一级数的宝物,也定然十分不凡!
许听潮有些后悔,贸然答应将它送人。
心思转了几转,最终并未出手抢夺。就算这东西再珍贵,也不是此时的自己能拥有的,连合道老怪都曾经栽在它身,更遑论自己一个小小的元神修士?想来当初若不是血海老妖,自己得了冥府玉册,怕也会落得一般下场!
到底是曾经的大罗金仙,就算仅剩一缕残魂,修为也只虚境,也不是等闲合道老怪能比的。自己何时才有这般本事?
双方斗法正激烈,还有个虚境老怪就在身旁不远,许听潮却有些神思不属。
数个时辰后,雷悦才满头大汗地将鱼竿收服,道了声谢,就匆匆遁走,生怕面前“小”忽然反悔。
既然决定舍弃鱼竿,与他交好,许听潮自然不打算翻脸,见到这老怪仓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如此长时间,梵紫芸也应该说服那钱处苍了?
许听潮看了看空兀自声势惊人的大阵,又瞅瞅雾隐岛,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自己一行存心拖延时间,雷悦杨育杰何尝又不是?两个老怪身为通幽盟长老,怎会是孤家寡人?怕早就传讯通知盟内,前来诛杀四个鬼仙门同阶……
四二六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三)
许听潮不愿多呆,一个念头,催动种在梵紫芸元神中的妙品莲华咒。!。
此法倒是十分有效,甫一发出,钱处苍就传音过来。
“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么!分头走,甩脱这两个老儿再与你计较!”
这老怪兴许知道了些内情,语气十分不善。以他和梵紫芸的关系,许听潮倒是理解,因此也不放在心,向遁回阵中欢喜不尽的雷悦一拱手:“恭喜前辈得宝,小子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小子承蒙周前辈四人看得起,决意屈身辅佐,贵盟的事情,我等断然不会泄露!”
也不待雷悦说话,便对周宸等人道:“四位前辈,请退下罢!”
周宸四人果真停了手,遁至许听潮身后站定。
许听潮道声“后会有期”,便架了云头遁走!
雷悦和杨育杰面面相觑,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将四个虚境收服?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许听潮是在和周宸四人做戏,但此事委实不大可能,四个老怪要走,他们也断然拦截不住,既如此,何必再多此一举?虚境老怪都是要脸面的,怎会自甘为仆,侍奉他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元神小辈!
“可惜,若那小子再多停留片刻,张道他们便可赶到。”
杨育杰面色更见阴沉,他知这事儿怪不得旁人,只如此恨恨地地叹息。
“老弟多虑了。”雷悦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小子既然将鬼仙门四个老怪当做奴仆驱使,也算同道中人,未必会坏你我好事。何况得了此宝,些许泄密的过失,浑金老祖还会怪罪吗?”
雷悦挥了挥手中黄竹鱼竿,光洁的面庞红光闪闪。杨育杰神色稍稍柔和,嘴却道:“雷兄冒着偌大风险将之收来,必得老祖看中,今后前途不限量啊!”
“若无老弟你主持阵法缠住那四个老儿,为兄怎会如此轻易得手?”
雷悦闻弦歌而知雅意,表示不会独占这份功劳,一时间,两个老怪皆大欢喜……
百余万里外,无名荒岛。
钱处苍满面冷厉,直直注视许听潮,目中的怒火,直欲将之焚成灰烬!
梵紫芸已得了肉身,面犹自带着几缕余韵,此刻却是十分焦急。
双方甫一相逢,钱处苍就找许听潮,若非顾忌心人受制,怕是早出手发泄满腔怒火了!
周宸四人本就对钱处苍无甚好感,巴不得他一时昏头,好让自己有借口教训一番!
这雾隐岛之主的怒火,许听潮依旧不大放在心,只满脸古怪地看了看梵紫芸。这美妇与钱处苍单独相处了数个时辰,除了凝聚肉身,怕是还做下了不少香艳旖旎的好事。
两个老不羞白日宣蟹淫,却让自己等了这半天,当真岂有此理!正该气他一气!
钱处苍见许听潮盯着梵紫芸看,果然是老脸涨红,额头青筋一阵乱跳!
“小子,看招!”
这老怪面皮薄,经不得这般玩笑,大喝一声,把泥丸宫中神念倾泻而出,往许听潮撞去!
“尔敢!”
不待吩咐,周宸四人便跳将出来!
“四位前辈且慢!”
许听潮前几步,浑身金光梵唱大作,轻描淡写地将这神念狂澜接下。
如此一来,周宸四人只好不甘心地罢手,钱处苍也算稍稍消解了胸中闷气,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许听潮这才向钱处苍躬身一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钱前辈乘坐小子云头,边行边谈。”
这老怪万分不愿意,被满面晕红的梵紫芸挽住手臂,半拉半扯地拖到云头之。
许听潮暗自一笑,这老怪有些犟驴子脾性,得顺着毛捋!心中如此想着,已将真气运转,催动云头,风驰电掣地往远处遁走。
一路飞遁,许听潮看来并未说话,其实正与梵紫芸传音交谈。
“梵前辈,事情可曾办妥了?”
“禀主,幸不辱命!”
“如何做到的?”
“据实告知而已。”
“你二人的关系,倒是非同寻常。”许听潮很是意外,压根儿就不曾想到这美妇居然会用如此“方法”。
“主赎罪,处苍待奴婢甚厚,奴婢实不愿谎言相欺!”
“梵前辈无须自责,若非如此,小子反倒不大放心。”
梵紫芸闻言大喜,感激道:“多谢主体谅!”
许听潮声音略微柔和:“不必如此!自从次说明,小子从未将五位前辈当成下人看。”
刚刚被许听潮催动了元神中的佛咒,梵紫芸闻言,并不如何相信,却还是传音道:“奴……妾身省得!”
许听潮也不点破她的心思,只轻轻一点头,不再说话。
如此一阵,钱处苍先沉不住气了,忽然冷声道:“兀那小子,你所求物事,老夫心中已然有数!这些乃老夫门人弟子,且照料妥当了!”
这老怪一抖袖袍,云头忽然出现十余个神色各异的男女老少,修为高的,已是元神大圆满,最小一个男童,才九七岁,似乎刚刚修炼仙家法门不久,身真气若有若无,正怯生生地握住一个年轻粉衣女子的手,小小的身躯靠在女子褶裙。此番狼狈出逃,失了修行之地,十余人都有些惊惶。
“师傅!”
“师祖!”
片刻之后,这十余人乱哄哄地躬身行礼,钱处苍不耐烦地挥挥手:“暂且与这小子修行,为师有事要做,至多一年便可回转!”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是将十几个弟子都当做了人质,也是十分满意,当下点头应允道:“前辈但请放心,只要小子不死,断然不会让诸位道少了半根汗毛。”
钱处苍面露冷笑,却是不信。
许听潮侧身面对那十余男女老少:“请诸位道莫要抗拒!”
言罢,挥手打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十余人尽数罩住,钱处苍顿时愕然!
清光收敛,十余人已不见了踪迹!
原来这小辈有乾坤类宝物!
钱处苍又把脸板起,其实却放心了不少,如此,这小子倒不是空口说大话。
许听潮却并未停下,而是全力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莫大吸扯之力凭空生出,方圆数百里内的玄阴灵气,纷纷往云头涌来,被五色清光吞噬!
云头九个老怪纷纷动容!能折腾出这般动静,那乾坤宝物的品阶必定不低,八成是一件仙府奇珍!普通宝物也就罢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也是这一级数,乾坤类却十分罕见,往其中移植些灵脉灵草,养些飞禽走兽,赫然就是一方可随身携带的小天地!钱处苍尤其眼红,他门人不过十多个,若有这样一件宝物,如何还会困守雾隐岛,受那通幽盟的鸟气?
许听潮兀自毫不停歇地吸纳天地间的阴气,钱处苍忍不住开口:“小子,你若有心,径直寻些阴脉迁移进去,岂不省事?”
“小子倒是想,奈何这茫茫大海,该往何处去寻?且迁移灵脉费时费力,此刻行出不远,万一再被通幽盟之人撞见,也是麻烦。”
“你这小辈忒没见识,有九个虚境在此,迁移灵脉不过翻掌耳!莫要乱飞,跟老夫来!”
钱处苍说完,径直从云头之遁走,往东北而去。
这老怪在雾隐岛修行不知多少年月,周围环境自是一清二楚,许听潮把云头一折,跟着他去了。不把门下弟子们安置妥当,这老儿怕也不会安心办事。
须臾,众人便来到一处阴气精纯浓郁的大岛之前,在半空站定。
瀚海之陆地稀少,这等岛屿,自是有不少修士开辟洞府。如此修行宝地,此刻却是满目疮痍,天空中数千修士正自结阵厮杀,斗得异常惨烈!
九个虚境,一个将近元神大圆满修士到来,引得争斗双方一阵慌乱,出手之际都存了几分小心。
许听潮稍稍查探,便知岛修士虽多,却并无一个虚境。
“老夫就知这劳什子通幽盟忽然冒出来,要把冥海搅得乱七八糟!”钱处苍愤愤咒骂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双目中黑光莹然,四下扫视,寻找合适的灵脉。
周宸五人却面面相觑,个个面有忧色。
“怎的这等荒僻之地都乱起来了?”
人高马大的石种峦瞪着惨烈厮杀的数千修士,面十分不解。
鲁宜鹤阴着一张长脸,开口嘲讽:“门中老祖们贪图大道宗宝物,下手狠了些,招来这般报复,也不稀奇!”
“小弟听说前些年郑家那位曾经悄悄离开门内,回来时,就把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法宝驱山铃赐给郑除。也不知那柏老怪是生是死。”瘦瘦小小的解复斌也不无讥讽地指了指天空。
“合道老怪怎会轻易陨落?”周宸摇摇头,“郑家老祖宗虽是天仙,却有诸多限制,在此界能动用的真气,比合道老怪多不了多少。柏暹罗也不是等闲人物,除非那老怪拼着被仙界摄走,动用全力,否则打伤容易,击杀却难。”
“做下这等烂事,正主儿不管不顾,却要我等四处奔波,化解纠纷,扑灭骚乱。”梵紫芸这美妇也有诸多不满,一面与钱处苍搜寻灵脉,一面如此抱怨。
许听潮顾不得理会这些个老怪是否刻意如此说,他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那郑除能得天仙老祖赐下驱山铃这般等阶的宝物,定然十分被看中!问题是驱山铃怎生到了翟瞑老怪手中?
四二七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四)
鬼仙门郑家,就和大道宗沈家,太乙门白家,明阳谷方家一般,族中都有天仙老祖在门内坐镇,因此格外受照顾,几乎掌握门派半数的权力资源。!。
似郑除这等天资卓绝的后辈,自然受到非同一般地提携。如今看来,郑除却有些时运不济,不知怎的,与翟瞑老怪遭遇,法宝被夺不说,八成还把小命也丢了!
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但郑家怎会善罢甘休?听周宸钱处苍九个老怪的意思,最近冥海颇不平静,腹地有大道宗余孽搅风搅雨,这极西僻地,也有通幽盟图谋不轨,怕是过来不了多久,就要掀起腥风血雨!
“就这道了!”钱处苍的话打断许听潮思绪,这雾隐岛之主也有些急切,催促道,“快些动手,此地必有通幽盟细作!”
尽管与钱处苍不对付,周宸四人也还是没有半点推诿,立时就掐动法诀,与这雾隐岛岛主一同祭炼下方山中的阴脉,只不过面神色就有些不好看。
若是斗法,许听潮倒也不惧怕这些个老怪,但此事却帮不忙,索性站立云头,小心戒备,同时分出心神观看九个虚境行法,自觉大有收获。虚境之后领悟到的东西,毕竟远比元神玄妙得多。
“起!”
果真和钱处苍说的一样,九个虚境一同动手,迁移灵脉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这片刻,那玄阴灵脉已被缩成尺许长一条,被钱处苍摄到手中。
许听潮把云头散开,将九个老怪裹了,立时往远处遁走。
眨眼之间,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已消失在天际,岛争斗双方,都是松了口气……
钱处苍将手中阴脉抛向许听潮,冷声道:“照法诀择地安放便可!”
许听潮想到那驱山铃的事情,此刻还有些心乱,随便接过了,扔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如此一来,却未免显得有些怠慢,钱处苍暗哼了一声,到底是个小辈,之前还勉强像个样子,这时却露了痕迹。不过这小辈捏着自家红颜的短处,还得为他谋划一二。
“小子,你听好了!”
一声冷斥,将许听潮喊得回了魂儿,当然,这只是钱处苍想法。
“那通幽盟不是什么好货,老夫曾闻,其盟内的几个合道老怪与九幽之下的阴司有些暧昧,你虽为妖族,可也莫要糊涂,与他们同流合污!”
许听潮一凛,这事儿须得记好了,生死有别,人界和阴司从来不是一路,万万不能与其搅和在一起!向钱处苍行了一礼,算是应下。心头却在想,通幽盟勾结阴司,也不知为了何事。就算要与鬼仙门作对,似乎也用不着如此行事,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雾隐岛主见了,才略微满意,又道:“老夫此去,你还得做成一事。找个合适的地方,照此玉简中所载的秘法,将芸儿和周老怪四人的元神灯灭去!”
世还有这般玄妙的法门?许听潮有些不敢置信,赶紧接住飞向自己的玉简,探入神念查看起来!
灭去元神灯?岂不是要了自家老命?周宸四人闻言,先是大怒,继而心中一动,若当真能做成此事,可就从鬼仙门真正除名了。门内只会认为自己等人已然陨落,而非叛门投敌,往日里收下的弟子,也不会受到刁难歧视。
四个老怪沉吟这片刻,钱处苍正和梵紫芸依依话别,半晌之后,才架起一道浓稠的黑雾,往东方遁走!
这般动静不小,周宸四人立时反应过来,见钱处苍已然远去,一时间大为后悔。此人虽说可恶,信誉向来不错,刚才就应该拉下脸皮,请他设法将自己看中的弟子带来。
梵紫芸正恋恋不舍地看着钱处苍遁走的方向,让人很是吃味。许听潮也正在查看那玉简,四个老怪纵有话说,也只能暂时憋在肚里。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片刻之后,许听潮就满面赞叹地抬起头来。
玉简中记载那击灭元神灯的法门,须得本人一缕分神和定量精血作为媒介,施展“绝阴追魂咒”,距离远近不同,分神都只要一缕,需要的精血数量多少却不同。此法看似和巫门咒杀之术有些相似,其实与巫咒半点关系也无,许听潮越是琢磨,越觉得这咒术出自望海族。他从夏静白处学过“九转叱魂大咒”,后又被夏氏一族祖灵附身,还与摩陀老道,夏氏四位元神论道数年,于魂道之,也算颇有造诣,自信决计不会看错。
要施展此法,还有一桩难处,看其名称就知,须得先寻一处阴气极重的地方!
摸摸左手的通幽指环,许听潮已是有了主意。云头方向一折,往正西方而去。
之前问及如何寻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时,周宸就提过极西之地的冥山,许听潮正是要利用此山直通九幽阴司的风眼。当年在冥海遇到那明阳谷高足方缨,不就是从冥山之寻得了水行灵焰冥山焰么?可见只要不太过深入,那地方也算不得凶险。且冥海即将大乱,此去也正好避开风波。
周宸四个老怪心中有事,正想开口,许听潮却忽然转了方向,到了喉头的话,不得不重新换掉。
“主,这是为何?”
许听潮不正面回答,只将手中玉简抛向周宸:“四位前辈一看便知。”
片刻之后,四个老怪传阅完毕,面都露出恍然的神色,周宸斟酌了一阵,才说道:“恕老朽直言,冥海之中佳的阴脉多得是,再辅以聚灵阵法,也不一定要赶去那冥山。”
许听潮嘴角抽了抽:“小子何尝不知,只是那通幽盟勾连阴司,图谋非小,必定引来鬼仙门注意。冥海即将大乱,你我还是暂且避一避的好。”
“原来主担心此事。”周宸还是有些不解,“何不转而向东,也好早日与那姓钱的汇合?”
许听潮摇摇头:“解前辈方才说,鬼仙门郑家天仙老祖将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本命法宝驱山铃赐给郑除……可与诸位前辈相遇那天午,小子曾在另一个翟瞑老怪手中见过此宝!”
“什么?!”
周宸四人大惊失色,梵紫芸也顾不得神伤别离,面色猛地白了一下!
郑除何等人物?那可是鬼仙门当做未来天仙培养的金苗苗!如今看来,却陨落在翟瞑老怪手中,郑家如何暴怒,可想而知!冥海何止会大乱,以郑家的权势,不把冥海翻个底朝天才怪!自己五人这等“通敌卖门”的叛徒若撞在枪头,下场指不定如何凄惨!
五个老怪颇有些惊慌失措,许听潮却在想另外一回事。
在冥海之遇到翟瞑老怪,多半还是因为那被死鬼于太称作“冥河钓叟”的古怪老头,若不是他多事,用冥河鱼竿将驱山铃钓来,怎会引得翟瞑老怪与自己相见?
这冥河钓叟如此行事,定然有其用意。若是普通的眼红夺宝,何必在自己面前说一句“冥海病了”?
此老高深莫测,许听潮本还以为他已陨落在翟瞑老怪手下,如今细细思索,却也不尽然。
许听潮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只可惜冥河鱼竿已送了人,只能徒呼奈何。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先行避走冥山,将事情办了。若有机会,不妨顺着山风眼潜入阴司界一趟。出了这般大的事情,许听潮有些担心,那钱处苍不一定能顺利成事……
“五位道请留步!”
正自驾云飞遁,前方虚空中忽然走出四个身穿同一样式黑色长袍的修士来,个个都有虚境修为!其中一个五十余岁老者站得稍稍靠前,当是领头之人。这话就是他说的,语气十分生硬。
许听潮一凛,远远停下云头,定睛看去,只见四人袖口之,都用红线绣了一柄狰狞利刃!
麻烦来了!
周宸五人也觉出不妥,纷纷把浑身真气提起,随时准备出手。
“这位前辈请了!”许听潮向那老者略一拱手,“不知前辈拦下我等,有何贵干?”
老者目光一转,落在许听潮身,见到他手指套着的通幽指环,面色一变,喝道:“你这后生好不晓事,见得盟内长老,怎还敢如此无礼?”
果然是通幽盟之人!许听潮眉头一皱,动念间,指圆环便不见了踪影。
“前辈怕是误……”
“大胆!”
老者见得许听潮动作,勃然大怒,翻手取出一灰黑蒲扇,往这边一扇!扇面的鬼头顺势飞出,眼射血光,口喷磷火,嘎嘎怪笑着向云头扑来!
周宸面色一沉,袖袍一挥,把玄阴乌金剑祭出,对准鬼头斩去!
这一动手,可不得了!老者身后三个虚境根本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左边那人祭起一副图卷,展开后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鬼物汹涌奔出;右边的抛出一枚漆黑令牌,森森魔气翻涌,顷刻凝成个百丈高下的两头八臂神魔;中间那笑眯眯的儒生却只把两手一挥,便没了动作!
鲁宜鹤等四个老怪见状,哪里还会客气?也是纷纷祭出法宝,往对面打去!
许听潮却抬头看天,肩膀微微抖动,八柄飞剑从背后激射而出,排成阵势,直射苍穹……
四二八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五)
许听潮并未真正看到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心,那笑眯眯的儒生方才一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抛网。
因为不知晓这老怪祭出的法宝有何玄妙,将炼入北斗剑匣的八柄飞剑祭出,正好投石问路。
这般做法,却是正好见了效果,剑阵窜起数百丈,就被什么绵软的东西挡住!
许听潮想要御动八柄飞剑四散开来探索,奈何这些飞剑都不是正经祭炼得来,尽管他修成了剑心通灵,心中念头生出,要让飞剑做出反应,尚有些许迟滞。
就这瞬息耽搁,半空里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八柄飞剑齐齐哀鸣,剑刃顷刻爬满裂纹,继而碎裂开来!
那儒生见状,面笑容更甚,目光一瞥,见许听潮若无其事地一挥手,凭空凝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水箭,往下四面激射,不禁微微一愣。
他哪里知晓,当年许听潮与赤焰老怪斗法损了那紫鹄剑,才用取巧的法子将这八柄飞剑炼入剑匣,本打算勉强使用,奈何所遇之敌都强横异常,尽管八柄飞剑品阶都不算低,却成了鸡肋。此刻损毁,根本无关痛痒。
数千万水箭四下激射,尽都被一张无形大网罩住,雷鸣声中,纷纷碎成一团团水雾!
许听潮心底略微一沉,这东西当是极大,想要驾云遁走,须得先行破去!他本不愿与通幽盟结仇,奈何这四个老怪却委实不会做人,这般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九人“一网打尽”了!
当下传音给周宸五个老怪,将体内歪嘴小葫芦一催,光芒眩目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四面撑住,不让那无形大网收拢,再挥手凝出一道符文剑气,把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注入,不等射出,就架了云头往侧面遁走!
周宸五人站在云头,各自驱使法宝,与四个黑袍老怪缠斗不休。
通幽盟四人本不曾将许听潮放在眼里,如今见到他忽然使出这般手段,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那儒生,慌忙将自家宝物收起,生怕被这小子一剑斩破!
许听潮见自家清光剑气陡然毫无阻碍地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已知那无形大网被收走,当下驾云一冲而过,反手将面前长至近五百丈的符文剑气射出,直取后方四个老怪!
五色巨剑符文明灭,所过之处,虚空尽都被割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缝!
如此骇人的威能,通幽盟四个老怪不愿硬接,四散开来,顷刻遁入虚空!
许听潮觑准时机,将剑气爆开,把方圆数十里的虚空搅得一团紊乱!
两个黑袍人影踉踉跄跄地跌出,赶紧将法宝祭出,护住周身,架起遁光往乱流之外飞遁!
许听潮用神念一探,正是使用图、令法宝的两个老怪!那儒生和领头的老者竟能避开剑气爆裂的威能,定然不是寻常虚境!
周宸五人早将法宝环绕在云头周围,凝神戒备!
片刻之后,剑索锤印棍五件宝物忽然齐齐一滞,周围也响起劈哩啪啦的雷电劈击声!
那儒生的无形雷网!
许听潮忙将钧天仙雷大阵展开,覆盖方圆数里,凝神催动,顿时有手臂粗的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劈下!
云头周围的无形大网依旧不露痕迹,那儒生却自虚空中现出身形,满脸惊骇地躲开身侧落下赤色的雷霆,向这边一挥手,架了玄黑遁光就往外飞遁!眨眼之间,就接连挨了青白两道雷霆,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这儒生,竟然修得一身水行真气,仗着那无形雷网护身,竟不如何惧怕阵中雷电!
鲁宜鹤觑得便宜,把吸魂链打入虚空,再从那儒生前方遁出,兜头就缠!
儒生屈指连弹,数道无形雷电击出,将吸魂链劈得顿了一顿,他却趁机寻隙绕道遁走!
哪知方才摆脱此宝的纠缠,就有一柄漆黑的飞剑迎面斩来!
儒生不得不再次改换方向!
这一回,却是两头狰狞的黑色蛟龙斜刺里窜出,好似一把巨大的剪刀,拦腰来剪!
儒生大恼,却不敢出手应对,生怕一个耽搁,就陷在这座雷霆大阵当中,只得又换了个方向遁走!遁不出多远,一柄鬼头锤便当头打来,锤身周围利刃翻卷,把虚空切割出道道裂缝!
如此三转两折,吸魂链,漆黑飞剑,狰狞恶蛟又围拢过来,还有一枚阴气森森的印玺高悬天空,随时可能击下!
儒生面哪里还有半分从容,见想要安然走脱,已是不能,索性停了遁光,两手或挥或弹,无形雷电神出鬼没,总能从人未曾防备的角度劈下!
饶是周宸师兄妹五人十分默契,一时间也被这般打法弄得手忙脚乱!祭出的宝物,偏生不能按照心头想法行事,就算凝神操控,也会被忽然生出的巨力撞得偏离了方向!
尽管如此,那儒生也还是脱不出五个老怪的围攻,钧天仙雷大阵又封禁了虚空,挪移之术无法动用,只能立于当地,与五人你来我往地斗起法来!
这九个老怪打得热闹,许听潮却是手忙脚乱!藏镜阁一行,他得了诸般机缘,修为大进,于钧天仙雷大阵的掌控,也是进益颇多。如此,也才能堪堪操控阵内雷霆,不使其劈中周宸五人的宝物!
大阵之外,那领头的老者也是现出身形,见儒生身陷阵法,赶紧祭出鬼面扇,唤出那狰狞恶鬼来攻!这等阴司鬼物,最是惧怕雷电,更何况钧天仙雷大阵中的雷霆,并非人界之物?这恶鬼一身修为比得虚境老怪,闯入阵中吃雷霆劈了一记,就形体溃散!再被唤出来,却只在阵外徘徊,畏缩不敢前,被催促得急了,便口喷磷火,眼射血光,都对准许听潮打来!
它本体尚且撑不住一记雷霆,更何况使出的法术?即便有一两记侥幸打到云头之,也被许听潮使出伏魔大手印轻易抹去!
可惜许听潮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他九成九的心神都用在操控大阵之,想要出手攻敌,却是不能。阵法覆盖这么大的范围,已是到极限,再行扩大,未必能伤到旁人,周宸五人的法宝却要先遭了殃!
“前辈,小子无意与贵盟为难,何苦如此相逼?”
阵外那领头的老者挥手收了法宝,冷声道:“也罢!放开阵法,让董老弟出来,此事便一笔勾销!”
许听潮一个眼色,止住周宸五人的示意,心念一动,便将阵法收了,略一拱手,驾云遁走。
儒生脱困而出,遁至那老者身边,片刻之后,虚空一阵晃动,另两人也已赶至。
“追!”
老者冷哼一声,手中鬼面扇一划,虚空裂开一道数丈大的缝隙!
儒生一挥手,将那无形雷网祭出,护住周围,四人便一同迈步,踏入那裂缝之中!
从虚空中遁出,尚未站稳脚跟,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便铺头盖脸地劈下!原本挪移的落处应该在那小辈前方三十里,如今却掉进人家阵法中,老者和后来赶至两人都是微微一惊!
儒生却只笑笑,屈指轻弹,四人周围也应和似的响起一阵霹雳声,密密麻麻的拇指粗雷电窜来,九成都从旁边划过!
正微微自得,一数百丈大的金白环抱太极旋来,绞住四人磨动!
察觉自家宝贝威能急速外泄,儒生立时就变了脸色!领头老者和另外两人赶紧出手,不敢祭出法宝攻打,只是掐诀念咒,使出诸般法术!奈何他们修炼的都是玄阴真气,法术出手,尚未打到周围金白太极,就被漫天雷霆泯灭了九成九!
那儒生应变也是迅速,面神色才变,就赶紧往周围拍出数十掌!四人周围立时雷鸣大作,不知多少手指粗细的晶丝般雷霆击出,毫无阻碍地穿过五色雷电,劈在金白太极金色的一面!
五行之中,水能克火。这金白两色太极,正是许听潮以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催动太阳星幡和太阴星幡布下,太阳真火至阳至刚,却也还脱不出火行的范畴,这儒生通过那无形雷网把自家水行真气祭成雷霆来打,正得五行生克之妙!
须臾之间,百丈太极金色阳鱼大衰!
尽管如此,依旧不曾溃散,三转两转,金白二色便重又均衡如初,只是太极图生生小了一圈!
儒生此法,还是有效的。可惜他并无机会再使出!
这番争斗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许听潮早已凝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剑阵绞杀过来!
钧天仙雷大阵铺开也才里许,鲁宜鹤得了许听潮传音,也将吸魂链遁入虚空,此时突然遁出,往那儒生缠去!
儒生大惊,慌忙唤来雷霆劈打!老者三人也是祭出法宝,神魔鬼物一拥而,反倒被吸魂链吸走了两三成!
许听潮的剑阵已然到了,一个盘旋,刺破那无形雷网,便将儒生困住!
“这位小,有话好说!”
领头老者慌忙开口!
许听潮冷笑,一次蒙骗,一次出尔反尔,哪个还愿与你通幽盟浪费口舌?心念动处,剑阵向内绞杀,顷刻就将那儒生连同他祭出的几件法宝斩成碎片!
老者和另外两个老怪见状,慌忙四散遁走!
许听潮只将钧天仙雷大阵极力放大催动,手臂粗的各色雷霆好似倾盆雨落,八道火焰符文剑气也雷霆中穿梭,片刻之后,除了那领头的老者,另外两人都在雷霆中陨落身亡,尸骨无存……
四二九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六)
通幽盟四个老怪,只剩下老者一人!
尽管他修为非同寻常,躲闪之际十分迅捷,也还是挨了好几道雷霆。!。手中那鬼面蒲扇破破烂烂,头面须发焦枯,嘴角还挂着黝黑的血迹!
许听潮催动云头紧追不舍,钧天仙雷大阵随之缩小,眨眼之间,就只覆盖了里许方圆。周宸五人得了传音,也是各自出手,剑棍印锤索诸般宝物此起彼落,眨眼就将那老者打得肉身溃散!
这老儿心胆早丧,又失了称手的宝物,根本就挡不住五个同阶围攻,顷刻肉身被毁,宝物被夺!若非许听潮眼疾手快,先自驱开了雷霆,只怕这老者也会落得另外两人一般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只金光灿灿、梵唱隐隐的大手凭空凝出,将失魂落魄的老者元神捉住,缩回云头!许听潮用个玉瓶将之装了,散去阵法剑气,取出玄冥阴风杖,刮起一道黑蒙蒙的怪风,裹在云头之外急速飞遁!
一连串斗法,让人眼花缭乱,周宸五个老怪这才有了空闲回味,个个面面相觑,眼露骇然!这位年轻的主,远比想象的让人胆寒!真正置见到那雷霆大阵威能,才知其可怕!四个同阶陷入阵中,片刻间就相继陨落!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面色有些发白,幸好当初主只是动了生擒的心思,否则自己等人焉有命在?
且不谈五个老怪如何想法,遁出如此远的距离,许听潮才将那老者的元神自玉瓶中取出,冷声道:“小子有时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若老夫不愿,你待如何?”
老者面色青白变幻,语气生硬。
“小子自行往前辈神魂中索取!”
许听潮神色一冷,把左手抬起,掌心中阴森寒煞的气息翻腾!
“搜魂大蟹法!”
非只这老者,就连周宸五人都是心头一凉!
“罢了,你有何疑惑,尽管问来!只盼事后能留老夫元灵转世。”老者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这小辈是个煞星,何苦硬要来招惹?
许听潮一翻手,已取出一枚铭印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不是雷悦送他那一枚,而是方才斩杀儒生时,连同那残破的无形雷网一同收来的。
老者已是认命,见状不待许听潮开口询问,便自行说起来:“你手这枚通幽指环,当是董道所持。”
许听潮闻言,顿时把眉头一皱。
“无须这般担忧,你手那一枚,还只是粗坯,并未用特别的法门祭炼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凭证。冥海之修行五行灵气的修士数以百万计,几乎人人都持有一枚。”
“此话当真?”
老者苦涩一笑:“莫非老夫还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下场诓骗小不成?”
许听潮这才放心大半,暗道原来那雷悦并非欺瞒于我。这四个老怪颇有些冤枉,若非先前自己生出误解,也不至于如此算计。
这般念头从脑中闪过,许听潮又问:“既如此,你这老儿为何偏要纠缠与我?”
老者冷哼一声,略微尴尬道:“小老儿忝为通幽盟中一方执事,自然要多多为盟内打算。先前见小根基不凡,又出身异类,便动了心思……”
“哼!”
“……小莫要误会!我等勾连阴司鬼物起事,盟内多有异族道,哪里还会像旁人一般看待妖族?只是想强行将小收入盟内,好生培养。”
“如此说来,小子还要感谢前辈提携?”
老者连道“不敢”,心中悔恨愈甚,当真何苦来哉!
许听潮讥讽了一句,便不再纠缠,又问:“这通幽盟究竟什么来头,竟敢勾连阴司,也不怕被天下修士群起攻之?”
这话问得忒没见识,周宸五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老者却不敢露出什么异色,一番详细解释,许听潮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阴司与人界虽然势不两立,但彼此有些特产,于对方都有大用,双方互通有无,本就是情理之中。放在以前,此事九成九都经由鬼仙门之手,人界修士想要获得阴司宝物,其余大派倒还好说,小户宗门和散修,不免大受盘剥。
十余年前域外虚空一战,鬼仙门也折了好些虚境门人,甚至合道老怪都陨落了两个,实力不免大跌。冥海腹地,鬼仙门势力依旧强横,尽管有些变乱,也尽可弹压得住,这极西僻地,许多人却动起了别样心思。正好阴司之中诸多势力早就不满鬼仙门把持交易,低买高卖,几个合道老怪出面一勾连,生生就弄出个通幽盟来!
筹建一方势力,谈何容易?通幽盟草创伊始,不免诸多混乱,加之大道宗天仙陨落,宗门倾覆,鬼仙门出手夺宝,下手狠了些,招来此宗幸存修士报复,又有域外天魔翟瞑老怪的分神前来抢夺遗骨,甚至取了郑家天才后辈郑除的小命,鬼仙门可说是焦头烂额,冥海大乱一番,却是免不了了!
想通此节,许听潮更是坚定了远行躲避风头的主意。
最后,许听潮又问了些通幽盟的具体情形,老者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只说当初入盟时,就已发下誓言,还互相种下言咒,无论何种情形,但凡吐露,下场不会比魂飞魄散好到哪里去。
遇这般情形,许听潮也是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这老儿指点几条通往极西冥山的道路。
这一回,老者倒是十分痛快,讨了一枚玉简,顷刻绘就一副大略的地图,说只要循着图中黑色地方走,再撞通幽盟长老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许听潮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玉简,不置可否,只道:“时辰已至,不知前辈可准备妥当?”
都落得这般下场,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事到临头,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徒呼奈何。老者踟躇半晌,才算是恢复了镇定,忽然向许听潮深施一礼!
“之前种种,却是小老儿错了!事到如今,不指望活命,只求小能高抬贵手,容小老儿携修行功法转世!小老儿颇善炼器,愿奉今生诸般心得!”
生擒虚境老怪,谈何容易?本来之前擒下周宸五人时,他就打算在下狠手之前敲诈一番,可惜后来临时改了主意,便不好再行开口,如今这老者自行送门来,再好不过。尽管心中主意早定,这小子还是板着脸好一阵,才作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若前辈肯加习得的诸般法术,此事未尝不可。”
老者知晓许听潮故意拿捏,却哪敢说不愿?当即就裂开了一缕分神,将承诺的东西载入,便悄然遁出真灵,堕入轮回!
许听潮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木讷呆板的元神,以及旁边微微浮沉那黝黑的光团,不禁失笑。这老怪,先前做了出尔反尔的事情,被擒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绘制地图的时候,向自己讨要玉简,是为了保存实力,好在万一的时刻奋力一搏;此时割裂元神当做玉简来使,怕也有麻痹自己的意思,而后趁机悄然遁入轮回,便是最终目的了。
在许听潮看来,这般小心,实属多余。一入轮回,除非有人护持,否则就是苦难的开始。且不谈能否重归仙道,就算你好运当头,第一世就开了灵窍,修为尽复,我早就晋阶虚境,便是合道老怪,也敢斗一斗,哪里还会惧怕你这同阶?
周宸五个老怪却不这般想,如此做法,才不失小心谨慎。
许听潮意欲借助这五人防备那翟瞑老怪,绝了杀心,自然真心相待,平日里也不刻意通过妙品莲华咒窥探他们心思。是以只要心中不生出恶意,许听潮是感受不到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此番斗法,也并非全然一力胜之。刚与通幽盟四个老怪相遇,许听潮不欲多招惹是非,诸多强横手段都未使出,周宸五个老怪与那儒生之外的三人斗法,却是处在下风。而后吓得儒生自行收了雷网趁机遁走,几个老怪兀自紧追不舍,儒生更使出雷网将云头困住,许听潮便知此事不可能善了,把心一横,使出了钧天仙雷大阵!
动用这道手段,许听潮已决意将四个老怪斩杀!钧天仙雷大阵非同小可,虚境中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少都能瞧出些许端倪!如此,仙府便有暴露的危机,此事万万不能放任!
逼迫那领头老者罢手后,许听潮知晓他定然不会真正放过自己一行,明里遁走,其实早请周宸五人主意虚空动静,果真发现老者和儒生汇合另外两个老怪后,联袂挪移来追!
周宸五人斗法算不得在行,估算四个老怪挪移之后大致会落在何处,却不成问题。许听潮也使出挪移之术,先行一步赶至附近,察觉虚空异动,赶紧布下阵法,正好将四个老怪笼入阵中!
之后的事情,便如算计的那番,任你修为再是强横,本事再是高超,落入钧天仙雷大阵中,也要折损一大半!先将修炼水行真气的儒生斩杀后,剩余三个老怪便一一俯首。
许听潮驾云飞遁,处置好儒生留下的通幽指环,便将那破损的无形雷网取出。此宝已叠成拳头大一团,又无人催动,勉强可以看清模糊的轮廓。
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五色清光一阵闪动,将其中儒生残留的气息抹去,注入真气稍稍查探,许听潮便知晓此宝的根脚。这东西唤作“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也不知何物所炼,虽说是水行宝物,却偏生能化为无形,十分玄妙。
倒是件好宝贝!许听潮暗赞一声。
能不好么?此宝于御使雷电有不可思议的神效,运用妥当了,独自战胜三五个同阶,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儒生陷入钧天仙雷大阵,也凭借此宝与周宸五人斗个半斤八两,便是明证。
许听潮心中欢喜,此去冥山,说不得要将之与同样残破的玄元癸水旗炼成一体……
四三零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七)
一开始,许听潮并不如何相信那老者的话,及至循着地图遁行一阵,才知这老儿的“指点”委实半分不错。
玉简中那地图标注的地方,尽是些阴气灵气稀薄的荒僻之地,休说通幽盟之人,就是海中妖兽,天妖禽,也几乎不会在这等地方安家落户,只偶尔能在些孤岛见到三两个凡人村落。
许听潮御使玄冥阴风杖,裹在云头之外,远远从这些岛屿旁边掠过,竟引得岛凡人惶恐叩拜不已。
周宸等五个老怪倒是习以为常,好久不曾见到这般景象,许听潮却多少觉得有些古怪。他如今看来,其实凡人与修士,差别根本不大。似这等凡人,整日里为生计奔波,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操心忧虑,修士又如何,还不是须得为如何提升自家修为,以求得正儿八经的长生不死殚精竭虑,苦苦修持?凡人眼中的满天神佛妖魔,其实不过茫茫天道下苦苦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目前看来,那通幽盟老者交待事情还算老实,许听潮却兀自有些不放心。除去玉简中的地图,尚有身两枚通幽指环。若论起天资,修为,斗法手段,他自问可胜过九成的虚境,但这等揣摩人心的事情,实非所长,更何况逼问的对象还是个修为晋入虚境的积年老怪?又遁行了一阵,心想与其如此担忧,索性求诸“先达”,便开口问道:“五位前辈,你们说那老儿的话可信么?”
五个老怪一听,很是诧异。之前这年轻的主行事,无不给人智珠在握之感,如今问出这话,岂非暴露了自家心虚?
到底是个年轻人!
五个老怪好笑只之余,又是一阵轻松愉快,遇个这般模样的主,倒也并非预料中那么糟糕。
主相询,本就不得不答,如今更有了心肠,五个老怪对视一眼,还是有最年长的周宸说话。
“主,若老朽等看得不错,方才四个通幽盟长老,当是余山阳,董子良,钟珲和窦岚。其余三人死则死矣,这余山阳却不得不说。此人正是那领头老者,精擅炼器之术,他那法宝,可通阴司,随时唤来虚境鬼物助战,加之本身亦是不弱,才能在通幽盟中据得高位。只是此人素来有些胆小怕死,以性命相挟,料来他定然不会暗中做下手脚!不过为稳妥起见,我等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许听潮这才有了底气。
五个老怪知晓这些事情,本就不奇怪。鬼仙门作为天道界有数的顶尖大派之一,称雄冥海不知多少年月,冥海中的虚境修士,自然要都备录了根底。方才与通幽盟四人一番斗法,五人多少能根据其功法宝物猜测出些许线索。前次遇到雷悦和和杨育杰,这五个老怪定也猜出了身份,只是心中怨气甚重,不愿意告知。如今周宸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也是委婉地表达了善意。为何如此,只怕正因为自己方才所问……
如此沉吟一阵,许听潮才道:“诸位前辈若是有心,便称一声‘公子’!从今而后,主这说法,再也休提!”
五个老怪大喜,这年轻主当真易于相处!之所以如此卖力,不就是等的此刻么?
“老朽妾身见过公子!”
许听潮也是高兴,这五个老怪能稍微积极些做事,他就很满意了,不过面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施了一礼。
双方相处的时间不长,周宸等却已然将他的脾性了解了七七八八,因此也不介意,只你一言我一句,说些冥海之的风俗轶事,诸般怪异。
许听潮一面含笑倾听,一面刻意将得自那儒生的通幽指环取出来套在手指,试探究竟有何反应。
半晌之后,五个老怪才发现此事,不禁面色有些古怪。这小公子,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周宸稍稍前几步,目光在通幽指环瞥了一瞥:“公子可是担忧此物被那通幽盟做了手脚?”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许听潮便点头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周宸呵呵一笑:“若公子信得过,不妨让老朽稍作查探。”
许听潮伸手一抹,便将指环褪下,随手递到这老怪面前。
周宸伸手取过,仔细查探起来,足足一炷香功夫,才将指环还给许听潮,笑道:“公子却是多虑了,此物与老朽所知,并无半分初出入,只是炼制手法高超,远非老朽能及,若所料不错,当时出自那余山阳之手!公子请看!”
这老怪说完,一挥手,就有豆粒大一团黝黑的光粒从袖中飞出,飘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伸出两根手指将之捏住,脑中顿时涌现一篇数万言的漆黑篆文光字,正是那通幽指环的炼制法门!
此宝能将五行灵气和阴气互相转化,许听潮得之,便能脱去桎梏,修习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神通,自然大感兴趣,因此便仔细查看起来,半晌之后,已将通篇文字参悟透彻,不禁暗赞一声,此宝不知何人创出,果真玄妙异常!
正如周宸说的那样,这通幽指环,与雷悦赠送那一枚的炼制法门半点不差,品质却要好许多,显然出自炼器大家之手。除此之外,许听潮对此宝已由知其然变为知其所以然,如何御使以尽量发挥威能,更有心得。
此后一路无话,许听潮最终放下悬着的心,云头十分轻快。
在这等荒僻之地,他有仙府支撑,根本没有灵气匮乏之虞,反倒是若当真有人前来拦截,必要受此困扰,即便是虚境老怪能破开虚空摄拿灵气阴气补益自身,也多少有些掣肘。
许听潮已找出这般“好”地方的优点所在……
月夜。
桀——
冷不防一声尖利的鬼啸,让云头九人都激灵灵一个寒战!
啸声一起,便连绵不绝!
飞遁了数日,半个修士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九人说是谨慎,其实都不曾一直将神念放出,突然撞这等事情,不免又惊又怒!
莫非那余子阳当真心存不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利用地图将自己等人诱至某处凶地?
九人已来不及多作思考,尽管方才那鬼啸声从数千里之外远远传来,以许听潮云头的遁速,也不过愣神即至!
几队数万只形貌各异的鬼物从岛那几座喷吐黑色阴气的深井中源源不绝涌出,互相厮杀,极尽惨烈!光是入眼这瞬间,就有千余鬼物陨落,被同伴或者对手撕裂吞吃,半缕不存!那般凄厉的鬼啸,便是发自这些鬼物临死的惨叫!
见到这般场景,许听潮反倒松了口气,周宸五人却是面色齐变!
“公子,这几口乃是鬼仙门中不传之秘‘太正一右灵鬼箓井’!”
这老怪语气严肃,许听潮本已放下的心又自悬起:“前辈的意思是……”
“老朽亦是不知。”周宸兀自惊疑不定,“只是此井乃鬼仙门中培育鬼奴的器物,能召集千万里之内的诸般恶鬼,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一凛,问道:“莫非是鬼仙门中哪个老怪前来此地布下?”
“此事绝无可能!”周宸摇头,“似这般鬼道利器,建造不易,鬼仙门中也不过二三十口,怎能轻易示人?且就算要安置,也只会寻条佳的阴脉……公子请看!”
周宸顿了顿,指着几座阴井道:“鬼仙门中的鬼箓井,井口都有天干地支排号,各自对应一类鬼物,这几口,却并无这般标记!”
“难道是另外的人物布置?”
许听潮一面询问,一面将神念尽力探出,同时眉心泉大开,四处扫视。
“这鬼箓井,乃是鬼仙门从巫族炼蛊之术中得了启发,前后花费十余万年,数代老祖的精力创出,旁人怎能学了去?且老朽在鬼仙门中修行数万年,并未听说门中有哪位习得此井建造之法的真传弟子叛逃。”
周宸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些鬼箓井,必是鬼仙门所为!
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既如此,岂非是说有鬼仙门门人在附近?若是虚境也还罢了,来个合道老怪,自己就算能逃掉,也不免要脱去几层皮!更可怕的是为了保住性命,说不得要借助体内钧天仙府!合道老怪见了这等仙家至宝,如何会放手?
“不过,此事里外透着古怪。”
周宸只当许听潮惧怕被鬼仙门察觉了行踪,并未往深处想,自顾自地沉吟道:“以鬼箓井炼制鬼奴,就好似培育蛊虫,让几类鬼物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下来那一头,必为其中王者!但炼制过程中,须得全程看护,时时以自身精血喂养祭炼,否则鬼王一成,灵智大开,必定远遁而走!”
“看岛的痕迹,这几口鬼箓井建造的时间已然不短……”
五个老怪和许听潮,都是满腔疑惑,这般手笔,必定出自鬼仙门之手,但为何如此做,却让人云里雾里……莫非是为了依靠源源不绝诞生的鬼王,搅乱这极西之地?
思索无果,许听潮索性不再去想,这冥海,果真够乱,悄然遁走躲避风头才是正经……
四三一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一)
“公子……”
五个老怪都是一副心动的样子,许听潮如何还不知他们的想法?
“把鬼箓井迁走,这回生出的鬼王,就算了。&&”
“多谢公子!”
尽管有些遗憾,五个老怪却无不大喜过望,略一施礼,就离了云头,各自遁向一口阴井。
这鬼箓井共有九口,许听潮却并未前往查探,而是静立云头,将神念尽力往四面展开,防备中途有人前来。
五个老怪尝试了片刻,自觉单靠个人,决计无法收取这阴井,才汇聚到周宸身边,稍稍商议,便即动手。倒也并不是五人共同收取一口,而是分成两队,周宸和那鲁宜鹤一道,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遁至另一口面前。
其实叛出鬼仙门,尽管是被迫,他们也十分害怕撞见昔日同门,奈何这鬼箓井实在是鬼道重宝,几个老怪根本舍不得放弃!时间紧迫,五个老怪格外卖力,两手法诀急速掐动,在面前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甚至不息大耗元气,口中连喷精血,用意增强法诀威能。有鬼物前来捣乱,也被随手击杀!
如此这般,拾掇起来十分迅速,不过盏茶功夫,周宸五人便面色苍白地遁回云头!站定之后,都是摇摇欲坠,不过面的喜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神念并未探查到任何异常,许听潮却早嫌耽搁得久了,云头一起,全力往西方遁走!
五个老怪也不敢怠慢,在云头之盘膝而坐,取出一个个玉瓶,把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此后一路无事,数月之后的某日,九人猛然见到水天相接处冒出一点尖角,周围隐约有黑气环绕。
冥山就要到了!
这数月来,五个老怪早已元气尽复,甚至因为精修冥府玉册,一身实力都增进了两三分。似乎被这年轻的公子收服,自家的福缘便陡然深厚了数十倍,无功法,鬼道重宝,接二连三地落入囊中。之前满腹怨气,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大半!正是因此,五个老怪时不时会说些典故给许听潮听。
这冥山的模样,便是几个老怪告知。
凡俗有言,望山跑死马,修行之人见到的雄奇山脉,更是远超凡人想象,因此这话放到修行界来,也是十分贴切。
目的地就在眼前,许听潮无意识就稍稍加快了些遁速,海天相接处那山脉尖角,好似萌芽破土,一点点拔高茁壮,如此遁行了数日,天边又冒出另外一点豆粒大的山脉顶峰……
足足大半月,一行九人才算勉强到达冥山山脚,视线中摩天接地的险峻山峰,层层叠叠已不下数百座!
这等景致,尽管慑人心魄,许听潮却早已看得有些厌烦,此刻反倒停下云头,打量地景致。
这冥山,果真不负其名。才是如此远离的山脚,就显出不同来。
入眼的大地,好似迎面涌来的漆黑大浪,就不知被何等伟力忽然冻结,奔腾之势凝于一刻,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栩栩如生。只是如今这活灵活现的“大浪”之,到处都长满高低不一光怪陆离的植被,许听潮就盯着一株叶片生了张狰狞鬼脸,枝干布满鳞片的大树看了好一阵。
“公子,这是鬼柯,看来吓人,其实与普通树木一样,不似那藤蔓千层锦,好看是好看了,却如同那食人草一般,专门猎食这冥山的诸般生灵。”
梵紫芸柔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听潮顺着这美妇的手指一看,只见远处山石掩映中有一团艳丽的彩色,在这漆黑的天地中美得近乎妖艳。
一时间,许听潮大感兴趣,把真气流向双目,视线顿时清晰了十来倍,把那千层锦看得一清二楚。正如梵紫芸所说,这藤蔓美则美矣,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凶魔!看起来柔弱非常的藤蔓下方,尽是累累白骨!
“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在这冥山之内,表面狰狞的东西不一定危险,但漂亮的物事,往往都能不经意间要了人性命!”
许听潮点点头,云头一起,往极远处的高峰遁去,视线却稍稍倾斜,落在一块突兀矗立的岩石。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好像一头在浪中身躯半露的恶鬼。
一路古怪的东西见得多了,许听潮也似周宸五人一般,颇有些见怪不怪,留心找寻起所谓直通幽冥的风眼来。
奈何冥山之有风眼,就连周宸五人都只是多次听闻,却并未真正见过,究竟该往何处去寻,并无半点主意。一行九人,都是下意识地往冥山深处飞遁,如此数日,足足飞掠了数座高峻的宏伟山峰,依旧不见半点踪影。
风眼未曾寻到,一路所见的绝品阴脉,倒是遇见了好几条。
“公子,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按照时间估算,那姓钱的也快到鬼仙门了,还是寻个稳妥的地方,施展那‘绝阴追魂咒宸说话的时候,两眼有意无意地掠过梵紫芸。这美妇似乎有些心虚,竟不敢与他对视。
这事儿关系到钱处苍能否从鬼仙门中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许听潮自然赞同,至于几个老怪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早已打定主意不去询问,也不想让其在此刻爆发,于是拱手道:“此事该如何进行,还请诸位前辈多多费心!”
他不想多事,麻烦却自己找门来,趁周宸应诺与鲁宜鹤等三个师弟商议的时候,那梵紫芸悄然走近,矮身福了一福。
“公子,妾身有话要说。”
“梵前辈请讲。”
许听潮暗道不妙,但既然人家都找门来了,也不好推脱。
不只是他,就连周宸四人都停了商议,冷眼朝这美妇看来。
梵紫芸嗫嚅一阵,索性把心一横!
“其实,其实早在千年前,处苍就着手筹划让妾身脱离鬼仙门之事,这‘绝阴追魂咒’,便是他最近趁着通幽盟与阴司勾连,甘冒奇险,乔装深入阴司刻意寻来!”
眼见周宸四位师兄都变了脸色,这美妇赶紧接着道:“此番处苍以此为条件,虽说有些私心,但未尝不是为了公子着想!离去之时,妾身与他便商议妥当,要将通幽盟之事告知鬼仙门,好换来信任。若妾身与五位师兄能灭去元神灯,无疑更说明这通幽盟非同小可,处苍带去的消息,定然会被更加看中!”
“师妹何不直接明说,若我等在‘陨落’之前发回讯息,更能为那姓钱的增加筹码?”
周宸冷笑,眼中怒意怎么也掩饰不住!鲁宜鹤看来有些阴沉,却是个直性子,把袖袍一甩,喝道:“枉我这千年来对你一番心意!”
解复斌石种峦也是怒火填膺!
“师妹,你既早就与姓钱的相好,直接说出来便是,为何还将我等瞒在鼓里?”
“为了个区区外人,你就这般对待同门数万年的兄长?”
梵紫芸面色惨白,涩声道:“小妹如何不知哥哥们的好?可就是因此,才难以决断,心想不如哪一天忽然元神灯灭了,四位哥哥以为小妹身死,伤心一阵,便能忘却……”
“你——唉!”
周宸四个老怪面神色缓和,个个面色复杂。
许听潮也是感慨,这情孽当真魔磨人,当年齐艳,裴疏桐,郑沱三位师叔,何尝不是如此?虽说最终舍弃一身修为转世轮回,但也算落得个圆满的结局。这五位前辈,怕是不能了。
如此多年过去,这小子的木讷脾性也并未改变多少,尽管心中如此感叹,面神色却变化不大,周宸等人看在眼里,只当他年纪还轻,经历的事情不多,不知如何劝慰,亦或是对自己这等时刻还只顾着争风吃醋儿女情长不满,便各自收了心思,继续商讨起来。
片刻之后,五个老怪便有了主意,打算返回最近一处绝品阴脉,一路之,再迁移些品质佳,布下聚灵大阵,自行造出一处绝阴之地!
目前来看,也只此法可行,许听潮自是答应。
如此这般,九人各怀心思地忙碌开了。
往回遁行,因为要迁移阴脉,走的往往不是近路,速度不免减缓大半。许听潮看五人行事的次数多了,也是一齐动手,才将速度提升了十之一二。
尽管早知自家手段会被这年轻的公子学去,但五个老怪谁都不曾料到,许听潮竟然学得如此之快,不免暗自震惊!如此天资,又有接近元神大圆满的修为,晋阶虚境是板钉钉的事情,就算修至合道境,也有七八分可能,跟着这样一位公子,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家身份。
距离之前发现的绝品阴脉还有小半路程,几个老怪却按捺不住,围住许听潮“进谏”。
“公子如此资质,又身怀无功诀,何不趁冥海大乱,就在这冥山开山立派?我等愿为公子前驱!”
几个老怪忽然来这一出,着实让许听潮始料不及,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他们的一些心思。这五人应当是出身顶尖大派,早已习惯了身后有无数弟子供奉,以及门派带来的其余便利,如今更有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便起了开山立派的心思……
四三二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二)
立派之后,开派祖师的名头,五个老怪压根儿没有去想,但长老一职,怎么也不会少了自己。
相处这数月时光,他们早将许听潮的性子了解了七七八八,说得好听点,是淡泊明志,难听些,就是黯弱无能!言而总之,这位主是不会花费心思在打理门派之,定会将诸般权势下放,便宜了自身!开派长老的职衔,比起在鬼仙门“跑腿打杂”差事不知好到哪里去,既有面子,也有里子,何乐而不为?
许听潮不曾想到这些个老怪心中的弯弯道道,但却早有定计,闻言只淡然道:“此事容后再说。”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五个老怪心凉之余,不禁疑神疑鬼,莫非是自家的打算被公子知晓?想到元神中那佛咒的诡异,五人一时间战战兢兢,行事说话陡然小心了起来,让许听潮觉得莫名其妙。
又数日,九人终于到达那最近一处绝品阴脉。
将布置阵法,施展“绝阴追魂咒”的事情都扔给五个老怪去办,许听潮架了云头遁入高空,一面戒备四周,一面习练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神通。
大概是魅灵之躯使然,许听潮于法术修行有无可比拟的资质,旁人眼中困难无比的法术,他往往只看一遍就能学会。冥府玉册虽为鬼道圣典,但有通幽指环在手,便能将五行真气化作玄阴真气,以此法施展鬼道法术。如此,尽管多了个步骤,有些不便,许听潮还是练得兴致勃勃。
以往囿于真气属性不和,这小子虽然眼馋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却也只能干瞪眼,虽说不能修行,却也时常参悟,此刻得了空闲,练习起来自是进步神速。
仅仅小半天功夫,许听潮已将炼气、元神两境的法术学会了九成九,只栾凌真和天魔无荼曾经用过那变身鬼女的神通不曾施展出来。并非是未将这法术学成,而是此法须得把浑身真气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转,构筑成阵法,才能凝聚阴鬼真身。当然,女修凝出的是女鬼,男修凝成的也与性别相符。
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是因为通幽指环来不及转换真气,导致功亏一篑。
许听潮无法,只得按捺住修习的心思,转而琢磨如何提升手中通幽指环的品质。他使用这枚,得自之前陨落那儒生,比起雷悦赠送的品质更佳,想要提升,并非易事。
脑中接连转了数个念头,大都不太实际,许听潮只好将这指环的炼制法门好生参悟了一阵,才张嘴喷出一口五色精血,按照其中记载的法门祭炼起来。
半日之后,方才大功告成,许听潮却依旧皱紧了眉头,如此一番祭炼,尽管这指环能发挥的威能有提升了三四分,却依旧不够支撑凝聚阴鬼真身所用。
暂时没有可行的法子,许听潮也只得作罢,收了指环,低头往下看去。
周宸五个老怪正自安放收摄来的数百条阴脉,休说布置阵法,灵脉也才安放了小半。
许听潮也不去帮忙,径直盘坐云头,尝试参悟冥府玉册中的虚境法术。
尽管他天赋异禀,这回却遇了麻烦。虚境法术,多少包含了天地大道,虽然威能不见得有多强横,但元神之境毕竟体悟不到,强行修炼,谈何容易?找来找去,许听潮选定了其中对应阴魂怨灵的部分。曾经与摩陀老道夏静白等人探讨过望海族夏氏的嫡传功法,他对魂魄十分了解,自觉勉强有把握修成其中一两门。
这“一两门”,也是其中最简单的。从来破坏都比构造简单,许听潮选的便是“灭魂煞”和“裂魂煞”两道法术。
有玄元斩魂刀在手,这两门法术于许听潮来说,委实有些鸡肋,且不说修成之后威能比不比得过玄元斩魂刀,就算及得,施展起来也是颇为麻烦。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没有,玄元斩魂刀怎么说也是一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岂是一两门简单的法术能比?
许听潮之所以还要“费力不讨好”地修炼,一方面为满足自己的法术收藏癖,更重要的是,他早已决定自家修行要重法术、偏宝物。之前学得的法术中,尤以符剑术和和光同尘为佳。
符剑术使用方便,威能可大可小,能随心而动,是平日里应敌对常用的手段;而那和光同尘之术,作为压箱底的本事,便是合道老怪见了,也要顾忌三分!其余诸如玄门一气大擒拿,挪移虚空之术,戊己土潜形遁法,妙品莲华咒……都各有各的用处,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奇效。
这一番参悟,也不知过了多久,及至将两门法术修成,周宸五人已分散在周围戒备。
云头下方,阴气已浓郁得近乎实质,却被束缚在方圆数十里内。翻滚的阴气中,阵阵凄厉鬼啸传来,许听潮定睛一看,却是九队形貌各异的鬼物正自殊死搏杀,十分惨烈!
数百条佳的阴脉围绕中心那绝品阴脉,布成一座玄妙的大阵,九口鬼箓井均匀分散在大阵边缘,都是阴气冲天,井口中有鬼物接二连三地窜出,源源不绝奔入大阵中心。
这些个老怪,竟将此地当做祭炼鬼王的场所!
许听潮明白,他们定是早已互相施展了那绝阴追魂咒,把各自留在鬼仙门中的元神灯灭去,此刻分散在周围,虽说有为自己护法的意思,更多的心思,怕还是放在下方即将诞生的鬼王!若非如此,怎的自己从入定修炼中醒来,竟无一人立时察觉?
“公子!”
正这般想,那周宸就回过头来,见到许听潮已站立起来,赶紧躬身施了一礼。
其余四人也立时反应过来,各自施礼不提。
许听潮摆摆手:“诸位前辈无须多礼!事情可曾办妥了?”
“公子但请放心,钱道那法术神妙无比,我等都只稍微损耗了些精血分神,便大功告成!”
许听潮点点头,然后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老头。之前提到钱处苍,他和鲁宜鹤三人都是以“那姓钱的”呼之,何曾称一声“道”了?
被这样盯着看,周宸很是尴尬,干笑一声道:“梵师妹和钱道有一对鸿雁锦鲤珠,便是远隔两界,也能互相传讯。老朽等心挂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便请梵师妹告知钱道暂且照拂一二,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带离鬼仙门,前来投奔公子……不知公子可愿收纳?”
说到此处,五个老怪都是微微面露紧张,生怕许听潮说出个“不”字来。
能被虚境老怪看中的弟子,能有多差?若当真能将之纳入门下,也是一件好事。许听潮稍稍沉吟,就说道:“只要诸位前辈能管束得住,小子怎会有意见?”
五人闻言大喜,纷纷表示一俟与弟子汇合,便严加约束,定不让其坏了事情。
此事就这般应下了,许听潮转而向下看了一眼,问道:“这回生出的鬼王,不知分给哪位前辈?”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承了梵紫芸这般大的人情,四个老怪如何还能与这小师妹相争?
梵紫芸甚是识趣,见得四位兄长为难,便笑道:“四位师兄有意想让,倒是便宜了妾身。”
“如此恭喜梵前辈了!”许听潮略一拱手,又道,“诸位前辈也知小子有件乾坤之宝,何不将下方大阵和鬼箓井尽数迁入其中?如此大可一面找寻那风眼,一面祭炼鬼王。”
“公子所言极是!”周宸立时出声应和,继而辩解道:“公子这回入定,已有月余,老朽等已将下方阵法和鬼箓井祭炼一体,只等公子醒转,便可迁移。只是阵中鬼王即将诞生,此时舍弃,十分可惜。还请公子稍微宽限几日。”
话都说到这份了,许听潮如何好反对,只得点头答应。
两日之后,鬼王大成,却是一头银翅飞天夜叉!修为足有元神大圆满,再进一步,便是虚境!
这夜叉甫一成形,便是一声暴戾大吼,把周围大小鬼物吓得抱头乱窜!
鬼王非独修为强横,血脉资质也远非普通鬼物能够比拟!
见得这银翅夜叉如此威猛,梵紫芸喜不自胜,连忙催动法诀,轻易就将这鬼王收了!
如此情形,许听潮半点不觉得奇怪,这两日,他就见到梵紫芸不时以自身精血喂养几头最厉害的鬼物,且不间断地施展特定法诀祭炼,早将其身心尽数控制在手中。
收了鬼王,梵紫芸立时遁到许听潮云头,盘膝闭目而坐,捧住收摄了夜叉的特制乾坤袋,施展另一门法诀祭炼起来。却是在运用鬼仙门独有法门,消除袋中夜叉的戾气,否则不好驱使,甚至有反噬主人的可能。
周宸四个老怪则各自遁往一口鬼箓井,施展法术将之封禁,不再招引鬼物,而后四下奔走,将阵中残留的鬼物逐一击杀。
许听潮看得心痒,一扬手,就有两道阴气森森的黑光激射而下,正是新学会的灭魂煞和裂魂煞!
不愧是虚境老怪才能修习的法术!尽管威能比不得玄元斩魂刀,也是非同小可!许听潮选定的是两头元神境绿毛鬼,被这法术打中,当时就丢了大半条性命,气息奄奄地伏倒在地……
四三三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三)
普通修士,若是同阶之间斗法,不你来我往地打个半天,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似这般一道法术就几乎要了同阶性命的事情,实在少见得很。
此事与许听潮远非等闲修士能够比拟有关,但也足够说明灭魂煞和裂魂煞的威能,毕竟是虚境老怪才能修炼的法术,自然该远远胜过元神境法术。
如此结果,许听潮自然大感满意,随手弹出两道漆黑的剑气,将两头绿毛鬼斩杀,只余两缕元灵投入轮回中去了。这小子弹出的剑气色呈玄黑,却并非水行,而是正儿八经的玄阴鬼剑,阴森森地看不出半点虚假!
这般做法,固然是因为刚刚学成冥府玉册中的法术不久,觉着十分新奇,更重要的,却是随时操演一番,尽量熟练。万一那钱处苍换不来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只得循着风眼潜入阴司,自行找寻一番,有这些法术做遮掩,也不至于会暴露了行迹。退一步说,就算钱处苍换到了两件灵物,未曾落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也算不得成事,冥海这般混乱,便是虚境老怪也不一定能护得自身周全,阴司之行,更是必要。
五人一番扑杀,阵中鬼物片刻就被诛灭一空,许听潮轮流使用的诸般玄阴法术,让周宸四个老怪频频侧目。
好在四人似乎有些习惯这年轻公子的“妖孽”,惊异过后,就是习以为常,将许听潮请出大阵,便动手收取。
方圆数十里范围的大阵,眨眼功夫就缩成巴掌大一块圆饼,被周宸摄到手中。
四个老怪遁回云头,周宸把东西奉,许听潮收了,随手抛进体内小葫芦中,在安置钱处苍门人弟子附近的地方展开。偌大动静,自然让他们个个紧张,及至亲眼见得这般一座绝阴大阵,个个又惊又喜……
此间事了,许听潮与周宸四个老怪商议一番,决定分头行事,各自朝一个方向搜寻。约定好联络方式,四人便左右遁开,片刻消失在天际。许听潮也是催动摩云翅和玄冥阴风杖,风驰电掣地往前遁走。
开始数万里路程,都是原先经过的旧地,用不着刻意搜索,许听潮遁行甚速,片刻间就走完了全程,之后便放慢遁速,将神念散发开来,覆盖方圆数千里,再把真气灌注双目,仔细观察。
如此数日,半个风眼不曾寻到,稀奇古怪的草木和生灵倒是见着不少,许听潮倒也不觉得烦闷。此时不比在那藏镜阁中,不知何时才能脱身,若想要离开,立时回头便是,因此许听潮也就不如何着急,耐着性子慢慢找寻。
这一日,许听潮正架了云头缓缓而行,侧后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闷雷般地巨响!
许听潮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三百余里之外的虚空中,一道黑色烟柱冲天而起,不知多少狰狞鬼物被喷将出来,个个惊恐尖叫,四处乱窜!
这些鬼物,九成都是炼气境,其中却不乏元神大圆满修为的凶悍之辈!然而这等厉害老鬼,依旧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并不比低阶鬼物稍好!
许听潮暗暗吃惊,这虚空裂缝中,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凶物,当下便有远遁观望的念头。察觉周宸四个老怪正往这边遁来,又将这般心思压下。
片刻之后,周宸四人便赶到,落在云头之,个个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那汩汩喷吐不休的黑烟。
许听潮心念一动,将梵紫芸,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尽数唤出。见到这般模样的灵兽灵虫,五个老怪无不吃惊。这等时刻,也顾不得多作思索,面现异色之后,周宸四人便重新回头盯着那烟柱。梵紫芸将手中漆黑的乾坤袋一倒,背生银色双翅的夜叉鬼便从袋口越将出来!这鬼王身凶戾之气依旧,却比方才收服时减轻了大半,此刻见到远处异象,龇牙咧嘴地怪啸不止!
那黑色烟柱,乃是纯粹至极的玄阴灵气所化,凝成这般模样,就算没有其余异象,也十分惊人。
九人看了片刻,周宸便惊疑不定地说道:“莫非这就是那直通阴司的风眼?”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的意思,之前他已说得很清楚,冥山之的风眼,有动静两种。
静者,自然就是山脉中生出的洞|茓,不住往外喷吐阴气,偶尔会有阴司鬼物循着通路闯将出来。这等风眼,阴气会在洞壁凝结,天长日久,洞|茓日渐缩小,直至弥合阻塞。因此,风眼并非固定不变的,视其大小,存在的时间也是长短不一,少则数十年,多则千年。
而所谓动者,就与眼前景象类似,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忽然生出一条直达阴司的虚空通道,开口位置根本无法预测,或悬于万丈高空,或深埋山腹,或干脆在海底裂开。这等风眼十分罕见,想要见到,除非是撞了大运。
许听潮并不认为自己运气好,找了这么久,连固定的风眼都没有见着,更何况是更稀少的“动”风眼?他更相信这东西是什么凶物弄出来的虚空裂缝。
显然,周宸也只是说说而已,五个老怪早将法宝祭出,围绕云头周围呼呼盘旋。
仿佛是在应证几人的猜测,那裂缝喷吐的烟柱忽然变得扭曲紊乱起来,继而有轰隆隆的鸣响传出。
这般动静越来越大,盏茶功夫过后,就好似半空里打起了闷雷,震得人心弦发颤!
“公子……”
周宸方才开口,许听潮就面色一变!并非这老怪说错了话,而是那扭曲的烟柱中忽然亮起一丝碧色!
这碧光中的气息,许听潮这段时日来,当真是“朝思暮想”,不正是那翟瞑老怪特有?
“是那翟瞑老儿!”许听潮面神色似惊似喜,说出让五个老怪骇然失色的话来,“请诸位前辈助我,将这魔头斩杀于此!”
言毕,也不等五人答应,径自取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张嘴喷出三口五色精血,眨眼就被小人吸收殆尽!却是打定了主意,一俟翟瞑老怪从虚空裂缝中遁出,便将之重创,再合九人之力擒而杀之!
周宸五人满心苦涩,瞅眼看去,只见许听潮手中的傀儡小人儿栩栩如生,面目身形简直与翟瞑老怪一模一样,就连散发的气息,都是一般无二!
“此物莫非是用那老魔骸骨炼成的巫蛊傀儡?”
毕竟是虚境老怪,斗法不行,见识却半点不浅,周宸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根脚。
许听潮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却十分抖擞,闻言略一点头:“正是用翟瞑老儿的爪子祭炼的巫宝!”
五个老怪这才大喜!有此物在手,休说修为跌至虚境的老魔,便是他重新晋入合道,他们也敢斗一斗!
许听潮已是吞下一粒生生造化丹,催动云头,缓缓往那喷吐烟柱的虚空裂缝靠去。
不旋踵,裂缝中碧色光芒已变作惨绿,许听潮不再忍耐,一指点在手中傀儡的眉心!
两声惊天惨呼从裂缝中传出,开口处惨绿光芒猛然收敛!
这般结果,许听潮也是吃了一惊,却不曾半点犹豫,云头光芒大盛,瞬间便闯入裂缝之中!与此同时,又是张嘴喷出数口精血,尽数淋在手中巫蛊傀儡,一等精血被吸收殆尽,便伸指狠狠点在傀儡眉心!
裂缝深处,立时有两道惊怒交集的吼声传出,听来似乎洪亮,实则均都中气不足!
到得此时,九人如何还不知,这一回撞见的,怕是那翟瞑老魔的两道分神!
许听潮恨恨扼腕,若非是两个在一起,咒杀之术也不会被分散了威能,定能建了大功!不过如此也好,撞两个,一同斩杀了了事,省得今后还要多一分担心!
眼中异色闪了几闪,许听潮终是将手中巫宝收起,不打算再耗费精血施展巫法。接下来少不得一番大战,若将自己弄得元气大伤,只怕并不保险。且不说两个翟瞑老怪,便是周宸五人,只怕也会动些不良的心思,毕竟只要自己陨落身死,种在他们元神之内的妙品莲华咒便会自行解开!
就这片刻,眼前碧光又自大盛,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头忽然出现在前方,均是面色惨白,口鼻溢血!其中一人手持明黄小铃,身边还跟了个粉雕玉砌的女童!
“驱山铃?!”
尽管早知此宝落在翟瞑老怪手中,周宸五人真正见到,还是大惊失色!
“果真是这小子!”
说话的却是对面另一个老怪。
“你我恩怨暂且放下,先联手将这些小辈斩杀,如何?”
“自当如此!”
那手持驱山铃的翟瞑满面怨毒贪婪,话未说完,便将驱山铃一摇,虚空中一阵动荡,蓦地生出十余座千丈高下的橙黄巨山,对准九人轰然砸落!
另一个老怪把手一挥,十七柄薄如蝉翼的黝黑利刃激射而出,直取九人颈项咽喉!
那女童也是浑身黑光大盛,两只眸子陡然变得幽深似海,往这边看来!
许听潮十分忌惮这女童的神通,早就做好了应对,身已然金光灿灿,梵唱隐隐,却是使出了佛门金身神通……
四三四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四)
挥手间,金色佛光洒下,在梵唱声中化作道道佛咒,环绕在云头周围。女童目光射来,好似河中清流撞了岩石,从旁掠过,竟是丝毫作用都不曾起到!
许听潮不禁微微一愣,这神通的威能何时变得如此微弱了?
周宸五个老怪好似根本不曾察觉女童已然出手,正各自运使宝物,与两个老怪战作一团!
鲁宜鹤的吸魂链不善攻坚,却胜在柔韧,祭出之后,径直往那十七柄漆黑薄刃缠去,截下其中十柄,缠斗不休!梵紫芸原先使用的是飞针,得了盘蛟棍这般威猛的宝物,御使起来也尽显阴柔,虽说尚未祭炼得心神合一,倒也勉强将剩余七柄薄刃敌住!
周宸已将玄阴乌金剑化作数百丈之大,对准一座压来的千丈巨峰连连斩击,数剑便将之斩成一团翻滚的橙黄土行元气!解复斌和石种峦的宝物,本就是势大力沉的类型,正合对付这等笨重的山峰,一印一锤半点不肯退让,对准空山峰狠狠砸去,三两下便能击毁一座!
翟瞑老怪摇动驱山铃唤来的山峰不过十余座,如何经得住这般摧残?不过片刻,就被毁坏一空!这老儿显然依旧并未将此宝好生祭炼过,发挥出来的威能,并不比前次稍强!
正是因此,驱山铃不过被用来稍作牵制,两个老怪都趁机变化了妖身,身躯略微一晃,便从原地消失!并非使用了挪移虚空之术,而是速度快到了极致,让人看之不清!
两个老怪消失之前,许听潮已是催动了体内仙府,钧天仙雷大阵蓦地席卷开来,罩住方圆数里!儿臂粗的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雨点般劈下,两头似豹非豹的丈许大碧毛妖兽忽然现了身形,慌不迭地抽身后退!
金刚龙象觑得机会,嘶昂一声闷吼,嘴中酝酿良久的金磁重光喷吐而出,直取左方那碧毛豹子!青玉剑蝶也是把双翅一扇,千余道寸许长的元磁剑气激射而出,往金刚龙象盯住那豹子卷去!梵紫芸那银翅夜叉两眼血红,暴躁不已,却畏惧漫天雷霆,不敢前,只在云头利啸不止!
许听潮布下了阵法,立即就挥手祭出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也是对准那碧毛豹斩去!
周宸三个老怪见得便宜,纷纷祭起法宝来攻!就连鲁宜鹤和梵紫芸都不再理会那十七柄漆黑薄刃,掉转法宝,往这边绞缠而来!
嗷——
一声惊怒交集地嘶吼,那碧毛豹身形陡然长大数十倍,体表惨碧光芒大盛,四爪连挥,不知多少爪影四下分散,均都大如磨盘,后发先至,将身边的雷霆,剑气,诸般法宝尽数拍飞!金刚龙象源源不绝地喷出金磁重光,射到这巨豹身,却只激得碧光沸腾!
一个老怪就强横若斯,何况两人联手?周宸五个老怪豁然变色!
许听潮早已取出太阴太阳两面星幡,下一挥,便有一道金白太极生出,盘旋向前,顷刻绞在那巨豹腰间!他也不去看结果如何,手中星幡一手,两手掐诀,瞬间凝出一道百丈长的五色清光符文剑气,往前斩出!
巨豹被金白太极绞住,体表碧光立时一黯,口中嘶吼越发惊恐,四爪用力,将虚空蹬出道道波纹,往阵外窜去!眼看就要出得大阵,却忽然身形一滞,张嘴喷出一大口碧血!原来是十七柄薄刃被忽然密集了数倍的雷霆击毁十来柄!原来这头巨豹是另外一个老怪变化而来!
就这般耽搁,后方清光剑气已然赶至,将其斩做两半,漫天碧血飞洒!
密密麻麻的雷霆相继落下,劈在两片残尸之,又是一阵血肉飞溅!
尽管如此,两片豹尸的碧光兀自不散,裹了残尸往外遁走,顷刻出了大阵,往中间一合,眨眼恢复了原状!
许听潮和五个老怪尽皆变色,这老魔当真难缠,受了如此创伤,竟然还不死!
那巨豹也并非半点损伤没有,此刻已是萎靡不振,满眼怨毒地往阵中看了一眼,扭身就跑!
“哈哈哈……”
狂笑声中,另一头碧毛豹从旁窜出,身躯迎风便长,也变成百丈大小,张开大嘴,正正咬在那同类的颈间!
“嗷——你好狠!”
“你我本是一体,如今合二为一,岂非一桩美事?哈哈哈……”
咬住了人家的脖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发出这般笑声,多少也算一桩奇事。
许听潮九人却不曾料到这般变故,惊愕之余,却是半点笑不出来!
那被咬住的碧毛巨豹,眼看着干瘪下来,另一头身的气势却猛然大增,之前中了巫咒所受的伤势尽数恢复不说,修为也在不住攀升!
如何能让这老怪做成好事?许听潮一咬牙,架了云头稍稍往前数里,将两头巨豹笼入阵法之中,五种色泽的雷霆劈打不止,却尽数被一层浓郁的惨碧光芒挡住!
周宸五个老怪也是各自御使法宝,死命攻打,虽然将那碧光击得连连摇晃,奈何总是差了一点才能破开!
许听潮见势头不对,心念动处,那干瘪巨豹身的金白太极顿时迁移到另一头身,围住绞动不已!他自身更是捏紧法诀,将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抽出,炼入面前五色氤氲的清光符文剑气!
那巨豹见势头不对,也不顾口中同类兀自在反抗,猛地一吸,生生将之吞入肚中,摄住那女童,抽身往远处遁走!
“公子……”
“追!”
五个老怪显是已然胆寒,眼见翟瞑老怪远遁,便心生退意,他们却不知许听潮与这老怪的恩怨!就算许听潮愿意放手,这老怪也断然不会舍弃钧天仙府,一俟吞噬了另一头巨豹浑身精气,便会反转回来。到得那时,这老怪伤势尽复,修为大增,又知该如何对付?
许听潮架了云头紧追不舍,又取出两粒生生造化丹吞下,诸般回复元气的丹药,更是不要钱地倒入嘴中!一面运转真气炼化药力,一面将那巫蛊傀儡取出,不顾元气大损,接连喷了五口精血!
被这老怪利用了一番,许听潮早已心头窝火,这回却是下足了本钱,不顾凶险驱使巫蛊傀儡,要追去一举将之重创!
几口精血喷出,许听潮连身躯都变得琉璃般透明,看得五个老怪暗暗咂舌。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公子这般拼命?当下也是绝了退避的心思,只等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般追踪了不多久,前方那碧毛巨豹忽然变回了人身,哈哈狂笑着往回遁来,身旁金白太极不见了踪影,浑身气势忽强忽弱,强时堪比合道老怪,弱则好似堪堪晋入虚境,十分诡异。方才接近十来里,这老怪便把手一挥,千余只惨碧的爪影顿时浮现,劈头盖脸地拍来!
许听潮直觉不妥,却没多少时间思索,伸出左手食指,狠狠点在手中傀儡眉心!
嘭——
翟瞑老怪应势爆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不等九人面露欢喜,这老怪就从血雾中冲出!
“兀那小子,看你还有多少精血来喷!若乖乖奉仙府,老祖还能收你做个衣钵弟子!”
此刻,这老怪一身修为已稳定在虚境大圆满,正当意气风发,满面碧光地喝出这一番话来,将周宸五个老怪震得头晕目眩,两耳轰鸣!公子竟有一座仙府?!
许听潮面色阴沉至极,这老怪如此肆无忌惮地喊出,定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九人生离!当下猛将面前数百丈之巨的剑气射出,直取这老怪胸腹!
“此小道耳!”
翟瞑大笑,伸手轻轻一挥,千丈剑气便偏转了方向,在这道虚空裂缝一旁轰出个大洞!洞中有土石,尽数成了齑粉,似乎是在大地深处!
漫天爪影也已拍入大阵,五色雷霆激荡,将之一一劈散!翟瞑老怪却大袖飘飘,径直往前,最终停在阵法边缘处!
这老怪,到底还是忌惮阵法威能!
许听潮九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小子,老祖此刻闯不过你这仙阵,你也奈何不得老祖,如此僵持个数十百年,仙府灵气耗尽,可莫要怪老祖心狠手辣了!识相的快快拜老祖为师,奉仙府,未尝没有破碎虚空,举霞飞升的一天!”
“做梦!”
许听潮沉了一张脸,挥手就是一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
“好胆!敬酒不吃吃罚酒!”
翟瞑老怪勃然大怒,两手连连拍击,数不尽的惨碧爪影好似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往阵中倾泻!这老怪犹嫌不够,张嘴喷出一道碧蒙蒙的光束,往云头射来!
许听潮运起真气一催,云头往旁边一避,便躲过了这碧色光束!同时把手一挥,数不尽的雷珠自袖中窜出,往翟瞑老怪打去!
周宸五人也祭出法宝,下左右合围而去!
九人一同出手,翟瞑老怪不得不稍稍避过风头,往后躲闪!及至站稳身形,冷笑一声,也不使用旁的法术,依旧是挥手拍出密密麻麻的爪影,抓向阵法!却是打定主意,要似在域外虚空一般,将仙府灵气耗尽,再行出手斩杀九个小辈!
许听潮也不知如何想法,竟不躲不避,使出浑身解数,诸般法术源源不绝地打出,与这老怪斗起法来……
四三五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一)
“公子”都如此搏命了,周宸五个老怪自是不能落后,也都祭起法宝,将翟瞑老怪拍来的爪影一一击散!
金刚龙象口喷金磁重光,青玉剑蝶双翅连扇,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堪堪能敌住一道爪影!
梵紫芸那银翅夜叉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冲入阵法之中,避开降下的雷霆,两手齐伸,将一道爪影径直撕裂!
数里方圆的阵法,还在许听潮操控极限之内,银翅夜叉察觉但凡自己所至,天劈下的雷霆尽都避开,行止间顿时大胆起来,在阵中左冲右突,接连破碎爪影,怪啸连连,让人为之侧目!
翟瞑老怪见自己拍出的爪影,大半都被击碎,顿时把脸一沉,小心翼翼地取出半面满布裂纹的古旧残镜,张嘴喷出一口碧血,淋在镜面!那古镜得了他精血滋润,顿时光华大作,缺口处碧色光丝蠕动,彼此交织,构建成繁复的纹路往外延伸,眨眼就将缺失的另一半补足!而后轻轻一颤,飞到老怪身旁,镜面一闪,射出一道碧幽幽的光束,迎风长大,将整座钧天仙雷大阵罩住!
碧光碰到大阵,稍稍一顿,便渗透进来,最终被云头周围的金色佛咒挡住!
这面破镜,许听潮依稀认得,正是当年在域外虚空,翟瞑老怪祭出的宝物!尽管残缺不全,射出的碧光依旧非同小可,甫一落下,整座大阵好似沉入深水中,想要挣扎逃脱,却根本借不得半点力,若维持原状,灵力消耗又增加了四成还多!周宸五个老怪也是手足无措,法宝打出,漫天尽是碧光,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青玉剑蝶的剑气几乎没有效果,却依旧把双翅扇动不止,那银翅夜叉却浑身黑气大作,慌不迭地逃回云头之!也只金刚龙象将金磁重光四处扫荡,消弭碧光无数!
许听潮见打出的五行法术无效,只好停住,把体内佛门真气一催,顿时浑身金光大盛,脚下也生出一尊白色莲台来!金色佛光在梵唱声中汹涌而出,将侵入阵中的碧光迫得节节败退!
此法倒是有效,周宸五个老怪却十分难受。他们修炼的乃是玄阴真气,最受不得这等佛光照耀!许听潮心念一动,便将之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一则避免他们被自己误伤,二来,既然进了歪嘴葫芦中的小乾坤,更是受制于己,也不怕他们忽然做出什么不良举动来。
翟瞑老怪见得这般情景,面色微微变化,继而冷哼一声,几道法诀打在身旁残破古镜!古镜射出的碧光顿时一盛,退避之势减缓大半!及至脱离阵法范围,更是与佛光分庭抗礼,半点不落下风!
许听潮使了几次力,每回都是佛光才占一点风,就被碧光推回来,惹得翟瞑老怪冷笑连连!索性也就默认了这般僵持之势,暗中运转道门真气,炼化体内丹药,缓缓回复元气,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也逐渐变得沉黯。
知晓许听潮在疗伤,翟瞑老怪却不甚在意,说到底,这小辈修为不过区区元神,即便有仙府支撑,如何耗得过自己?待得仙府灵力枯竭,就算伤势尽复,神完气足,也不是自家对手!当下便施展神通,将此处空间裂缝来路封禁,抽取下方源源不绝涌来的阴气,一面修炼,一面维持古镜法术。
数日之后,许听潮亏损的元气稍稍回复了些,便把手一抬,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直往翟瞑老怪摄去!
这老怪猛然起身,一巴掌将那灰色烟索打歪,有几缕灰色烟气似乎受不得震荡,弥散在虚空中,顿时轻蔑道:“早就防着你这一手!”
许听潮面无表情,再次一挥手,灰光转了方向,又朝他卷去!
翟瞑老怪嘴说得轻松,却根本不敢让这东西近身,又是一巴掌将之拍得偏离开来!又有几丝灰气抖落。
许听潮也不气馁,又将灰索往这老怪身缠去!
如此争斗大半个时辰,翟瞑老怪气得须发乱抖!有了防备,这混元法术伤不到自己,奈何十分麻烦,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趁机修行的想法,却是不能付诸实践了!
一日之后,许听潮依旧在乐此不疲地驱使那灰索,方圆十里之内,都有淡淡的灰色雾气飘动。
翟瞑老怪从头到尾见得这灰雾形成,因此也不以为怪,身形却悄然后退了百来丈,不敢让这东西沾染身。到得此时,他对许听潮的和光同尘术时时骚扰习以为常,见其卷来,随手拍开……
数亿里之外,血妖正手持都天血灵幡,带了敖珊和天魔无荼不住挪移而来!这回的事情,关乎仙府,血妖自然不能坐视,但也不放心将敖珊一人留在苍龙泽,因此找了个借口,硬将闭关中的敖珊也带。
翟瞑老怪打算耗尽仙府中的灵气,没个百余年,根本不可能。这回不似在域外虚空,他一身修为正值鼎盛,还有四个虚境老怪相助!血妖从数亿里之外赶来,一路不作停留,半年就能到达!
……
转眼数月已过,即便一直不停施展佛光与和光同尘之术,许听潮亏损的元气还是尽数恢复。
这一日,许听潮依旧如同之前那般,右手曲伸,御使灰索不住往翟瞑老怪身缠去,笼在袖中的左手掌心,却悄然多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儿!屡屡五色精血从拇指指尖溢出,逐渐浸入傀儡之中!
翟瞑老怪也是如同往日一般,挥手拍击灰索,忽然神色一凛,暗自掐了个法诀!
这般异状,数月来时常发生,原本料定会有什么凶险生出,却均是无果而终!翟瞑却不敢半分懈怠,阵中那小辈手,可是有自家爪子炼制的巫蛊傀儡,不得不随时提防,省得被忽然暗算了!
不片刻,许听潮左手拇指血流已止,却不似往常那般,将傀儡小人儿收起,而是静静捏在掌中。
心头警兆自从出现,就不曾消失,翟瞑老怪也觉出异状,知晓这小辈怕是要动手了,不自觉地,面神色已凝重了几分。
这般等待,并未持续多久,许听潮忽然诡异一笑,左手食指猛地点在掌中傀儡眉心!
几乎是同时,翟瞑老怪两眼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掐动法诀!
嘭!
这数月来,傀儡小人儿不知被许听潮偷偷注入了多少精血,如今陡然使出巫咒,威能之大,超出翟瞑的想象,他那身躯,猛地就爆裂开来,成了一团惨碧血雾!
一旁的灰索好似潜伏许久的毒蛇忽然亮出獠牙,直往惨碧血雾中噬去!
“哼!”
冷哼声中,灰索再次被拍开,翟瞑老怪面色阴沉地从血雾中走出,看似毫无损伤,其实一身修为已下降了一截!之前还是虚境满盈的样子,此刻却缺损了很多,即便许听潮都能清晰感应出来!
“小子,你那巫咒固然神妙,却奈何不……”
话才说到此处,翟瞑老怪陡然面色大变,身躯如遭重击,剧烈颤抖不不止,七窍中飙射出惨碧的鲜血来!
面前虚空更是一晃,一道灰蒙蒙的烟索窜出,瞬间就没入他眉心,摄住泥丸宫中的元神!
“啊——”
翟瞑老怪惊恐大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分明躲过了咒杀之术,怎还会又受了如此重创!
此话还得从数月前说起,许听潮元气稍稍恢复,便驱使和光同尘之术骚扰,每次被这老怪拍开,就抖落一些灰气,一日后形成淡淡的灰雾。许听潮悄然催动体内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亦是放出灰气,暗中收摄碧光中这老怪的气息。
翟瞑老怪催动残破宝镜,每时每刻射出的碧光,数量十分庞大,携带的气息自是不少,数月收敛,积累不知多少!许听潮并未将之炼化,而是问周宸要来那以这老怪骨骼炼制的骨箭,配合这些气息重新炼成一具巫蛊傀儡!这数月来暗中往两具傀儡中灌注精血,动用其中一具使出咒杀之术后,立时取出第二具,再次催动了一回!
这般有心算无心,翟瞑老怪固然防住了第一次,却如何料到还有一回?尽管身躯爆散后,心头警兆空前强烈,他也只当是被那混元法术靠得太近,并未多加防备,猛然中了巫咒,立时身受重创!
正是趁这老怪受伤的霎那,身躯真气转圜不灵,许听潮才催动和光同尘术穿梭虚空的变化,果真一举建功,破入他泥丸宫,摄住了他的元神!
元神沾染了此术,纵然他曾经为合道老怪,亦是回天乏术!和光同尘,可戮仙神,早已说明此术的可怖!
察觉翟瞑老怪一身修为源源不绝地通过灰索注入体内伪镇府灵碑中,许听潮兀自有些不敢置信!
这一回算计,他并未抱多大希望。身为合道老怪,既然知晓巫门咒杀之术,定然也知晓此法根脚,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这老怪显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许听潮此刻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又何必拖到现在?巫蛊傀儡除了可用自身精血催动,也可使用另一门巫咒一次毁去,重创对应之人!数月前就该拼着巫蛊傀儡损毁,给这老怪致命一击!之所以留下,只是不愿少了这件克制他的巫宝……
四三六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二)
许听潮愣神,那女童却早已面色大变,眼见翟瞑老怪中了法术,无论怎样挣扎都脱身不得,二话不说,循着这虚空裂缝就往深处遁走!
这女童知晓仙府隐秘,许听潮怎容得她逃脱?眼神一冷,她身躯周围的阴气便分化凝结,蓦地变作数百头狰狞鬼物,龇牙咧嘴地四面合围过来!
女童早知遁逃不会顺利,挥手弹出数百道玄阴剑气,四下激射!
那些鬼物却根本不知畏惧,剑气当头斩来,也不闪不避,只顾无声嘶吼着往前冲!瞬息之间,数百鬼物尽数被剑气斩碎,女童身上也挨了十余记鬼爪!
这等程度的法术,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遁逃之势不免被阻了几阻!许听潮的玄门一气大擒拿术已然从后赶上,向她拦腰抓来!
女童面若死灰,极力想要躲闪,奈何此生修为尚不到元神,如何躲得开?片刻之后,就被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握在掌心!
休看这女童长得如此讨喜,其前生乃是一头虚境域外天魔!许听潮半点不敢怠慢,擒拿法瞬间化作无数符文,贴满女童全身!
魔光闪动,女童眨眼变作一只通体黝黑的数尺大蝴蝶!
许听潮不知这女童乃是一头问心魔蝶,见到其妖身,不禁有些诧异。心中生出如此念头,动作却半点不曾迟疑,一招手,便将她摄回云头。青玉剑蝶灵智不高,但毕竟凝结了元神,有所增长,此刻也不复往日呆傻,两只眼睛转动,盯住躺在云头上昏迷不醒的黑蝴蝶,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这般异状,恰好被许听潮匆匆看在眼里,只是暂时顾不得理会,两眼早已看向阵外翟瞑老怪。
这老怪也是硬气,全身修为汩汩流逝,兀自不肯求饶,只把精血一口接一口地朝那残破镜子喷吐!得了补益,镜中射出的碧光,更是惨碧如墨,甚至将佛光迫得退回钧天仙雷大阵中!
许听潮一凛,全力催使佛光,兀自抵挡不住,只得接连掐了数个印诀,佛光中陡然生出密密麻麻的佛咒,才重新将碧光排出阵外!
翟瞑老怪却不曾再使出旁的手段,非不肯,实不能也!被和光同尘术摄住的修士,无不全身真气涣散,根本无法提聚,更休说这老怪被摄住了元神!也亏他曾经是合道修士,修为虽降,功底犹在,若换了旁的虚境,此刻怕是连凌空虚浮都不能!
许听潮暗自戒备了好一阵,才肯定这老怪已是回天乏术,当下便将体内那“镇府灵碑”中的修为抽出些许,投入到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中,稍稍祭炼,就成了一团混沌灵气!
此物亦是珍贵,许听潮要来却无甚用处,当下也不再浪费,径直将碑中修为转出,嫁接到自己身上!
许听潮已是接近元神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晋入虚境,得了翟瞑老怪的修为,原本隐约触摸得到的虚境门槛,反倒陡然模糊起来!他知是因修为驳杂的原因,赶紧用同心玉壶洗炼一番,虚境门槛顿时又清晰起来!
亲自证实了这玉壶的妙用,许听潮欢喜不尽,再也没了顾忌,将“镇府灵碑”中积存的修为抽取!这般做法,却不是要靠了此法来突破元神境,一俟修为稍稍增长,便使出秘法,重新损耗来祭炼左手无名指上那通幽指环!
与此同时,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也在吞吐灰芒,洗炼身躯真气,始终保持自身修为纯净……
翟瞑老怪中了和光同尘之术时,血妖和敖珊、无荼已深入冥海,距离此地也不到两月路程。知晓翟瞑老怪必死,血妖狂笑一声,却不折身回转,依旧运使都天血灵幡,往这边急急赶来!
斗法到得此时,许听潮哪里还不知晓身处这道虚空裂缝,就是那忽然生出的风眼,另一端径直连着阴司?钱处苍在鬼仙门尚未换得两件灵物,他打算汇合血妖,亲自往阴司走一遭。吸取翟瞑老怪的修为祭炼通幽指环,正是为了此行做好准备。此宝品质提升,他大可伪装成一名鬼修,好在阴司行走!
数日之后,翟瞑老怪浑身修为被吸摄一空,现了原形,正如之前主动现出那般,是一头百丈大的碧毛巨豹样域外妖兽!这老怪的元神,因修为消逝,早已溃散掉了,但灵智并不曾损失多少,此刻正双目森冷地看着许听潮,眼中碧幽幽的光芒,隐隐让人心头发寒!
许听潮自不会让这等老怪有翻身的机会,也不与他说话,径直取出这数月间炼制那巫蛊傀儡。几个晦涩沧桑的音节吐出,傀儡上顿时碧光闪烁,自行浮到空中,身形一阵蠕动,变成巴掌大一头碧毛豹,与阵外那翟瞑老怪一模一样!
见许听潮做法,碧毛巨豹满面抽搐,嘶吼连连,奈何没了修为,它并不比一头厉害些的野兽强出多少,如何挣得开身上禁制?
许听潮一翻手,灰扑扑的玄元斩魂刀出现在掌心,使出巫法一催,刀刃上顿时浮现无数针尖大小的符文,洪荒古意沛然而出!
刷!
一道斩下,面前傀儡小兽完好无损,阵外碧毛巨豹两眼却陡然无神,再看时,浑身蓬勃的生机已然灭绝!
许听潮一挥袖,虚浮的傀儡小兽化作一蓬飞灰,被清风卷走!
受了这“斩神咒”,虽说不会魂飞魄散,但今生的记忆,却是尽数消失,翟瞑老怪转世之后,只是白纸般的婴孩一个,倒用不着担忧。
许听潮挥手将碧毛巨豹收了,才低下头,打量云头上昏迷沉睡的黑蝶。稍稍思索,便打出一道法诀。
黑蝶身躯变幻,重又恢复了粉雕玉琢的女童模样,睁开眼,就见到许听潮淡漠的双目。
“小子有事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女童也并不惧怕,只道:“你说。”
虽是童稚之音,听来却自有一番清冷,好似夏日里饮下冰凉的井水,直透心脾!
不愧是虚境域外天魔!
许听潮暗自心惊,面上表情却并未变化:“这几个翟瞑老儿,是分神还是残魂?”
“自然是残魂。”女童微微露出讥讽的神色,“否则就凭你一个元神小辈,岂能将他斩杀?”
许听潮闻言,不怒反喜!这老怪果真出了事,被打得只剩几缕残魂!片刻之后,又问:“残魂还剩几何?”
女童面上蔑视愈发明显,也不曾拖延,径直道:“一共九道,之前他们自相吞噬,死了三个,剩下三个,几乎都丧于你手。”
“多谢前辈指点!”许听潮拱手一礼,“事关仙府,请恕小子不能放过前辈此身!”
女童点头:“你若是不信,尽用那搜魂大(蟹)法,只盼事后能保留老身功法,放入轮回!”
听她的口气,竟是不怕搜魂术!许听潮确实放心不下,也不犹豫,施礼道:“得罪了!”
右手伸出,掌心阴森煞气翻腾,按到女童头颅上!
女童只眉头微微一皱,便若无其事地闭上双目,不见半点痛楚的神色。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收回手掌。搜魂所得,与女童所说丝毫不差,甚至还得了许多旁的信息,比如翟瞑老怪本体乃是碧影乌骨兽,天生不灭之体,却抢夺那接引仙光,被空瓿奇夙沙奿夫妇打得只剩几缕残魂逃脱,以及如何历尽艰辛潜入天道界,抢夺遗骨,意图恢复妖身,被自己使用巫咒重创后,逃来冥山,循着一处宽大的风眼深入阴司,借助纯净的阴脉疗伤……诸如此类。
得来的信息十分详尽,半点破绽也无,奈何女童在搜魂术之下犹自黯然无恙,却让许听潮惊疑不定。他已知这女童的根脚,名字唤作汝嫣翃,出身问心魔蝶一族,生来就精擅各类神魂法术,自家魂魄也是奇特,是以才不惧搜魂!然而正是因此,才更是惹人怀疑,女童会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东西?
见到许听潮这般模样,女童哪里不知其想法?这般情形,自己强行解释也无用,便说道:“你若不放心,可炼制一藏魂匣,将老魂魄身记忆抹去后,暂且装在匣中,等你不再惧怕仙府消息走漏的时候,再送老身转世。这具躯壳,就送与你吧,算是当年算计与你的补偿!”
女童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许听潮一想,也是这般道理。炼制藏魂匣并不费事,无论是冥府玉册,还是那便宜姐姐栾凌真赠与的太阴屠神策中都有炼制法门,只是高下不同。
翻手取出一方美玉,许听潮选了冥府玉册中所载,片刻就炼成!然手伸手将女童魂魄摄出,抹去除了与功法相关的一切记忆,在放进匣中。
事情做成,许听潮一身轻松,将阵法和诸般物事收起,指着女童变成的黑蝶对青玉剑蝶说:“给你了!”
青玉剑蝶大喜,双翅连连扇动,一道黝黑的元磁真气打出,裹住黑蝶,只一绞,就将其还原成本源精气!这青蝶长喙一吸,便将之尽数吸入腹中,继而身化黑光,自行遁入御灵环……
四三七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三)
这灵虫如此做,许听潮半点不以为怪。-它虽凝结元神,却是揠苗助长得来,根基不稳,如今见了同类,自然而然地生出吞吃补益自身的想法。
也正如所料,这蝶妖入了御灵环,便沉沉睡去,浑身黑光流转,缓缓锤炼虚浮的根基。
许听潮见状,甚是高兴。在藏镜阁中,他已立下誓言,要寻找天地灵物,补足青玉剑蝶缺损的根基,但究竟该如何去做,却并无头绪,如今既然发现蝶类妖虫的精气有效,正如迷茫前路现出一缕曙光,有了行事的方向。
仔细观察了这灵虫一阵,许听潮才全然放了心。收回神念,抬起左手,两眼打量无名指那铭刻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得了翟瞑老怪一身修为祭炼,这指环的品阶已提升了好几个层次,通体幽光环绕,明灭闪烁之间,自有玄妙。
许听潮随手使了几道玄阴法术,将几头不长眼的小鬼打杀,只觉真气转换之际十分顺畅,几乎感觉不到窒碍!如此,该能凝聚那阴鬼真身了?
心中念头才动,许听潮就将这指环摄入体内,五色氤氲的清水般真气聚成一线,从环中穿过,尽数化作漆黑的玄阴真气,继而按照法门分成丝丝缕缕,顷刻就构建出一座繁复以及的阵法!
阵法一成,许听潮只觉身躯陡然变得凝固,双眼一热,陡然射出两道数尺长的血光,两手十指也长出漆黑尖利的勾爪!
放出神念一探,许听潮发现自己已变成一头脸色苍白的血眼厉鬼,若非形象太过阴森狰狞,面目倒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
如此模样,怕也是鬼中少有的俊美之辈。
阴鬼真身一成,风眼中兀自奔出的鬼物尽皆恐惧不已,纷纷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接近半点!下方汩汩翻涌的阴气中,不拘何种鬼物,一旦冒头,便惊恐怪啸着扭头遁走!
许听潮哑然失笑,这法术当真不错,凭这些小鬼的反应,便知自己扮得十分传神,如此深入阴司,怕是没多少老鬼认得出自己的根脚。当下催动体内真气,变大变小,伸爪踢腿一阵,将此法操演得熟练了,才散去鬼身,抬头往看去。
翟瞑老怪既已身死,他使用神通布下的虚空封禁自然消失,后路已无阻拦,许听潮云头一起,便往方遁走。将要离开这风眼出口时,却又忽然停下,挥手将周辰五个老怪唤出。
这数月,五个老怪过得战战兢兢,既怕许听潮不敌陨落,又隐隐希望如此,好重获自由身,如今陡然见得结果,反倒安下心来。
“恭喜公子得脱大难!”
许听潮挥手示意五人不必,淡然道:“小子有一事,要请诸位前辈相助。这道虚空裂缝,当是直通阴司的风眼,还请几位出手,暂且将出口加固隐藏一番,说不定之后还用得着。”
其实搜魂那问心魔蝶,许听潮已得了好几处大型风眼的位置,虽然此事十有**不假,但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做点预备的好。
几个老怪闻言,却是心头暗自抽搐,这公子当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才摆脱了翟瞑老魔,又打起阴司的主意来!多等些时日,那姓钱的处苍八成能从鬼仙门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又何须这般犯险?心中如此抱怨,几个老怪却是推诿不得,各自应了一声,便合力出手,将风眼出口附近的虚空稳定,又设下阵法遮掩。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过,翟瞑老魔已然死在自家“公子”手中。
许听潮也不主动收起,见五个老怪做完事情,便将云头一催,往冥山中一处无名大湖遁去。这地方亦是搜魂那汝嫣翃得来,湖中阴气和水行灵气都十分丰沛,多有厉害的妖兽鬼物盘踞。明知有此凶险还要前往,许听潮却是打算借助此湖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祭炼一体。
心头有数,行动起来自是不见半分迟疑,周辰五个老怪见了,个个惊疑不定。什么时候,公子竟对冥山这般熟悉了?
“公子,这是要前往何处?”
周辰忍不住开口询问。
“一处大湖。”
许听潮的回答十分简略。
“公子怎知其所在?”
这老怪,心头已有了些猜测,只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许听潮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搜魂得来。”
“啊!”
五个老怪面色剧变,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饶是许听潮生性淡薄,此刻也略微得意,并非全因惊到五个老怪,而是那翟瞑堂堂合道境域外天魔,到头来竟然有三道残魂直接或间接地陨落在自己手中,此事不比斩杀等闲虚境修士,说来确实足以自傲了。可惜生就一张木头脸,心中不甚强烈的情绪,是不会表现在脸。
他却有些会错了意思,五个老怪还记得这年轻主收留自己五人,就是为了对付翟瞑老魔,如今正主儿已死,自己等人岂非已无用?今后该如何相处,还得多耗费一番思量!不过公子斩杀了老魔。依旧不骄不躁,倒显得十分可贵,凭心而问,若自己斩杀了一修为跌入虚境的合道老魔,能否做到公子这般淡然?这般心性的人,该不会喜好杀戮?
五个老怪心头惴惴,这般理由,委实太过牵强。数月前自己师兄妹五人面对那翟瞑老魔时,不晓得有多惧怕,之所以能奋起勇气相斗,不过是性命握在公子手中,不得不如此。之后更是被收进那乾坤之宝中,虽说并非出于自愿,但谁也不敢保证公子不会把自己等人当成“废物”处置了。
嗯,定然不会!公子十分在意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钱道处苍那边怎么也算一道希冀,不好轻易放弃了……
一片赞誉声中,许听潮驾云行出数万里,被这些老怪夸得十分不自在,便Сhā言道:“不知诸位前辈手中可有适合元神境鬼修使用的宝物?”
几个老怪闻言,心头哀叹一声,看来这小祖宗是打定主意,要往阴司闯一闯了。
许听潮“凶威”当前,几个老怪也不敢劝,只各自往身翻捡,不一会儿,每人都取出数件十余件不等。
能被虚境老怪收藏的宝物,自是不同寻常。许听潮从石种峦手中挑了一件乌云障,又从梵紫芸处去了一枚蝎尾针,便不再动手。
“暂且借小子一使,待从阴司回来,便归还两位。”
梵紫芸妩媚笑道:“区区一件宝物,算得甚事,公子尽管拿去就是。”
石种峦也是连连点头,周辰三人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推荐起自己的宝物来。
许听潮讨要法宝,也只是为了深入阴司后用来充数。他已盘算过,在阴司之中,自己身诸般宝物,也只一件玄元斩魂刀能动用,否则定然会暴露了身份。哪知这一开口,五个老怪却一个赛一个的殷勤,恨不能将所有宝物都塞给自己。
好生思索了一番,许听潮才大概猜到这这老怪的心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当局者迷,既然连冥府玉册这等无鬼修功法都传了,自己怎会如此无聊,仅仅直让你等帮忙围杀翟瞑老怪?在天道界中,血妖,敖珊和自己就好似五根浮萍,也该多谋划些自保的手段。
这番缘由,却不好和五个老怪明说。许听潮只好生宽慰了一番,才让五人放了心。
大半日功夫,一行九人已到了那无名大湖之,果真像搜魂得来的信息那般,湖中阴气水气十分丰沛,妖兽鬼物也异常凶悍。
有五个老怪在,清理湖泊这等琐事,自然不用许听潮亲自打理,他径直驾云遁至湖中心,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两件破损的宝物取出,静心参悟起来。
玄元癸水旗此宝,许听潮得到已有百来年,可说十分熟悉,关键还在那玄冥一气无相雷网。这东西是天道界虚境老怪炼来作为本命宝物的物事,手法,灵材,内中禁制,都与凤凰界差异极大,想要将两件宝物祭炼一体,须得弄清楚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周辰五人便将湖中有威胁的妖兽鬼物清理一空。许听潮索性将他们唤来,把自己想法告知。
五个老怪正怕在许听潮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此刻得了机会,怎不卖力,都是竭尽所能解惑释疑,提供收敛的灵材,还讲了诸多炼器流派的长短优劣。奈何五人中不没有那个精擅炼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足足七八日,许听潮才喷出那湛蓝色的冥山焰,小心翼翼地将两件宝物一同包裹熔炼,不时添加些准备好的物事。
说是熔炼,其实不过将两宝生硬地糅合在一起,不去改动其中的阵法禁制,只求二者能够互相沟通,驱使之时,能当做一个整体,不需再耗费另外一份神念。
就是这般简单的事情,也足足耗去许听潮一月的功夫,才算勉强完成。
持着旗面布满横斜晶丝的小旗,许听潮只觉这一月比与翟瞑老怪斗法数月还累,不禁很是怀念陶万淳师伯在身边的时候……
四三八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四)
忽忽十日又过,许听潮身心疲惫早已尽去,正和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四个老怪说话。他也算是半只脚跨进虚境的人物,有四个长者在身边,岂能不请教一番?
为何只是四人?半年前,五个老怪就将为施展绝阴追魂咒布下的大阵与得来的九口鬼箓井祭炼一体,当做培育鬼王的场所,这阵子难得有空闲,周辰自然遁入许听潮那歪嘴葫芦腹内的小乾坤中,全心做此事去了。
相处这月余时光,五个老怪已将心中戒惧放下大半,行止间倒没了那许多顾忌,否则周辰怎肯遁入许听潮的宝物中?尽管元神被种下佛咒,几个老怪自忖万一事有不协,若能舍命而搏,未尝没有一丝机会,进了许听潮的乾坤之宝,就当真是任人宰割了。
今日清晨,许听潮又问了一事,鲁宜鹤四个老怪的解答,让他大有感悟,便静心参悟起来。四个老怪见状,也不打扰,分散开遁往四面,或据山头,或踏树梢,或凌空而立,如往常一般,凝神戒备起来。
此地已是冥山深处,多有凶横的鬼物妖兽,却是不得不防。
眼看天空黯淡的大日已过了头顶,正盘膝静坐云头的许听潮忽然起身,面向东方,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四个老怪鲜少见到他这般表情,不禁很是好奇,有何事能让公子如此高兴?下意识地,鲁宜鹤三人都把目光投向梵紫芸。
莫不是那姓钱的道友已换得了两件灵物,赶来此处汇合?
梵紫芸只轻轻摇头,就满面好奇地顺着许听潮看向东方。
鲁宜鹤三人心想也对,那姓钱的一身修为算不得多么高明,就算早早做成了事情,也不一定能顺利赶来。
并未等待多久,四个老怪就察觉数十万里之外,有一朵血云连连挪移而来!云**有三人,两个元神一个炼气小辈,也只其中一人的修为堪与公子相比,就是气息十分古怪,似乎与公子同出一源,性质却又迥异。
数十万里的路程,看来很远,其实在虚境老怪眼中,也不过如此,十余次挪移,便能轻松赶至。血妖不是虚境,但他那都天血灵幡中,却有十八头血蛇魔相,十一头虚境血煞妖,经过这些年祭炼,早就心神如一,合力使将出来,至少在挪移虚空这项本事上不比合道老怪逊色。
因此,五个老怪神念探到血云过后片刻,血妖就到了面前。
“快快将那同心玉壶拿来,我只要把自身修为洗炼一番,三十年内,必定晋阶虚境!”
血云尚未散开,血妖张扬恣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许听潮哪里顾得上理会他?敖珊已从血云中遁出,往这边凌空走来。
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瞬息延伸,将这一身白色渲紫长裙的龙女接住。瞬息之间,两人就面对面站立。
许听潮张张嘴,肚中的话终究不曾出口。
敖珊板着一张脸,神色冷若冰霜。半晌之后,终是化作一句“你吓死我了”,满腹幽怨担心,尽数随此言消散,伸出纤手拉住许听潮左右打量。
“没事了。”
许听潮一如既往地言辞贫乏,惹得面前佳人恨铁不成钢地一个白眼,腰间接着一痛,却是被两根纤纤玉指拧住。
“珊妹的修为倒是大进,只差一步,便能迈进元神大道……”
从腰间传来的痛觉,许听潮瞬间就推测出这些东西……
这对鸳鸯自顾自的凝眸对视,却将血妖冷落一旁。
血妖半点不见生分,呵呵一笑,对鲁宜鹤四人拱手道:“小子血妖,见过诸位前辈!”
这血衣年轻人面目竟与公子一般无二,怕是嫡亲兄弟,四个老怪连道不敢,目光频频落在血妖手中那色泽黯沉的小幡上!此宝散发出的气势,让他们觉得一阵阵心悸,看得久了,浑身血液竟自行躁动,好似要沸腾一般!
此幡必是一件远胜仙府奇珍的至宝!
四个老怪不敢再看,个个心头惊骇,公子一家,究竟是什么来头,怎的随便出来一人,手中宝物都这般吓人?几个老怪很是打量了血妖身后的无荼几眼。这女魔头的根脚,自是一眼就被他们看穿,让人惊异的,却是她身上的气息,竟隐隐与自身有些近似,手中那面小幡,形制几乎和那血妖小子的一模一样,就是威势差了老大一截。就算如此,品质也远远超过了自家的宝物!
目光再转,落在敖珊身上。这龙女修为不高,却根基浑厚,自己等人炼气境的时候,怕是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将来成就必定不凡!更兼身上宝光隐隐,不知带了多少至宝!
四个老怪面面相觑,本来身为人族,屈身做了一头魅灵的奴仆,心头多少有些不甘,此刻却猛然醒觉,能被公子收留,怕才是一桩天大的机缘!鬼道修士,本就不大受人待见,正是因此,鬼仙门才会僻居这冥海之上,此门中弟子,也不似旁的人族那般,对异族十分看不起。几个老怪出身鬼仙门,有这般想法,也算情理之中。
将几人的异状看在眼里,血妖暗自好笑,若当真知晓少爷我的出身,你们几个老儿怕是哭都哭不出来!觉得这事儿甚是好玩,血妖就主动与几个老怪攀谈起来。其实与许听潮本为一人,几个老怪的根脚,他早已知晓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听到重复的东西,却依旧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更兼曲意奉承,把几个老怪说得喜笑连连。
知晓了眼前这“血公子”实为自家公子的兄长,四个老怪心怀大畅。如此算来,双方关系也算亲近,更难得这血公子甚好相处,今后交往定然方便。
四老一少其乐融融,直把无荼看得抿嘴浅笑,不经意见流露出的妩媚,让梵紫芸很是看了几眼……
许听潮和敖珊总算诉完别后衷肠,驾云前来相见。
血妖哈哈一笑,断了话头,把手伸到许听潮面前,大呼:“东西拿来!”
许听潮瞥了他一眼,翻手将那羊脂玉壶取出。不待抛掷,就被血妖一把夺过!
“我去仙府中修炼了,没有生死攸关的事情,不要叫我!”
言罢,化作一道血光,遁入许听潮身躯,把鲁宜鹤四人看得直发愣!
仙府啊,什么时候自己才有机缘走上一遭?
“珊妹,此行凶险,你也暂且避入仙府中吧。”
尽管心头不舍,许听潮还是如此说道。
就别相逢,敖珊也是不愿分离,闻言略一嘟嘴。
“这些年我修为大进,又把师傅赐下的逆鳞祭炼完全,还托尤师叔把鸾凤扇和冰蝗重新炼制了一番,加上其余宝物,定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这龙女口中的“尤师叔”,却是万妖谷另外一个合道老怪,乃是一头冰凰得道,名字唤作尤寒梅,在内莽苍与敖珊相见时,还曾跟敖瑞老龙争抢,要讨来当做衣钵弟子培养。“师傅的逆鳞”不必多说,正是当年与许听潮交换那物事;“鸾凤扇”就是许听潮用虚境凤凰和青鸾的翎羽编织的“钧天鸾凤扇”,因手法粗糙,威能过于分散,算不得多厉害的宝物,如今被合道老怪重新炼制,威能如何,不说也知。至于“冰蝗”,则是敖珊培炼多年的本命飞剑。
许听潮本不愿分开,见敖珊如此说,也就不勉强,取出雷悦赠送那通幽指环,亲自给敖珊戴上:“既如此,就将此宝祭炼一番。”
当着四个老怪和无荼的面,敖珊面色不禁微微一红,却依旧满眼喜色地收下,按照许听潮传授的法门祭炼起来。
许听潮这才转身对几个老怪说道:“还请四位前辈暂且到小子宝物中避上一避!”
人家小情侣郎情妾意,几个老怪自是不会做那煞风景的事情,纷纷点头应是。许听潮见了,一挥手,清光五色中,四人和无荼都从云头上消失不见。四个老怪进了歪嘴小葫芦,被安置到周辰附近,无荼却被摄入仙府,与血妖共处阴阳五行池边。
做好此事,许听潮将玄冥阴风杖取出,略一催动,刮起一阵黑风,将云头遮住,驾云向最近一处风眼遁去。
方才动身,就紧紧拉住敖珊的左手……
两日功夫,两人就来到那风眼所在,却是一片两壁怪石嶙峋的峡谷之中。升腾的漆黑阴气中,慑人心魄地鬼啸接连不断,时不时有形貌狰狞的鬼物忽然窜出,甚是吓人!
敖珊早将那通幽指环炼化,此刻也和许听潮一样,浑身鬼气森森,赫然就是阴司中窜出的生灵!也正是如此,阴气中钻出的鬼物见了两人,半点兴趣也无,顶多不怀好意的打量几眼,就自顾自的奔入茫茫群山之中。
两人观察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逆着谷中翻腾的阴森黑气逐渐往下降落。初时还能见着头顶隐约的光亮,片刻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许听潮只得将神念放出,四下查探。
这风眼之中,果真就像几个老怪所说,壁上时时都有阴气凝结,好似深山岩洞,到处都长满石钟|乳一般的怪石……
四三九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五)
犬牙交错,横斜狰狞。
许听潮和敖珊都有种错觉,仿佛置身深海巨兽的口中。
四周环境看来可怖,实际并无多少凶险,下方不时窜来的鬼物,根本没有与两人“攀交情”的意思,都是一晃即过,行止匆匆。
许听潮和敖珊本来还以为入得这风眼,少不了要一路清理,这般情形,却是大出所料。本来在风眼入口,两人就觉得十分奇怪,此刻疑惑更甚,照鬼物的性子,万万不该如此!
莫非这风眼有其特别之处,让鬼物不敢多作停留?
从周辰几个老怪口中听来的东西,却不是这样,即便在风眼之中,鬼物依旧会时不时地争斗,互相吞噬。
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周围似乎半点凶险也无,许听潮和敖珊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分毫懈怠!
如此缓缓下降,也不知多久,下方已隐隐现出一点明光。这点光芒十分黯淡,若非风眼中伸手不见五指,定然看之不见!
这明光,想来就是风眼在阴司的出口了。许听潮和敖珊精神一振,降落之势却又缓了三分。这一路遇见的鬼物个个安分得很,他们却并未发现周围有何异常,根源十有**就在下面。
果然,下降不多久,那点明光已大如圆月,亮若星辰。
一声呼啸忽然在耳边响起!片刻后,一道冻彻心肺的阴风刮来!
敖珊早早使出罡气护身,她修炼的乃是寒冰真气,依旧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许听潮却是面色发白,此处已十分接近阴司,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并未祭出惯用的宝物护身,只使了一门“冥府玄阴罡煞”,在体表布下一层尺来厚的真气护盾,被这阴风一吹,竟是神魂飘荡,似乎立时就要散去!
“散魂阴风!”
冥府玉册元神境以下的部分,早被许听潮参悟得七七八八,此刻吃了大亏,一眼就认出这阴风的根脚!
顾名思义,此风对元神灵体一类的生灵伤害极大!敖珊有躯壳保护,只是觉得阴寒彻骨,许听潮魅灵之躯却是正好被其克制,大意之下,已受了不轻的伤势!
两人总算知道这风眼中的鬼物为何行色匆匆了。
这一阵阴风刮过之后,就再无半点动静,但许听潮哪里还敢大意?体内真气滚滚流动,穿过那通幽指环,化作玄阴真气,再丝丝缕缕分散,顷刻就构筑成一座繁复玄奇的诡异阵法!
许听潮形象也随之大变,成了血眼利爪白脸的鬼物!
“你这样子当真难看!”
敖珊下打量许听潮,先是眉头大皱,继而嘻嘻笑了起来。
许听潮看了她一眼,心念一动,双手食指利爪缩回,眼中血色也逐渐褪去,除了面色过于苍白,浑身鬼气也强盛了数倍,倒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做完此事,也不等敖珊出声,挥手就把那乌云障祭起,一团乌压压的云气瞬间扩散开来,将两人身形遮掩!
风眼出口处,那散魂阴风不知还有多少,仅靠这点手段,许听潮并无把握挡住,心念一动,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四个老怪已然出现在周围。
“公子,可是要到阴司了?”
几个老怪也察觉此地异常,看了下方那皎月一般的亮点,就开口询问。
许听潮微微点头,径直道:“下方应该就是阴司。几位前辈可有办法防住散魂阴风?”
“散魂阴风?”
几个老怪大惊!此风在鬼道中也算大名鼎鼎,却并非什么好名声,只因其太过歹毒,陨落其中的鬼修,均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们知晓许听潮的根脚,自然明白这年轻公子不好抵挡。
“竟然遇这东西……公子稍待!”
片刻之后,鲁宜鹤就翻出一顶暗红的冠冕,梵紫芸则取出一袭碧绿纱衣。
“这两件法器,唤作九幽玄火冠和绿云衣,算不得多宝贵的东西,于抵御散魂阴风倒有些效果,还请公子和小姐收下!”
许听潮和敖珊却是不信,既然不算珍贵,你们两个老怪怎会随身收藏?这帽子和衣服,虽说只是法器,定然有其不凡之处。
“多谢两位前辈了!”许听潮挥手将两物收起,“此间事了,必定归还。”
两个老怪自是谦逊,连说不用,许听潮怎肯答应?劝说几句,便觉不耐,索性道:“诸位前辈暂请回避,小子这就要动身前往阴司了。这散魂阴风也是鬼道之宝,小子设法收取一些,诸位前辈只管等着承接,能以之炼出几件宝物,也是好的。”
言罢,不等几人说话,挥手就将他们收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敖珊轻笑不已,就算在藏镜阁中“轮回千年”,这潮哥哥也还是呆子一个。
许听潮见她如此发笑,一瞪眼,伸手拉到怀中,拦住了纤腰!
敖珊猝不及防,一呆之下,立时把两只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纤指在他胸前画起圈儿来。
许听潮只觉一身骨头都轻了三两,随手把那暗红冠冕扣到头顶,抖开绿色纱衣,披在怀中人儿身。
敖珊一见,又笑话许听潮黑衣红帽,不伦不类……
这对小鸳鸯温存了片刻,才想起进入的阴司的事情来。
许听潮把真气往头冠冕灌去,霎时间,帽中窜出朵朵暗红色的火苗,瀑布一般垂下,顷刻就将浑身护得严严实实!不用刻意试探,许听潮就知这些火苗,每一朵都有不俗的威能,心中十分满意,念头一动,周身火苗立时贴到身来,彼此相连,结成一件火焰长衫。
这回总不难看了?抬眼看去,只见敖珊身的绿云衣已是模样大变,绿光莹莹中,有清淡的烟霭浮动,果真不愧“绿云”二字!就是那阴森森的气息,让人觉着不太舒服。敖珊也并不是很满意。
尽管如此,这龙女身穿这件衣衫,依旧呈现出另外一番美态来,把许听潮看得两眼直愣。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该是这般了。
准备妥当,两人双双施展敛息之术,许听潮催动乌云障,又用玄冥阴风杖招来一道黑风,环绕在乌云障之外,才向下方那明光亮点遁去。
呼——
刚刚靠近了十余里,一道散魂阴风又忽然吹来!
乌云和其外的黑风,都是半点不曾紊乱,许听潮和敖珊却都觉得身躯一冷!
这散魂阴风,果真十分诡异!
这阵阴风,风势更大,持续时间也更长,许听潮心中一动,把手中玄冥阴风杖一挥,莫大的吸摄之力凭空生出,将从身旁刮过的阴风吸扯过来,尽数注入杖中!
玄冥阴风杖顿时变得阴冷彻骨,杖体更是传出连绵不绝地咔咔脆响声!
此物乃是栾凌真所炼,也不知用了何种灵材,竟对散魂阴风有反应!许听潮正愁没有合适的手段收取此风,见状大喜,赶紧注入真气祭炼起来!杖中的脆响声这才逐渐稀疏,终至湮灭不闻。
散魂阴风不知何时已渺然无踪,许听潮稍稍催使重新炼过的玄冥阴风杖,顿觉其刮出的黑风阴冷了几分。
此杖原本只有在阴冥之地遮掩行迹的效果,如今被散魂阴风洗炼一番,怕也会成为一件难得的宝物!
许听潮却是动了趁机祭炼宝物的念头,当下不再迟疑,略微加快了些遁速。
这风眼之中,但凡有鬼物侥幸闯入,都是匆匆而走,根本不敢多作停留,除了那散魂阴风,说起来无甚凶险,敖珊却不敢大意,见许听潮借助阴风炼宝,便凝神戒备起来。
越是往下,遇阴风便越是频繁,顿饭功夫,两人已从那出口一穿而过,乌云障之外的黑风,颜色变淡了许多,阴冷气息也更是浓烈!
眼前豁然开朗,许听潮和敖珊放眼望去,入眼只见嶙峋乱石散落遍地,高低起伏的山丘,不见半点草木,生灵更是踪迹全无!
两人所处,却是一处望不到边际的庞大溶洞,那风眼入口,正嵌在头顶方的岩石中!
四面八方刮来的无形阴风呼呼作响,争先恐后地灌入头顶风眼!两人只觉通体森冷,身形和乌云障却半点不觉得承受了风力,倒是乌云之外的黑风,辗转翻卷,似要离体而去!
“珊妹,可还撑得住?”
许听潮很想留在此地将玄冥阴风杖祭炼一番,却担心敖珊承受不住阴风吹拂。
敖珊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倔强道:“梵前辈这绿云衣甚是好使,除了有些冷,倒没有大碍。”
许听潮看着却是心疼,柔声道:“回仙府中避一避,等炼好了宝物,再叫你出来。”
敖珊还在踟躇,许听潮把脸一板:“就这么定了!”
被这般呵斥,敖珊有些不高兴,小嘴微微嘟起,终究拗不过许听潮,只好道:“小心些。”
言罢,不舍地看了几眼,才折身化作一道黑光,遁入许听潮体内。
此处已是阴司,若许听潮自行动用仙府,不免会弄出些灵气动荡,敖珊先遁入他体内,落在仙府之前,再进入仙府大门,便可将一切动静都掩藏在身躯中,不虞被阴司鬼物或者修士察觉了。
把敖珊安置妥当,许听潮才在风眼站定,催使玄冥阴风杖,摄来散魂阴风,缓缓祭炼……
四四零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六)
五个违、禁,这章亮了……
这般装模作样了片刻,许听潮就将玄冥阴风杖一挥,御起乌云障,翻翻滚滚地往远处去了。
看这附近荒凉死寂,处处都有散魂阴风出来,祭炼宝物,哪里不可?之前一番话,不过推辞,好将敖珊哄入仙府。这阴司不比冥海,所见尽是生死之敌,凶险之处,远胜百倍!他岂能放心将心人带在身边?方才停留,也只是已用玄冥阴风杖吸入散魂阴风,顺势将之炼化罢了!
这一去,便是数十万里。
路阴风肆虐,无处不是沉沦死地。不动用摩云翅,许听潮的遁速也只比同阶快个三五分,一路闲着无事,早将那玄冥阴风杖祭炼到了及至。
虽说出了藏镜阁,许听潮已然从容了很多,但并非说心中没有紧迫感,返回巨人界此事,自然越快越好。正是因此,尽管路散魂阴风日渐衰竭,浪费了半个多月的功夫,许听潮心中还是有些急切,直到这一日,偶然见到斑驳山石间长了一株枝枝杈杈光秃秃的黝黑虬结矮树,才算心中大定。
既然有生灵出现,想来也该见到正经的阴司鬼物了。到得那时,探听些消息,也好决定行止。
心中如此思量,遁速便不知不觉稍稍加快了些。
数日后,所见已不是之前那般“天清气朗”的模样,天地间尽是些幢幢阴云飘动,半个影子不见的鬼物,也从稀疏到时常可见。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鬼,连灵智都不曾开启,见得许听潮到来,被他身气息吓得四散奔逃。
这等无用的小鬼,捉来也探听不到什么东西,许听潮根本不管,只架了乌云障往前飞遁。
正自静静遁行,许听潮忽然眉头一动,乌云方向一折,往右前方而去。
数千里之外,一朵分外黑沉阴森的云头之,有十余鬼修士正自嘻嘻哈哈寻欢作乐,却是十来个姿色各异的女鬼簇拥一峨冠博带的男子,端酒喂过,十分旖旎。
那男子相貌虽只是普通,算不得丑陋,奈何左颊一颗黄豆大的痦子十分醒目,更难得其还稀稀拉拉长了四五根柔弱的黄毛,委实大煞风景。
“赫连大人,喝了奴家这一杯嘛……”
眉眼细长的娇媚女子柔若无骨偎依来,袒露双肩和胸前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纤手捧一盏琉璃樽,凑到男子嘴边。
男子醉眼迷蒙,毫不避讳地在她胸前掏了一把。
“你这小锦鸡,莫非当真要把我灌醉不成?且看你家大人海量!”
那女子要害被袭,嗤嗤娇笑不已,屈身王后躲避。男子哪里肯依?手劲力越发大了,拉扯之间,女子手中琉璃樽倾斜,朱红色的酒液洒下,正正淋在她胸前,凝而不散,结成二十余粒晶莹珠子,红白相衬,越发夺目!
“秦侯赐下的佳酿,岂能浪费?”
男子迷蒙醉眼中光芒闪闪,伸手揽过女子,俯下身躯,脑袋伸到她胸前!
唇舌动作间,女子双颊霎时艳若桃花,口中更是传出若有若无**蚀骨的轻喘!
旁的女子见状,纷纷拥前来,粉臂雪肤中,那男子身心俱最,神魂颠倒……
许听潮遁至近前,看到的便是这般香艳场景。
当年二次凝结元神,被王诚暗算,无相天魔入体,见过的阵仗远比这时精彩百倍,许听潮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异动,只淡然道:“这位道请了,许某有事请教!”
这等时候,被人扰了兴头,那男子怫然不悦,不过见到许听潮仪表气势皆都不凡,还是稍稍整肃衣冠,起身道:“许道有何难处,尽管说来。”
“如此多谢了!”许听潮略一拱手,径直道,“许某欲求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两样灵物,不知可又捷径?”
“我当是何事!”那男子面不改色,“朝此方向去,四百五十万里,有鬼剑尊者立下的玄阴聚煞池,你若有机缘进入,此二物任你取!”
“多谢了!”
许听潮也不知作何想法,竟是半点怀疑也无,施了一礼,扭身遁走。
及至他架的乌云在天际消失,那眉眼细长的女子才捂嘴轻笑:“大人当真是坏,这般俊俏的小哥儿,生生被你哄去那玄阴聚煞池送死,当真可惜了。”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伸手使劲在她面颊拧了一把:“你这小浪蟹货春心萌动了耶?这小子从山中出来,能是什么好货?你若贴去,当心被吸干了一身精气!”
女子嘻嘻而笑,将胸前半露的挺拔蹭到男子胸前:“奴家怎不知大人的好?似那般小白脸,就算心底尚可,也八成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还是你最贴心!”
男子大悦,又将那女子揽住,下其手。
女子娇蟹喘连连,断断续续道:“大,大人这般……嗯……算计是好,只怕……尚有不妥,若误……啊……了秦侯的交待……”
“宝贝,你尽管放一百个心!”男子此刻也是鼻息粗重,“各种关键,你家大人怎会不知?方才已着赵、吕二人半途劫杀,若那小子闯过,再去惊扰了鬼剑那厮,也需怪不到我头!”
“大人神机妙算,妾身佩唔……”
浓郁大起,将云头纠缠的两人掩盖,只有哼哼唧唧的嗯啊声传出……
“赫连老儿定是又在干那条条儿,却要我等来做这要命的差事!”
说话之人是个肩扛丧门棍的挺拔少年,精瘦的身躯中,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身旁那人,却是个神色淡漠的三十许道士,掌托一战脏兮兮的破旧油灯,浑身阴气森森。这道士听了,并不做声,只顾催动遁光,往前急赶。
“赫连老儿不过早生了几百年,正好赶那事,代秦侯受点过,就得了这般大好处!若当时俺也是元神,此刻定然也不会比他差了!”
“赫连伯雄所修功法特异,不得不如此。”
道士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那少年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功法特异?我看是贪些淫好色?否则怎会选择这等无耻法门?”
这少年也不知与那“赫连大人”有什么龃龉,竟然如此肆言讥讽!
道士又是沉默不语。
“当真无趣!”少年已感不耐,把肩头丧门棍取下,呼呼耍弄一圈,叫声“我先去了”,便遁光一盛,遁速陡然加快三分!
道士一皱眉,也是遁速一提,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年身后。
紧紧小半个时辰,前方一朵翻翻滚滚的乌云便已在望。
“兀那小贼,还不快快停下,吃你家赵爷爷一棒!”
少年早憋了一肚子闷气,见状大喝一声,浑身化作赤红,巨蟹棒就打!
道士却不紧不慢地掐下一朵灰白的灯焰……
许听潮早已查知身后跟踪而来的两个元神,他正想多找几个鬼修士来打探消息,便刻意放缓了遁速。尽管早知来着不善,他也不曾料到,来人见面就打!果真是阴司鬼物,争强好斗,蛮不讲理!
人家都打到面前来了,照许听潮的性子,断然没有忍耐一说,即便要探寻消息,也要等将两人擒下再说!当下便屈指一弹,一枚黝黑的飞针悄然射出,直取那少年双目!身旁乌云障更是陡然翻滚膨蟹大,瞬息就覆盖了数十丈方圆!
少年浑身红光闪闪,狂态毕露,那道士却甚为清醒,许听潮弹出的飞针,并未逃过他的神念!这倒是也屈指一弹,两指捏住的灰白灯焰便自飞出,倏忽没入虚空,再次出现时,正正挡在那少年眼前,化作一龇牙咧嘴怪啸连连的鬼物!
噗——
一声轻响,鬼物被蝎尾针穿透,烟消云散!少年却是吓了一大跳,挥棍来打,却被蝎尾针轻松避过!一击不中,少年勃然大怒!
“好你个小人,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看打!”
话未说完,手中丧门棍已是变作百丈长,数丈粗!
巨棍横空,风云色变!不知多少漆黑阴雾被撕扯开来!
许听潮却半点躲避的意思也无,身旁乌云障又自膨蟹大数倍,往头顶打下的巨棍迎去!他却两手一掐诀,虚空中蓦然生出数百空洞的鬼脸,四面八方对准那少年打去!
这法术,就好似五行法术中的火弹,水箭,风刀一般,只是鬼道最基础的东西。但在许听潮使来,威能并不小!他体内真气转作玄阴,却并未从先天跌入后天,以之成术,自是远非旁人可比!
那少年陡然见得这般多鬼脸,觉出其中威能,也是吃了一惊!尽管如此,依旧不曾躲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体表赤光凝出一件赤红铠甲!
嘭嘭嘭——
鬼脸扑到他身,被赤光一照,竟自行爆裂开来!
少年身躯踉跄,口中却发出狂笑,原来他那丧门棍,已然打在乌云之!
那巨棍如此声势,打中了目标,却是半点动静也无!
乌云未曾被绞散,军棍深陷其中,虚虚荡荡浑不着力,少年一口气憋在胸中,好不难受,笑声也是戛然而断!
正当这时,一道淡黑几不可见的阴风吹来,少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满面憋屈忽然化作古怪……
四四一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七)
“哈哈,哈哈哈哈……”
那少年也不打了,拄着丧门棍站立半空,笑得前仰后合。
“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竟然用这玩意儿来炼制宝物!真真笑死人也!哈哈哈……”
许听潮寄予厚望的玄冥阴风杖,居然换来敌手这般哄笑,脸也有些挂不住。似这般,在阴司之中,散魂阴风怕算不得什么。
这少年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物,许听潮却是信了,心中杀意也不自禁了少了大半。
正稍稍放松心神,身旁虚空中却忽然窜出灰白火焰,往中间燎来!
许听潮只觉身躯麻痒难当,顿时勃然大怒!
这少年和道士好不阴险,更可恨自己竟然中了这般诡计,百来年都活到狗身去了!
当下怒吼一声,十指长出尖利的漆黑利爪,眼中也射出数尺长的血光!
“死来!”
历喝声中,许听潮已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那道士身旁,正是虚空挪移之术!
道士哪里料到元神修士竟也能使出这般神通,面色一变,屈起手指,接连在掌中油灯扣了三扣!灯灰焰立时腾起,化作一双头怪禽,往许听潮啄去!
许听潮正是怒火中烧,见状只把右手一挥,黝黑的光芒包裹中,五根利爪划过怪禽身躯!
呲啦——
怪禽碎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残焰消散!
许听潮左手早已抓出,直取道士颈项!
道士大惧,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举起手中油灯来挡!一声脆响,油灯被割裂成数段!道士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惨白的脸露出痛惜愤恨的神色!
许听潮正要乘势将之斩杀,背后一根巨棍已然砸下,不得不闪身避开!
道士得了机会,化作一道灰光,远远遁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只把两只赤红眼睛盯住舞棍打来的少年!两手一挥,十道尖锐的漆黑爪芒脱手飞出!
同伙的油灯法宝被划断,这少年早知许听潮一双利爪非同小可,因此即便是射出的爪芒,也不敢半点怠慢,大喝一声,把丧门棍舞得泼风一般,叮叮铿铿声响起,十道爪芒尽数被击碎!
许听潮也忌惮这少年势大力沉的棍子,将他迫退,并不追击,两手一抖,就有两道漆黑的光芒飞出!正是新学成的灭魂咒和裂魂咒两道法术!
那少年不识得这法门,却也不曾轻视,口中呼喝,举棍就打!
许听潮冷笑,两手掐诀,又是数百狰狞鬼头凝出,四面八方往他扑咬而去!
噗噗连响,两道法术被丧门棍击散,少年手中棍子一抡,顷刻幻化出数百棍影,四下扫荡!
周围鬼头看来狰狞,其实不过低阶法术,自然经不得这般击打,轻易就尽数被击灭!那少年自以为占得风,得意一笑,抽身就往许听潮扑来,半路就把丧门棍高高举起!
许听潮稍稍后退,少年笑声越发得意,哪知身旁忽然生出一道黝黑的绳索,顷刻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无耻!”
少年大怒,抖身一摇,八尺不到的身躯陡然变作十丈,缚在身的黑索寸寸断裂!
“吃我一棍!”
十余丈长的棍子划过虚空,竟隐隐带起几丝涟漪!这少年身躯长大,力量竟也增大十数倍,手中丧门棍挥舞起来,更见威势!
就这片刻,许听潮已然准备好了旁的法术,两手向前一推,双掌中有涛涛黑水汹涌而出,眨眼化作百丈大河!
那少年大棍打下,只激得黑色浪花四下飞溅,许听潮丝毫无损,他自身却陷于河水之中!潜流涌动,竟有些站不住脚跟!
许听潮伸指连点,河中猛地窜出数头大嘴利齿的怪鱼,往这少年头颈四肢咬去!
喀喇喇连响,怪鱼利齿断了不知道多少根,那少年除了身铠甲稍稍黯淡了些,半点损伤也无!
“这般破烂货,也好在你家赵小爷面前卖弄?再看打!”
少年狂笑不已,手中丧门棍一戳,顿时延伸数十丈,直取许听潮面目!
许听潮只是念头一动,黑水浪头涌动,那少年一个踉跄,棍子便失了准头,一时间气得哇哇大叫!
“你是个娘们儿么?尽使些软绵绵的手段,快快来与你家小爷大战一场!”
许听潮冷哼一声,黑水中忽然生出七八枚拳头大的漆黑雷珠,附到少年身,轰隆隆爆开!
这少年被炸得灰头土脸,哎呀直叫,身铠甲也破损了三分,不过赤光一闪,便又恢复了原状!他是个火爆性子,这般只挨打不能还手,委实窝火至极,把一条丧门棍舞得呼呼作响!百丈黑水浪花四溅,却半点没有枯竭的征兆!
许听潮又是捏个法诀一催,水中生出数十枚雷珠!
这一回,那少年有了防备,不等雷珠靠近,便挥棍打散大半!
看着是处在风,奈何这少年皮糙肉厚,十分抗打,许听潮眉头一皱,接连掐动数道法诀,才有一道符文明灭的漆黑剑气激射而出!
不知为何,以玄阴真气使用这符剑术,总是有些窒碍,剑气威能也只有七八成。
尽管如此,依旧切割得虚空布满蛛网般的裂缝!那少年见状,大惊失色,手中棍子搅动,重重棍影生出,往剑气缠来!
许听潮屈指一点,剑气略微偏转,避过棍影,继续往前激射!
那少年应对也是迅速,另一簇棍影立时迎!
许听潮心中一横,索性不再躲避,御使剑气直接迎!
剑气棍影相接,顿时有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铁交鸣声传出!棍影固然不敌剑气,却胜在影影幢幢连绵不绝,竟将剑气速度降下九成,一点点消磨了威能!
这人委实难缠,许听潮心头发狠,又是掐诀接连射出三道剑气!
那少年面若死灰,尽管竭力抵抗躲避,依旧被两道剑气射中!其一穿胸而过,另一道将他左臂齐肘斩断!
重伤之下,少年立时没了反抗之力,十丈身躯,眨眼恢复原状,被黑水侵入体内,封禁了浑身真气!原以为必死无疑,却只被一只漆黑大手握在掌心!
耳边风声呼呼,地下山川疾退,定睛看时,原来是擒住自己那人正往道士逃走的方向追赶!
两人斗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片刻功夫。那道士被毁了法宝,受创颇重,遁速大受影响,应当逃不出多远。
许听潮阴沉了一张脸,把遁速催到极致。
这般追赶了片刻,许听潮就停了遁光,眯眼静立半空。漆黑大手中,那少年亦是瞪大了双眼,看向前方。
顷刻,天际出现一漆黑的云朵,瞬息来到面前百丈。正是之前见过那男子和十余女鬼!逃走那道士,也冷脸站在云头边缘,看向许听潮的目光,十分不善!
“拿下!”
姓赫连的男子脸色自是不好看,方才停住云头,就戟指向许听潮一点!
云头十余女鬼立时搔首弄姿,粉雾霞光大作,不知多少罗衫半解的各色美人飞将出来,巧笑嫣然地往这边款款行来!那眉眼细长的女子,则咯咯娇笑,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三枚修长的锦翎,略一刷动,天空就有七彩斑斓的花朵飘飘扬扬洒下。
落英缤纷,美人蹁跹,被漆黑大手握住的少年,眼睛瞪得越发大了。
许听潮却没有半点好脸色,张嘴发出刺耳的鬼啸!不拘是飘落的花瓣,还是娇柔近前的美人,尽数被震得粉碎!十余布阵女子,个个口喷鲜血,委顿云头!其余人无不面色难看,那道士本就有伤在身,此刻更口鼻溢血,摇摇欲坠!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修得如此奇功?”
那“赫连大人”早不复之前颐指气使,面色苍白地出声询问。
“与你何干?”许听潮心头正是怒火中烧,嘴就没那般客气,“我且问你,之前所言,是否属实?”
“本座乃堂堂秦川太守,如何会欺瞒你一后学末进?”
“既如此,你便随我走一趟!”
“嘿!”男子大怒,从腰间掣出一黑玉圭臬,“休要得寸进尺,真当老夫怕了你吗?”
那眉眼细长的女子,也将手中翎羽一抖,顿时化作三柄七彩闪烁的宝剑!
黑云翻滚间,十余委顿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也是翻手将玄元斩魂刀取出,兜头劈出一道十余丈长的灰色刀芒!
男子大惊,手中圭臬一挥,顿时布下一层黑色屏障,尽管阴气森森,却显出几分森然大气,更有其余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咦?”
这两种气息,许听潮觉得甚是熟悉,只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挥手一刀,将三道七彩剑气劈散。
男子见得时机,又道:“后生,我等乃秦侯部属,因受敕令,不愿多招是非,你我之间,也算不得多大的仇怨,何不就此讲和罢手?”
男子这一说,却是提了个醒,许听潮猛然想起光幕中两种气息从何而来。一者,赫然就是浩然正气,二者,却是香火愿力!这两种东西,一为儒家所独专,二为神道修行法特有,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如今更在这阴司与玄阴之气掺和一起,也难怪许听潮一时认不出来……
四四二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八)
若儒家那帮子见到这般情形,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许听潮暗中嘿嘿一笑,知晓自家这想法九成九不能实现,凤凰界大夏朝的儒门修士,有何手段能通过万亿里的域外虚空,到达天道界中。
心中如此想,面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嘲弄的笑容,那“赫连大人”只当这番表情是对他所发,立时把脸一沉,却强忍住不曾动手。
“你这后生,莫要不知好歹!”
许听潮哪里耐烦与他解释,闻言也是冷然道:“闲话休提,你若不愿,许某亲自拿人!”
“好胆!”
男子大怒,手中漆黑圭臬当头打下!
玄阴黑光中,偏生有正气煌煌浩浩!农人耕作,炊烟袅袅,孩童玩耍,翁妪休憩……诸般场景接二连三在眼前闪过,许听潮神魂一阵迷糊,半点动弹不得!
这一击,竟是掺杂了亿万生民的意念,让人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眼见就要被圭臬打在身上,许听潮身躯忽然暴涨,挥手往变得百多丈大的圭臬抓去!
嘭——
一声轰鸣,圭臬光芒四散,落回男子手中,许听潮也被打得飞跌数里!两人都不曾有太大的损伤,许听潮凝住来捉住那少年的大手,却承受不住这般巨力,猛地溃散开来,少年被封禁了浑身真气,哇哇大叫着跌落半空,把下方山石杂碎不知多少!尽管如此,他除了有些头昏脑胀,却不曾受伤,晃晃脑袋爬起来,跳脚大骂!
许听潮随手一道法术,将他打了个跟头,也不上前,站在原地掐诀念咒,身旁骤然凝出丈许长手臂粗的乌黑长矛,劈天盖地地对准云头射去!
男子也正好缓过气来,手中圭臬一挥,亦有无数披甲持戈的军士生出,排成严整的阵型,往前压来!速度不快,却自有一番森严气象,好似山洪奔泻,势不可挡!
那眉眼细长的女子,也是奋力祭起手中三柄七彩锦剑,结成三才之势,往前绞杀!
三剑冲入漫天乌黑长矛中,顷刻就被撞得光芒黯淡,连连后退!女子面色煞白,慌不迭的将之收回!
这些长矛威能不小,奈何射入军阵中,往往要十余支才能将一个甲士击散!许听潮见军阵速度缓慢,便将激射的长矛稍稍一抬,打算从上方掠过,军阵却因之而变,后方隆起,正正挡住去路!漫天长矛分作两道,军阵也分开阻截,竟似有大将指挥若定!
这边久攻不破,那男子已手捧圭臬,做恭敬奏事状,仅仅片刻,云头之上就凝出一方漆黑大印,莫大威压随之生出,许听潮只觉身躯一沉,体内真气似乎都被压制了几分,运转不灵!
男子已抬起头来,面色凝重,恭敬对头顶大印施了一礼!大印立时反转,对准许听潮砸来!
许听潮已顾不得凝聚长矛阻拦军阵!那大印好似一座太古神山,底下“敬天爱民”四个篆字更凝聚无穷生民意念,要将自己碾成肉泥!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修为不到,却能使出这般威能的神道法术?
许听潮骇然失色,已顾不得多想,身旁长矛方向一抬,尽数对准那大印射去!他自身却扭身就走,半点不敢耽搁!
那大印却不肯放过,轰隆呼啸,将所过之处的虚空尽数压得坍塌,长虹贯日一般追来!
许听潮不愿暴露了自家身份,未曾御使摩云翅,遁速竟及不上大印破空,瞬息就被追近!眼看要被砸得粉身碎骨,他却并无多少慌乱,心念一动,身躯中顿时飞出一杆色泽黯沉的血幡!
将此幡捉到手中,略一摇动,一头数百丈长的细鳞七彩巨蛇凭空现出,巨尾甩动,正正砸在漆黑大印之上!
轰隆隆——
大印顷刻四散,爆裂的威能四下扫荡,撕裂虚空,掀翻山脉,诸般景象,宛若天地倾覆!
许听潮一挥血幡,数千丈大的涛涛血海生出,将自家淹没,虚空裂缝蜿蜒而来,但凡靠近血海,就自行弥合无踪!那细鳞巨蛇击碎大印,自身光芒也有些黯淡,身躯一折,投入血海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如此轻松,男子一行却无这般好运!
此法乃是那男子以秘法借来秦侯之威生成,因此虽然大印溃散,他本人倒不曾受到多大的创伤,只是神通被破后,这般天崩地裂的威能,委实不易抵挡!
男子面带惊恐,手中圭臬连挥,在云头周围布下十余层漆黑的光幕,同时架了死命往后退走!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都被轻易当下,许听潮暗自羡慕这都天血灵幡的威能,见得男子的举动,冷笑一声,心念动处,数千丈方圆的血海顿时没入虚空!
再次出现时,已将男子云头淹没!
入目皆是涛涛血水,更有十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影围拢过来!男子面色已然惊惧到了极点!这些血人,面目与那姓许的小子一模一样,身上气势更不弱,个个都有虚境!似这般,又该如何抵挡?
颓然一叹,男子垂下双手,那眉眼细长的女子和阴沉道士,已是面若死灰!
“许道友请住手,我等降了。”
尽管有万般不甘,男子还是涩声呼喊。
“哼!”
冷哼声响起,三道血光轻易穿透光幕,没入三人体内,将之封禁。
十一个血色人影淡去,血海也急剧收缩,没入许听潮手中小幡。
许听潮面色不善,冷声道:“该如何做,不需许某多说!”
口中如此呵斥,手上却随意一挥,一道黑光激射而下,破入翻卷的土石中,将之前那少年摄出。如此威能之下,他竟没有被卷入虚空裂缝,也是侥幸。灰头土脸地落在云头之上,这少年十分安静,看了看许听潮手中的血幡,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
男子看也不看被扔上云头的偷跑,恭敬施了一礼,道:“下官赫连伯雄,之前所说,句句属实。只是想要进得那玄阴聚煞池,须得通过鬼剑尊者设下的考验,此事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许听潮神色更冷,喝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何故如此陷害?”
男子却不曾被这番疾言厉色吓住,只从容道:“半年之前,有两个虚境妖修闯进阴司,在我秦川大打出手,击穿地壳,放出地底散魂阴风,致使方圆十余万里生灵灭绝。秦侯震怒,亲自出手,依旧被他两人遁入风眼逃走。”
“自古人鬼殊途,秦侯有所顾忌,不好追赶,只着我等属下收拾场面。哪知正好遇上道友你从散魂阴风肆虐之地深处遁来,定是从人间而来,前车不远,下官怎好不管不问?”
“支使道友前往玄阴聚煞池,正是要借刀杀人!又恐道友福缘深厚,侥幸能通过考验,才命赵、吕两位道友半途劫杀……一来二去,竟闹到这番局面。”
说到此处,赫连伯雄反倒全然镇定下来,似乎有所倚仗,不怕自身有性命之忧。
许听潮暗恨,却不得不有所顾忌,方才此人唤来那大印,气息全然不同,根本不是他能使出的神通。见的积年老怪多了,许听潮如何认不出此印乃是合道修士神通所聚?这人修炼神道之法,身上又有儒门浩然正气,且言语中官场气息浓重,那秦侯的根脚,已现了些许端倪。
“你家秦侯,修炼的可是香火神道之法,帝王长生之术?”
听闻此言,赫连伯雄几人均都面露惊奇!便是半年前那两个虚境老儿,都不知秦侯的功法玄妙,这姓许的怎有这般见识?心中惊异,话却不能不回,赫连伯雄正色,朝上方虚虚一拱手:“正是!不知许道友如何得知?”
“此事不用你管!”许听潮哼了一声,“你等算计许某在先,就算有秦侯做靠山,也少不得要往玄阴聚煞池走上一遭!所言属实也就罢了,若有半句虚假,定叫你等千年苦修毁于一旦!”
不等说完,手中黯沉血幡一挥,便将四人连同云头一起收了,再一挥,人已出现在数十万里之外!
这神通,自是用都天血灵幡使出的虚空挪移之术。许听潮与血妖同为一人,使用此幡,几乎没有半点碍难,就是能发挥的威能只有七八成。尽管如此,也十分迅速,四百多万里路程,片刻即至。
前方十余里处,有一浓雾遮掩的大泽,隔了这般距离,依旧让人芒刺在背!
无须多说,这大泽八成就是那所谓的“玄阴聚煞池”了,非如此,不足以解释这般感受。
为稳妥起见,还需将赫连伯雄几人放出来拷问一番,哪知不等动作,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声轻咦。
许听潮大凛!尽管不知惊疑声为何人所发,他却直觉不简单,只听此声,就觉发声人好似摩天巨峰,高不可攀!
前方百丈处,虚空微微晃动,一身着青衫的俊逸老者踏步而出,手捋黑须,两只眸子清亮如水。
许听潮被他盯住看,浑身不自在,好似有万千利剑穿身而过!尽管有此不适,这老者却不像有恶意,他心中惊疑,赶紧躬身行礼:“小子见过前辈!”
四四三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九)
老者不在意地一挥手:“你这后生,可是带了旁人前来?”
口中说话,视线却已移到许听潮手中的黯沉小幡,面色露出惊诧之色。
许听潮心念转动,几乎毫不犹豫地答道:“正是!”
手中小幡一挥,一朵漆黑的云头便从幡中飞出,赫连伯雄,精瘦少年,阴沉道士,还有那眉眼细长的女子,都站在云头之。这四人之前定是在议论什么,此刻都住了嘴,抬头看到老者,无不大惊失色,恭敬施礼道:“晚辈等见过鬼剑尊者!”
老者却半点不理会,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听潮:“秦侯所修大蟹法,老夫亦是佩服,这几个后辈,却不得台面!”
言罢,大袖一挥,凭空卷起一阵乌黑的阴风,将云头卷住,瞬息吹飞数万里!
“小快些将正主儿请出来。”
许听潮听说这老者的身份,已是心中震惊,再见他随手一击,便有这般威能,更是震骇!其余三人也就罢了,那赫连伯雄,委实不是简单人物,碰寻常虚境,怕也能斗个旗鼓相当,方才却连出手抵挡的勇气都没有!
这老儿,八成是个合道老怪!
一时间,许听潮心头有些发苦,尽管早就知晓阴司一行必定不会平静,哪里料到会如此快就遇这等积年老怪?
老者见得他犹豫,呵呵一笑:“莫要害怕,你这乌云障,乃老夫故之物。鲁宜鹤如今可还好?”
乌云障正是鲁宜鹤之物!
这什么鬼剑尊者,怎会识得鬼仙门修士?许听潮尽管心中惊疑,也知当真遇“故人”了,自身来历,怕是被人家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施礼道:“前辈稍待!”
心念动处,体内小葫芦微微一颤,清光五色中,鲁宜鹤出现在身旁。
“青莲老弟?!”
鲁宜鹤早得了许听潮知会,本还大惑不解,如今见到捻须而立的青袍老者,立时神色大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自禁地呼喊出声!再看出老者的修为,脸更红白交替,变幻不定!
“难得鲁道兄还记得小弟。”老者略略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数万年不见,你也有了如今这份修为……周大哥,解老弟,石老弟和紫芸妹子可好?”
“好,都好。”
鲁宜鹤有些魂不守舍,许听潮暗自奇怪,听口气,这位青莲前辈与五人关系匪浅,此刻却十分冷淡,难道曾经生出了什么嫌隙?心中如此想,身旁却清光五彩接连闪动,周辰,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先后出现在半空。
这四人见到青莲,也是大惊失色!
“青莲?!”
“三哥?!”
“难为你们也还记得。”五人齐聚,青莲也是面色复杂,眼中隐有波动,半晌之后,便即平复,侧头道,“这阴司不是你等能来的地方,尽快办妥了事情,就赶紧离开!”
“三哥,当年……”
梵紫芸闻言,情绪十分激动,方才开口,就被青莲挥手止住。
“往者已矣,提它作甚!”
“好自为之!”
老者看了看五人眉心,再若有所思地瞥了许听潮一眼,身形悄然溃散不见。这老怪,分明是发现了五人身的不妥,却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周辰五人老怪怅然若失。
“诸位前辈……”等五人稍稍回了神,许听潮才开口道,“晚辈欲往这玄阴聚煞池中闯一闯,这便路!”
几人还以为许听潮会问几人与青莲的恩怨纠葛,听了这话,却各自惊诧,不过一想,此处谈论确实不妥,也不说话,都只神色黯然地微微点头。
许听潮颇能理解几人心情,却不曾不出声劝慰,身遁光一起,就往灰黑雾气中遁去。
几个老怪也自跟。
这玄阴聚煞池为青莲所立,且他已识破了几人行藏,无须多作掩饰。
如此默然遁行了数千里,周辰五人忽然被一层无形屏障阻住,不得寸进。许听潮却毫无阻碍地一穿而过,察觉五人窘境,只好停下等待。
周辰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毫无办法,只得说道:“公子,这处禁制怕是只能让元神以下修为的修士通过,老朽等不能硬闯,只得在此地等候。”
许听潮点头,道:“诸位前辈多保重!”
“我等无所谓,公子此去,凶险重重,才应该多加小心!”
此话却是正理,虽说这玄阴聚煞池乃是五人旧识青莲的地盘,但青莲连五人都不欲多加理会,更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再者,自己在五人元神中种下禁制,尽管青莲有和五人绝交的意思,也难保不会多加刁难!
思及此处,许听潮不禁暗自一凛!可惜并无应对良策,只好向五个老怪拱拱手,飞身遁走。他已想得清楚,若舍了此处,再要寻到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地下落,不知耗时几何,要经历的凶险,并不比此地少多少……
出乎意料,一路凝神飞遁,半点凶险也无,就来到大泽中心处。
放眼望去,粼粼黑水中,不知多少青色莲花袅娜生姿。馨香、形态,无不与九九丹丹方中记载的九转玄阴莲一模一样,就是颜色迥异。此莲应是茎叶玄黑,花色濯白,哪里会呈现什么青色了?
许听潮眉头一皱,凑近一朵细细观看,顿时知晓其中玄妙。
原来这青色,并非莲花本色,而是一层玄妙异常的禁制!许听潮把真气灌注双目,顿时将之看得清清楚楚!这青光紧紧贴在莲花之,由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细小剑气首尾相接编织而成,且剑气时时刻刻流动不息,晦涩灵动,隐隐有煞气涌动!观看时间越久,越觉得其不凡,气象森严,法度严谨,柔弱似水,偏又坚若磐石,牢不可破!
这青光,赫然是一座繁复至极的剑道大阵!
许听潮倒抽一口凉气!
将剑阵祭炼到如此精微的程度,这青莲老儿的本事,当真骇人听闻!
“哈哈,这玄阴聚煞池,哪里像你说的那般可怕,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忽然,左方远远传来一阵欣喜大笑。
许听潮收摄心神,举目看去,却是一男一女两个鬼修。女的二十七八,一身白裙,端庄秀丽;男的绫罗锦衣,面有掩饰不住地浮浪傲然,正伸手往一株青莲摘去!
不知死活!
许听潮冷笑,却不曾出声提醒。且不说双方本就人鬼殊途,那白裙女修见到男子动作,不也是无动于衷么?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莲花,男子忽然停住,一抬头,正好对许听潮的视线。
“嘿!哪里来的山野匹夫,竟然如此直视本少主?”
男子看到许听潮的面目,先是一愣,继而大喝出声,挥手就祭出一个银光灿灿的骷髅头,往这边打来!
这骷髅头破空激射,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啸,慑人心魄,许听潮却是不以为然。并非此宝不好,而是那锦衣男子修为惨不忍睹!休看他是元神,一身真气却驳杂不堪,甚至还比不得普通炼气大圆满鬼修,眉心更是晦暗无光,只说明根基浅薄,元神衰弱!他身旁那女子,胜出他至少十倍!
遇这等货色,许听潮懒得理会,遥遥一抓,一只漆黑阴气凝成的大手当空横捞,轻易就将骷髅头抓在手中!
男子一惊,继而勃然大怒:“好胆!竟敢抢夺本少主的宝物!乖乖将你那小幡奉,本少主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口中如此呼喝,那骷髅头也不曾消停,大嘴一张,一枚银色飞针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眉心!
男子见状,面露出得意至极的神色,仿佛已见到许听潮中针而亡的下场!
许听潮哑然失笑,此人也不知是哪家纨绔,竟生得如此混账,不过眼光倒也不差,认得都天血灵幡非同小可。心中如此想,屈指轻轻一弹,一道漆黑的利爪从指尖飞出,正正迎那偷袭的银针!
“叮”地一声轻响,银针被利爪击飞,那男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
许听潮随手将骷髅头和银针收了,使个摄拿法术,将他摄住!
“啊!”
这男子大叫一声,身绫罗绸衣黑光大作,瞬息就将法术破去,他趁机化作一道黑光,往远处遁走!
许听潮身形一阵模糊,施展虚空挪移之术,挡在他逃窜的路!
男子大惊,遁光笨拙一折,冲入莲花丛中,也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怎的,竟正正撞在一朵青莲之!
那莲花只是青光微微一闪,男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听潮看得分明,却是他触动莲花的剑阵,被无数纤细剑气切割得粉身碎骨,残骸尽数被细小的虚空裂缝吞没!
见这剑阵的威能,还在意料之!
许听潮心头又是一紧!
尽管如此,九转玄阴莲还是要收取的。
许听潮并不擅长阵法,想不出破解之道,只把手中小幡一晃,一条浑身七彩光芒环绕的细鳞小蛇儿顿时飞出,往最近一朵青莲扑去!
从始至终,那白裙女子都无动于衷,此刻才转动眸子,清冷的目光落在七彩小蛇儿身……
四四四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十)
这女子也是个绝色美人,但眼睁睁看着同伴陨落,却无半点举动,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
尽管那锦衣男子十足一个愚昧骄狂的纨绔,自取死路,许听潮还是下意识地这般揣测,见白裙女子往这边看来,暗中留了个心眼。
只瞬息间,小蛇就扑到青莲之旁!不等小蛇獠牙及身,青莲已有了反应,通体青光大作,尽数往小蛇卷来!
小蛇红信吞吐,丝丝作响,身七色彩芒也是璀璨夺目,硬生生将青光阻住,继续往青莲花茎咬去!
仿佛意识到凶险降临,那莲花茎叶的青光瞬息褪去,聚成一朵拳头大的青莲,正正挡在蛇吻之前!
呲啦!
鸣响声有如裂帛,七彩小蛇身形忽然一顿,细碎的鳞片,竟结出缕缕白色冰霜来!许听潮持着都天血灵幡,气机感应之下,也是觉得一道奇寒从幡中透出,顺着手掌直入体内,两道真气稍稍触及,流转速度顿时下降了三四成!
这青莲怎会有如此威能?!
许听潮自认做足了准备,此刻也是猝不及防,身如同那小蛇儿一般,片刻就结满冰霜!
一道白色长绫斜刺里飞射而来,将褪去青色的黑莲缠住!却是方才那白裙女子跳出来做黄雀!
“哼!”
许听潮身黑光一闪,白色冰霜便纷纷弹飞,手中血幡化作一团血水,转眼长作数里之大,血色波涛滚滚,将远处白裙女子卷入血水中!
这女子也不知是何想法,虽然面神色剧变,却依旧驱使白绫,将黑莲勒得寸寸碎段,方才收了回去,盘绕在身边,苦苦抵挡血水侵蚀!
被人乘机来捡便宜,许听潮本就愤怒,此刻更是暴跳如雷,心念动处,十一头虚境血煞妖在那女子身旁凝形,各自驱使血水,往层层叠叠的白绫撞去!
这些血煞妖,乃是以大荒玄蛇体内生出的虚境血魔元神身躯炼制,经过血妖这些年调教,早已今非昔比!那女子也算是元神境中修为不错的人物,却连一击都不曾承受下来,被十一道血水突破了护身白绫,冲入身躯之中!
血色蔓延,女子面惊恐更甚,头顶天灵白光闪动,一个尺许高的小人儿从白光中遁出,身白光一盛,就要逃走!
周围血煞妖面露嘲讽,齐齐大笑,小人儿一个踉跄,身白光尽散!不等恢复,一道血浪打来,将之卷入血水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早将全副心神放到那青莲!之前虽然有些大意,但血灵幡已化作血海,且十一头虚境血煞妖围了去,白裙女子如何下场,自然不需多说!
他此刻已浑身血光大作,却是仙府中血妖将他的真气传出,借助许听潮的身躯,来供应小蛇儿消耗!
那青莲端的不凡!
这七彩小蛇儿,乃十八头虚境血魔修出的大荒玄蛇魔像凝聚而成,根脚深厚,依旧只能堪堪与之相持,若非血妖耗费真气时时补益,说不得就要节节溃退了!
九转玄阴莲不曾到手,却要与这青莲形状的剑阵消耗,许听潮心中愈发恼恨!本还打算放那白裙女子元灵转世,此刻径直催动都天血灵幡,将她炼成了一头元神境血煞妖,元灵也还被困在妖身中!
如此,稍稍发泄了胸中怒气,许听潮将血海收缩,化成数丈大小,围住那青莲,缓缓消磨起来!
足足数个时辰,青莲才砰然溃散,留下拇指大一团漆黑的液体,阴森澈寒之气更是大作,甚至连血水都有结冰的迹象!
许听潮不惊反喜,这东西,不是那九阴癸水是什么?方才还在担心该如何去寻,此刻猛然见到,怎不身心振奋?这数个时辰的功夫,倒不算白费!
有了经验,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花费两天功夫,许听潮收取九株九转玄阴莲,这才对虚空恭敬一礼,返身往来路遁走。
周辰五个老怪正自凝神打坐,远远察觉许听潮,纷纷站起身来。
片刻,许听潮所架的乌云便出现在面前。
“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周辰慌不迭地询问,其余四人也是面露关切。
许听潮微微有些感动,声音稍稍柔和:“有劳诸位前辈牵挂!事情已经办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也不等五个老怪回到,手中血幡便化作一团数十丈的血水,将九人裹住,旋即没入虚空,消失在原地……
“青莲本是老朽五人好,当年不知为何,竟与我等恩师结下仇怨。”
“一边是至交,一边是恩师,老朽等好生为难。竭力劝解,恩师才勉强答应放下恩怨。”
“哪知恩师此言不过是敷衍,趁我等前往找青莲报讯时,暗中跟随,见面便痛下狠手!”
“那时,青莲方才晋阶元神不久,但一身剑术,委实厉害,师尊不是敌手!两人都杀红了眼,半步不肯后退!老朽几人不愿见到恩师陨落,便出手从旁相助。青莲顾及情义,眼见杀不得恩师,便只好撤剑遁走。哪知……哪知恩师催动禁术,不喜大损元神精气,将青莲打得肉身溃散!”
“占得风,师尊自然不肯放过青莲元神,若非我等拼死拉住,青莲只怕早就没了……”
“那事之后,师尊闭关疗伤,我等暗中寻访,始终不见青莲踪影。原本以为他已遭了不测,哪知原来竟是遁入这阴司,还修成了大道!师尊却最终不治,自行兵解转世了。”
“他老人家定是认为我等不孝,连接引法器都不曾留下,如今也不知怎样了?”
“青莲怕也心生芥蒂,责怪当年我等故意将师尊引去,害得他失了肉身……”
几个老怪讲述,许听潮总算知晓了他们与青莲之间的恩怨。不过最后这一句,明显十分牵强,照这般说法,青莲应该怪不到他们头。其中当时另有隐情!
心中如此想,索性就问了出来,周辰五人果然面色古怪,沉默半晌,梵紫芸才说道:“事后妾身与诸位师兄多方打探,隐约知晓一些缘由。师尊他老人家……似乎是觊觎青莲三哥什么东西。”
此言出口,五个老怪都觉面无光,毕竟身为长辈,居然谋算自家弟子的好,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此节八成才是真正的缘由。青莲身怀重宝,引来五个老怪师傅的窥视,终至大打出手。青莲失了肉身,害怕周辰五人得了消息,趁机抢夺,哪里还敢再与他们相见?五人事后找寻,自是见不到人影。就不知他又遇到了何种机缘,竟能安然到达阴司,还修至合道境。之前冷淡,或许就是不能肯定当年五人真心究竟如何。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各中种种,许听潮也不愿深究,于是便沉默下来,只顾催动血灵幡挪移赶路。
那鲁宜鹤却有些忿忿不平,半晌之后才冷哼一声道:“青莲能修至合道,不过先行一步而已!我等得了冥府玉册,早晚也有这般成就,到时再来与他理论不迟!”
此言倒是勾出周辰地四个老怪心声,纷纷应和。
被昔日好如此对待,几个老怪虽然自觉理亏,也是生出了怒气。
都天血灵幡在手,每一次挪移,就能行出数十万里,十分迅捷!此刻不比来时,处处都要小心翼翼,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已经到手,许听潮心中所想,就是尽快回到那风眼处,回到冥山之中。因此也不怕暴露了身份,选择这般快捷的方式赶路。
大半日之后,一行九人已经深入散魂阴风中,离风眼只有百余万里路程。
这一路风平浪静,许听潮心中戒备已然放松大半,似之前一般,催动血灵幡,遁入虚空中。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闪过,眼看就要从虚空中遁出,身形却被另一道大力摄住,继续往未知处行去!
许听潮和五人大骇!便是虚境,也不能在虚空中如此摄拿旁人,出手之人,必是合道老怪!
难道那青莲反悔,要将自己一行留下?
五个老怪如此想,许听潮却顾不得那么多,管他是谁,既然出手阻拦,就是仇敌!
动念之间,血妖已从仙府中遁出,接过都天血灵幡,挥手唤出大荒玄蛇魔像!
七彩细鳞小蛇儿瞬间长作数千丈长,抬头就往虚空撞去!
许听潮也是双手掐诀,顷刻凝出一道数百丈之巨的五色清光剑气,对准魔像脑袋撞击的地方斩去!
被两道强横手段先后击中,那处虚空轰然破碎!
血妖见得时机,手中血幡一挥,七人便从中遁出!
不及站稳身形,七人便赶紧放出神念查探,只觉四周阴风呼号,地寸草不生!
依旧还是在那散魂阴风肆虐的地方,且距离风眼更近了,不过十余万里路程!
七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血妖把手中小幡一抛,数百丈大的血海将七人身形淹没,继而血光大作,往风眼处激射而去!
“小来去何匆匆,可否赏光往寒舍一行,本侯必扫榻以待!”
前方虚空走出个头戴紫金冠,身穿纹龙锦袍,面容儒雅的五十来岁老者……
四四五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一)
此人必是那赫连伯雄口中的秦侯!
合道老怪当面,许听潮血妖和周辰五个老怪均都心头大凛!
许听潮和血妖对视一眼,只因在内莽苍中的说辞,还是由血妖说话较为妥当。&&
“秦侯好意,小子心领!奈何家中尚有要事,不宜久留,这便告辞了!”
“小此言差矣!”秦侯捻须微笑,举止间威仪自显,“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到舍下饮一杯薄酒,也耽搁不得多少时光,这般推辞,休说本侯甚感遗憾,三亿里秦川无数生民,怕也不肯答应!”
言语间,背后忽然现出星星点点的灯火,看似稀疏,其实数之不尽,各色人影在灯火中隐约闪现,男女老幼,贤愚贵贱,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许听潮一行已是变了脸色!
秦侯拦住去路,本就十分棘手,如今施展出这般神通,更是亿兆生民意念降临,让人无法抗拒!
八人身躯尽皆抖如筛糠,周辰五个老怪骨骼咯咯作响,双膝渐弯,竟似承受不住这般威压,就要临空拜倒!
“秦侯强携民意,凌迫后辈,何其不智!”正当此时,血妖忽然朗笑一声,“你麾下有亿兆生民,小子不才,也供奉了亿万古神魔!”
话音未落,血妖身躯已然长至千丈高下,背后五色玄光大作,仿佛直通鸿蒙洪荒,不知多少持石器,穿兽皮的巨人往来奔走,或采撷野蔬,或举火猎兽,沧桑古朴,雄浑大气!
秦侯身威凌天下的气势与这荒古精神一撞,竟呈现不敌,瞬息就被压回面前百丈!
“你这是古神道之法?!”
秦侯大惊,失声询问,双目中精光闪闪!
“是,也不是!”血妖面笑容更甚,“不知此法,可入得秦侯法眼?”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秦侯双目灼灼,直视血妖千丈身躯,以及身后五色玄光,“小这法身,似乎并非本体,不知能否割爱?本侯愿倾其所有来换!”
“嘿嘿!”血妖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面嘲弄却毫不掩饰,“此事无需多说,小子要走了,还请让路!”
言罢,大步往前跨出,竟是摆出硬闯的架势!
秦侯面色一沉,大袖一挥,一方漆黑印玺飞出,背后万家灯火尽数注入印中,往血妖当胸砸来!印玺迎风长大,眨眼变作万丈高下,“敬天爱民”四字威煌无匹,直直印入人心之底!
“开!”
血妖大喝一声,背后五色玄光也凝成一柄粗糙石斧,对准大印劈下!
一道千余丈长的五色清光剑气紧随而至,与石斧并排而列!却是许听潮早早凝出的符文剑气!
三者尚未相撞,周围虚空却尽数塌陷,不知多少乱流生出,纵横肆虐,方穹顶,脚下荒地,土石湮灭,尽被击出不知多少无底深洞!
周辰五个老怪早已祭出了宝物,见得这般威势,哪里还敢出手?自家法宝若卷入其中,怕是顷刻就要被绞成齑粉!
三者终是撞在一起!
剑气石斧立时溃散,大印倒飞而回,蛛网般的裂纹一闪即逝!周围虚空陡然凝固,继而被无匹巨力撕裂开来,一道可怖裂缝接天摩地,冲霄汉,下彻九幽!
血妖喷出一口精血,维持不住千丈法身,瞬间变回常人大小,面色惨白至极!许听潮也是身躯扭曲晃动,似要溃散,虽说最终稳定,却透明得好似清水一般,放眼看去,只见一个浅淡的人影!
周辰五个老怪无不骇然!
许听潮一声不发,化作五色清光遁入血妖体内!
血妖架起血海,顺着这裂缝往遁走!
“哈哈哈……秦侯修为精深,神通广大,小子自愧不如!”
“今日之败,自当铭记于心,他日必定再来讨教!”
两句话说完,血妖已不见了踪迹!
秦侯面色发白,神色数变,最终不曾动身追赶,而是祭出大印,往地面那汩汩喷射黑气阴风的无底巨洞覆下!
神道之法成于生民,败也生民,若是任由地底散魂阴风肆虐,这番灾祸不知要波及治下多少草民!没了草民香火供奉,自家修为就似那无本之木,再也不得长进!
……
轰隆隆——
冥山深处,一道数千丈粗的黑烟冲天腾起,直数十万丈,撞入罡风层中!
方圆数千万里之内,冥海中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尽皆为之侧目!那懵懂无知的妖兽,更是以为末日降临,纷纷癫狂奔走!
一道黯淡血光从黑色烟柱中冲出,不做片刻停留,略一闪动,便遁入虚空不见!
惊天动地一击,之前进入阴司那风眼已被虚空乱流损毁,血妖只得冒险遁入三人神通法宝相撞撕裂的虚空裂缝之中!
这番斗法,可说是许听潮修行以来威能最大一次,因此而生出的虚空裂缝,怎会没有凶险?
许听潮身负沉重创伤,形体几乎溃散,早已遁入仙府中,服下生生造化丹,借助阴阳五行池疗伤。抵御虚空乱流的职责,就落在血妖和周辰五个老怪身!其中凶险,委实惊心动魄,血妖将无荼唤出,七人共同努力,也只堪堪逃脱!
周辰五个老怪受创不轻,血妖只好问许听潮要来歪嘴小葫芦,将五人收了,任其在葫芦肚内那小乾坤中的绝阴之地修养。无荼当年也炼得一杆都天血灵幡,内中元神境血煞妖不知几何,就连虚境都有一头,因此虽然元气亏损得厉害,身伤势却不重。血妖也差不多,若非之前与秦侯斗法落下了隐患,凭借神魔躯壳的坚韧,自行闯出来都有一两成把握。
有仙府支撑,冲出那喷发的烟柱时,血妖一身真气几乎保持满盈。只是这般大的动静,难免有人前来查探究竟,为了不招惹注意,便尽敛收敛遁光,悄然往东方遁走……
仙府内,阴阳五行池边。
许听潮闭目盘膝而坐,玄冰一般透明的身躯中,一道五色清光,一道赤金洪流盘旋流转不息。
敖珊就坐在他面前,脸倏忽痛惜,倏忽恼恨,最终只化作幽幽一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中神色陡然变得坚毅!
两月之后,巨木岛。
层层叠叠的大阵之外,一道血光忽然从虚空中溢出。附近巡视的弟子察觉异状,纷纷聚拢过来!只是他们修为甚低,遁光很是缓慢,方才动身,血光中就现出个俊美的血袍人来,正是从冥山马不停蹄赶来的血妖!
最先到达的,是个长相粗豪的汉子。这汉子修为不过炼气,见到血妖,面惊疑不定,许长老不是前往藏镜阁了么,怎会出现在阵外?尽管心中疑惑,还是恭敬行礼道:“原来是许长老!晚辈夏晖有礼了!”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纷纷施礼问候。
血妖呵呵一笑,挥挥手道:“认错人了也,我可不是你们许长老!”
不等说完,身旁五色清光闪动,身躯隐隐透明的许听潮和一脸温婉雍容的敖珊出现在虚空中。
世间竟有人与许长老这般相像,两人莫不是同胎兄弟?
夏晖几人面面相觑,见到许听潮和敖珊举止亲昵,神色有十分不自在。
血妖见几人向许听潮见礼完毕,嘿嘿怪笑道:“大个子,我且问你,静白妹子可好?”
夏晖面横肉微微抽动了几下,讪讪笑道:“一切都好,小姐闭关这些年,已将庚辛金元磁剑煞修成,正在祭炼金磁破罡剑!许长老,可要晚辈代为通传?”
这汉子并不知晓当年许听潮已和夏静白说开,见两人一向走得近,如今许长老忽然带回个头顶长角的龙女,下意识就偏向自家小姐。
敖珊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听潮。许听潮自问心中无愧,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有些恼怒。
“不必,我自去寻她便是!”
言罢,脚下腾起一朵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将自己和敖珊托住,一道法诀打在护岛大阵!
这些阵法,都是当年夏静白持摩陀老道的总阵旗布下,威能极大,几个长老却能凭借特殊法诀自由出入。
见大阵破开一个数丈大的口子,许听潮架了云头,载着敖珊遁入。血妖满脸嬉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
入得阵中,岛变化道士不大。
许听潮驾云径直遁往中心宗族议事殿。行不到半途,夏桓便匆匆前来迎接。
“许长老!”
这人生性木讷,就算做了族长,性格变化也不大,见得三人,只淡淡拱手一礼。他也是奇怪许听潮为何会从岛外回来,但并不打算多问,反倒把目光落在敖珊和血妖身,眼中惊诧一闪而过。
“这两位道该如何称呼?”
血妖笑呵呵地一点头,敖珊也是雍容一笑,许听潮知晓这两人都不可能开口,只好一指血妖:“这是家兄血妖!”目光落在敖珊身,声音变得柔和:“许某道侣敖珊,万妖谷敖瑞前辈之徒。”
夏桓闻言,赶紧正了脸色,这两人来头都不小!血妖他知道,就是当年与本族交换古神文的夸父族之主,敖珊身为合道真龙的弟子,也是轻忽不得!
四四六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二)
“见过血妖道!见过敖仙子!”
夏桓不敢怠慢,郑重行礼,血妖和敖珊都各自还礼,心中想法却是大不相同。血妖性子跳脱,只觉这人好生无趣,而敖珊则因为许听潮的缘故,觉得夏桓还算个老实人。
察觉血妖的想法,许听潮不禁有些腹诽,自打立志继承血海老妖的衣钵,血妖性格就逐渐改变,自己与他本为一人,这些年来却渐行渐远,及至内莽苍一战,他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反倒看不本身的性情了。
许听潮在胡思乱想,夏桓却已请血妖和敖珊前往驿馆休憩。
一行四人正自缓缓驾云而行,岛中心忽然现出黑白青三道遁光。
“咦?”敖珊挠了许听潮一眼,故意提高声音,“似是静白姐姐来了!”
“嘿嘿!”血妖怪笑一声,不给许听潮机会,便转了话题,“另两人是谁?”
“是崎姑姑和夏复老爷子。”夏桓刻板的脸也露出丝丝悸动,“两位长辈都是修习了祖灵传下的功法,方才凝成元神。同辈之中,尚有钧岩老弟,濯枝妹子和小晧晋阶,劲松侄儿是小辈中资质最好一人,月前刚刚修成了元神。”
这木讷汉子接连说了如此多话,与其性格大不相符。未将祖灵从元磁海中打捞起来之前,夏氏倾全族也才四个元神,族长夏子期还是半残之身,哪里能与今日相比?短短十年不到,便有六个族人先后晋阶,夏桓再是木讷淡漠,也由不得不欣喜!而这般欣欣向荣的繁盛之态,可以说大半都是许听潮所赐,他怎不心生感激?
他这番表情,许听潮却不曾留意到。敖珊就在身边,夏静白也正往这边赶来,许听潮多少有些尴尬。
“静白姐姐,你瞒得妹妹好苦!”
瞬息之间,三道遁光已停在面前,来人各自现出身形。除了巧笑倩兮的夏静白,还有个佝偻枯瘦的老者,一鸡皮鹤发的老妪,想来就是那夏复老爷子和“崎姑姑”了。
许听潮几人先给两个老人行了礼,敖珊就亲热地走前,挽住夏静白的手臂。两女热络得有些过分,径直将旁人晾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自行去了。
夏静白被敖珊“裹挟”,抽空投来个抱歉的眼神,让许听潮更是大感不自在。那佝偻枯瘦的老者夏复却呵呵笑了起来:“许小子莫要与那丫头一般见识,来来来,陪老头子好生说说话!子期那孩子体内积聚的元磁煞气太多,这会儿正以闭关苦修原词剑煞,可顾不来招呼你……”
这老者十分亲热,径直前拉住许听潮,一边说话,一边笑眯眯地打量个不停,目光很是古怪,面满意的表情却是愈发明显了……
一番应酬,许听潮只觉身心俱疲,及至歇下,已是月明星稀,华灯初。
他身为夏氏一族的长老,岛自然建有住所,血妖索性不去招待贵宾的驿馆,径直跑来和许听潮住一起,大大咧咧地在宅院中选了间舒适宽敞的屋子。
许听潮也不管他,趁敖珊和夏静白尚未回来,凝神静坐,运转真气,缓缓治疗身伤势。
如此大半夜,两女才携手赶来,推开了房门。
许听潮睁开双眼,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招呼。敖珊满眼促狭,安排夏静白坐下,又将他叫到桌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夏静白面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饮了一口茶,才叹道:“想不到许大哥往藏镜阁这一行,竟如此惊心动魄!”
许听潮不料她见面就言及此事,一愣之下,安慰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此行纵然凶险极多,获益更是百倍!”稍稍沉吟,才又开口道:“妹子,你如今修习本族秘传和庚辛金元磁剑煞,又通古神文,大道可期,那藏镜阁并非善地,还是不去了!”
夏静白好似早就知晓许听潮会如此相劝,闻言只是轻笑摇头:“小妹也愿享受安逸,奈何族中最近虽然大有起色,到底还弱小得很,不得不冒险闯一闯。”
许听潮默然,昨日与夏复等人闲谈,他也多少知晓夏氏如今的处境。夏氏迎回祖灵的事情,不知怎的泄露出去,引来望海族别支的觊觎,且冥海这番大乱,也波及到了此处!因此夏氏虽无内忧,这“外患”却委实让人担心。夏静白这般选择,也是出于无奈,许听潮怎好阻拦?
敖珊和许听潮互相种下了同心咒,一个念头,已知个中情由。她和夏静白相处这段时间,多数时候都顾着暗中较劲了,却是不知此事,这时不禁面露佩服。
“姐姐有这般难处,怎不与妹妹说?许大哥身为夏氏一族长老,也该出些力气的,小妹修为低微,却多少能做些事情。还有那血妖,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妹妹却是好意。”夏静白大为感动,继而面现无奈,“族中自有一番谋划,打算趁此机会统合四分五裂的望海一族。此刻族内实力衰微,只收容了十几个小部族,尚需从长计议……”
这女子说到此处,忽然就顿住,明眸从许听潮身,白皙的面颊忽然浮现一抹红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敖珊对这种事情最是在意,立即就想到夏氏一族看了许听潮,生出招赘的想法,一时间老大不乐意。
许听潮却看到了另外一事,夏氏一族雄心勃勃,整合松散的望海族,此事何等艰难?就算如此,通过夏静白话中隐晦的意思,他也明白夏氏并不打算让旁人Сhā手,就算对自己这长老也多有戒心,依旧在藏镜阁中的摩陀老道,也并未被当做助力。
夏氏排外一至于斯,许听潮始料不及,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促成其与夸父族交换古神文,是否做错了?
正自沉思,腰间被两根灌注了真气的纤纤玉指钳住,痛楚传入脑中,面肌肉忍不住抽了抽!瞬息之间,他便知晓敖珊在吃哪门子干醋,立时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与夏静白那点情愫,早已被斩断,尽管当时颇有遗憾,此刻却连遗憾也随风而逝,入赘夏氏这等事情,自然不会去做。夏氏既然有那般雄心,就自己折腾去!
许听潮本就桀骜不驯,哪里容得被如此对待?
察觉许听潮心中想法,敖珊才露出甜美的笑容。
夏静白将两人暗中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丝丝酸涩。
“妹子,你迫切想要提升修为,其实也大可不必往藏镜阁冒险。”
他心中到底还是有我的!
夏静白忽又暗暗欢喜起来。
许听潮一翻手,掌心燃起一朵拳头大的清水般透明火焰。
“妹子该当知晓晋阶虚境,先要将元神寄托虚空,感受天地玄妙!此焰名为太空灵火,炼化之后,大可以之窥探乾坤玄机,天长日久,虚境自然手到擒来!为兄猜测,虚境之后,当有更大妙用!”
夏静白被这番话震得心摇神驰!世间竟有这般神奇的灵焰!她知晓此火的分量!若能将之炼化,受益者并非自己一人!只须培育壮大,分给族中长辈兄妹,则夏氏兴盛,指日可待!
这女子哪里还坐得住?慌不迭地站起身来,恭敬深施一礼:“大哥这番恩情……”
话才出口,却是喉咙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赠送太空灵火,怕是不比为族中请回祖灵来得轻!这般大恩,哪有什么词句能言其万一?
敖珊本来心中醋意翻涌,见得夏静白泫然欲泣的样子,一颗心反倒软了,也是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
“姐姐无须这般,你本就是妹妹和许大哥挚,难道我们还能看着你去藏金阁那般绝地行险?”
夏静白勉强收了眼泪:“能与妹妹和许大哥相识,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敖珊笑道:“既如此,就好生保重,慢慢还债!”
夏静白也被逗得笑了起来:“妹妹可不要嫌弃姐姐碍事。”
“怎会?妹妹高兴还来不及!”
两女如此融洽,许听潮也是老大松了口气,问血妖要来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把用法传下,当场就让夏静白以此宝洗炼太空灵火……
区区半月时光,夏静白便将太空灵火祭炼得心神如一。
许听潮见了,便提出告辞,临行前带走了乔痴一家,还留下万里传音符,嘱咐她留意摩陀老道,若这老儿从藏镜阁中回来,务必及时通知。
夏静白挽留不住,只好和夏桓等将三人送走。
许听潮云头消失在天际,这女子怅然若失……
“静白姐姐也是命苦,竟生在如此一个修仙大族中。”
敖珊忽然如此对许听潮说。
“我倒觉得望海族不错,四分五裂不知多少年月,受尽了苦难,也该重新振作了。那夏静白身为夏氏子弟,也该出力。”
许听潮还不曾说话,血妖抢先Сhā口了。他做了夸父族之长,考虑事情,自然大不一样。
敖珊闻言,却是嗤之以鼻!
“建功立业,本就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等小女子,只要躲在身后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了!”
话还没有说完,这龙女就理智气壮地偎依到许听潮身……
四四七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三)
堂堂东海龙族公主,竟然只想做个小女人,委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许听潮倒是不觉得太奇怪,相处这百来年,敖珊什么性子,他已知晓得十分清楚。
东海龙族中多有自大之辈,尤其是那修成真龙之躯的,更看不血脉驳杂的蛟龙同类。敖珊身兼龙凤两种血脉,想要化身真龙,困难至极,正是因此,尽管贵为龙王之女,也常受族人歧视。在旁人冷眼中长大,性情不免有些软弱。
敖珊平日里表现得雍容大气,其实不过掩饰罢了,说一句外刚内柔,当真恰如其分。许听潮之所以喜欢她,八成也是因为这点。
血妖对两人的想法,却是颇不以为然,但也不曾说什么,径直遁回仙府中,用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洗炼自家真气去了。
冥海之并不太平,许听潮也没问血妖借来都天血灵幡,只似往常一般,架起五色清云飞遁,因此将那玄冥阴风杖取出,刮起一阵淡黑色的怪风,旋在云头之外。休看此风颜色不深,却将云头五色全然遮住,半点痕迹不露!
这般遁行,却是安稳得很,一路遇见十几波聚众斗法的修士,都没有被察觉。
许听潮并未立时赶回苍龙泽,而是径直往西北行,打算与正从鬼仙门中赶来的钱处苍汇合。
这老怪用幽冥鬼域巢|茓和残破的和元玉傀儡,已从贺松老怪手中换来两株九转玄阴莲,一小瓶九阴癸水,此刻正带了周辰五人的心腹弟子往这边来。
一路无事,半月之后,双方在冥海之相遇。
许听潮抬眼一看,钱处苍正板着脸,带了十七八个男女老少。
“小子,老夫已换得你要的东西,老夫的弟子和紫芸是否安好?”
这老怪还是似之前一般,十分不爽,许听潮也不欲他争辩,挥手将周辰五人和他的徒子徒孙放出。
“师傅?!”
“您,您还活着?”
周辰五个老怪早将自己的元神灯弄得熄灭了,门人弟子陡然见得他们现身,个个都是不敢置信!
一时间,师徒相认,乱作一团。
那钱处苍也好生安抚了门人弟子,又与梵紫芸说了会儿话,脸色才变得好了些。许听潮做事干脆,让他生出些微好感。这老怪把手一挥,三个漆黑阴森的玉匣,一个拳头大的赤红玉瓶就从大袖中飞出,往许听潮飘来。
许听潮将四件东西接住,探入神念稍一查探,便满意收起。屈指算来,此番总共得了十二主九转玄阴莲,三小瓶九阴癸水,就算炼制九九丹时触电岔子,也足敷使用了。
这小子心情大好,也不干涉六个老怪和门人叙旧,与敖珊站在云头,小声说起话来。
“孽徒,你做的好事?!”
许听潮正与敖珊商谈炼丹的事情,耳边忽然传来周辰惊怒交集的吼声!抬头看去,只见周辰正面色铁青,右手高高举起,要打面前一个柳眉婉约、身材娇小的女子!可惜作势半晌,终究不曾落下,只气得浑身发颤,须发乱抖!
那女子瑟缩成一团,却倔强地抬头与周辰对视。她手中有几块碎裂的冥玉,应是某种玉符的残骸。
“说!这摄息符到底是谁给你的!”
周辰声色俱厉,正自逼问,解复斌和梵紫芸也各自惊怒出声!
“你在作甚?!”
“慈儿,门中哪个长辈指使你的?”
许听潮暗道不好,扭头看去,只见梵紫芸正捉住一面目和善的高挑女子的左手,这女子掌心之中,也有几块冥玉碎片;而解复斌则对面前一潇洒倜傥的俊公子怒目而视,此人右手紧握,其中有什么东西,自是不用多说。
这俊公子不似另两个同门师姐妹,在师傅面前显得很是怯懦,解复斌怒火冲冠,他却双眉一挑:“师傅,弟子之前还不知您为何设法自行灭去元神灯,让门中以为您已陨落!现在看来,赤杖师伯猜得半点不错,这姓钱的到我门中换取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本是不安好心!莫非,莫非您老人家和四位师伯师叔都有那通幽梦有瓜葛不成?”
“住口!”
解复斌倒不曾入那通幽梦,奈何元神中被许听潮种下妙品莲华咒,与奴仆无异,尽管许听潮以长辈之礼待之,心中还是颇有芥蒂,如今被说到痛处,双目瞪得铜铃般大,历喝一声,挥手拍在自家徒儿胸前!
这俊公子修为不过元神,如何经得住他击打?立时就口喷鲜血,飞跌数百丈!
不等站稳身形,又被一只漆黑大手捞住,带回解复斌身前!
这老怪满面狰狞,直似那择人而噬的凶魔!
那俊公子也是硬气,见自家师傅这般模样,索性两眼一闭,不打算做半点反抗!一张俊脸白得吓人,嘴角还挂了一缕黑血!
“三师兄,明镜纵然有错,受了你一掌,也该抵过了!”梵紫芸心软,慌不迭地出声劝阻。
“老三,算了!”
周辰也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面前婉约柳眉女子瑟缩退到一边垂泪。
到底是自家徒儿,解复斌面色变幻一阵,翻手取出几粒丹药,塞进那俊公子口中。
“慈儿,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师兄都没有追问,但此事非同小可,梵紫芸只好板着脸,询问自家徒儿。
这女子却低眉垂首,半晌不语。钱处苍阴着一张老脸,目光在这三个后辈身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鬼仙门时,这些晚辈陡然“没了”师傅,处境并不好,他自问颇多照顾,却不了竟有人暗中监视自己。在鬼仙门中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两样灵物,他早知这等事情不可避免,但出在自己照顾的晚辈身,委实让人心凉!
“梵师妹何须为难小辈?此事乃为兄托付,不知这般答案,五位师弟师妹可还满意?”
正自僵持,远方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前方数里处,虚空剧烈晃动,一手拄赤色鬼头长杖的驼背秃顶老者走出,一双三角眼在周辰众人身徘徊,目光很是阴鸷!
“好,好得很!你们五个尚在人世,愚兄就放心了!”
“赤杖师兄!”
“弟子见过赤杖师伯!”
周辰五个老怪都是变了脸色,对视几眼,齐齐向老者施礼。他们的弟子,也恭恭敬敬地凌空拜倒!
这赤杖,既然被周辰五人称作师兄,自是虚境老怪,能悄无声息地赶到附近,本事也肯定不小!许听潮微微一惊,心中杀意蓦然生出!不管他来历如何,都不能放其生离!
“公子,此人是赤焰的兄长,平日里极蛮横,鬼仙门中虚境多恶之,他修为却是不浅,手中那赤杖名为‘咫尺’,十分厉害!”
周辰暗中传音,许听潮微微点头,以示心中有底。
“钱道!”赤杖老怪一双三角眼盯住许听潮看了半晌,才侧头面对满脸阴沉的钱处苍,“我鬼仙门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等事情,可有话说?”
钱处苍冷笑一声:“钱某到你鬼仙门,本就是为了做笔交易,彼此哪有什么恩义?若想计较,先将你这几个师弟打发了再说!”
见这老怪面幸灾乐祸的神情,赤杖心中一沉,扭头对周辰道:“周师弟,姓钱的说得可对?”
周辰面色微微一变,决然道:“师弟五人处心积虑打灭元神灯,早已存了脱离门派的心思,如今被师兄撞见,说不得要打过一场!原本以师兄神通,擒下小弟五人易如反掌,只是小弟等最近颇有奇遇,学成了几道妙法,若侥幸能胜,就请师兄自行遁出元灵转世去!”
赤杖闻言,已知此事不能善了,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
“数年不见,师弟倒是愈发硬朗了!也好,你们若是能胜过此杖,只说明愚兄老了,也该往轮回中走一遭!”
这老怪,说得坦然,哪知话才吐出半截,就悍然出手!
只见他将手中鬼头杖一抛,杖头就没入虚空,从周辰背后伸出,好似毒蛇吐信,击向周辰后脑!
数万年的同门,周辰自是熟知赤杖的脾性,早已祭出了飞剑!见状浑身黑光大盛,往前飞遁,反手一剑,正正斩在杖头!
金铁交鸣声中,鬼头杖和玄阴乌金剑各自倒飞而回!
周辰回身一点,玄阴乌金剑光芒一盛,直往鬼头杖斩去!
赤杖却是心头一沉,暗叫不妙!这为师弟本事如何,他一清二楚,如今竟然看看能与自己匹敌,怕是当真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这老怪心中震动,手动作却不慢,几道法诀打出,鬼头杖忽然变作山间老藤一般柔韧,弯弯曲曲地往玄阴乌金剑缠去!
他这鬼头杖,名字唤作咫尺,正是取其穿梭虚空好似家常便饭之能!许听潮定睛看去,只见这长杖若隐若现,时而掩入虚空,时而穿破出来,几个扭曲,就搭了玄阴乌金剑剑刃!
周辰捏个剑诀,玄阴乌金剑瞬息分化万千,四散激射开来!
占得风,赤杖却半点不轻松!两人斗法这片刻,鲁宜鹤四人也各自祭出法宝来打,显是打算群起而攻……
四四八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四)
梵紫芸祭起盘蛟棍,两头漆黑的狰狞恶蛟好似一把巨剪,往赤杖拦腰剪去!
鲁宜鹤把吸魂链往正自追逐玄阴乌金剑的咫尺杖抛去,眨眼就与其缠作一团!尽管品质多有不及,但纠缠一阵还是可以的!
趁此机会,解复斌挥手将三阴玺掷出,也不变大,径直砸向赤杖老怪头颅!似这般虽说威能远远不及,却胜在快速!
石种峦长得人高马大,浑身肌肉坟起,大喝一声,现了阴鬼真身,两眼血光吞吐,双手十指尖利,握住神锋鬼头槌,凌空奔向赤杖!这大汉,竟然起了近身搏斗的心思!
四人这一出手,都是气势非凡,赤杖面色更见阴沉!
若在以前,即便周辰五人围攻,他也不大放在心,但此刻五人今非昔比,哪里还敢大意?伸手一招,正与吸魂链绞缠在一起的咫尺杖便没入虚空,回到掌中!
宝物在握,赤杖信心大振,抡起一挥,先后将盘蛟棍、三阴玺先击飞,而后对准石种峦当头打下!
石种峦慌忙将神锋鬼头槌举起!
只听“铛”地一声大响,石种峦好似天外坠落的陨石,噗通一声砸入海中!
一击逼退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三人,赤杖却并无多少得意,两只三角眼中反倒隐隐露出震惊!尽管才交手数合,他已觉出五人的功法有些不对!
合击受挫,周辰五人没有半点犹豫,马又祭起法宝来攻!
“师傅,诸位师伯师叔,你们怎能和赤杖师伯动手?!”
六个虚境老怪同室操戈,正斗得激烈,那俊公子忽然出声,还祭出一柄玄冰般的长尺,往战团中新挑去!
这般行径,把之前一同捏碎那摄息符的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其余师兄弟也是露出担忧的神色。
果不其然,察觉俊公子出手,解复斌勃然大怒!
“吃里爬外的东西,滚开!”
这老怪压根儿就不曾回头,袖袍一挥,就有一道黑风生出,将那冰尺和俊公子一同卷住,远远甩出十余里!
这人忠于鬼仙门,其实也算不错,但此事对许听潮来说,却有些棘手。
许听潮一直微微皱着眉头,见状嘴唇微动,对周辰五个老怪和钱处苍传音交谈起来。
周辰五人倒是立时就答应下来,钱处苍却十分犹豫。
许听潮暗自冷哼一声,不再等他答复,心念一动,五色清光接连闪动,周辰等人的弟子瞬息就被收进他体内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中,就连被解复斌打飞那俊公子也不例外!
钱处苍不知许听潮打得什么主意,见状更是惊疑不定!
就这般稍稍犹豫,晴空里忽然传来一阵霹雳轰鸣!方圆十余里,处处都有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降下,道道雷蛇肆意狂舞,其粗堪比成|人手臂,威能更是让钱处苍和赤杖胆寒!
这两个老怪初次见得钧天仙雷大阵,表现却全然不同!
赤杖与周辰五人斗法,已逐渐落在下风,如今更是骇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二话不说,催动自家宝物神通,竟生生在大阵之中破开虚空,仓皇遁走!
许听潮根本不曾料到这老怪居然有如此本事,也是大吃一惊!心中念头才生,仙府中血妖立时便停了练法,把都天血灵幡一挥,遁出仙府,破开虚空去追!
钱处苍此刻虽然面色很是难看,却不曾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祭出一件铁签子般的宝物,将身边一干惊恐的门人护住!见到血妖从许听潮身躯中遁出,更是神情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听潮却暂时顾不他,正主儿已经逃走,钧天仙雷大阵便可收了,动念只见,漫天雷霆收敛,顷刻便消散无踪!
大阵才撤,周辰五人便遁入虚空,往赤杖老怪逃走的方向追去!他们可没有赤杖一般的神通,能硬破开钧天仙雷大阵封禁的虚空!
许听潮并未跟去,而是回过头来,满脸淡漠地看着钱处苍。这老怪既然见着钧天仙雷大阵,在自己有足够实力自保前,不能放他胡乱走动!
钱处苍如何不知许听潮在想什么?方才那座雷阵,他自认没有本事闯出,而在阵中动手,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自身能侥幸暂时无恙,身边门人弟子又该如何?更何况,血光中那去追赤杖老怪的小子,也是自己抵挡不住的人物!就算没有此人,等周辰五人回来,自己照样敌之不过!
一时间,这老怪只觉心里发苦!
事到如今,似乎只有托庇这小子麾下,方能保得身家性命!有紫芸这层关系,想来他也不会多作留难。
尽管有万般不甘,钱处苍还是认命似的一拱手:“许公子,老朽腆颜自荐,不知可愿收留?”
许听潮这才展颜一笑:“前辈愿意辅佐,小子求之不得!”
言罢,恭敬施了一礼!
钱处苍自是还礼谦逊,他门中却颇有几个元神十分不服气!尽管呆在歪嘴小葫芦腹内的小乾坤中这许多时日,他们却不知许听潮的本事。
见得这些人的反应,许听潮也不说话,挥手祭出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每道剑气之旁,虚空都裂出蛛网般细小密集的缝隙!
钱处苍和一干门人齐齐失色!
许听潮屈指虚虚点了几点,八道剑气各自聚合,布下太一八门剑阵,使劲一绞,便将剑阵中的虚空斩得齑粉一般!
如此手段一出,再没人发出异声!
片刻之后,血妖和周辰五个老怪便一道赶回。
血妖手中吃了一柄赤红鬼头长杖,正是那赤杖老怪的宝物!周辰五人相陪一侧,虽说面神色不大自然,但没有哪个认为咫尺杖不该在血妖手中。他们之所以心情郁郁,是因为亲眼见到昔日同门被迫得转世轮回,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钱处苍把此事看在眼里,立时又将血妖的厉害提升了数等!
许听潮将钱处苍的决定一说,周辰四个老头都是臭了一张脸,梵紫芸却笑靥如花。
这番斗法动静不小,稍微交待了去处,许听潮就将众人收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返身往东方遁走!血妖自是遁回仙府,而钱处苍得知此行要去的地方竟是内莽苍,面神色十分精彩!可惜都已经答应了,哪里还能反悔,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一路无事,数月之后,许听潮回到了苍龙泽,与敖珊一道拜见了敖瑞老龙,夸父族诸位张来,以及客住的冰凰尤寒梅之后,他便在敖珊的住处安心闭关修炼起来。
周辰,钱处苍等六人到来,敖瑞很是高兴,竟亲自安排洞府供奉诸般事宜。奈何在一头合道境老龙面前,六个老怪尽管受宠若惊,却都十分拘谨。他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说门下诸位弟子了,数十人谨小慎微了好些年,才逐渐适应。反倒是乔痴一家四口放得很开,许听潮带走他们时,已连房屋菜地一同挪移而来,因此尽管换了环境,夫妻两个照样带着两个孩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十分安乐甜蜜。
之前与赤杖一战,使用了摄息符的两女一男,都被各自师傅严惩禁足。这事儿固然是周辰、解复斌和梵紫芸气愤不过,未尝没有做给许听潮看的意思。三个老怪可是知晓许听潮有一座仙府,那钧天仙雷大阵,正是仙府护府阵法,但凡见到的人,除了归顺,似乎还没有哪个活在世!他们也怕许听潮要了自家弟子的小命!
三个老怪白紧张了一场,许听潮早已比如死关,尝试冲击虚境,哪里还有功夫来理会此事?血妖也是一般,回到夸父族中,就宣称要闭关,委托族中长老打理诸般事务。其实这小子虽然被夸父族奉为族长,平日里除了修炼,压根儿没有什么事情,这般做,也不过走个形势罢了。
修行无岁月,忽忽十余年已过。
这天,许听潮正似往常一般锤炼真气,参悟太空灵火,忽然神色一动,继而面露狂喜,再顾不得修持,起身风风火火地闯出密室!
他闭关之处的右边数里,便是敖珊居住的楼阁,此刻已被玄黑的水行灵气笼罩,阵阵龙吟凤鸣从中传出,随着苍龙泽磅礴水灵气聚来,鸣声越发高亢!
天空之,也逐渐聚起两朵黑沉沉的阴云,阵阵威压降下,似要让人顶礼膜拜!
这等情形,许听潮如何不知?敖珊就要凝结元神了!天有两朵劫云,许听潮也是稍稍惊诧,便知其中究竟。
早年好些前辈就说过,化身真龙已成了敖珊的心结,解不开,终身元神无望,而要将之消去,便是修成真龙之躯。敖珊在仙府镇府灵碑中那仙灵录中得了斩三尸之法,数十年来勤修不戳,如今总算有了结果!
许听潮正自高兴,一青一白两道遁光便从远处联袂遁来,正是敖瑞老龙和冰凰尤寒梅!
两个老怪见得这般情形,都是老怀大慰!
老龙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尤寒梅稍稍矜持,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水灵气掩住的龙哥,凤目中异彩连连……
四四九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五)
两个老怪前脚才到,东北方就遁来一片数亩大的血云。!。
却是血妖也破关而出,赶来护持。
四人相见,自是一阵寒暄,未几,周辰,钱处苍等六个老怪,以及一直在敖瑞老龙身边服侍的虚境竹妖饶筱疏也先后赶来。
天地灵气已被引动,劫云也以生成,有两个合道,七个虚境,依旧许听潮血妖在旁照料,敖珊和她斩出那化身凝结元神,自是顺畅无比!甚至为了使她二人元神根基稳固,敖瑞和尤寒梅不息大耗修为,引来天地精元补益。
两个老怪照料的对象不投,老龙敖瑞自是顾着敖珊本人,尤寒梅却喜滋滋地调教敖珊以真凤血脉斩出那化身。
敖珊两人这番晋阶,比之寻常元神,到底十分不凡,足足大半月,才算是完结。
待得云消风散,敖珊和一个面目酷似的白裙女子相视一笑,各自裣衽一礼。
“见过道!”
施礼过后,两女便互相握住手,彼此打量个不停。
半晌之后,敖珊才好奇地问:“道新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看了看敖珊额头的两只晶莹龙角,抿嘴一笑:“我与你本同源而出,就叫作敖凤!”
“这名字好!”
敖珊还没有出声恭贺,血妖就大声叫起好来!
“又贴切又响亮!嘿嘿,凤儿……”
敖珊和敖凤同时转身,都是翻起白眼一瞥,血妖后半边话顿时被堵在口中,满脸兴高采烈一时变得懊丧至极!
到底是一个人变出来的,居然都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血妖记起当年在幽冥血海,敖珊刚刚得了斩三尸之法时,自己那番美妙的畅想……如今看来,抱得美人归的想法怕是要汤了!
这小子失落之余,又不自禁地幸灾乐祸。许听潮那呆瓜,被两个这般出色的女子同时看,今后定是不得安宁!
如此一想,低落的心情方才又好了些……
且不说血妖如何,敖珊和敖凤互相认识了,便手拉手地凌空走到敖瑞和尤寒梅面前,各自盈盈拜倒。
“徒儿拜见师傅!”
敖瑞老龙捋须微笑,伸手一拂,敖珊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大袖一抖,十几个颜色各异的玉瓶凌空悬浮,排成整齐一排。
“乖徒儿,为师就拿这些丹药当做你修成元神的贺礼了!你那夫君甚是阔绰,身的宝物连为师都要眼红三分,唯独这丹药不太成!凤儿,这些是给你的!”
这老龙又是一挥手,同样十余个玉瓶飞出,排在敖凤面前。
敖珊和敖凤眉开眼笑,恭恭敬敬地谢过收了。
那边尤寒梅终于见到敖凤拜师,多年夙愿得尝,正是心花怒放,方才光顾拉着敖凤高兴了,此刻也是反应过来,翻手取出六枚玄冰似的翎羽,一人分了三枚。
“凤儿,珊儿,这是冰魄羽符,平时佩戴多有妙用,关键时刻更能当做替劫之物,免去杀身之祸。”
“冰凤凰,你倒是舍得!”老龙两眼紧紧黏在两女手中的羽符,“怕是要耗费六千年的修为?”
这老龙眼光毒辣,早看出这六枚羽符是尤寒梅的六根尾翎炼制,是她一身精华所系。
敖珊和敖凤闻言,哪里还不知此物珍贵,面笑容早变成不知所措,眼看就要归还。
尤寒梅却狠狠瞪了老龙一眼,羊脂玉一般的面颊升起淡不可见的红晕。斥道:“嚼舌根的老不死!凤儿,珊儿,不要听他胡说,这六根翎羽,乃是为师次涅槃时褪下,尽管收着便是,为师手中还有!”
在这冰凰眼中,敖珊其实和敖凤一般,都是自己幸苦教导的心肝宝贝,没有先后亲疏之别。其实本也如此,就好似血妖和许听潮一般,敖珊敖凤同源而出,一而二,二而一,说到底,完全可以看做同一个人。
老龙敖瑞见状,笑而不语,其实他何尝不是这般想法?从赐下的贺礼都一模一样就能知晓他的心意。之所以如此说,不过存了挤兑玩笑的心思。
等两女将东西收好,两个老怪又说了好些勉励的话,各自约定了时间,要两女到他们洞府中去,才架起遁光远去。宝贝徒儿元神大成,总要给年轻人留些时间。
他们才走,周辰师兄妹,钱处苍,饶筱疏又各自前恭贺,都送了些贵重的礼物。敖珊和敖凤喜笑颜开,半点不与他们客气,尽数收入囊中。
收礼的高兴,送礼的也是欢喜。七个老怪很是识趣,纷纷找借口走了。
敖珊和敖凤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许听潮说,血妖却厚着脸皮,赖在一边不走,不知收了多少白眼。徘徊良久,才算死心,悻悻架起血海遁走了。
“许大哥,你这道元神不会生出什么芥蒂?”
许听潮一笑:“怎会和自己置气?”
敖珊和敖凤对视一眼,也不无可能啊。两女眼中精芒四射,几乎要擦出火花来,幸好这般碰撞一闪即逝,没有生出什么乱子来。
许听潮看在眼里,不禁一阵头疼,只有敖珊一个的时候,想拉手就拉手,想抱就抱,如今多出一个,反倒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血妖之前那番恶意揣测,此刻已开始现出端倪。尽管同源所出,敖珊和敖凤其实完全可以算作两个人,难免有些竞争……
接下来的几天,许听潮又是甜蜜又是痛楚,敖珊和敖凤吵吵闹闹,别的事情没有做成,倒先把“财产”划分清楚了。之前敖珊身的宝物,敖凤得了夺自大道宗邬正豪儿子儿媳那有挪移虚空之效的赤玉簪子,以及沈今宵留下的绮梦环和六爻筮影珠,还有就是那钧天鸾凤扇。敖珊则有青龙逆鳞九十九枚,游刃千缠丝六条,侍剑图八幅,鼍龙龙珠,泣血猿内丹和眼珠炼制的法器,得自沈今宵的伊人卷,以及原本的宝物冰蝗仙剑、荆木纹龙簪,寒螭配,最后就是装有青玉剑蝶,裂云怒戟鲸的金背大鹏鸟的御灵环。
相比之下,敖凤身的宝物不免单薄,许听潮便将得自藏镜阁的太阴星幡给了她。此宝器灵并未受损,又性属阴寒,正合敖凤所用。
这般举动,却让敖珊发起性子来,非问许听潮要那太阳星幡!她修炼的是寒冰真气,太阳星幡至刚至阳,内中器灵更是大损,拿在手中,直似废物一般!许听潮拗不过,只好取出交到她手中,才算消弭了满屋子的醋酸味。
这两面星幡,许听潮只一个用途,就是用来增幅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的威能,好让学自藏镜阁那两头元磁鳅怪的法术更见威势。他本就手段众多,舍了星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且这法术也还能使,最多威能下降一些。再者最近一段时日,自己怕都要和血妖一样,闭关静修,冲击虚境,如此才好施行后面的谋划。
相处得久了,许听潮逐渐发现敖珊和敖凤的不同之处来。敖珊言行之间更多显露出天真烂漫的一面,与那单纯刁蛮的芍药师妹有些相似;敖凤说话行事,却十分简洁干脆,兼之雍容大气,许听潮在她身,隐隐看到姐姐的影子。
当年与敖珊在东海之相遇,许听潮之所以一见钟情,就是因为她的面目兼有芍药和姐姐的特征,如今修炼斩尸之法,斩出化身,竟连性格也一分为二……许听潮暗暗欢喜了不知多少回,可惜现实中与两女牵手搂抱的机会几乎没有……
安逸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月之后,许听潮就重新闭入死关。
敖珊和敖凤也去了各自师傅的洞府,聆听教诲。
尽管在许听潮面前争风吃醋,两女的关系,却远胜孪生姐妹,日常行止,几乎都是一同行动。敖瑞老龙和尤寒梅定下的时间本就是错开的,因此敖珊去拜见敖瑞,敖凤必定跟在一旁,反之亦然。而两个也似乎乐意成全,都把两女当做衣钵弟子来教导。
时间久了,敖珊和敖凤不禁生出许多疑惑,不知两位师傅是生出了情愫,还是打算自己两人结成盟约,好在万妖谷中守望相助。
无论如何,如此倒是一件好事,当真要在两个长辈中做出选择,两女不知该如何取舍。哪像如今,见了敖瑞叫师傅,见了尤寒梅也叫师傅,功法心得学两份,宝物丹药也得两份。
闲暇之时,两女还会跑去看看乔痴一家四口……
如此,数年时间一晃而过,敖珊和敖凤修为已然完全巩固,甚至多有增长。
这天,两女远远遁离苍龙泽,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小山顶落下遁光。
赏玩一阵,敖珊忽然叹息道:“许大哥闭关这么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你这小妮子春心萌动了?等许大哥出关,必定已是虚境前辈,有什么好担忧的?”
“我们总是跟不他的脚步。”敖珊把纤细的眉毛蹙起,“等他出来,怕是又要为返回凤凰界四处奔波了?”
敖凤一怔,面嬉笑已然收起:“我们也不能这般闲着!趁他们闭关,也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四五零弹指间流年飞逝,托虚空二子晋阶(六)
“我们也不能这般闲着!趁他们闭关,也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敖珊闻言,先是一喜,继而犹豫道:“就怕师傅不准。”
敖凤眉头一挑:“就说我们要出去历练一番,他们哪能知晓?”
“这……似乎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难不成要将许大哥的谋划都告诉师傅们不成?我们如此做,也是有苦衷的嘛!”
敖凤两眼放光,敖珊目光怯怯,就像在看一个“坏人”。
“死丫头,做什么呢?”
敖凤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扭身就跑到近前,伸手往敖珊胳肢窝挠去……
两女笑闹一阵,便双双架起遁光,先后赶到敖瑞和尤寒梅的洞府,禀告打算出去“历练一番”。
与料想不同,两个老怪不但不做分毫阻拦,反倒十分支持。弟子远行,自然应该赐下些护身行道的东西,敖瑞老龙拿出一艘名唤“渡月”的飞舟,尤寒梅则赐给两女一人一件冰魄云衣。
三件宝物都非同寻常。
那渡月舟,飞遁速度极快,还要超过许听潮的摩云翅,更难得舟身还布下了数座防御阵法,除此之外,尚有七门灵炮可供使用。舟中已被炼入七条绝品灵脉,因此只须耗费些许神念,便能自如操控!
冰魄云衣则是尤寒梅取极寒之地的万年冰蚕丝和翼妖鱼鱼皮炼制,其中有玄冥寒气,因此身着此衣,不但飞遁神速,还可驱使寒气防身攻敌,十分厉害!
两女得了宝物,辞别师傅,携手往南方去了。
这一去,就是三十来年……
时光飞逝,内莽苍却山川依旧。
这天,苍龙泽之南忽然遁来个满头花发的灰袍老道。
这老道,头发有些凌乱,手中持一杆小旗,旗面好似肮脏的抹布一般,颜色黑白深浅不一,就连身的灰色长袍都有些破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迎风飞遁,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肋骨来。
打扮如此邋遢,偏生面一片春光灿烂,越是接近苍龙泽,越是荣光焕发!
“摩陀道远道而来,老龙不曾出迎,实在失礼了!”
那道人正自轻快飞遁,陡然听得如此声音,好似吞了一只苍蝇般,十分难受!尽管如此,还是不得不停了遁光,沉着脸站在半空。
这道人,自然就是那遁入藏镜阁的摩陀老道。
时隔三十多年,终于从藏镜阁回来,此番兴冲冲地赶来,只为当年的约定,要找许听潮好生参悟两座仙家阵法!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虽说有马就要见到正主儿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在藏镜阁中所获非小。
奈何一腔好心情,都因老龙敖瑞的到来转为烦躁。
“你这老龙好生无趣,老道又不是来找你,何故拦住去路?快快让开了!”
敖瑞笑盈盈地站在面前,摩陀却臭着一张脸,不给分毫情面!
“道此去,必然经过老龙盘桓之所。老龙虽然布下了些厉害的禁制,怕也逃不过道的毒眼!”
尽管碰了一鼻子灰,敖瑞却不生气,他知晓摩陀道人的根脚,依旧笑着吹捧了一番,言下之意,却是不让这老道再往北前行。
摩陀老道眼珠骨碌碌直转,他虽然性子有些混账,却并非当真糊涂,自然明白敖瑞为何会如此。自身乃是人类修士,更身为人族几大顶尖门派的客卿长老,自古人妖不两立,这老龙如何肯放自己接近他老窝?
这老道踟躇一阵,才开口不屑道:“你这老龙好生小气!老道此来,可不是为了你那点破烂家当!这样,你把许听潮那小子叫出来,老道见了人,立马转身就走!”
敖瑞一怔,继而拱了拱手:“道来得却是不巧,许家贤侄早在三十多年前就闭入死关,不晋阶虚境,怕是不会出关了。”
摩陀老道一听,顿时跳将起来,手舞足蹈地破口大骂!
“好个奸猾小贼,老道就知他没安好心,千方百计设法拖延躲避,当真岂有此理!不当人子!”
这老道暴跳如雷,敖瑞却始终面露微笑,拦在前方。虽然不曾说话,但意思已十分明显。
摩陀老道这等阵法痴狂人,见了两座仙阵,是万万等不得许听潮慢慢修炼晋阶的,跳脚大骂一阵,便喘着粗气对敖瑞吼道:“老龙,让老道前去那小子闭关的地方看一眼,可好?”
在他看来,如此说话,已算是客气了。敖瑞却把脸一沉:“道莫要得寸进尺,老龙方才已说得清楚,你身为人族,休想踏足苍龙泽半步!”
摩陀老道嘿嘿一笑,正想架起遁光硬闯,动作忽然停滞,抬头看向北方远处,面露吃惊的神色!
敖瑞板着的脸,神色同时稍稍放松。原来是尤寒梅察觉事情有异,也施展挪移之法,往这边赶来。
须臾,这冰凰便从敖瑞身旁十余丈处的虚空中走出,冷眼朝摩陀老道看去。
“久闻道‘阵痴’之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尤寒梅神色冷淡,此言多是讥讽摩陀老道脾性古怪,不可理喻!
便是在鬼仙门这等顶儿尖的大派中,合道老怪见了自己,都是恭敬有加,摩陀老道早被养出了傲气,正在烦闷的关头,哪里受得这般刺激!尤寒梅话才出口,他就勃然变色,手中脏兮兮的小旗一挥,方圆百余里内的日光,尽数汇集起来,凝成是十个硕大的炽白火球,往尤寒梅压下!
这老道的本命宝物,名唤总阵旗,也不知炼入了多少阵法!但有需求,只要将之一挥,就能布下大阵!此番他布下的,名“十日横空灭仙阵”,聚乾天元阳之气,凝而成行,威能十分骇人!大阵才起,三人脚下的草木鸟兽诸般生灵,顷刻就被高温焚成灰烬!而后便是河湖枯竭,大地皲裂,土石尽被融成赤红的岩浆!
他看出面前拦路的两个老怪,一个修炼木行真气,一个修炼寒冰真气,用这般至阳至刚的阵法针锋相对,正得其所!天地五行,木能生火,反之,木行隐隐被火行克制,敖瑞陷入这般阳烈大阵中,一身修为必定大打折扣!尤寒梅的真气五行属水,虽然克制火行,但有句话叫做水火不相容,纵然她是合道老怪,修为远胜,但自己却以阵法借来天地伟力,足够将之压制了!
这老道算盘打得叮当响,敖瑞和尤寒梅见他出手毒辣,也是勃然大怒!
尤寒梅冷哼一声,身白色寒光大作,吞吐间隐隐呈现展翅凤凰的形象!而此光所至,天地间灼人的高温顿时跌落,十个硕大的炽白火球,也是看得见地缩小,颜色也逐渐退为赤红!
合道老怪出手,果真不同凡响!摩陀老道面色微变,正要催动阵法,引来更多的太阳精气,眼前却忽然一黯,已从煌煌白昼变成了阴森黑夜!似这般,还到哪里去招引汇聚阳烈之气?
失了支撑,十日横空灭仙阵顷刻就被尤寒梅施放的寒光破去!
摩陀老道身边已多了一层凝厚的橙黄屏障,此刻正吃惊地瞪着老龙敖瑞!
原来不知何时,这老龙右眼已变作漆黑如墨,右眼倒是正常,摩陀老道从中看出了戏谑之色。
“原来杨老倌的阴阳宝珠落在了你手里!”摩陀老道眼珠子又骨碌碌地转起来,“这宝贝他爱若性命,怎会舍给旁人?莫非已经身陨,入了轮回?”
敖瑞和尤寒梅也不想与如此一位阵法宗师真正撕破脸皮,早已停了争斗,听得此话,敖瑞嘿嘿一笑:“我龙族的物事,怎能落在旁人手中!杨老儿没死,老龙只不过用他大道宗后辈弟子的性命,就将此宝换到了手中!”
“原来如此!”摩陀老道恍然,嗫嚅一阵,才腆颜道,“敖道,不知可否将这宝贝借老道参悟一回?”
敖瑞知晓他阵痴的毛病又发作了。这阴阳宝珠,乃是以烛龙的两眼为原料炼制,其中布下的阵法,也极是玄妙,也难怪这老道会厚着脸皮讨要。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台阶。
思及此处,敖瑞右眼一眨,已收了神通。
“此宝老龙亦是十分喜爱,已打算当做本命宝物来培炼,不会借予道!”
摩陀老道面色微变,不等发作,敖瑞又道:“不过老龙倒可以将其中铭印的阵法刻录出来送给道。”
“那感情好!”
摩陀老道一张橘皮老脸瞬间就好似绽放的秋菊,根本就不计较敖瑞的捉弄,已是一副心痒难搔的猴急模样!
敖瑞呵呵一笑,翻手取出一枚青色玉简,顷刻就刻录完毕。
“道请收好!”
“师伯且慢!”
老龙才要将玉简抛出,许听潮的声音陡然从虚空中传来!
“贤侄,你已是虚境了?!”
老龙动作一滞,忽然大喜过望,转身牧师北方,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修士晋阶虚境,与凝聚元神不同。凝聚元神乃是逆天改命,夺取天地造化,求得长生,而虚境则是亲近天地,将自家元神寄托虚空,缓缓感悟其中玄妙,因此晋阶之际,往往都是无声无息,除了本人,旁人几乎察觉不到……
四五一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一)
眼看玉简就要得手,冷不防出了这档子事,摩陀老道面色一垮,继而喜笑颜开,眨眼之后,满脸笑容又尽数敛去,变作尴尬担忧。
这老道脸色变得欢实,许听潮已从虚空中走出,向敖瑞和尤寒梅深施一礼:“见过两位师伯!”
老龙敖瑞哈哈大笑,捋须赞道:“不坏!不坏!”
尤寒梅也是满脸赞赏:“如此人物,方才配得珊儿凤儿!”
这边二老一少寒暄,似乎都将摩陀老道忘了。
这邋遢老道心中有鬼,正如许听潮猜测的那般,在藏镜阁中,他确实是做了些手脚。一来,可以借机试探许听潮的根脚;这二嘛,就是若许听潮本事足够大,能顺利闯过了险关,自有无穷好处,也算卖了个情面,当然若是闯不过,就此身死道消,身宝物自然便宜了自身……摩陀老道身为极大顶尖宗门的客卿长老,见过的仙人后辈多了去,一番试探,他已看出许听潮并非当初猜测的什么仙人子弟,但这小子几种神通厉害至极,且有至宝傍身,就算真正的仙人子弟落在他手中,也讨不了好去!
修为尚且元神的时候,就这般厉害,何况如今已是虚境?摩陀老道念头急转,思量该如何修复两人的关系,因此也不急着前答话。
老道想清静,血妖却不给这机会!既然许听潮都已能将元神寄托虚空,他自然也不会止步于元神!
血妖只比许听潮慢一步赶到,人尚在虚空中,就已大喝出声:“兀那老儿,竟敢算计欺凌吾弟,某家今日就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话不曾说完,一道滔天血水已从虚空中轰出,往摩陀老道头顶浇下!血妖自虚空跨步而出,手中也持了一杆色泽黯沉的黑红小幡!那涛涛血水,便是从幡中流出,直似无穷无尽!
血河横空,并无半分腥臭,反倒有一股奇特的馨香!
摩陀老道闻到这般气味,只觉浑身精血沸腾,竟似要透体飞出一般,面色顿时一变!这般异象,正是血道大蟹法修炼到极深处的征兆!且但凡修行这等法门的修士,无不诡异狠辣!当下哪里还敢怠慢?
只见他把手中总阵旗一挥,旗面晃晃悠悠地飞出个白蒙蒙的拳头大圆环!这圆环迎风就长,瞬息长大千余倍,中间一个幽深阴森的大口,直似无间地狱!
血河水从天而降,被这大口一吸,尽数灌入其中,也不知被引导到了何处!
这般动静,早将两个老怪和许听潮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三人回身,正好见到这般景象!敖瑞和尤寒梅面色微变,许听潮却气定神闲,半点不担心!
果然,血妖一声狂笑,摩陀老道身旁数十丈之内的虚空,仿佛漏勺一般,无数拇指粗细的血水飙射而出,眨眼就连成一片!
摩陀老道不妨血妖还有如此手段,瞬间就陷入血水包围!这等时候哪里还顾得驱使那圆环吞噬血水,手中总阵旗一晃,身躯立时就隐去!
一道七彩光芒从血妖手中小幡内射出,正正罩住摩陀老道方才站立的地方!这老道一声闷哼,从虚空中跌出,重新落入血水中,好在身旁早已布下层层叠叠十余道光幕,倒不曾被血水侵蚀了身躯!
“好你个毒辣小子,莫非真当老道好欺负不成?”
摩陀老道一时大意,落得如今这般处境,心头也是生出了火气,挥手将总阵旗抛出!
敖瑞、尤寒梅和许听潮只觉眼前金光一闪,涛涛血水不见了踪影,只余九尊百丈高下的金身佛陀环绕而立,各自展开十余丈宽大的手掌,往圆圈中心倾泻金灿灿的佛光!
这老道果真好本事,竟连佛门的阵法都炼入了本命法宝中!
敖瑞尤寒梅两个老怪忍不住面露惊异,血妖那一身真气,正好被佛家法门克制,也不知它会如何应对!
正惊疑间,猛然见到九尊佛陀中间站起个千丈巨人,正是血妖的模样!这巨人看来不甚强壮,甚至偏于瘦弱,举手投足间,却有地水火风生灭,九尊金身佛陀好似泥捏的一般,三拳两脚就被打得溃散!
血妖所驱使的,正是那得自巨人界雷霆绝域的神魔躯壳!如今他已是虚境,运使起来自然远非元神境时能比,摧枯拉朽就破开了一座佛门大阵!其身躯那蛮荒苍莽的气息,直似太古神魔重生,十分骇人!
“老头儿,还有何手段,不妨都使出来,且看我接不接得下!”
血妖得了便宜,却不乘势而攻,双手叉腰站立半空,俯视脚边蚂蚁般大小的摩陀老道!
摩陀老道已知这虚空中蹦出来的血妖小子并不打算与死磕,奈何胸中一口闷气咽不下,大喝一声:“小辈休得猖狂!”
那脏抹布一般的小旗不知何时已回到他手中,此刻已是彩光大作,瞬息之间,数十座阵法便相互叠加,把千丈高的血妖围得严严实实!
敖瑞和尤寒梅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丝骇然!这摩陀老道当真名不虚传,如此手段,换了自身,应对起来也十分棘手!
身处阵法围困中央,血妖却半点慌乱的神色没有,大口一张,嬉笑道:“老头怎在我面前玩弄天地五行?”
只见他大手一伸,掌心中地水火风激荡,五色玄光闪烁,身旁数十座大阵中,立时就腾起白黑青红黄五色彩光,争先恐后地投入巨掌之中!眨眼功夫,一座座大阵便相继溃灭,半点气息不存!
“你!你你……”
摩陀老道想要拘来天地灵气补益,却全然赶不消耗,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已涨成猪肝色,哆嗦着指住许听潮,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早已看出血妖这神魔躯体的不凡,哪知竟连天地五行都能强行掌控?自家阵法九成九都是已五行灵气作为根本,落在这小子手里,简直就是耗子撞猫,被死死克制!这般牛嚼牡丹地一气乱抽,再是玄妙的阵法也发挥不出多少威能!
血妖嘿嘿而笑,把手中那正午大日一般的五色光球抛了抛,作势要往摩陀老道抛来!
摩陀老道好似中箭的兔子一般跳起,顾不得哆嗦,返身就遁入虚空!
“去!”
血妖方才只是吓吓他而已,手中这光球威能有多大,他一清二楚,当真扔出,怕不把方圆千里尽数毁了!不过血妖也不打算放手,口中呵斥,一条浑身细鳞的七彩巨蛇已从背后腾起!
这巨蛇瞪大一双阴冷的眼珠,死死盯住左侧某处虚空,忽然张嘴喷出一道数十丈粗的七彩光柱!
这一回,摩陀老道自行遁出虚空,手中小旗往地一指,就有一条黄蒙蒙的数千丈土龙腾空而起,往七彩细鳞巨蛇蜿蜒扑去!他身下也是有一道百丈粗的橙黄光柱射将来,凝成一头形貌古朴的厚甲玄龟!
这老道,竟施展神通抽取大地精气,布下防护阵法!
血妖见那玄龟看得见地凝实起来,也是惊疑一声,心念动处,背后七彩巨蛇飞扑而出,径直将那数千丈长的土龙撞成,漫天尘土,对准玄龟撞去!
轰隆隆——
天崩地裂一声震响,七彩巨蛇大头已撞在玄龟背!玄龟背甲顿时裂出七八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摩陀老道就在玄龟腹中,撞击的瞬间,身形踉跄!七彩巨蛇也不好过,方才一击,好似迎头撞了土地,便是血妖幻化了神魔真身,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这座阵法,已和大地联为一体,想要破去,十分不易!
血妖不打算再次蛮干,一个念头传去,七彩巨蛇晃了晃脑袋,便将尾巴甩出,却是对准玄龟身下那橙黄光柱!
摩陀老道见状大急,手中小旗向下一挥,玄龟立时挪动沉重的身躯,缓缓往下降落!
蛇尾抽来,速度何等之快,如此断然挡之不住!摩陀老道也并非是要依靠玄龟来抵挡,向下挥动时,小旗顺势脱手而出,已然没入光柱之中!
几乎是同时,光柱忽然凝固成一根金铁巨柱,周围更有尖锐的狗刺弹出,根根寒光闪烁,尽显狰狞!
七彩巨蛇却不知害怕,巨尾依旧抽下!
只听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铁交鸣,金铁巨柱凹陷弯曲,巨蛇蛇尾也鳞片脱落,露出内中鲜红的血肉!
一击过后,金铁巨柱立时就恢复成橙黄光柱,顶玄龟依旧在缓缓降下。几人已看得明白,摩陀老道却是打算让其落在地,好掩住薄弱处!
巨蛇并非真正的生灵,而是大荒玄蛇体内虚境血魔修出的魔像,因此尽管尾伤势骇人,也只血色光芒一闪,便恢复如初!
这时候,血妖也赶至近前,抡起小山一般的拳头,嘭嘭嘭砸在玄龟背!每一拳打下,摩陀老道身躯就不自禁地抖动,七彩也在一旁虎视眈眈,防止他从虚空遁走!
血妖放任玄龟身下的光柱不顾,也不使用那吸摄五行的神通,就只挥拳猛砸!手中那五色光球也不知被他藏到哪里去,此刻正双拳起落,打得不亦乐乎!
遇个如此粗鲁的莽汉,摩陀老道一口浴血憋在胸中,无论如何也吐不出,说不出地难受……
四五二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二)
轰轰轰!
嘭嘭嘭!
血妖每砸一拳,敖瑞和尤寒梅心头就微微一跳,那百来丈大小的橙黄玄龟,眼看着落在地,再陷入土中,只剩下龟甲最顶一点。
“前辈神通果然厉害,小子甘拜下风!”
血妖直起身来,两只大掌在身旁使劲甩动,面一副讪讪,身躯一抖,顷刻恢复了常人大小,用血灵幡将半空那七彩巨蛇收了,才若无其事地遁至许听潮一旁,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摩陀老道在地下听到此话,几乎气得吐血,脸神色更精彩异常!也是几人顾及他颜面,并未探出神念查探,否则这老道定然更加下不了台!
许听潮满脸古怪地看着血妖,血妖把手一摊:“那老道龟壳贼结实,我当真砸不开?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早点设法脱身,偏要硬顶!”
听闻此话,敖瑞老龙嘴角直抽,尤寒梅则面露嗔怪。
“哼!”
冷哼声传来,那陷入泥土中的玄龟轰然展开,摩陀老道飞身而起,在数百丈之外的半空站定,一双眼睛在血妖和许听潮身转来转去。
老龙敖瑞正想前,许听潮已抢先一步遁出,落在摩陀老道跟前百丈。
摩陀老道面肌肉扭动过了几下,依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笑,看起来却像是哭:“许家小子,如今可是满意了?与老道的约定可还算数?”
想想藏镜阁中经历的凶险,许听潮本来满肚子火气,但见到这老道被如此羞辱,尽然还能克制住,也不禁心生佩服,原本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怔了一怔,才躬身一礼!
摩陀老道满脸笑容顿时正常起来!
“前辈向道之心,小子不及也!然之前诸般恩怨,却不能就此算了!”
“还要怎样?你那哥哥穷凶极恶,把老道打得如此狼狈,难道还不够出气?!”摩陀老道几乎是跳脚大喊,瞪大了一双眼睛,鼻孔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许听潮不为所动,淡然道:“他是他,我是我!先前的约定,打过再谈!”
听到“打过再谈”四字,摩陀老道眨眨眼,忽然嘿嘿笑起来:“你这话可算数?”既然当初的约定依旧有门,这老道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涎着脸打蛇随棍!此节是主要原因,其实他还颇不怀好意,虽然知晓许听潮非同一般的修士,元神之时就滑溜得很,但此刻刚刚才晋阶虚境不久,就算本事大增,也有个限度,以自家数万年的修为,定然压制得住!
“老道在你那哥哥手里丢了面子,就从你小子身找回来!”
摩陀老道是这么想的。
许听潮甚是干脆,一拱手,就向高空遁去!
他遁光呈五色氤氲的清水模样,这般往天空激射,竟隐隐带动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尾随,遁光颜色看得见地浓郁起来!
摩陀老道先前还自信满满,此刻却有些心虚,暗自嘀咕一声这两兄弟都是小怪物,便也架了遁光跟!无论如何,不能弱了气势!
老龙敖瑞,尤寒梅,还有血妖都紧随而至,远远站定观望。
许听潮堪堪停在罡风层之下,等摩陀老道站稳了身形,才把右手一伸,掌心蓦地腾起一朵金色火焰,眨眼就变作炽白!一声聒噪的鸦鸣传出,这火焰陡然化成一拳头大的三足金乌,翎羽爪喙清晰可辨,顾盼间睥睨自生!
虽然不曾有灼热的热力传来,几个老怪却都恍惚觉得,许听潮掌中托着的,根本就是一枚小太阳!他们都知许听潮祭炼有太阳真火,但谁又料到竟有如此灵性威能?
摩陀老道哪里还敢怠慢?手中脏兮兮的小旗一挥,瞬息布下一座阴寒大阵!
高空中本就寒冷刺骨,这老道布下如此阵法,更是相得益彰!
许听潮也是有了举动,手中三足金乌振翅高飞,三只利爪凌空虚踏,隐隐符合某种奇特的韵律!一道合抱粗的炽白光柱破开顶罡风,正正落在三足金乌身!
呱——
正光柱乃是纯正的太阳精气,金乌不自禁地欢鸣一声,身躯涨大数倍,左翅一扇,近百尺许大的金色火球落下,砸向阴寒大阵中的摩陀老道!
摩陀老道两眼中隐现惊色,手中小旗一挥,一头寒气大龙从阵中窜出,张开大嘴,将落下的太阳真火球尽数吞下!
太阳真火乃世间最为阳烈的火焰之一,这头寒气大龙不过阵法凝聚,尽管身形庞大,吞了这百来团火球,体内顿时传出噗哧噗哧的异响,原本还算凝实的身躯看得见地淡化!
空三足金乌斜眼往下一瞥,见得这般情形,不知怎的忽然怒鸣一声,扭头合身扑下!方才动身,体表已是腾起数十丈高的炽白火焰!那从罡风中降下的光束,也随之而动,片刻不曾偏离了金乌身躯!
摩陀老道神色一沉,赶紧驱动阵法,招来方圆数百里的寒气,凝成一道数十丈粗的寒流汹涌喷!
金乌不躲不避,迎头就往那寒流撞去!
呲啦——
好似沸水中被泼了冷水,金乌头顶脱了一条笔直地炽白长尾,把寒流巨柱压得寸寸向下!
并非这寒流凝成实质,而是阵法聚拢来的寒气抵挡不住!
摩陀老道见许听潮放出的这金乌竟然能引来太阳精气助战,早知自己布下的阵法抵挡不住!此时寒流正与金乌对峙,他已是破阵遁走,把手中小旗往空一指!
一座十余丈大的阵法顷刻成形,将金乌顶那炽白光柱截断!此阵扁平如镜,稍稍有些倾斜,竟将这太阳精气反射了**成!
失了补益,金乌威势陡然大弱,被下方寒流一冲,呱呱怪叫着飞走!
许听潮一招手,金乌重新化作一团金焰倒射而回,没入胸中!
灭了金乌招引,那太阳精气自是消散无踪,摩陀老道一扬手,不知多少阵法层层压下,竟是要趁机将许听潮封困!
许听潮身躯忽然变得若隐若现,体表也浮现一层五色氤氲的清色云气,迈开脚步施施然就走了出去,似乎周围阵法尽是摆设,半点阻碍也没有!
摩陀老道把手中小旗一点,许听潮身躯一滞,顿时变得清晰起来,虽说体表云气依旧,行止却迟缓了一半!
原来方才许听潮以摩云翅配合新近悟出的虚空运使法门,躲身旁阵法,奈何毕竟方才晋阶,比不得摩陀老道这等积年老怪,被他一指,就从虚空中跌出!
尽管身陷重重阵法,许听潮却不曾慌乱,止步静立,身旁忽然窜出白黑青红黄五道雷霆!这些雷电大约拇指粗,其中蕴涵的威能却极其骇人,轻轻一弹,就能在身旁大阵击出一个数丈大洞!这般雷法,正是许听潮晋阶之后,于钧天仙府掌控之力大增,借助护持仙府那钧天仙雷大阵唤来!
摩陀老道布下的阵法固然厉害,却如何经得起这般仙家雷霆摧残?但见五道雷霆奔窜肆虐,顷刻便将数十座大阵搅得七零八落!
自家神通如此轻易就被击溃,摩陀老道不惊反喜,双目灼灼地盯住五道雷霆,片刻不愿移开!这老道,似乎忘了此刻正在斗法,全副心神都落在这仙阵之?
许听潮眉头一皱,五道雷电顿时消散!
摩陀老道大失所望,巴巴看着许听潮:“好吼声,许道,再把方才那法门演示一遍,可好?”
许听潮一时气结!这老道,还真当是闹着玩儿的!你既有这般闲情逸致,不放来一记大的!
抬头,三四百丈高处就是呼啸的罡风层!许听潮伸手一招,数百头百丈风龙便从罡风层中蹿下,张牙舞爪地往摩陀老道绞去!
摩陀老道吓了一跳,手中小旗轻轻一晃,肮脏的旗面顿时亮起柔和的青碧光芒!来势汹汹的风龙吃这青光射中,顷刻便消弭无踪!
“许道,老道认输,莫要打了!”
许听潮哪里肯依,动念间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就往他拦腰抓去!
摩陀老道侧身避走,冷不防面前有数不尽的五色光箭射来,赶紧挥旗布下一层橙黄壁障!
忽然,五色光箭变作青碧,倾盆暴雨般打在屏障之,眨眼就将之撕扯开来!
五行之中,木能克土,摩陀老道不防许听潮竟能随意转化五行,一时吃了大亏!此刻前有青碧箭矢铺天盖地地激射,后有五彩大手抓来,处境十分凶险!
五色大手是许听潮使出的玄门一气大擒拿,青碧光箭单个威能不足为虑,如此多的数量,摩陀老道也不敢硬闯!这老道只好将小旗变大,裹住自家身躯,折而向下遁走!
如此已是慢了一步,五色大手先一步抓住总阵旗旗杆,却忽然莫名奇妙地溃散掉!青碧光箭接踵而至,索性径直没入旗杆旗面之中,半点作用不起!
如此已是慢了一步,五色大手先一步抓住总阵旗旗杆,却忽然莫名奇妙地溃散掉!青碧光箭接踵而至,索性径直没入旗杆旗面之中,半点作用不起!
四五三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三)
不可计数的低阶法术从许听潮手中涌出,首尾相接,恍如一头五彩长龙!
龙尾攥在他手中,龙嘴自是咬在裹着总阵旗的摩陀老道身!
许听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不知摩陀老道是何感受。!。
老龙敖瑞定定看了五彩法术洪流半晌,忽然对身边的尤寒梅说:“冰凤凰,你可有把握做到此事?”
“这孩子法术厉害,小妹自叹弗如。”尤寒梅侧过头,嘴角翘起,“莫非龙老哥做得?”
老龙打个哈哈,也不正面回答,只道:“许家娃娃禀五行灵气而生,似这般以法术成就大道,方是正途。你看他,只是些粗浅的道法,威能也比同阶厉害数十倍,难为摩陀道竟能抵挡得住……血妖小子,若与你这弟弟对,有几分胜算?”
血妖暗道这老龙死要面皮,脸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咧嘴道:“前辈过虑了,小子不会与舍弟斗法。”
老龙闻言,好生无趣,佯作愤怒,拂袖回头,不再理会血妖。
尤寒梅不禁莞尔,似乎这老龙碰了软钉子,十分让人开心……
许听潮倾泻法术半晌,摩陀老道才有了反应,只见裹在他身的总阵旗一展,一道刺目的五色光柱从旗面射出!
旁观三人凝神看去,只见这光柱赫然是由无数低阶法术凝合而成!也不知摩陀老道用了何等挪移乾坤的法门,将许听潮之前打出的法术尽数收敛,此刻突然反转射来,瞬间就击溃正自迎面奔涌而来的法术洪流!
许听潮面色微变!自己打出了多少道法术,他心里有数,自然知晓这五色光柱的威能,不过想要破解,却也不难!下意识地,他就想使用自夸父族传承神文中悟出的法门!这般念头方才生出,心中就是一紧,敖瑞和尤寒梅还在一边观战,万万不可泄露了去!
这般迟疑,不过一瞬,许听潮体内已响起阵阵龙吟凤鸣,虎啸猿啼!只见白黑青红四色光芒一闪,他身旁蓦然浮现一层凝厚的四色光幕,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神兽的虚影在光幕流转不息!
下一刻,许听潮的身形就被五色光柱吞没!
预想中的爆裂声并未传来,那光柱激射向前,仿佛许听潮并不存在,前路没有半点阻碍!忽然,僵硬的光柱活转过来,化为一头鳞甲宛然的五彩蛟龙,一个盘旋,回身往摩陀老道扑去!
如此精妙的法术御法手段,看得敖瑞和尤寒梅几乎要叫起好来!
原来那五色光柱本就是许听潮打出的法术汇聚而成,而许听潮的真气又非同寻常,早已生出了灵性,此番晋阶,虽说真气灵性并未增长多少,但他对于真气运用,天地感悟,陡然提升了数倍,做到此事,并不算难!先前之所以使出那四色光幕,一是为了防止反馈回来的法术中被做下手脚,也因为重新将法术纳入掌控,需要一段时间!若能等个十年八载,许听潮感悟更深,这等事情,几乎一挥而就!
如此一来,许听潮倒是舒坦了,摩陀老道却面色愁苦,眼中些许得色也消失不见,手中脏兮兮的小旗挥动,虚空轰隆作响,八根数十丈高的合抱粗白玉巨柱破空而出,排成八卦方位,腰身各自射出一道黑沉沉的锁链,将五彩蛟龙四肢头尾缠住!
先前还活灵活现的蛟龙,立时就被抽走了精气神,僵在八卦柱之中!
“八卦锁灵阵!”
尤寒梅顾不得矜持,蓦地惊呼出声,一双凤目在八根白玉柱子徘徊,忽然一笑:“原来摩陀道的宝物还有这般玄妙!”
老龙敖瑞也是大吃一惊,半空中那八根柱子,与之前布下的阵法不同,并非五行灵气幻化而成,而是真切的实物!听得尤寒梅说话,老龙已然明了个中究竟,摩陀老道那总阵旗,怕是一件乾坤之宝!旗中固然炼入了不少阵法,但似白玉柱这般一整套的布阵器物,怕也收藏颇多!
摩陀老道却只是嘿嘿一笑,似乎对尤寒梅的话很不以为然,但也不曾多说什么,全副心神,几乎都落在许听潮身。
此刻,许听潮已然舍了那五色蛟龙,两手结印,凭空唤来一条数里宽的大河,蜿蜒咆哮,要将摩陀老道下左右前后尽数拦住!
头顶数百丈就是罡风层,风声呼啸刺耳,此刻已夹杂了波涛奔涌的轰响,忽然之间,阵阵雷鸣异军突起,瞬息就盖过前两者!
摩陀老道身旁蜿蜒盘曲的大河中,不知多少玄黑雷球飘飘荡荡地浮起,团团大如磨盘!
许听潮初入太清门时,因冒险传讯之故,蒙吕乾阳传下雷法心得,后来又得了钧天仙府,钧天仙雷大阵更是时常催动,因此他在雷法的造诣,只比御火之术稍逊,如今借助水行灵气幻化的大河凝聚玄水阴雷,比之前驱使铺天盖地的低阶法术轰击,威能远胜!且这般法门,乃是他参悟得自大道宗戴德那乾清元太乙神雷网悟出,内中自有玄妙,非同一般雷球蜂拥而!
摩陀老道识得厉害,慌忙擎住手中丈许高下的总阵旗,用力一挥,千余里内的土行灵气奔腾汇聚,在他身旁凝成一座数千丈之巨的橙黄山峰!
玄水阴雷网覆盖而,把这山峰炸得土石横飞,晃动不止,几个眨眼的功夫,山体已然纤细了数圈!方圆千里内的土行灵气兀自滚滚而来,兀自弥补不这般消耗!
老龙敖瑞和尤寒梅屏住呼吸,都为摩陀老道捏了一把汗!被如此厉害的雷网罩住,便是他们也只能暂避锋芒!
摩陀老道到底并非等闲,只见那晃动的山峰猛然一滞,继而隆隆作响,其声雄浑,山体下,蓦地浮出数千到明黄雷霆,灵蛇一般舞动不休,与连绵不绝撞来的水雷网斗在一起!
天地五行土克水,更何况这些土行雷霆依附山体,隐隐布成阵势,纵然玄水阴雷网前赴后继,威势更甚,却奈何不得山体那稀稀拉拉弹跳不止的明黄雷网!缩小了数圈的山峰也在土行灵气的补益下缓缓涨大!
这般厉害的攻势,却被生生挡住!
敖瑞老龙和尤寒梅对视一眼,这疯癫老道,不愧是天下阵法第一人,凭借一杆总阵旗,竟能做到自己两人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就依这身本事,足以同合道境中人正面相斗,纵使不能胜,自保却不成问题!人族那些个合道老怪将他视作同阶,果真半点不错!
这老道尚且如此难缠,与他相斗,还能占据风的血妖和许听潮兄弟两人又如何?
两个老怪陡然发现,以前却是看走了眼!
且不谈这他们作何想法,许听潮见摩陀老道已然稳住了阵脚,挥手祭出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剑气!晋阶之后,这符剑术威能亦是大增,虽说比不普通法术的增幅,却也厉害了数倍!剑气所过之处,虚空尽数破碎!
八道剑气布下太一八门剑阵,齐头并进,轰隆一声将水雷网中岿然不动的橙黄山峰轰出一个数百丈的大洞!
片刻之后,数千丈的高峰轰然崩解,摩陀老道面色煞白地持旗而立,身旁层层叠叠的光幕屏障源源生出,与外面剑阵一触,好似沫一般轻易破碎!他不敢挪移虚空遁走,此刻身陷剑阵,虚空早被那骇人的剑气切割充斥,贸然遁走,无异于自投罗网!
剑阵早已停了绞杀,摩陀老道却不得不唤出阵法勉强防护,结局如何,不问自知!
若许许家小子早将剑阵祭出,这老道定然落败多时了!敖瑞和尤寒梅都这般感叹。
看到这老道的狼狈模样,许听潮却是胸中闷气尽出,一挥手,剑气化作八团火焰飞回体内,漫天的异象尽皆消散!
摩陀老道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站在原地,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听潮。经此一战,他已知不可能四当初那般凭借强硬手段迫使许听潮妥协了。
许听潮却不理他,飞身遁至敖瑞和尤寒梅身边,躬身一礼:“两位师伯,敖珊敖凤远行在外,小子心中挂念,这便要去找寻了!这些年承蒙庇护,小子没齿难忘!”
“两个丫头心思野了,你此去却是正好!”尤寒梅满脸温婉的笑容,“快去快回,一路小心!”
“去!”
老龙也是捋须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许听潮直起身,脚下云头一起,倏忽远去!
摩陀老道却是急了,一面挥旗布阵,一面焦急地大声呼喊:“许道,许老弟,慢些走,等等老道……”
声音还在半空中回荡,人却已踏入布下的阵法中,挪移至十余万里外!
尤寒梅面现错愕,老龙敖瑞看着手中的青玉简,哭笑不得。
“咳,两位前辈,小子也告辞了!此次晋阶,还来不及好生巩固一番。”
“慢来!”老龙一伸手,身躯不动,不知怎的就抓住数丈外血妖的手腕,“你们两个小子双双晋入虚境,说不得要庆贺一番!”尤寒梅也是笑道:“贤侄无须着急,我和你敖师伯好歹也活了数十万年,有些心得,正好说与你听……”
既然知晓了血妖和许听潮的厉害,两个老怪自然不会放过这般攀交情的机会。
血妖也知他们的想法,立时就答应下来。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驾云往内莽苍而去,半路正好遇见匆匆赶来的钱处苍,饶筱疏,周辰师兄妹五人,以及夸父族十余位长老……
四五四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四)
且说许听潮与摩陀老道斗法一回,就循着同心咒感应的方向驾云飞遁,一路马不停蹄,脸满是担忧与恼怒!
敖珊敖凤从来不曾这般独自远行过,这些年一直在外闯荡,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想到此处,许听潮又有些心疼和高兴,两个丫头都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需要自己时时庇护的小女子。
其实以两女此时的修为的功法和身的宝物,未必就比自己元神时差了,这般担心,有些过了头,但多年的习惯,一时还难以改变。
心中念头通达,诸般情绪便缓缓按下,许听潮却不曾减慢遁速。
后方摩陀老道忽然追十余万里,又被迅速落下,当年在冥海的追逐又重新演。不同的是,许听潮没了那副仓惶,摩陀老道心头也不是愤怒骄横。
似这般,并非许听潮不打算履行斗法之前许下的承诺,而是他心忧自家红颜,委实没有时间与这老道磨蹭。他总会赶来的,到时候再谈不迟……
天道界极南之地,某座无名高山山腰,敖珊敖凤正和一金衣女子围坐圆木桌,品茶论道。
这金衣女子,正是当初内莽苍一战,在众多妖族后辈翘楚中抢下乾清元太乙神雷盘那人,也不知怎的会与两女交往。
三女相谈正欢,敖珊和敖凤忽然齐齐喜动颜色,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翘首北望!
“两位妹妹红鸾星动,不知哪家公子有这般福气?”金衣女子如此调笑,显是与两女关系匪浅。
敖珊面现红晕,敖凤却把美目一瞪:“徐姐姐莫不是心生妒忌?等你看了人,当心做妹妹的不留情面!”
金衣女子嘻嘻而笑,装模作样地赔罪道:“是是是,姐姐不该这般嘲笑……可是你们那呆子木头出关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
“恭喜恭喜!许道怕是已经晋入虚境了?”
金衣女不做掩饰,满面羡慕。
“那木头虽说呆了些,修行却是一把好手!”敖凤面微有得色,“等许大哥赶来,看那六绝老儿还如何嘴硬!”
金衣女子面色古怪:“也只妹妹你才敢这般称呼!六绝前辈修行之法须得斩情绝义,行事十分狠辣,才得了如此名号,多番忍让我们姐妹,已是看在万妖谷的情面。”
敖凤敖凤自是听得出金衣女子言中委婉的规劝之意,不过两女对视一眼,并不以为意。许听潮早和她们说过,若是能晋入虚境,便可与合道老怪一较高下。
金衣女子见到连女这般模样,只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原本她和当年在场的妖族后辈都对许听潮和血妖十分不服,但自从遇这两个妹妹,心中那份骄矜便逐渐放下。
二十多年来,敖珊敖凤的神通,她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不曾真正比试过,但自忖就算已将那乾清元太乙神雷盘祭炼得七七八八,也顶多和她们其中任意一人战成平手。但这两位妹妹对敌,向来是共同进退,且心灵相通,恍如一人,配合极其默契,好似有七八个一齐出手,等闲虚境,根本在她们手中走不了几合!
就算如此厉害,敖凤也坦言打不过那位“许大哥”!此人的神通本事,可想而知,更何况从两个妹妹的言谈中,那姓许的尚且及不他的兄长血妖!
一家之中,出了两个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说不得真能从六绝老怪手中借到东西……
脑中念头流转,金衣女子还是忍不住劝道:“这段时日,就不要再去拜访六绝前辈了。一切等许道来了,再做计较。”
敖珊连连点头称是,敖凤一撇嘴:“还能如何?若我们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还不知要被他怎样惩治……哎呀!”
话一出口,敖凤立时觉出不对,慌忙捂住小嘴,面一层绯红迅速蔓延,眨眼波及耳根!敖珊一脸哭丧,满眼哀怨地看着自己这化身,才几年,就养成这般口不择言的脾性?
金衣女子却噗嗤笑出声来,敖凤又羞又恼,扑过来挠她的胳肢窝,敖珊也不甘示弱,一时间,三女闹成一团……
“许大哥!”
“呆子!”
敖珊敖凤目蕴水汽,痴痴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身旁的许听潮。
许听潮原本还打算虎着脸将两女“训斥”一番,见得这般场景,一颗钢心先自软了,张开双臂,蛮横地将两女揽入怀中!手掌放在柔软滑腻的纤腰,鼻中一模一样的幽香浮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炽烈的温馨!
这一回,两女也并未争风吃醋,而是双双将螓首埋在许听潮胸前!
这小子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在两女粉颊各自吻了一下!
“呀!”
敖珊受惊小兔般地一挣,浑身陡然变得僵硬,脸颊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朱果!敖凤却抬头嗔道:“你这木头,莫不是晋阶虚境之后忽然开了灵窍?”
许听潮倒并非忽然开窍了,而是见到两个红颜,心中欢喜安宁,连带之前压抑下因晋阶而生的振奋一同爆发,情绪前所未有地激跃,才会做出这般大异寻常的举动!
正是因此,敖凤这般询问,反倒迎来一个激烈的拥吻!
敖珊面红耳赤,小嘴却逐渐噘起,半晌,许听潮才和敖凤分开,有如狼似虎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敖凤钗发凌乱,目如秋水,兀自戏谑地看着敖珊。
敖珊羞得闭了眼睛,唇舌却不由自主地与许听潮黏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本姑娘这三十年可不是出来玩的!”
旖旎之后,许听潮就问起两女的经历,言语中颇多责怪。敖珊目光怯怯,敖凤却将一双美目瞪起!
“你看,这些都是什么!”
这小冰凰香袖一拂,圆木削成的小桌顿时现出六个玉盒!不等许听潮动手,她已屈指轻弹,六个玉盒尽皆打开!
许听潮本不认为她能当真拿出什么好东西,只是摆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待得见到盒中物事,才变了脸色!
其中五个玉盒,各自盛了一盘曲虬结的老枝,枝长有三五片,十余片不等的椭圆叶子,均是青翠欲滴!阵阵清新芬芳的木灵气息扑鼻而来,闻之令人精神大振!
这东西,不正是九九丹丹方中记载那“九曲木灵叶”?
另一个玉盒中,却是十枚连着深青小枝的双桃形灵果,粒粒大如葡萄,隐有彩光闪动!许听潮不知其根脚,但光看形貌,已知不凡,珍贵之处,怕不在九曲木灵叶之下!
“从哪儿来的?”
许听潮心中震惊,知晓得到此二物,其中凶险怕是不小,因此板起了面孔。
“许听潮!”敖凤却是怒了,猛地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拍在桌面,“本姑娘好不容易寻来这东西,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如此恶状,当真可恶!”
“凤儿,许大哥也是担心我们安危……”
许听潮错愕,敖珊轻轻拉了拉敖凤的衣袖。
“哼!”
敖凤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别开了脑袋。
许听潮伸手,将她拉到面前,下下细细打量,好似方才认识一般,就在敖凤怒气渐消,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一笑:“我们家凤儿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方才是我错了,在这里陪不是。”
“这还差不多!”
敖凤转怒为喜,眼巴巴地看着许听潮:“这些叶子,够几炉丹的分量?”
“多少我都喜欢。”许听潮目光早已转为温煦,“今后不可再这般行险了。”
又是如此,敖凤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一挥袖,桌玉盒尽数盖:“快些收好,我和珊儿已打探出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下落,就等你来了!”
“此话当真?!”
许听潮再也坐不住,跳将起来,紧紧握住敖凤的纤手!
“骗你不成?”
敖凤尖削的下巴微微扬起。
“凤儿……”
“嗯?”
“这些年苦了你了!”
许听潮这般黏糊,敖凤反而不大适应,挣脱了掌握,把敖珊推到面前:“莫要光顾着夸我,若没有珊儿,可做不到这些事!”
“珊儿也有本事!都是为夫的好妻子!”
当年他们便是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来到这天道界,可惜那飞梭在域外虚空就被毁了,如今有望再得一艘,许听潮如何不高兴?如此,岂非回归巨人界在即?屈指算来,到达这天道界已有一甲子还多,他本还以为须得花费不少年月寻找横渡域外虚空的代步之宝,如今却都省下了!
“哎!”
敖凤受不得许听潮的“魔爪”,挥手连拍:“好你个小贼,还不赶紧放手?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琢磨该如何将飞梭借来!”
“此事尚有碍难?”
敖凤翻个白眼:“若非如此,还需你出手?”
当下便将事情说了。
原来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等至宝,天道界加起来也不过十余艘,如今尚存的人族顶尖宗门之中,金广宗,玄宗,明阳谷,地阙堡,北幽宗,鬼仙门,太乙门各有一艘,万妖谷只占三艘,散修之中,六绝老怪独自占有一艘……
四五五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五)
敖珊敖凤看中的自然就是六绝老怪手中那一艘。&&
这般招惹一个合道老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掌握在顶尖门派中的飞梭,且不谈人族,就是万妖谷的三艘,两女都没可能借来。休说是她们这等半路入门的“外来户”,就是那在万妖谷中地位非轻的金衣女子,也没这可能。
这金衣女,名字唤作徐娘,乃万妖谷五大妖仙中浮丘怡宸一系的天才弟子,甚得其宠爱,这般身份,找到谷中长辈言及此事,也直接得了两个字——不许!
其实除去六绝老怪手中的那艘,天道界还有三四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只是不知早就散逸何处,想要寻到,除了有天大的机缘,否则花费再大的力气,也几乎不可能。天道界修士何其多也,哪个不觊觎这般宝物?他们都没有丝毫线索,更不用说敖珊敖凤了。两女来到此界的时间,也才六十年。
正是因此,两女才将主意打到这老怪身。
听了敖凤述说,许听潮暗自为两女捏了一把汗:“如此说来,这位六绝前辈,也并非外界传闻那般狠辣绝决,否则你们两个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敖凤也知这回确实有些鲁莽了,因此也不反驳,只暗自吐了吐舌头,辩解道:“六绝老……前辈做出这般不近人情的样子,怕也是出于无奈。他老人家散修一个,无依无靠的,虽说修为已是合道,也比不得人妖两族人多势众,更不用说那些个赖在此界不飞升的天仙,不装出这般心狠手辣的样子,怕早就被人打门来,讨要飞梭了。都说六绝前辈所过之处,天地下,东南西北,半个活物不存,其实有九成是被吓跑的,剩下一成,也大多被吓死,他老人家亲手击杀的,终究没有几个……咦,徐姐姐来了,我去接她!”
这冰凤凰,眼见许听潮脸色越来越不对,赶紧找个借口跑出门去。
“哼!”
许听潮满腔愤懑不得宣泄,忍不住冷哼一声。
敖珊脖子微微一缩,许听潮侧头,不自禁地轻叹一声,又叮嘱道:“今后万万不可如此莽撞,若出了事情,叫我如何安心?”
这龙女怯怯应是,末了才抬头问:“许大哥是不是觉得珊儿很没用?”
许听潮诧异:“何出此言?”
“方才你夸凤儿是女中豪杰,敢作敢为,可,可我却却没那般果决,只能做个柔弱小女子……”
“小女子才好!”许听潮已然明白敖珊为何如此,将她拥入怀中,“凤儿性子跳脱,有几分像姐姐,却又没有姐姐那般干练沉稳,委实让人放心不下。她和你一样,都是为夫掌中的金丝雀,要时时宠着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累了伤了……”
絮絮叨叨一大堆,敖珊整颗心很快便化作一汪融融春水,半晌之后,面色却逐渐变得古怪。
许听潮不明所以,停了言语,莫名其妙地注视怀中玉人。
敖珊噗嗤一笑:“许大哥怎的变得如此嘴甜?凤儿说你忽然开了灵窍,倒是半点不假!似这般,也不知多少女儿家会被你骗去了芳心!可得看紧点着,不许你到处拈花惹草!”
一双柔荑攀脖颈,许听潮却一时无语,佯作凶狠地捏了捏她绯红的脸蛋……
未几,敖珊领着金衣女徐娘到来,双方各自见礼不提,只是徐娘使劲盯着许听潮打量,让他颇不自在。
向六绝老怪借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事,势在必行,敖凤鼓动立时就动身,许听潮却说不着急,后方还有个不错的帮手。敖凤好奇,询问帮手的来路,许听潮卖了个关子,也不明言,只说到时便知,惹得这冰凤凰直撅嘴。
大半日之后,摩陀老道才狼狈赶至。
不等站定身形,这老道就高声呼喊:“许老弟,之前所说可还算数?”
徐娘怎认不得摩陀道人,一时惊诧莫名!
“自然算数。”许听潮却只淡淡一点头,“不过许某有一事为难,还需道出手相助一番。”
摩陀老道大恼,跳脚道:“老道就知你这小子没安好心!”
抱怨一阵,这老道才虎着脸不情愿道:“究竟何事,快些说来办妥了!”也难怪他做出这般表情,本以为寻到许听潮,就能好生参悟两座仙阵,哪知竟惹出这许多波折,一来二去,已过了数月!
此时,敖珊敖凤已知摩陀老道根脚,以及个中缘由,愤恨之余,都不禁暗暗得意,任这老道多厉害,到头来也要被自家许大哥玩弄在鼓掌之间!
见摩陀老道开口答应,许听潮才嘴角一翘:“此去向南六千七百里,有座遽灵峰,六绝前辈正在其盘桓。许某欲前往相见,商议借用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之事。”
听到“六绝老怪”四字,摩陀老道就面色一苦,再知许听潮竟要借取飞梭,忍不住跳将起来,指着鼻子大骂:“你这小子痴心妄想,不知他六绝那名号怎么来的?找他借那劳什子飞梭,还不如径直斩杀了抢夺来得省事!”
“不见得?”敖凤看不惯这老道嚣张,“六绝前辈固然怕人了点,也不至于……”
“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等敖凤说完,摩陀老道就出声斥责,“老道今儿便教你个乖,六绝老儿的名号,乃是地阙堡、北幽宗、太阴教三派弟子无数性命堆出来的,绝非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之所以对你等客气,只是因为手血腥太多,不容于人族,生怕再招惹万妖谷,引得两族联手劫杀,从此再无立锥之地!”
“这事儿我们怎不知道?”敖凤面露惊疑,一双美目落在徐娘身。
这金衣女好不尴尬:“姐姐也是才从摩托前辈口中听得这般秘闻。”
许听潮不管敖凤,向摩陀老道一拱手:“愿闻其详!”
摩陀老道不耐烦道:“还能如何?这三宗眼馋人家宝贝飞梭,联手抢夺,结果被杀了个血流成河,元气大伤,甚至天仙都接连出手,兀自奈何不得六绝,只好不了了之。这般丑事,三宗自然不会到处宣扬,甚至多加遮掩,数万年过去,也难怪你们小辈不知。”简略将缘由说了,这老道语气一转:“许小子,也不须盘算将你那兄长唤来,谋算六绝老儿!你不是从坤元镜中得了一艘元磁极空梭么?且拿出来,老道给你改一改,管教比什么银河飞梭好百倍……咳咳!”
这老道不说也就罢了,提起此事,许听潮就想到在藏镜阁中,几番濒临陨落的凶险,面神色已变得不善!胜过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百倍此话,更是被他当做耳旁风,半点不曾听进去!
摩陀老道也知吹牛过了头,赶紧干咳两声打住,引得敖珊敖凤徐娘三女掩嘴嬉笑。
“你当真能将它改得比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还好?”
“莫非老道骗你不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不过仗了周天星辰大阵,方有那般神妙,不巧老道正精通此阵!”摩陀老道精神大振,自行夸赞了一番,神色陡然一改,涎着脸问,“许老弟,可否让老哥哥先参悟……一番,也好解解腹中馋虫?”
许听潮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见这老道并未说出“仙阵”两字,才算回复柔和,漠然点头道:“也好,道请随我来。”
言罢,驾云往山巅而去。
摩陀老道欢喜不尽,身光芒一盛,立时跟了去。
“徐姐姐,小黄涧的杏花怕是已经开了,左右无事,不如前去游玩一番?”
敖凤拉住徐娘的手,这般念叨起来。敖珊也满脸向往:“是啊是啊,我也早想去了!”
徐娘如何不知这两位妹妹的心思,当即展演一笑:“杏花烂漫,正合赏玩,事不宜迟,这就动身!”
……
山顶,数个时辰之后,摩陀老道意犹未尽,许听潮却已将铺陈开十余丈方圆的钧天仙雷大阵收起。
“老弟,可否再宽容半个时辰?”
就好似与美人同赴**,关键时刻却被人生生打断,心头那般难受,委实没有合适辞藻能够言述其万一,摩陀老道心中哀号,全然不顾面子,苦着秋菊般的老脸央求。
许听潮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许某已宽限了五次,道的承诺却还未曾兑现。”
摩陀老道神色一滞,先前那般愁苦顷刻不见,愤愤道:“罢罢罢,谁让老道遇你这小魔星!快快将那元磁极空梭拿出来,待老道先行查探一番!”
许听潮一挥手,身长十丈,通体黝黑的飞梭便浮现两人中间。
摩陀老道抬眼看去,只见梭体之元磁精气盘绕流转,好似一个个阴阳太极,生生不息!
“好宝贝!”
这老道忍不住赞叹一声,翻手取出总阵旗,挥出一道黝黑的元磁精气,探入梭体。
半晌之后,才将手中脏兮兮的小旗一收,面露为难之色。
“如何?”
“还能如何?只须将周天星辰大阵铭印其中,便可大功告成!只是须得用能与周天五百三十七星辰感应的灵物布下阵基,方能保得大阵长久不衰。”
许听潮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莫不是被这老道耍了,他只为骗得一时三刻参悟仙阵的机会?当下把脸色一沉,冷声道:“想来道定有办法!”
摩陀老道见他这副表情,心头不禁一跳,赶紧道:“自然是有的!不过老弟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
四五六渡星宝槎何须寻,元磁极空胜银河(六)
“……老弟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
摩陀老道目光灼灼,还略有几丝得意,许听潮怎不知他的想法?如此,似乎已被拿捏住了痛处,但许听潮依旧神色淡然,半晌不言。直至摩陀老道显出几分焦急,才开了口:“道手中有何灵物,不妨取出来让许某一观。”
“你这奸猾小子!”
摩陀老道恨恨,却也无法,只好取出那脏兮兮的总阵旗一挥。
此刻正是大日当空的好时节,许听潮却觉得眼前星光璀璨,不由自主地将真气灌注双目,顿时看清楚面前的物事,赫然是五百三十七粒拇指大小的圆珠!
这些圆珠颜色各异,表面好似套了一层水膜,其实是虚空被扭曲闭合,形成单独的小乾坤!许听潮将神念入,发觉其中至少有数百丈大小,正中央一小山般巨大“星辰”熠熠生辉!
曾经乘坐过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许听潮如何不知这些圆珠的根脚?其数五百三十七,正合此存身的百灵大界周天之数!且每粒都隐隐与天星辰一一对应,用来布置周天星辰大阵,再合适不过!
许听潮满心欢喜,这老道却是有几分诚意!
面神色柔和了几分,许听潮问道:“如此珍贵的物事,道当真舍得?”
摩陀老道秋菊般的老脸微微抽搐了几下——老道说不舍得,难不成你这小子还会放过?幸好老道早已炼化了一套……想到此处,摩陀老道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这等宝物,落在极大宗门手中,就是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不过对自己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既然拿出来,老道自是诚心交换。怎样,可还能多换些时间?”
摩陀老道满面希冀,许听潮这回倒没有扫了他的兴致,当下略一点头,趁这老怪欢喜不尽的时候,又问:“就不知道从何处寻来这等灵物?”
有了这五百三十七小星辰,就等于一座周天星辰大阵,似摩陀老道这等阵痴,不留下自用,反倒拿出来交换,由不得许听潮不心生怀疑。
这一问,倒还真的问出些东西。
摩陀老道嗫嚅半晌,还是说了实话。
“许小子,可曾听过混元旧地?”
这老道,忽然又得意起来。
许听潮心中一动,怕也只有那种地方,才能产出如此宝物!心中升起这般念头,面神色变化却不大:“可是那曾出过数位大罗金仙的混元派?”
“咦?你小子倒也不算孤陋寡闻!”许听潮如此反应,摩陀老道多少有些挫败感,不软不硬地讽刺了一句,便继续炫耀道,“混元派宗门所在,实乃我等修士的福地,老道有幸去过几次,寻到一座观星大殿,这些星辰精英,便是从其中的观星台得来!”
“前辈好本事!这等宝地,旁人怕是见着了也进不去?”
“嘿嘿!”摩陀老道一指面前熠熠星辰,好一阵挤眉弄眼,“否则此物怎会落在老道手中?”
“如此说来,这星辰精英产出不少?”
“也不算多,等个千儿八百年,便能收取如此大的一套。”摩陀老道斜眼一瞥,“我说许家小子,你就死了这条心!那混元旧地,可不是那般好进的!混元派的老儿们忒也不爽利,走就走了,偏生要留下一座古禁断大阵,除非你手中有混沌灵气,否则休想进入!恃强硬闯,与取死无异!”
当年在内莽苍,许听潮就从老龙敖瑞口中听得一些相关的事情,此刻兴致大增,忍不住问道:“以道之能,也奈何不得那阵法?”
摩陀老道正自得意,闻言大感扫兴,翻个白眼,鼻孔朝天:“那阵法倒没有多复杂,只胜在威能奇大,若老道哪天修成了天仙,自可挥手破之!”
言下之意,就是说那阵法以力压人,算不得真本事,其根脚玄妙,早被他摩陀大仙参悟得一清二楚!
许听潮笑笑,一翻手,掌中一团灰蒙蒙的灵气,好似生机勃勃,偏生又森冷死寂,气息十分古怪!
摩陀老道察觉这气息,却忽然低头,见到实物,两眼瞪得溜圆!
“这东西,可抵得过一套星辰精英?”
“够得!够得!”
摩陀老道咻咻穿着粗气,一把将混沌灵气抢到手中,双手捧住,两眼片刻不离,宝贝得不得了!
许听潮伸手摸了摸下巴,原本以为拿出此物,会让这老道吃瘪,哪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混沌灵气在他心头的宝贵程度,似乎还在仙阵之……莫非那混元旧地中,这般阵法为数不少?
足足半个时辰,摩陀老道才算恢复了正常,挥手将掌中混沌灵气收起,嘴中却如此说:“许家小子,这般好物舍给老道,你不后悔?”
后悔能让你把东西还回来么?
这混沌灵气,许听潮还当真不稀奇,有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和钧天仙府在,得之并不为难,只须持此壶往阴阳五行池中摄取一壶灵液,催动彻底炼化,便能将之返本归元,成了混沌灵气。他此刻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用混沌灵气搪塞,并未将摩陀老道胃口吊起,反倒让他十分满意,请他出手在元磁极空梭铭印周天星辰大阵,也不知是否会尽力。
“道,你若将许某这飞梭好生整治一番,自然有另一道混沌灵气奉!”许听潮也只想出这么个办法,在这天道界,混沌灵气价值极大,为了取信于人,他又重新炼了一道,将之化作一道灰索,在右手五指间穿梭盘绕。
“一言为定!”
摩陀老道两眼发直,不知耗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视线收回,手中小旗一挥,五百三十七璀璨星辰齐齐颤动,争先恐后地没入梭体之中!瞬息之间,便按周天方位排列齐整!黝黑的梭体,多了一层柔和的星光。
“小子,还不快快将东西拿来?”
摩陀老道大大咧咧一伸手,枯瘦的巴掌摆在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面色微沉:“道莫不是戏耍许某?”
也难怪他如此想,周天星辰大阵何等玄妙?在藏镜阁中得了太阴太阳两面星幡,他已觉福缘匪浅,如今这老道竟然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就声称已将大阵布置完成,如何能让人相信?
摩陀老道却面露不屑:“你当周天星辰大阵有何为难?只要有十来枚星辰精英,便会循着冥冥中的感应,自行布成阵法!你若不信,大可催动此梭试一试!”
许听潮将信将疑,飞身遁入梭中,片刻之后,梭体元磁精气、土行元力、星辰光辉便交替闪动起来。
摩陀老道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背时小子,不是有那坤德元火么?这般便利的宝贝不用,偏生要凭借蛮力催使!”
在藏镜阁中,许听潮也只得了这飞梭的炼制之法,如何驱使,还当真未曾仔细想过。在他看来,此梭乃是那坤元子为了摆脱坤元镜束缚特意炼制,在隐匿和坚固十分出色,速度却非其所长!正是因此,从藏镜阁中出来,他就将此梭束之高阁,也不用来当做代步之物,此刻听闻摩陀老道叱喝,不异于醍醐灌顶!
右手翻手,掌中多出顿时腾起一朵黄蒙蒙的火焰,厚重,雄浑,偏生有无限生机孕育其中!许听潮神色微微激动,缓缓将此火按在面前一座五角法台之!
嗡——
元磁极空梭一声畅快的颤鸣,梭体前端的虚空,立时荡起一环环涟漪!下一刻,飞梭倏然而动,瞬息便没入环纹正中!
许听潮只觉当初驾驭此梭的滞涩笨拙之感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通畅灵巧,仿佛梭体已成了自家身躯的延伸,催动起来,随心如意,哪里还有半点窒碍?
如此接连穿破虚空,瞬息就遁出亿万里!方才梭体前端正好朝向南方,而那山头又在天道界极南,许听潮此刻,已然身处域外虚空之中!
没了罡风大气阻碍,浩瀚的星辰精气汩汩灌入梭体,眨眼之间,整艘飞梭已被璀璨星光覆盖!这般磅礴的星力,光是用来驱动飞梭挪移虚空,其消耗不过九牛一毛!更多的,还是在缓缓滋润梭体!
这元磁极空梭,果然远比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好使数倍!
许听潮亲身体验过,如此判断,不存半点偏颇。他不知经过星力洗炼,元磁极空梭的品质会变得如何,但想来定是好事。就这一小会儿,此梭于星力的传导聚敛,似乎微微流畅了些。
再次催动,飞梭便从域外虚空消失,转瞬回到了那处山巅。
摩陀老道正满面羡慕地站在当地。
许听潮遁出梭体,挥手将之收起,也不忘取出之前许下那混沌灵气,交到他手中。
这一回,许听潮神色却是诚恳了太多。
摩陀老道也不客气,接过来收好,面倒没了之前那般欢喜。
“许家小子,你们可是要走了?”
一句话,就让心怀感激的许听潮气势大变!
心头警兆频生,摩陀老道却似乎毫不介意,只咂咂嘴道:“你也莫要这般,其实老道早就怀疑,你小子不是这一界的人物。再听说你们图谋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便知此事十有**不假……”
四五七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一)
盯着摩陀老道看了半晌,许听潮才将心头杀意压下,略微自嘲地一笑:“许某尚且以为掩饰得很好。”
“你也忒小觑了天下英雄,真当我等都是瞎子?”摩陀老道本还担心要与许听潮斗一场,现在看来,这小子的心性却是收敛好转了些,饶是如此,依旧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忍不住出言讥讽,“那老龙和冰凰,怕也多少猜到你们几个小子丫头的根脚,只不曾点破罢了。”
这老道与自己相处的时日不多,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老龙敖瑞和那冰凰尤寒梅时时教导敖珊敖凤?被瞧出了来历,许听潮就已料到此节,但亲耳听摩陀老道说来,仍旧心头微沉。此事利弊究竟如何,急切间难以测度。
“这天道界独钟人族,其余生灵修行皆都艰难。有道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万妖谷就不似人族那般抱残守缺。据老道所知,管浥尘管前辈,便是域外寒血蝠得道,如今位列万妖谷五大妖仙之一!”
摩陀老道出言宽慰,许听潮不禁面现诧异。虽说他也算万长离妖谷真传弟子,却从未将自己当做万妖谷之人,平日里除了苏茜和敖瑞尤寒梅两个老怪,不曾与其余妖族走动,而妖仙一流,也不是能随意谈论的人物,因此竟不知此事!
“多谢道解惑!”
许听潮这一礼,倒全然出自真心。既然连万妖谷五大妖仙之一都是域外天魔,老龙敖瑞和尤寒梅收个他界弟子,也算不得什么。
“世人都说名师难寻,其实收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又哪里容易了?许家小子,老道修为资质不如你,但阵道造诣,你却拍马不及!可有兴致拜老道为师?”
摩陀老道“口出狂言”,许听潮却半点不生气,面浮起笑容:“你这老儿好不知羞!许某志不在此,你若想寻个衣钵传人,趁早另想他法!”
“义结金兰如何?”
“倒可以考虑。”
摩陀老道大喜,一翻手,掌中多出两贴白玉笺:“既如此,快快签下金兰谱!”
许听潮接住飘到面前的玉笺,尽管心中也是欢喜,却并未立时动手,而是正色道:“老头儿,你当真舍得此界诸多基业?”
摩陀老道晃了晃手中的小旗:“老道哪来什么基业?此宝便是全副家当!这天道界,除去那混元故地,哪里没有老道的足迹?呆得久了,好生无趣,还不如与老弟你浪迹天涯一回,或许能求得修为突破。何况有此梭在手,又不是不能回来!”
许听潮沉吟,而后抬头道:“道再做一事,许某就签下这金兰谱!”
“你说!”
摩陀老道也知这小子提出的条件怕是不好办,但事到如今,怎好放弃?
“将留在人族几大门派中的元神灯灭了。”
本人不死,元神灯不灭!摩陀老道闻言色变!
许听潮却挥手抛出一枚黝黑阴森的玉简!
摩陀老道小心接住,探入神念一看,顿时眉飞色舞:“好小子,竟有这般妙法!老道早将那几家宗门的典籍翻了个遍,留之无益,正愁不好脱身,如今却可光明正大地‘陨落’了!哈哈哈……”
许听潮眉头一皱,只凭此事,就知这老道除了脾性古怪,还是寡恩少义之辈,恐怕并非良!人族几大顶尖门派拿出珍藏的典籍供他参悟,恩情极重,此刻有机会与之脱离干系,半点愧疚没有,还欣喜若狂至斯!
心中涌起这般念头,许听潮却很快释然了。之所以与这老道结义,不过彼此不信任,凭此立下一层保障罢了!
飞梭已成,许听潮片刻不愿多等,只想架梭回归凤凰界!但当年大道宗前往巨人界,乘坐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同行的,虚境老怪足有六人,元神百,如此方能保得平安。自己一行,人手却十分单薄,域外虚空凶险至极,带这老道,也好多一分助力。
真小人远比伪君子容易相处。
思及此处,许听潮一笑,翻开白玉帖,把真气灌注到右手食指,在贴写下自己的名字。
摩陀老道早已写就,见状将手中玉贴抛过来,大笑道:“愚兄这金兰谱,是从那混元旧地中得来,老弟想要反悔,非得有天仙修为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你修至天仙以前,都逃不开纠缠,趁早乖乖摆开仙阵让老哥哥好生参悟!
许听潮也将手中玉贴抛出,在把老道抛来的收下。
两人交换了金兰谱,便是异性兄弟了。
其实真正的结拜,礼仪繁琐庄重,哪能如此轻率,连半个字的誓词都不曾立下?奈何两人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做兄弟,这般做不过为了让彼此放心,且就算真有几分情谊,摩陀老道也不见得有那个耐性循礼行事!
事情既成,许听潮便将钧天仙雷大阵放出,覆盖方圆数十丈,体表也浮起一层四色光幕,四灵神兽游走其。再给敖珊敖凤都放出一道传音符,说明情由,便分出一缕心神,凝成自身模样,遁入仙府之中。
如今修为已是虚境,许听潮对仙府的掌控大增,心神一路穿行,转瞬来到那囚仙殿之前。抬头看了看殿铭刻那形貌威严的狴犴图像,迈步直入。
空阔的大殿中,墙边兽首人身的傀儡甲卫依旧沉寂肃立,中央白黑青红黄五根巨柱符文生灭,中间一青衣秀眉、脸蛋尖削的绝色女子盘膝而坐,青色裙裾附在地,恍若一朵空灵绝尘的青莲。
这女子,自然就是当年那被界混元真仙何归处降下的分身擒来做坐骑的青鸾细柳。幽冥血海一战,血海老妖和血海老仙与何归处同归于尽,这青鸾也是重伤遁入血海,龟息调养,却被恼恨悲愤的血妖和许听潮联手驱动仙府,擒来关入这囚仙殿中!若非当时两人对仙府掌控不过皮毛,打不开仙牢,这青鸾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如今百年过去,细柳已将血海老妖种下的禁法祛除干净,六十年前域外虚空一战,还得了大道宗谭恭行险换来的接引仙光,此刻怕是已炼化得七七八八,才会显出这般空灵欲仙的独特气息。
许听潮已看不出她的境界,只大约知道还在虚境,决然没有晋入合道。
感受着此女身传来的丝丝压迫,许听潮暗自心惊,那接引仙光果真神妙至极!当初,这青鸾不过寻常虚境,如今却生出这般变化!也不知当年她收取了多少!自己和血妖敖珊无荼收敛的仙光,加起来也不过米粒大小!
域外虚空几年漂泊,敖珊和细柳成了好姐妹,却也不曾得知祭炼接引仙光的法门。细柳只说此法乃是青鸾一族不传之秘,不能告知旁人。否则以此仙光的神妙,许听潮又何须冒险去搜集炼制九九丹的灵药,甚而遁入藏镜阁寻求机缘?
往事已矣,自己如今却是暂时不用了,手中的接引仙光,正好留给敖珊。
许听潮一直怀疑,这青鸾不愿说出法门,至少五成原因是恼恨自己将她囚禁。
这般胡思乱想,半晌之后,细柳才从入定中醒来。
“你来了。”
这青鸾并未起身,嗓音平淡,似乎许听潮修为忽然变为虚境,半点都不奇怪。一双明眸盈盈如秋水,冷冽澄澈,其中情绪,说不出是怨恨还是感激。
许听潮点点头,一挥手,五根合抱巨柱明灭的符文顷刻淡去。
细柳面现诧异,继而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出困囿了自己百余年的方寸之地。一时间,神色竟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细柳面神色才恢复平静,把一双剪水秋瞳往许听潮看来:“许道,为何忽然发了善心?”
到底是小女子,大难得脱,心头怨气不由自主地宣泄出来。
“许某此来,只为告知道,我们要回凤凰界了。”
“此话当真?!”
细柳身躯一颤!
“自是真的。”许听潮微微点头,“就不知道如何打算?”
“天道界虽好,终非我妖族安身立命之地,小女子自是愿和道与敖珊妹妹共同进退。”
“如此甚好!”
许听潮此来,自然就是邀请这青鸾同行,如今得了肯定的答复,心情大好,淡漠的脸也露出几丝笑容,肃手道:“请道随我来!”
言罢,转身就走。
细柳微一咬牙,便跟了去。
须臾,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阴阳五行池边。
细柳在仙府中困顿了百年,却从未见过这灵池。尽管听敖珊听描述过不少次,但哪里比得亲眼目睹来得真切震撼?池中五色灵液暂且不提,光是逸散出来的灵气,就十分骇人,只吸入了些微一丝,今日练功耗费的真气,便瞬息补益圆满!而那灵气兀自剩下大半,盘桓在丹田之中,宛如一头小龙!
“细柳道,且往这仙灵录中走一遭,能得什么造化,就看你的机缘了!”
耳边传来许听潮的声音,细柳抬头,只见阴阳五行池空,不知何时现出一座五丈白玉碑!碑四个仙家灵文,正是“镇府灵碑”!
这姓许的,竟然将仙府枢纽摆在自己面前,看来颇有诚意!可那仙灵录又在何处,莫非就是此碑?如此行事,算是致歉么?
震惊过后,细柳心中念头急转……
四五八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二)
“道若还有疑虑,可在此稍作等候,许某自去,将珊儿唤来。”
也不等回话,许听潮身形便化作点点荧光溃散。
细柳先是愕然,继而面露笑容,似这般,姓许的倒不像是在耍弄诡计。想到此节,这青鸾又摇摇头,此处乃仙府内部,姓许的为仙府之主,要对付自己,似乎不用这般拐弯抹角的麻烦。也不知他如何修炼的,数十年才过,就成了和自己同阶的修士。莫非也和自己一样,将收敛来的接引仙光炼化了?
……
山巅,正自闭目养神的许听潮忽然睁开双眼,往东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道暂且忍耐,有外人来了。”
摩陀老道正在兴头,闻言大恼,放出神念外东方一探,顿知其中究竟,不禁抱怨道:“那小貂儿多伶俐一个丫头,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原来敖珊敖凤接到许听潮传音符,就匆匆赶了过来,金衣女徐娘也跟在一旁。
许听潮并未接话,而是将体表四色光幕、钧天仙雷大阵和元磁极空梭尽数收起。
须臾,三女赶至。
敖珊敖凤见到随意站立的摩陀老道和许听潮,强压住心头喜悦。
敖凤故作疑惑地出声寻问:“许大哥,你叫我们回来,所为何事?”
敖珊向许听潮一笑之后,就对摩陀老道盈盈一礼:“见过摩托前辈!”
摩陀老道再不好板着老脸,连连摆手:“弟妹切莫如此,老道方才已和许小子结为异性兄弟,若蒙不弃,就称一声老哥哥!”
“啊?!”
敖珊敖凤惊诧莫名,双双把目光投向许听潮,那徐娘也是面现古怪,好奇地往这便看来。
许听潮嘴角一扯,略略点头道:“这老道小人一个,也不须称他老哥哥,便是唤做老牛鼻子也无妨。”
三女神色怪异,摩陀老道却丝毫不觉欠妥,笑嘻嘻地站立一旁,甚至颇有几分得意。
敖凤颇不客气,当场就喊了一声“老道士”,仅比“老牛鼻子”稍逊一筹;敖珊却没这般放肆,柔柔唤了声“老哥哥”。
见礼已毕,许听潮才向金衣女徐娘一拱手:“徐道,这些年来,珊儿凤儿承蒙照料,许某谢过!”
“许师兄言重了。妾身与两位妹妹同为万妖谷弟子,理应相互护持。且这二十多年朝夕相处,妾身也受益颇多。”
“便是如此,许某也当感谢!”许听潮取出一口淡金色飞剑,用真气托了,推到徐娘面前:“此剑名为‘金狼’,天外奇金所铸,也算剑中佼佼者,还请道务必收下!”
尽管已有了那乾清元太乙神雷盘,徐娘依旧极为心动,只神色间颇为踌躇。
“徐姐姐,即是这呆子送出的,你也莫要客套!”敖凤见许听潮这般说话,如何还不知个中意思,想到就要远行,眼圈儿不由自主地红了,“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方锦帕,就留下做个念想!”
徐娘也满脸黯然,眼中尽是不舍,她知这冰凰云锦帕,乃敖凤耗费偌大苦功炼制,如进却拿来送给自己,足见情谊。这般礼物,便是贵重,也不能推辞,徐娘泪眼迷蒙的接下,取出一青草编织的小巧笼子,放到敖凤手中。
“妹妹也万勿推辞。”
敖凤含泪接住。
敖珊泫然欲泣,走前来,解下腰间寒螭配:“徐姐姐……”
“好妹妹……”徐娘已然哽咽,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令牌,“这枚古竹令,留着防身,莫要让人欺负了!”
三女依依惜别,作小儿女态,把摩陀老道看得十分不耐烦,悻悻然别开头去。
许听潮见三女交换礼物完毕,脚下云头一起,将敖珊敖凤摄到身边,对徐娘一点头,道声“保重”,便驾云破空而去。
摩陀老道自是跟,厚着脸皮凑到云头。
青山碧林中,只剩下金衣女凝眸远望……
“哼!”
许听潮忽然来这一出,敖凤十分不满,先是不理不睬,及至云头遁出老远,才怒目而视,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敖珊倒是很快收拾了心情,此刻满怀雀跃,一双明眸时不时瞟过云头之的摩陀老道,欲言又止。
“珊儿有话,不妨直说,这老道算不得外人。”
“我们当真能回去了么?”
许听潮展颜一笑:“自然!”
白玉般光洁的面颊瞬间激动得晕红,敖珊手足无措地在云头转了几个圈。
“太好了!爹爹,娘亲,姐姐,弟弟,还有墨鲤姐姐……”
许听潮见她如此,眼中不自禁地闪过一丝柔和宠溺。
敖凤看在眼里,却是微微撅嘴,心头泛起阵阵酸意。这冰凤凰到底是敖珊在此界斩出的化身,虽说记忆情感几乎全然一样,脾性却大为不同,且不曾亲眼见过敖珊口中念叨的诸人,并无那般迫切的思念。
等敖珊平静了些,许听潮才道:“珊儿凤儿,细柳道已经脱困,正在府中等待……”
“细柳姐姐!”两女同时惊喜地呼出声来,“快些送我们进去!”
许听潮笑笑,一挥手,五色清光闪过,两女不见了踪影。
摩陀老道目瞪口呆,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哆哆嗦嗦地指着许听潮:“你你……你这背时小子,当真有仙府?”
一旦到了凤凰界,此事根本瞒不住,摩陀老道之前自行暴露了不少隐秘,算是表明诚意,许听潮也不介意稍稍给他透露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以作引诱。况且这老道早就心中生疑,否则也不会在藏镜阁中做出那等事情。
“老弟,让老哥哥前往一观,如何?”
摩陀老道垂涎欲滴,许听潮却只是不理,淡然道:“你这老道胡乱猜测,许某何时说过有仙府了?”
“你当老道三岁娃娃?”摩陀老道心痒难搔,见许听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晓自家功夫并未下足,只得作罢,不过也不打算就这般放手,嚷道,“总该将那钧天仙雷大阵放出,让老道过过瘾!”
许听潮手足不动,身旁却忽然五色光芒闪动,钧天仙雷大阵瞬息铺成开来,将清云笼罩……
前番赶来这极南之地,总共用去数月时光。许听潮心虑敖珊敖凤安危,根本不曾想到如此快就得了一艘能横渡星河的飞梭,是以不曾细细思量回归一事,如今却是不得不好生考虑。
六十年前,被大道宗沈今宵挟持至天道界,一路乘坐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遭遇的其余凶险也就罢了,关键是半途遇见那许多合道老怪。翟瞑老儿出手遮蔽了虚空,飞梭就不能吸纳周天星辰星力,只能依靠仙府阴阳五行池供给灵力维持,加之被他领着几个虚境域外天魔攻打,险些被攻破禁制!
此事几乎算得许听潮修行途中最大一回凶险,怎不让他戒惧甚深?况且域外虚空之中,最凶险的并非遭遇域外天魔,即便那能将合道老怪撵得鸡飞狗跳的烂泥一般怪物狡翏也不算,而是无处不在的灵力风暴!若不小心卷入其中,合道老怪也九死一生!
正是因此,许听潮此时虽说已修为大增,却依旧谨小慎微,打算多寻些佳的五行灵脉,移入仙府阴阳五行池中,以防不测。
正自思量,血妖忽然传来一道讯息,许听潮顿时大喜过望!
原来夸父族那五座祭坛深合五行,亿万载以来,但凡逝去的族人,身躯都在祭坛之回归天地,早已祭炼得连通天道一界之祖脉,举族催动,威能远胜天仙!
此为夸父族安身立命之根本!
五座祭坛有灵,若将之请出,居于体内,可增五行法术威能百倍,更能源源不绝地抽取祖脉灵气补益宿体。如此,便是深入绝灵之地,也不虞真气受限。
而要做到此事,非得身具纯正的洪荒血脉!血妖夺舍那神魔躯壳,勉强也算混沌神魔,血脉自是不凡,早在加入夸父族,修行古神文之初,便引得五坛之灵来投!
简而言之,血妖可将自身当做一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灵脉,休说再遇到一个合道老怪率众攻打,便是人数多几倍,也足够供给仙府消耗!
血妖做了夸父族之主,不打算于此事之对族中做半点隐瞒,甚至还想趁机举族迁往巨人界。天道界独钟人族,异族在此修行生存,委实不易。巨人界却不同,早将血妖视作亲子,且本为混沌巨人殒身所化,夸父族与其大有渊源,在其中修行,必能繁茂兴盛!
其实血妖还有一份私心,无论是在巨人界,还是凤凰界,虽说他与许听潮都算太清门弟子,却委实不受待见,门中亲厚之人寥寥。此番回归,必然势单力孤,若夸父族答应迁徙,也是一道极大的助力!夸父族成年之人万余,这数十年来,人人苦修得自望海族的古神文,魂魄渐渐强壮,再不似之前那般,看来堪比合道老怪,却不善驾驭真气,御空飞遁都难,连普通人族虚境也斗之不过。如此短的时间便有这般成就,天长日久,也不知会成长到何等程度!
然而这般大事,若只靠夸父族,断然做不成。旁的暂且不提,族中五座五行祭坛,早已和此界祖脉相连,除非有天仙出手,否则根本不能迁移。此为夸父一族圣物,如何能够舍弃?血妖也还打算靠它为仙府提供灵气,便是有迁移的本事,也不会移动。
如此这般,解决之法就要着落在摩陀老道身……
四五九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三)
摩陀老道乃阵法大家,照他吹嘘的说法,此界之中,无论哪个旮旯,都被他走遍了。-此话不免夸大,但也足见这老道不凡,就不知是否通晓能跨界挪移的乾坤大阵。
许听潮把这事一说,摩陀老道就面现尴尬。
“小乾坤挪移阵法,老道倒是能建,似这般越界之阵……”见许听潮面露失望,赶紧改口,“那混元旧地有这般阵法,可惜回进入,老道尚未参透,时日就到了,被生生挪移出来。老道这就往那地方走一遭,你若能等个三……二十年,保管没有半点问题!”
“罢了,此事另想他法。”
许听潮暗暗后悔,当初从凤凰界闯入巨人界,接引阮清师兄的转世之身,门中就赐下一座接引仙阵,交给陶师伯保管,为何不询问一番,弄清楚其中原理?
心中才生出这般念头,许听潮就暗自摇头,接引仙阵何等要紧,且不说陶师伯是否通晓,就算当真身怀此法,也断然不会轻易传给了自己。
血妖已然知晓此事,也是十分失望。不过并未放弃之前打算,只说要找族中长老商议……
一路无事,又是数月,一行人才回到苍龙泽。
细柳早已往仙灵录中走了一遭,也不知得了什么法门,正在仙府灵池便修炼。摩陀老道却被安置在苍龙泽南方数十万里之外,许听潮将歪嘴小葫芦中那处绝阴之地唤出,让他借以施展秘法,灭去留在人族各大门派中的元神灯。许听潮自己则带了敖珊敖凤,前往拜见敖瑞和尤寒梅。
师徒相见,自是一番热闹。
两女思来想去,将拿给许听潮保管的那十枚五彩果子讨回四枚,两个老怪各自送了一对。敖凤认为这果子与九曲木灵叶长在一起,定也玄奇,虽然不知真正根脚,但既贵重又新奇,正合作为献给师长的礼品。
哪知两个老怪见了,却尽皆面露古怪,敖凤大羞,知晓怕是不妥,便撒娇卖乖,缠着尤寒梅,询问其中究竟。
尤寒梅笑呵呵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果子唤作“青枝彩葩”,与天地灵药伴生,极其少见,稀罕之处,远在九曲木灵叶这等药材之,自身反倒并无多少效用,只善能延年益寿,凡人服之,寿及万载,且没有万载空青那般遗患。就因此物稀少远胜顶阶灵药,九成九的修士都不知其存在,陡然见到,不免大喜过望,珍而重之地收起,闹出过不少笑话。不过正是它少见,用来作为礼物,也十分不错。尤其是敖瑞尤寒梅这等合道老怪,人间界的丹药,于他们已无半点效用,反而更看中此物的寓意。
敖珊敖凤听了,这才重又欢喜起来。
三十年不见,加之离别在即,两女都不由自主地陪伴在两个身边身边,以尽孝道。许听潮却将周辰师兄妹五人,以及那钱处苍唤来,告知打算出门远行,很长时间不会回来。并留下绝阴之地和鬼箓井的下落,让他们三月之后再去取回。
六个老怪倒是不曾生出怀疑。许听潮如今已为虚境,出门游历,乃是正理,因此除了恭贺一番,并未多问。那绝阴之地,周辰师兄妹五人倒是关心,但既然许听潮让三月之后再去寻回,定是有旁的用处,也不需急着前往查探。五个老怪,连带钱处苍,都用鬼箓井炼了一头鬼王,本不指望许听潮能舍给这般宝物,如今却有机会,怎不暗暗欢喜?
许听潮并不打算带他们一同路。域外虚空之中,但凡遇凶险,鲜少会冒险遁出飞梭应对。这六个老怪修行的乃是鬼道大些法,天生与元磁极空梭和钧天仙府相冲,就算同行,也不能辅佐操控,助益不大。再者,有元磁极空梭在手,完全可以往来两界,互通有无,几个老怪本为许听潮为在此界安身立命埋下的暗子,就这般带走,未免得不偿失。
安置好这边,许听潮又来到乔痴一家居住的地方。
这痴傻之人,原本在黑凤盗旗鱼舰掌舵,这般出卖苦力,虽说技艺高超,却因脑子不大灵光,时常受人欺负。当年在冥海之,许听潮屠灭一串海匪,若非察觉异常,只怕他也要做了掌下亡魂。
及至后来登黑凤岛,才更了解这痴儿的事迹。许听潮见他与绣娘恩爱相守,便将他夫妇收在体内歪嘴小葫芦腹中的小乾坤,带离海匪老巢。数年后到达巨木岛,绣娘已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女子容颜尽毁,相貌丑陋,却十分聪慧,请许听潮给一双二女取名。许听潮应下,就此结了善缘,又因乔痴苦苦相求,传给太虚衍光录,也算将之列入太清门门墙。
如今就要回归凤凰界,却不能不带他们一家。
许听潮将来意一说,乔痴和绣娘想也不想,立时就同意了。
无他,一家人如今和和美美,享尽天伦,都是拜许听潮所赐。乔痴更得传仙家法门,且因生性愚钝,多有不解之处,时时将法诀背出来,让爱妻帮忙参悟。如此,绣娘虽不曾得传授,也有意无意地修炼了一二,如今修为还隐隐超过乔痴。乔痴倒也并非一无是处,他比不得普通人聪慧,心底反倒格外纯净,修炼之际更能兢兢业业,根基十分扎实。且夫妇两人的一双儿女乔雄乔绣,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也都修炼了太虚衍光录,如今颇有几分火候。
约定好三月之后动身,许听潮就离开了,留下乔痴一家欢天喜地地收拾行装。
与此同时,血妖也最终说服夸父族一干长老,争取了族中三分之一的人数,男女,青壮,孩童,比例适中,由五位长老和血妖一同带领,前往巨人界开辟新的领地。夸父族今非昔比,尽管当年域外虚空一战折损颇多,整体实力也翻了数倍不止。三成三的族人离去,也足以在内莽苍之中立身。
修行无岁月,三月时光,转瞬即过。
这天,血妖用许听潮给的黄皮歪嘴小葫芦,将定下的人选收了,架起血云往南方而去。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带乔痴一家,与血妖半路汇合,一同遁往摩陀老道施展法术之处。
数十万里的路程,须臾便至。
摩陀老道早就瞪得不耐烦,远远察觉许听潮一行人到来,便自行迎。
这老道,见面还是那句话,要许听潮摆开仙阵,供他参悟。
许听潮不理,放出元磁极空梭,诸人纷纷登入,摩陀老道也不得不抱怨跟进。
星光黑煞黄芒闪动,元磁极空梭长至百丈大小,破开虚空遁走,顷刻便来到域外虚空之中!
前脚才走,老龙敖瑞和尤寒梅便挪移而至。
尤寒梅抬头,怔怔看着虚空,怅然若失。
敖瑞却是捻须而笑,见尤寒梅如此模样,出声安慰道:“娃娃们长大了,终究有自己的想法。若不回去一次,怕是心结难消。况且他们又不是不会回来,何必悲伤?”
尤寒梅收起满心失落,瞥了老龙一眼,没好气道:“你怎知珊儿凤儿还会回来?”
老龙哈哈一笑,戟指往南方点了点:“那绝阴之地中,尚有六口鬼箓井,周辰六人也并未离去,便是明证。”
尤寒梅这才神色稍霁。
“说到底,珊儿凤儿,还有那许家那小子,还是我万妖谷弟子。手中有这等媲美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宝物,你我也算有了后路。”
尤寒梅面已浮起笑容。
天道界中,妖族虽然建成万妖谷,互相扶持,修行之路依旧举步维艰,后劲比不得人族,并非天资不如人,而是被此界天地排斥。若非两个老怪修为已至合道,只须静等飞升那一日,这方天地再也束缚不得,加之故土难离,都想立即就与两个徒儿一道,乘飞梭远遁他界了。再者,两人都非孤家寡人,各有一帮门人后裔须得操心,等两个徒儿回来,便可选择资质优异之辈,让他们载往别处修行。
为何不立时就将门人后裔塞飞梭?一来,两个老怪并不是十成十地肯定敖珊敖凤和许听潮能够回来;这二嘛,就是域外虚空凶险无比,两个徒儿不曾寻出安全线路,不宜让门下犯险。
此节倒并非两个无情,只把敖珊敖凤当做工具驱使,修行一途,艰难坎坷,哪个不经历无数凶险?自家衣钵弟子更不能免俗,收进门来,除了传承自家道统,也有万一自身遭难,指望来护持的意思,似这般,若无过人之处,要来何用?
敖珊敖凤不知两个老怪这些心思,此刻正在域外虚空之中,频频往内莽苍所在回望。眼圈都是通红,目中蓄满泪水,一不小心,就要决堤奔涌。
乔痴一家在飞梭之中,显得颇为拘谨,又十分好奇,不住四下打量。
布下周天星辰大阵,飞梭之中已可自成乾坤,许听潮一催,原本逼仄的空间顿时变得高大广阔。
血妖将夸父族五位长老请出,许听潮身边也是清光五色闪动,一身青衣的细柳款款走出……
四六零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四)
乔痴一家时常见着夸父族人,见到五个千几百丈高的巨人,倒不觉得多稀奇,反倒是对忽然出现的细柳十分好奇。&&乔雄“血气方刚”,陌生的美貌女子当前,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再被妹妹乔绣用目光揶揄一番,顿时面红过耳,好不狼狈!
摩陀老道却惊得跳将起来,且不说五名夸父族长老,便是细柳,也让他心中生出莫大压迫之感。细柳陡然见着五个巨人,也是惊骇无已!她在仙灵录中,得了青鸾一族的完整传承,正自骄矜,然而此刻,那点心思却是荡然无存!也不知许听潮这天杀的小贼交了哪般好运,竟请得这等洪荒遗族相助!
血妖先给众人引见夸父族五位长老,正是寮、莽戈、濯素潺、终葵凄蕤和翼阳五人,分别是土金水木火五行灵坛掌坛之人。夸父族到底是洪荒遗脉,就似域外天魔一般,名字多有怪异,穿着打扮也甚是古拙,除了那火坛长老翼阳身着一袭赤羽编织的衣袍,都是腰系兽皮,精赤手足身,肌肉坟起,壮硕异常。仔细看来,原来那翼阳竟是一位女性巨人!
夸父族与众人言语不通,且对它族颇多戒心,因此双方都只是Сhā手点头为礼。
这边相见毕,血妖又将摩陀老道和细柳引见给五位长老。
如此忙乱一阵,许听潮才伸掌虚指细柳。
“这位乃是细柳道。”
甫一出声,摩陀老道就赶紧拱手见礼,细柳亦是裣衽回拜。乔痴被许听潮认做师弟,经过这些年修行,虽说依旧有些愚钝,却大好了许多,也和绣娘执平辈礼来见。乔绣见敖珊和敖凤称呼细柳为“姐姐”,便唤了声“师姑”,乔雄神思不属,老大失落,在妹妹提醒下才慌忙行礼。
而后便是乔痴一家与摩陀老道见礼。
摩陀老道和细柳都是虚境中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去,都不以乔痴愚钝和绣娘丑陋为怪,表现得十分和善。
似这般,几方彼此留下了印象,许听潮才肃然道:“此番我等共乘元磁极空梭横渡域外虚空,合该同舟共济。”
众人纷纷称是。
“既如此,彼此便该坦诚相待!”
摩陀老道,夸父族五位长老,以及乔痴一家,都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等他们说出疑惑,许听潮已站起身来,向夸父族五位长老深施一礼。血妖,敖珊敖凤,亦是这般。
夸父族五人诧异,都瞪大了双眼。
“五位长老赎罪,其实小子与血妖,乃是同一人修成的两道元神,本为一体,之前多有隐瞒,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许听潮把个中情由情由说了,夸父族五人固然面面相觑,摩陀老道和乔痴一家亦是大吃一惊!任是修行界无奇不有,亲眼见到这等事情,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小子当真奸猾,累得老道看了眼!”摩陀老道大声叫唤,目光落在敖珊敖凤身,“这两个丫头,莫不也是一个人?”
众皆笑而不语,敖珊斩出化身,凝结元神的事情,早在苍龙泽传了个遍,在场的也就这老道不晓得。
摩陀老道如何还不知究竟,满面欣羡地赞叹:“你们小两口当真福缘深厚,居然寻得这般无分身法门,不知老道能否分润一二?”
这老道面皮甚厚,众人都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岂不闻法不轻传,枉自活了如此大的年纪!
夸父族五位长老倒是豁达,聚在一起商量半晌,便欣然接受了这般结果,对待许听潮的态度,再不似之前那般冷漠疏离,陡然亲热起来。几人颇为好奇地凑过来问话,许听潮也不掩饰,径直用古神文回答,把他们喜得个个咧嘴大笑。
夸父族人生来不凡,尤其族中长老,说话之时,便能带动地水火风生灭。其声音有如雷震,许听潮等人修为深厚,倒还无所谓,倒是苦了乔痴一家,不得不时时运转真气抵御。
许听潮将众人唤来,自然不仅仅为了互相引见,当下便商议起来,该如何应对域外虚空中的凶险。
夸父族能遣出三分之一的人手跟随,并不在许听潮的预料之中,不过如此一来,飞梭的战力,远胜当年大道宗。说是商议,许听潮也不如何着急。
摩陀老道先前开口讨要修炼分身的法门,倒并非一时兴起。这般大蟹法一旦修成,于他来说,很多玄妙繁复的阵势,更能随心掌控,好处之大,不言而喻。这老道认为许听潮不允,是自家并未攀足够分量的交情。因此商议开始不久,便大谈自家如何如何精通周天星辰大阵,若能让他操持,保管能轻松挡住数头合道境域外天魔一齐来攻!
这老道还当真不是吹嘘,当得知此番夸父族一共来了将近八千人,其中成|人两千五百,个个都勉强能与虚境抗衡,剩下五千多大大小小的崽子,也堪比元神修士,更是信心大振,指手划脚地分派起事务来。
布置周天星辰大阵的星辰精英五百三十七,身处阵中,皆能幻化一方小天地,摩陀老道打算每座星辰都分派五行相符的成|人五六个,小子丫头十来个,以作驻守。五位长老连同族中修为深厚之人,各自坐镇次一等重要的星辰,他自己则与许听潮血妖一道,掌控太阴太阳两星,居中调度。如此这般,大阵威能还要翻几番!
这般布置,教人挑不出任何瑕疵,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替代,许听潮血妖同夸父族五位长老商量一番,便认下了。接下来,就是催动大阵,分派人手。
大阵一动,周围景象再次变幻,元磁极空梭化作橙黄大地,空有两仪元磁精气环绕守护,再,便是周天星辰大阵幻化的浩渺星空,璀璨夺目!这方天地,虽说小了些,却也自有一番苍凉,血妖把歪嘴小葫芦取出,往下倾倒,八千夸父族人顷刻现身,驻足大地,抬头张望。恍惚间,仿佛时光逆流,回到混沌神魔身陨,身化洪荒大地,巨人感天地而生的那一刻!众人都不曾见过这般古奇景,不禁心生震撼。
夸父族人亦是有感于这方天地的雄浑苍凉,不知多少人受不得胸中澎湃,张嘴狂啸!霎时间,地水火风涌动,深埋地下的坤德元火随之摇曳,大地之,山川隆起,江海竞流,又有草木鸟兽化生而出,草木葳蕤苍翠,飞禽搏击长空,百兽啸震山林,无穷水兽也在江河大洋中徜徉恣意,一派生机勃勃!
天地生灵演化,亿万载时光瞬息在眼前流逝,众人皆震惊于这般伟力,个个心生感动,久久沉浸而不能自拔。血妖身旁,那天魔无荼不知何时现出身来,亦是怔怔凝望。
仿佛一瞬,又似乎过了千万年,摩陀老道忽然手舞足蹈,神色癫狂!
“好!好!好!”
“得了这般演化天机,吾道明矣!”
众人被惊醒,尽皆怒目而视!摩陀老道叫喊声戛然而止,讪讪退避!
流连一阵,血妖就和五位长老分派人手,由许听潮和摩陀老道操控大阵,将夸父族人一波接一波地挪移到星辰之。如此忙碌了小半日功夫,才算妥当。
血妖邀请摩陀老道坐镇太阳星,许听潮带了敖珊敖凤,乔痴一家,以及那青鸾细柳,去了太阴星。
动身之前,敖珊将太阳星幡取出,抛给血妖,嘱他借助太阳星力,好生祭炼一番,让摩陀老道又是好一阵眼馋。这老道并非垂涎宝物本身,而是觊觎其铭印的阵法禁制。
星幡和星辰精英,都可用来布置周天星辰大阵,二者却有极大不同,星辰精英浑然天成,星幡却是修士祭炼得来,各有各的的玄妙,但在摩陀老道这等阵痴眼中,星幡的价值明显高出数十倍!
原本,这老道还为不能与许听潮同处一星大感不满,如今见到太阳星幡,也算稍稍弥补了遗憾。
血妖知他心意,呵呵一笑:“道不须如此,到了地头,此幡随你参悟,那钧天仙雷大阵,血某也会布置。”
摩陀老道这才大喜,催促血妖赶紧路。
血妖目露玩味,并非自己真会那大阵,而是钧天仙府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自家体内,好用来应付这老道。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血妖化作一道粘稠的血光,将无荼裹住,遁向太阳星,不及到达,便现了神魔之躯。也只有如此,他修炼的血道真气才能免于太阳精气的侵蚀。
双脚才在炽烈的星辰站定,摩陀老道就眼巴巴地看来。血妖甚是干脆,将太阳星幡往他面前一抛,体表五色玄光闪动,钧天仙雷大阵瞬间铺陈开来!
摩陀老道眉开眼笑,接住太阳星幡,直赞血妖比许听潮够意思,然后就没了声息,却是沉浸在参悟阵法中。
血妖也不去理会这老道,翻手取出都天血灵幡,稍一挥动,幡中就遁出一黑裙覆体,面戴黑纱,双目深邃迷人的绝色女子,正是那被许听潮怒而囚禁了元神的问心魔蝶汝嫣翃!
这域外魔女,早被炼成了一头血煞妖,只是灵智尚存,不愿和旁的血煞妖那般,把自身弄得通体血淋淋的好不渗人,才变化成这番模样,眉目装扮,无不与当年血妖一行在域外虚空初见她时一般无二……
四六一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五)
这魔女甫一现身,就大吃一惊!
周身都是精纯浓郁的太阳精气包裹,让她十分难受,偏生下方大地草木萌发,鸟翔兽走,恍惚间似有所得,细细品味,却又不知所以,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
修行之人参悟天地玄机,对与自身有关的事情,往往都十分敏锐,尤其是元神大成后,遇机缘和凶险,通常都会生出吉兆或者警兆。汝嫣翃此女乃问心魔蝶得道,所修正是心中一点灵光,感应更加出众,虽说此时修为低劣,尚不到元神,但毕竟曾为虚境中人,因此错过方才阵法开辟天地、衍生万物的绝大机缘,才会如此失落。
血妖知晓个中情由,但双方乃是仇敌,并未因此生出半点愧疚,见这魔女怔怔然不愿舍弃的样子,不禁暗哼一声!休说你这会儿才见着,便是我等亲眼目睹,也参不透这般天机演化所蕴含的大道!
“汝嫣道,此处已是域外虚空,该如何行走,还请指点一二。”
汝嫣翃这才回过神来,面神色顷刻收敛,一双眸子清冷如水,讥讽道:“原来如此,难怪道忽然记起妾身!”
“你倒也明白。”血妖一笑,丝毫不以为忤,“该如何行事,血某也就不再多说。”
这话说得蛮横霸道,汝嫣翃也没有生气,只略微点点头,轻声道:“若道意欲原路返回,只怕会撞空瓿奇夙沙奿夫妇。这两个老怪结成了道侣,通晓一门‘合息融灵大蟹法’,能将两人真气相加,获得片刻天仙修为。当年一战,这两人抢到谭恭拼死招来的接引仙光,数十年过去,早已炼化成了自家真气,如今更是可怕,不宜力敌,只好绕行!”
周天星斗大阵成型,血妖自信满满,如今听这魔女一说,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域外虚空之大,亿万倍于周天星辰,即便有这般凶悍大阵,也猖狂不得!想当年内莽苍域外虚空一战,一头子母神魔便将夸父族数千人缠住,那般元神魔头铺天盖地涌来的景象,直让人头皮发麻!若非有老龙敖瑞守护,夸父一族怕是早就支撑不住!而汝嫣翃口中这对域外天魔夫妇,更是远胜子母神魔,不能招惹半分的狠人!
血妖心中惴惴,摩陀老道也骇然抬头!他能凭借此阵挡住十数位合道老怪,对天仙,就无多少把握。在此界之中,天仙能动用的真气,不比合道老怪多多少,但其手中的宝物,法术威能,远非合道老怪能比。真正要命的,还是天仙动用全力,也不会招来接引仙光,只会被仙界强行摄走,若把这等人物惹火了,拼着在此界呆不住,也能轻易让自己等人化作劫灰!
空瓿奇夙沙奿夫妇只算得西贝货天仙,但也不能小觑了!
汝嫣翃后一句话,更让血妖坚定了退避的心思。
“两个老怪施展那般法门,不受仙界大道束缚。便是有了这般倚仗,才能在距离天道界最近的域外占得数万亿里地盘,让十余天仙妖仙视而不见!”
“似这般,该当如何?”
“往东方三千亿里,再折而向北,便可绕过。”
尽管早就知晓八成是这般结果,血妖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元磁极空梭遁速奇快,但想要走完三千亿里路程,往快了算也须得一年半。万一路有事被耽搁,必定花费更多时日。方才从天道界出来,便遇这等难关,今后的路程该如何崎岖坎坷,可想而知。
这边血妖眉头大皱,许听潮却早将飞梭改了方向,往东方而去。此刻离开天道界不远,一路还算太平,偶尔能见到一头游荡的域外天魔,也都是修为低劣、灵智未开的懵懂野兽,根本不用理会。
飞梭穿透虚空,接连挪移,外人看来,只见一道璀璨星光包裹黑黄利芒闪现远去。
血妖烦恼一阵,忽然抬头对汝嫣翃笑道:“道撺掇我等往东,怕是别有所图。”
汝嫣翃半点不避讳,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恨:“道可还记得当年那宓奼?”
“生死大仇,不敢一日或忘!”
汝嫣翃目光微微一凝,便若无其事地柔声道:“当年翟瞑老怪用妾身法躯谋算另外五人,意图夺取接引仙光,奈何未曾成事,反倒被打得肉身尽毁,只余几道残魂逃脱。这老怪固然可恨,倒也不曾失信,护持妾身转世,并收归门下悉心教导。那时候,他不过区区一道残魂,修为堪堪恢复至虚境,在域外流浪,所受诸般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之后逐渐吞噬了几道找来的残魂,修为才逐渐高深。及至到了虚境圆满,便去天蝎域寻访宓奼,许下诸多好处,邀她同往天道界,协助抢夺骨骸。宓奼乃是一头九尾烈阳蝎得道,人称粉面修罗,枉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心狠手辣!她表面应承,暗地里唤来几个姘头,合天蝎全域之力,想要斩杀我二人,谋夺好处!”
“他们行事周密,临到发难前,翟瞑老怪才陡然惊觉,带了妾身拼死杀出一条生路。养好伤后,便偷偷潜入天道界,打算暗中收集遗骨,等恢复了修为,再去找她寻仇。不想大事未成,就死在你手中!”
“你的意思,是要借我等之手,助你诛杀宓奼?”
血妖眼露讥讽,汝嫣翃视而不见,嗓音依旧柔和:“杀了未免可惜。这贱婢生性放蟹荡,喜远游找寻俊俏男修,走过的地方,不知比妾身多出几何,且一直身在域外,更清楚时下情形,正是好的向导。”
这番说辞,让血妖颇为意外,这小子稍稍思索,就又出声寻问:“你也说此魔喜爱远行,怎知她一定就在天蝎域?”
汝嫣翃面煞气大作:“若恰好在也就罢了,否则就杀得她自行回来!”
血妖神色陡然一冷:“我等没这许多时日消耗!”
汝嫣翃亦是冷哼:“这贱婢自有快速回归的手段,一旦动用,便是身在数十亿里之外,也可顷刻赶至!”
“姑且信你一回,但愿莫要生出旁的事端!”
“妾身也是惜身之人,怎会做这等取死之事?”
“是真是假,年后便知!你且进来!”
血妖把手中小幡一晃,汝嫣翃就不由自主地身化血芒,遁入幡面。
“你也去!”
这句话,却是对身旁那天魔无荼说的。
许听潮和血妖晋阶虚境,钧天仙府有百分之三四的禁制显出松动迹象,未曾出发之前,一直是许听潮和敖珊敖wωw奇Qìsuu書com网凤亲自探索破解,如今三人都没这功夫,敖珊便将自家那通幽指环让给无荼,着她继续做三人未完成的事情……
四六二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六)
似这般,摩陀老道居于太阳星,日夜潜心参悟钧天仙雷大阵,反倒将太阳星幡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血妖想起敖珊的叮嘱,便将之取过来,聚拢太阳精气缓缓祭炼,自身则俯视下方生机勃发的大地,体悟之前偶得的大道。
其实除了摩陀老道、血妖和许听潮三人,但凡身处外界的,都早已怔怔盯着下方,正自恍恍惚惚地出神。
布置周天周天星辰大阵,因夸父族和坤德元火同时存在,梭体亦在坤德元火中锻炼不知多少年月,品阶非同小可,种种机缘巧合,生成之前那般玄奇的变化,委实让人始料不及!但如此好事,众人事后思及,莫不心神悸动,恨不能多发生几次,好从旁观摩,悟得个中大道!
然而若说众人谁得的东西最多,还要数许听潮。
驱使元磁极空梭的坤德元火,正是促成这般变化的关键,此火早已被许听潮炼化,占了这般大的便宜,焉能不悟?
许听潮也在盯着下方的大地观看,他眼中的东西,却不是地山川演变,生灵种种,而是地下深处那分成丝丝缕缕的坤德元火。
好似豆蔻红颜的纤纤玉指抚过肌肤筋络,细如发丝的坤德元火轻轻燎过,地底深处的土石立即变得的灵动起来,个中玄妙,不一而足,无法言说。
许听潮目不转睛地注视,不知时光流逝,直到被敖珊和敖凤叫醒。
周天星辰大阵早已掩去了辉光,飞梭亦停在虚空之中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内。敖凤正兴致勃勃地祭出那青丝笼,捕捉飞梭周围款款翩翩飞舞的彩蝶。
许听潮认得飞梭置身的竹林,乃徐娘送给敖珊的古竹令所化。敖凤手中那青丝笼也是一件十分玄妙的宝物,旁的暂且不提,困缚擒拿的神通却是一绝。但只祭出,便化作漫天青丝,飞扬洒下,笼罩数百千丈大的一块地方,交缠编织,顷刻恢复原状,笼中已多出数只百十只不等的大小彩蝶!
这些彩蝶生在域外,也是一类魔头,看来却委实惹人喜爱,也难怪敖珊敖凤会这般兴致勃勃地圈禁捕捉。
敖珊捧着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一俟敖凤将青丝笼收回,便运起真气催动,小心将笼中的彩蝶摄入葫芦肚中,然后将葫芦嘴凑到眼前,好奇地往内打量。此宝原本在血妖手中,定是她特意讨来,用以盛装捉住的彩蝶。
如此模样,让许听潮哑然失笑。这歪嘴黄葫芦中虽存了一方小天地,用肉眼从葫芦嘴观看,却是清濛濛一片,见不着半点究竟。本来他见着这许多彩蝶,还想把来给御灵环中的青玉剑蝶吞噬了补益本源,如今只好作罢。
“此地该是那天蝎域,不知怎的,还有魔蝶生存。”
细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听潮侧头看着这青鸾,也自心生诧异,是域外生出了变故,还是那汝嫣翃说谎?心念一动,往血妖发出询问,顿知其中缘故……
太阳星,汝嫣翃面色惨白……
“又来了!”
敖珊忽然将手中歪嘴葫芦收起,玉指轻轻点向面前悬浮的古竹令。飞梭周围,颗颗翠竹粗有合抱,方才还摇曳生姿,此刻却陡然化作一头头凶恶翠蟒,四下蜿蜒扑出,撞入围拢过来的蝎群中!
这些域外魔蝎,形貌颜色大小各异。红褐翠白黑,橙黄紫青蓝,或呈单色,或斑驳交杂;有些长了翅膀,有些生出数尾,有些螯肢粗壮,有些身躯细长,更有那浑身遍布钩刺,腿足粗壮有力的;其中最大一头,身长三百余丈,通体黝黑锃亮,双螯有如撞城锤,六腿肢节膨蟹大,一看就知乃力量奇大的异种!
敖珊喜爱彩蝶,对这等吓人的虫豸却没有半分留情!运起真气卖力催动古竹令,不知多少翠碧巨竹化身恶蟒!等闲魔蝎,吃这等翠蟒一撞,便即粉身碎骨,体型稍大的,也经不住绞缠,唯有方才那巨大黑蝎甚是凶悍,对撞向身躯胸腹的翠蟒不管不顾,只把两只巨螯舞动,将缠在身的竹蟒击成青色木灵气溃散掉!这巨蝎背后钩尾更是一颤,忽然皮筋般地伸长,往飞梭扎来!
梭之人都只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那巨船铁锚一般的蝎尾砸来!这黑蝎看来生猛,其实不过炼气修为,也不曾修炼过什么正经法门,就算乔痴一家随便出来一人,怕也能轻松应付。
嗡——
离飞梭尚有数百丈,蝎尾就被一道盘旋流转的漆黑太极挡住!如此短地接触了一瞬,蝎尾就被磨去老大一截!
这黑乎乎的太极,乃阴阳两仪元磁精气所化,岂是易与?虚境中人见了,也需小心应付,更何况区区一头炼气境的魔蝎?
趁它痛得凄声惨嚎的空档,一头翠竹蟒从蝎尾伤处钻入,须臾之间,偌大一头魔蝎就没了动静,全身口眼粪门等薄弱处,道道青气喷出,好似源源不绝。
“这蝎壳倒结实,堪可炼制几件法器!”
敖凤美目一闪,挥手将那黑蝎摄住,只觉分量不足估计的千分之一,原来内中血肉脏腑已被那翠蟒尽数化去!似这般,倒也不须再耗费手脚拾掇,敖凤心中一喜,催动真气将之摄回太阴星。
“绣儿,接住!”
乔绣面色有些发白,慌不迭地避开!她见了这黑蝎的惨状,心中隐隐作呕,如何肯接?乔雄生怕自家宝贝女儿吃亏,大喝一声,打出一道刺目的清光,将蝎壳摄住,拖向地面!
轰隆一声大响,几人脚下这西贝货太阴星都震了一震。
在敖凤看来不甚沉重的物事,其实也颇有分量,这黑蝎体型过于大了些。饶是乔痴天生神力,修炼之后力气日益增长,也险些拿捏不住!
敖凤见乔绣的狼狈样,不禁咯咯笑了起来,被许听潮一瞪,赶紧垂首收声。
来袭的魔蝎看似众多,其实不堪一击,从头到尾,就只敖珊一人出手,便将之尽数斩杀。
没了古竹令圈禁,附近的彩蝶也并不飞走,只围绕飞梭蹁跹舞动。
“请道垂怜,救下妾身族人!”
汝嫣翃见敖珊击溃了魔蝎,才向血妖盈盈施礼,清冷的双目中,隐有哀求。彩蝶不逃走,八成是她做了手脚。
此时距离次长谈,已有年余,这段时日相处,血妖多少知晓这魔女的脾性,闻言呵呵一笑:“血某让那小子在飞梭之外设一处开口,你这些族人,暂且到葫中栖身!”
“道仁厚,妾身铭感五内!”
汝嫣翃闻言,面露欢喜。
飞梭之外,彩蝶最密集处,已然现出一团五色氤氲的清光,却是许听潮将歪嘴小葫芦拿来,催动了收摄神通。
汝嫣翃张嘴,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众人半点不曾听闻,漫天彩蝶却如奉纶音,纷纷聚拢过来,飞入那清光之中。
“真美!”
几个女修看得目中异彩连连。
须臾,飞梭周围已不见半只彩蝶,许听潮这才散了法术。不等拿稳,手中小葫芦已被敖珊夺了去!敖凤,乔绣,甚至细柳和绣娘,都围拢来,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汝嫣道,为何你的族人会出现在这天蝎域?”
汝嫣翃面色青白变幻,时而惊惧哀痛,时而怒火冲天,半晌才苦涩一笑:“若妾身所料不错,彩蝶域怕已不在了……”
这魔女就出身那彩蝶域,既然她都如此说,此事十有**是真的。域外天魔,倒也并非无情。且有彩蝶出现在天蝎域,这事儿即便不是天蝎一族做的,怕也脱不得干系。
血妖这般思量,开口问道:“道打算如何?”
“妾身别无所求,只盼道能将遇的族人收留。”
闻听此言,血妖又意外了一回,饶有兴致地问:“你就不想复仇?”
汝嫣翃神色已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在这域外,各族生灭起伏,再平常不过。我彩蝶一族能有今日,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如今只是四分五裂,并未举族尽灭,已是侥天之幸,如何还敢奢求其它?妾身如此模样,便是想要寻仇,也有心无力,此事……留待后人!”
“你倒想得通透。”血妖心有所感,但只如此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汝嫣翃也不觉失望,身化血芒,自行遁入血妖手中小幡内。
血妖抛了抛手中血灵幡,嘿嘿一笑。
飞梭又缓缓动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前遁行,行不出百万里,又有一群魔蝎铺天盖地袭来!
鸾凤合鸣声中,一通体赤红的火凤,一浑身青碧的鸾鸟自梭中振翅飞出,也不使用法术,径直合身撞入蝎群之中,数个来回,便将数十万魔蝎绞杀殆尽!
如此这般,一行人乘飞梭在天蝎域中纵横肆虐。不须主动招惹,便有无穷无尽的魔蝎前赴后继扑来,一旦接战,便是不死不休!初时还好,遇的蝎群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修为低劣,毫无章法,不堪一击,及至后来,逐渐出现元神境化形的蝎妖统属,敖珊敖凤便有些应付不过来,细柳和许听潮血妖不得不出手帮衬一二。
为何不是夸父族人?休看此族个个长得人高马大,性情却颇为温和,不喜争斗。摩陀老道潜心钻研阵法,指望不,乔痴一家倒是出手了,奈何修为不深,便能斩杀一二,也不过杯水车薪……
四六三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七)
其间遇十来群彩蝶,尽数被收进歪嘴小葫芦中。一行人甚至亲眼见过好几次蝎群吞吃彩蝶的场景,虽同为域外天魔,但彩蝶长得讨喜,而魔蝎丑怪凶恶,几个女修同情心泛滥,敖珊敖凤下手更狠了三分。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屠戮我家子孙?!”
敖珊方才祭出冰蝗剑,将一半人半蝎的魔头斩杀,虚空就传来震雷般的吼声!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虚空中走出枯瘦如竹竿的老者,身后密密层层的不知多少魔蝎跟随,甚是怕人!这老蝎子声音洪亮,长得却十分干瘦怪异,白须白发,白肤白眼,身着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袍。此刻正负了双手,几缕稀疏的白须连同下巴高高翘起,一双无瞳白眼斜视向下,黏在百丈飞梭之,再也挪动不开。
这老儿,显是看了元磁极空梭。
一头虚境域外天魔就在眼前,敖珊敖凤不敢贸然出手,两双美目落在许听潮身。
许听潮尚未有动作,血妖已将手中小幡一晃,汝嫣翃便从幡中遁出,现了身形。
“你可认得此人?”
顺着血妖手指一看,汝嫣翃顿时面露古怪。
“这老怪乃是天蝎一族的始祖,名唤宓不瘟……”
血妖闻言,面色不禁微沉。
“道莫要被这般噱头唬住。”汝嫣翃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宓不瘟身份不假,本身资质却十分低劣,活了数十万年,也才堪堪修至虚境。天蝎一族前后出了数百虚境,个个都胜他一筹,便是厉害些的元神,都能将他胜过。域外强者为尊,是以这些后人均未将他放在眼里,反倒诸般驱使欺凌……如此这般,宓不瘟便养成了一副欺软怕硬,阿谀奉承,胆小贪婪的性子。他身家却寒酸得很,留不住半件宝物……”
“谁也别和我抢!”
许听潮方才将汝嫣翃的话转述,敖凤便雀跃而起,一手握住太阴星幡,一手持了钧天鸾凤扇,檀口微张,喷出一枚粉色圆环来!这圆环正是大道宗沈今宵的本命宝物,唤作绮梦环,极善迷惑心智!
敖珊性子柔弱,细柳不屑出手,都是静立不动。许听潮伸手遥遥一指,指尖飞出一道星光璀璨的火焰,破空激射,落进宓不瘟身后的蝎群中!霎那间,星火肆虐,不知多少天蝎被焚成灰烬!身处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使用这等灵火应敌,要比惯用的太阳真火来得合适。
宓不瘟本在暗中观察了许久,这飞梭之的人物,似乎只有两个元神,虽说手中宝物着实不错,但凭了自家修为,再驱使无数后辈子孙从旁协助,八成能将之拿下!哪知甫一出手,就引来这般厉害的星辰真火,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老怪再是不堪,毕竟身为虚境,眼力还是有的。能驱使这等灵焰之人,定也是虚境!当下怪叫一声,返身就跑!
“哪里走!”
敖凤娇声呼喝,口中飞出那粉色圆环幻出无数虚影,前后左右来套!
宓不瘟惊慌失措,挥手撕开虚空,就要迈步遁入!忽然,虚空裂缝合拢,这老怪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踉跄!却是许听潮和细柳同时出手,将虚空封禁!
这般耽搁,漫天环影已然赶至,接连将这老怪套了不知多少圈!
环影加身,宓不瘟惊惧的神色陡然一滞,仰头便倒!
敖凤一呆,忽然顿足:“这老蝎子怎的如此不经打?!”
虽然早知这天蝎始祖不堪,但如此轻易就被擒下,许听潮等人也都无不愕然。便是那汝嫣翃,也半晌无言。凭心而论,这老怪若有胆气正面相斗,敖凤想要拾掇了他,定要耗费一番手脚,哪知竟然胆小至斯。
敖凤兴致大坏,悻悻将钧天鸾凤扇、太阴星幡和绮梦环收起,祭出青丝笼,道道青碧丝线往昏迷不醒的宓不瘟缠去。
眼看就要得手,虚空中陡然射出一道赤芒,将靠近宓不瘟的青丝尽数斩断,继而一个回旋,缠住这老蝎,往后拉扯!
“宓奼!”
汝嫣翃出声提醒之前,许听潮等就已出手!细柳打出青紫、透明两道火焰,血妖祭出一道滔天血水,三方夹攻!许听潮屈指弹出的透明符文剑气最快,瞬息穿破虚空,将那赤芒斩做数段!
一声闷哼,虚空中跌出个妩媚的赤衣女子,腰间九条暗红丝绦已断去其一!看其形貌衣着,不是宓奼是谁?!
此女修炼的乃是火行真气,又兼妖媚动人,便是受伤的闷哼,也让乔痴乔雄和一众夸父族汉子通体燥热,气喘咻咻!
许听潮身金光流转,张嘴发出一声叱喝,众人才猛然惊醒!以佛门法术解除众人窘困,许听潮手却没有半点窒碍,那透明的符文剑气已然向宓奼当头斩去!
这魔女知晓仙府存在,如今再次相遇,自是不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宓奼在这符剑之下吃了大亏,哪里还敢硬接?把曼妙的身躯一扭,就往虚空中遁去!
血妖一声大笑,宓奼周围虚空好似筛子一般,不知多少股麻线粗细的血水喷涌而出!
这魔女自虚空逃遁的打算未能得逞,还陷入了血水之中!
“呀——”
尖利的喝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宓奼娇躯陡然腾起数丈高的赤焰,竟将血水炙烤得沸腾翻滚,急切间不能近身!
符文剑气又至,宓奼躲避不及,只好将腰间剩余八条丝绦祭起来缠!
八道合力,竟当真将剑气裹住!
这魔女正稍稍松了口气,冷不防一点金光从面前虚空破出,顷刻没入额头之中!
宓奼抱头惨呼,身火焰又盛了三分!额头一朵金色莲花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血妖哈哈一笑,不再动用旁的手段,只将血水催动,四下围定。许听潮也把那符文剑气化作一朵透明火焰收回。此刻,细柳打出的两道火焰才堪堪赶至,见状亦是收回不提。
半晌之后,宓奼惨呼才算收歇,她额头的金莲也隐没不见。周围血水从虚空渗走,瞬息间就涓滴不存。
眼中有万般不甘,宓奼还是勉强架起赤红遁光,靠近飞梭百丈站定,裣衽施礼:“奴婢宓奼,见过……主!”
“进来,有话问你!”
许听潮的声音响起,护卫飞梭的两仪元磁精气应声破开了一个丈许大的缺口。
宓奼依言进入,正好在落在太阴,见得许听潮和敖珊敖凤,立时面色大变:“原来是你们!”
四六、四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八)
“原来是你们!”
宓奼花容失色,许听潮却一脸漠然:“道别来无恙!”
这魔女心头抽搐,原来是无恙的,被你这小贼种下佛咒,可就大恙特恙了。念头转了几转,瞬间七八个主意生成,都与当年见过那钧天仙府有关,宓奼已把面惊容换做笑脸,霎时间,媚态尽显:“主将奴家擒来,不知有何吩咐?”
声音软糯,酥麻入骨。敖珊敖凤恨她淫蟹邪,俱都怒目而视;细柳也是一脸不屑;许听潮面色不改,身一层淡淡的金色佛光流淌而出,将乔痴一家护住,眼中神色却逐渐冰冷!
妙品莲华咒入体,这魔女如何想法,怎逃得过他的感应?这般情形之下。竟还敢图谋仙府,当真不知死活!
见得许听潮眼中的杀意,宓奼心头急跳,慌不迭地拜倒,伏在地瑟瑟发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将秀发濡蟹湿,丝丝缕缕地贴在脸,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有些非分之想,最好莫要生出!”
许听潮语气淡漠依旧,宓奼听在耳中,却如坠冰窟,慌不迭地连连应是!
“我等欲横渡域外虚空,除了你,识得路途的魔头不在少数,好自为之!”
“奴婢省得,再也不敢了!主但有吩咐,必当竭尽全力完成!”
宓奼听闻此言,心头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松弛,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便暂时安全了。片刻之后,又赶紧绷直,全神贯注地等待许听潮询问……
“不想见见她?”
太阳星,血妖如此对汝嫣翃说。
“见了能如何,不见又如何?”血妖满脸笑意,汝嫣翃却兴致缺缺,刚要化光遁走,又忽然停下,双目直视血妖,“你既有这般厉害的咒法,何不早用在妾身身?”
“你和她不同。”
汝嫣翃侧头一瞥,似乎看见正伏在许听潮面前摇尾乞怜的宓奼。尽管如此,心中亦生不出半点优越之感,甚至隐隐在想,或许像宓奼那般服软,也就不用再受这幽禁的苦楚。如此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被逐走,汝嫣翃身化血芒,遁入血灵幡中……
“……如此这般,空瓿奇夙沙奿两位前辈整合了方圆数万亿里之内的各族。可惜各族当年掺和人族和妖族的争斗,受损都极重,人手不足,两位前辈又时常闭关修行,并不能将诸事尽数掌握。休说奴婢出身的天蝎族僻处边缘,便是核心腹地,各族也多有阳奉阴违,并不当真尽力。主若不绕行,也有四五成的把握安然通过。”
“四五成……算不得多安稳。”许听潮与敖珊敖凤和细柳三女商议,“如此绕行一圈,也不冤枉。”
“你且说说此处往北而行,都会遇到哪些凶险?”
听闻细柳问话,宓奼恭敬中更带了三分惧意。她是九尾烈阳蝎成道,乃虫豸之属,对妖禽的恐惧与生俱来,早已融入骨子里,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头青鸾神禽!当下慌不迭地答道:“初时大约亿里,都在天蝎族境内,主已擒得老祖,可召唤妾身族人遮护,通行无虞。”
“之后便是长庚族占据的太仓域。此族族众十分稀少,虽说个个修为不凡,但等闲不会遇,百亿里之内,不会有多少凶险。”
“再往前……”宓奼看了看敖珊,又赶紧垂下头,“……可从七龙域和冥王域中间的狭缝穿过,之后就是天地元气逆乱之地。奴婢不曾深入,但听旁人传言,其中多有古凶兽,合道不能敌,天仙亦戒惧,乃是,乃是一处绝域!”
“既为绝域,何故还要说与我听?”
许听潮淡然一句,宓奼亡魂皆冒,慌忙俯身叩拜道:“奴婢绝无相害之意,还请主明察!主修为精深,神通广大,又有这等飞梭在手,大可择七龙、冥王任意一域横渡,便能寻得归途!”
如此说话,也不过是想要吓吓她,许听潮便顺着这魔女的话问:“依你之见,该走哪边?”
“窃以为当徇冥王域向东!”宓奼声音稍显急促,“七龙域乃是空瓿奇夙沙奿两位前辈治下第一大域,有合道境真龙十一人坐镇,虽说域中天龙、虬龙、鼍龙、神龙、螭龙、虺龙、应龙七类真龙争斗不休,但若有旁人侵入,定会搁置争端,一致对外!还有一桩坏处,若潜入此域,只好一路向西,离那两位前辈越发近了。”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对视一眼,此言倒是深合龙族脾性。
“相比之下,冥王域就衰弱了许多,虽说也有一头合道境的金翅飞天夜叉,却不怎样理事。域中百鬼自相蚕食,异常混乱,正好潜行通过,就算万一泄露了踪迹,也有一战之力。”
“这天蝎域中,可还有虚境?”
等这魔女说完,许听潮才不咸不淡地询问。
宓奼神色微微一黯,惨然道:“尚有三人,都远游未归。”
许听潮顿时有了计较,一个念头传给血妖,飞梭顿时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破开虚空挪移而走!
既然无有虚境,如何还需客套?域外广大,便是这般肆无忌惮地挪移飞奔,也不虞被有心人记下,招来厉害魔头阻截。
那天蝎一族的始祖宓不瘟,此刻正躺在敖凤的青丝笼中,已现了原形,却是一美玉般的白蝎。他身套了好几十粉色圆环,此刻正举了双螯,耷拉着钩尾睡得口角流涎,也不知做了多少旖旎绮梦……
亿里路程,数日即过,许听潮一行已到了那太仓域中。
此域果真如同宓奼所说那般,地广人稀,之前在天蝎域中,还能时不时见到成群结队的魔蝎,这阵子却十天半月不见半个生灵的影子,倒是虚空中飘荡的五金灵气浓重了数倍。细柳眼疾手快,采到好几块种类不一的天外奇金矿石,把敖珊敖凤看得十分眼热。她们只元神修为,飞梭遁速奇快,便是见着中意的灵矿,也没有细柳这般手段眼力收取。许听潮只顾着参悟坤德元火在飞梭中的变化,这青鸾遂将手来的灵金矿一人分了一块。
“快看,白马!”
敖珊忽然惊呼一声,众皆举目远望,便是许听潮也站起身来。定睛看去,只见一头浑身毛色白金的马驹状域外天魔一闪而逝!
这便是长庚了。
宓奼早已说得明白,长庚形似马,色白,吟声如龙虎,喜吞噬五金。
当年内莽苍一战,便有一头几乎一模一样的合道境长庚来与老龙敖瑞相斗,许听潮还得了从它身取来的金行灵火,因不知其名,暗地里被他唤作“白马金焰”,如今却可改名为“长庚金焰”了。
“许大哥,何不将它捉了来充当代步的坐骑?”
敖珊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看着许听潮,面神色十分期盼。
“赶路要紧,莫要多事。”
许听潮如此说了一声,就盘膝坐地,继续闭目参悟那坤德元火去了。
敖珊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没有多说,只面带失望地坐下。敖凤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听潮好似知晓她的打算一般,眼睛未睁,却张嘴道:“凤儿你乘早息了心思。长庚一族委实不好招惹,我等不知安全道路,似这般摸索前行,还不知需要多长时日,出手擒捉人家后辈,定要惹来争斗,若处处这般惹是生非,错过了期限,该如何是好?”
敖凤这才凛然,息了出手擒捉一匹“马驹”的念头。
几人不欲多事,奈何麻烦自行找了门来。
数日后,一大一小两头长庚浑身金焰熊熊,拦住了飞梭去路。大者为合道,小的也有虚境!
许听潮不欲纠缠,心念一动,飞梭所化星光一个转折,便从旁掠过,顷刻没入虚空之中!
“兀那贼子,交出梭中灵火!”
那成年长庚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四蹄踢踏,虚空中陡然生出数十百道数丈粗金色锁链,缠到飞梭之!五行之中,金行可作为元磁精气的载体,因此尽管飞梭周围两仪元磁所成的太极急速旋转搅动,急切间也不能将这粗壮的锁链绞断!锁链却传来万钧巨力,生生将飞梭从虚空中拉出!
两头长庚早已紧随追至,围绕飞梭放蹄奔跑,身金色灵焰四下散播,往飞梭飘来!
危机临身,不待吩咐,夸父族人便各自催动立足的星辰!浩瀚星力汹涌而出,九成冲刷缠在梭体的金铁锁链,一成四散,将飘来的金焰阻住!
许听潮面有些不好看,冷哼一声,挥手祭出透明、青紫、炽白、皎洁、星碎、赤金、明黄、五彩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成太一八门剑阵,往那大长庚绞去!这八道用来凝聚剑气的火焰,正是他手中威能最大的八种,依次是太空灵火、紫青兜率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星辰真火、长庚金焰、坤德元火和九霄纯阳仙火!
那长庚识得厉害,一时间大惊失色,扭头将虚空撞开一道数十丈宽的裂缝,就要遁走!哪知裂缝中一道血色大网兜头盖下,这白马猝不及防,被捆了个正着!
它身的金焰委实厉害,血妖血行真气奇诡难测,所化的血网亦支持不了一时三刻,便被灼烧一空!
许听潮剑阵又至,虚空被切成细碎塌陷,这长庚再不能躲避,龙吟一声,身火焰陡然凝固,化作一层金灿灿的铠甲!剑阵绞杀,只把它身金甲切割得嘎吱作响,星火四溅,却未能立时破开!
这般耽搁,夸父族人已将周天星辰大阵尽数催动,眨眼之间,方圆数千里化作一方小型的浩渺星空!
那长庚置身剑阵,本已支持不了多久,此刻更是惊骇欲绝,正要拼命,许听潮却忽然抽走剑阵!
不等它稍作喘息,一道赤色星力便斜刺里来刷,瞬息将之淹没!耗费偌大力气勉强挣脱,又被一道湛蓝的星光卷入……
许听潮撤了剑阵,却并未收回,而是破开虚空,将正与敖珊敖凤和细柳相斗那小一号的长庚圈住,也不下杀手,只慢慢消磨它身金焰!
这小马驹知晓许听潮的打算,在剑阵中左冲右突,却半晌不得脱身,反倒撞得头破血流,浑身伤痕累累!
五行之中,火能克金,长庚五行属金,许听潮用火焰祭炼而来的剑气,如何是它能抵挡?
又三五合之后,这小长庚便奄奄一息地跌倒,被剑气近身,化作八道符文没入体内!
浑身真气被封住,它已没了搏命的本钱!许听潮屈指弹出一朵金莲,没入它额头之中,只片刻,金莲便即淡去。这长庚满目桀骜暴虐亦是收敛,化作恭顺和哀凄。
敖凤才不管它如何想法,把青丝笼祭起,眨眼将之擒到太阴星!原本笼中那白蝎,早被扔在一旁,酣睡不醒。
这边,许听潮拿下了小白驹,周天星斗大阵亦是建了奇功!漫天星辰收敛,聚在飞梭周围,那成年长庚却静静飘在虚空之中,通体各色星力流转不息,仔细观看,其身却早没了声息!
周天星辰大阵之威一至于斯!
堂堂合道境的域外天魔,这片刻就陨落身亡!即便这长庚生于域外,不似人族妖族那般,祭炼有威能强横的宝物防身,之前又被许听潮和血妖联手所伤,如此结局,依旧让人震惊!
一众夸父族汉子面面相觑!当年内莽苍一战,他们中很多人亲自见过一头差不多模样的白马与老龙相斗而不分下。敖瑞老龙何等本事,数十万年相处,他们再是清楚不过,如今同样厉害的一头长庚被自己等合力击杀,由不得他们不惊诧欣喜!
片刻之后,五百三十七周天小星辰,猛地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大阵之中,地水火风凭空生出,涌动激荡不休!
摩陀老道兀自沉浸在阵法中,似乎早已料到这般结局。
许听潮和血妖稍好,敖珊敖凤和细柳、宓奼,以及乔痴一家等人,都是看着飘在虚空中那长庚遗蜕,满脸不可置信!青丝笼中,那变作巴掌大的小白驹,嗒嗒地掉了好几滴眼泪。
“此地不宜久留,走。”
许听潮将目光从青丝笼收回,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那长庚遗蜕抓回,让敖珊用歪嘴小葫芦收起,便启动了飞梭,没入虚空遁走。
片刻之后,元气依旧暴乱的战场,五头浑身金焰熊熊的合道境长庚齐齐从虚空奔出,见到这般情形,个个惊怒!待得辨明飞梭遁走的方向,其中那金焰颜色最浓郁的嘶吼一声,率先破开虚空来追,另外四头亦是怒吼连连,接踵跟……
元磁极空梭何等神妙的宝物,纵使五头长庚暴怒欲狂,使劲使尽浑身解数,也只堪堪追了十多亿里,便失了飞梭踪迹。五个魔头纵金焰肆虐,把周围虚空搅得一团糟,才算稍稍发泄了胸中怒火,在虚空乱流中商议起来。许是五个老魔意见不合,说了半晌,也只闹个脸红脖子粗,不欢而散!
此刻,许听潮已然架了飞梭来到长庚、七龙、冥王三域的交汇处。试出了周天星辰大阵的威能,这小子复又信心大增,也不按宓奼的建议,循着七龙冥王两域的交界处往前,而是径直折向东北方,深入冥王域。
宓奼的意思,是如此前行到尽头那元气绝域处,好从冥王域的边缘潜踪而行,此刻却没有半点意见,反倒极力支持许听潮的做法。
这魔女如此卖力,只为博得一线生机,却不知在许听潮心里,早将她化为无仁无义的软骨头一类,可强行驱使而不能信任。似周辰师兄妹五人那般,待得天长日久,心中归属感深厚,还能重获自由,宓奼却是已被定下了永世为奴前程……
尽管决定高调行事,径直从冥王域中心穿过,许听潮亦不曾当真耀武扬威地招摇过市,而是通过血妖向摩陀老道讨了一座隐匿阵法,把飞梭星光隐藏得若有若无,更将那玄冥阴风杖祭出,在环绕飞梭的周天星辰大阵之外布下一层淡黑的阴风。
行不出百万里,就遇到一头浑身阴气森森的元神境魔头领了百来个炼气境的鬼物缓缓遁行。
飞梭恰好从虚空中遁出,再次挪移,须得片刻时间准备,而以飞梭的速度,这短短瞬间就要遁出数千里之遥!许听潮不欲改换方向,便任由飞梭从这队鬼物魔头旁边掠过。淡黑色的阴风吹拂,百多鬼物,连同那元神境的头领,都悄无声息地形体崩散,化作一团翻滚交缠的阴煞!
这般变故,让许听潮一呆。
在冥海之底的阴司,这小子颇耗费了一番力气,收敛散魂阴风将玄冥阴风杖重新炼过。恰逢与一元神鬼修争斗,祭出此宝攻敌,本来多有寄望,哪知人家半点不惧,反过来将他嘲笑了一番。从那之后,他就下意识地觉得此宝对鬼修,不怎么好使,加之之后闭关苦修,甚少争斗,此宝就被束之高阁。
不想如今使来,竟是见了奇效!
方才的元神魔头,修为与阴司那元神鬼修相差仿佛,且体内宝光隐隐,并非等闲之辈,在阴风中却没有半点抵御之力!
这玄冥阴风杖,根本不是预料的那般没用!就是歹毒了些,被它发出的阴风吹中,倘若身死,只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宇内有五仙,妖魔人神鬼。即便域外鬼物,也是天地生养的生灵,许听潮不欲滥造杀孽,便将阴风收敛,紧紧贴在周天星辰大阵表面。
似这般从虚空中遁出就刚好碰到生灵的情形,本不多见,如此处置,该是十分稳妥了……
四六五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九)
冥王域乃玄阴蟹精气所聚,疆域甚是广大,从西南到东北,足有四百多亿里,内中鬼物盘踞,相互攻伐,板荡不休。似这般,反倒便宜了许听潮一行浑水摸鱼,只用了将近三月时日,就走完全部路程,且其间仅仅发生了十来次争斗,都只由敖珊敖凤出手,便轻易打发了。
甫一离开,众人都觉眼前豁然开朗,视线所及,再无那般飘动翻滚的阴煞云气,而是日月争辉,星光璀璨,端的美不胜收!
飞梭左近,一团其大不知多少亿万方的炫彩云霞浮在虚空,便是宓奼口中那元气绝域了。这东西虽然壮阔雄浑,却是拦路之虎,若非有它堵在前方,一行人也不用这般绕道而行,但此刻看来,众人还是赞叹不休。
如此异景,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不能见得?
休憩了小半日,许听潮便重新催动元磁极空梭,沿这云霞的边缘,往北方而行。足足四月有余,才算堪堪要走到尽头。
这等险地周围,天地元气亦是暴乱不堪,修士长时间置身其中,难免会真气动荡,甚至走火入魔。因此一路向前,几乎不曾遇到什么域外生灵,聊聊数头,也都是元神、虚境之流修为高深的,且远远见得飞梭所化的星光,便慌忙遁走,片刻不敢停留。
飞梭之,皆是修行之人,打坐炼气,操演法术,也不觉得时光难熬,唯独敖凤好动,微微有些烦躁。
这一日,敖凤早早就停了修炼,瞪大双眼,要看飞梭超越左侧这云霞的一刻。
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从入定中醒来。这四个多月,虽说身处飞梭之内,修行之际并不直接吸纳外界暴乱的天地元气,但冥冥中还是受了这绝域中混乱气息的干扰,十分不舒服。此刻就要远离这等凶地,众人自是喜悦。
飞梭一闪即逝,穿越绝域不过霎那,众人却都觉得与云霞那似有似无的联系蓦然中断!似这般,并不让人沮丧,身躯内反倒生出神清气爽的畅快之感!
敖凤本还矜持,听到夸父族老小的欢呼,便也张嘴呐喊,哪知方才喊出一半,就被轰隆隆一声震天价的巨响打断!
众人扭头向侧后,只见那云霞北端,一道数十万里长的参天火柱熊熊喷涌,把虚空烧得扭曲蜷缩!飞梭也受了牵连,从虚空中打着旋儿滚落出来!
梭众人大骇,慌忙催动脚下星辰!周天星辰大阵瞬息提起十成威能,方圆数千里内,尽成璀璨星空!
如此,大阵之中来回拉扯扭曲的虚空才算逐渐稳定!
九道色泽各异的光芒忽然从那火柱中遁出,四散激射!
嗷——
一声暴虐的龙吟,把周天星辰大阵震得晃动不休!那九道遁光,立时就灭去四道!遁光溃灭的瞬间,隐约有四个人影现出身来,却眨眼被这龙吟震得粉身碎骨!
远离飞梭的一方,那赤色遁光消散的瞬间,一枚硕大的暗红圆丹蓦然从虚空中跌出,通体烈焰熊熊,好似一轮如血落日!
剩下五道遁光虽然都黯淡了大半,却不管不顾地掉头,往那赤丹遁去!
“龙珠?!”
敖珊敖凤异口同声地惊呼,而后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许听潮亦是认出这东西的来历,顾不得思索为何一枚龙珠竟会有数百丈之巨,径直催动飞梭,也往那赤丹赶去!浩浩渺渺数千里方圆的一片星辉破空激射,声势极为骇人!
那九道从火柱中逃出的遁光,只合道老怪能架,更何况还有那隐身炫彩云霞中的大凶之物!阵中各人知晓大战将至,不须谁催促,都使足了全身力气,把脚下星辰催动到极致!
那五道遁光,见得这般大一片星辰赶来抢夺,怎不急眼?暗淡的遁光霎那间光芒大盛,隐隐还带着一丝血色,遁速提升三成不止!
嗷——
又是一声震天价的龙吟,把许听潮吓得胆颤!虚空中五道遁光,却只是稍稍黯淡了些,就继续向前。原来这回的龙吟虽然洪亮依旧,却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威能并不如何。那凶兽似乎已经回转了云霞中央。
事情却并非就此平息了,那硕大的暗红龙珠,忽然一颤,好似流星坠地般地往云霞投去!
五道遁光先至,纷纷出手拦截,一河泼天黑水,一道霹雳剑光,一只青碧巨手,一叠扭曲褶皱的涟漪,一条匹练般的五色彩光接连击下,却被那赤丹轻易冲破!
许听潮早改了方向,飞梭遁至赤丹回落的必经之路,周天星辰大阵被催出十二分的威能,好似深陷入虚空一般,正正将它兜住!
甫一接触,这赤丹便被无穷星力包裹!大阵运转,浩瀚星光四面八方倾泻而至,汩汩注入阵中,才缓缓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嗷昂——
敖昂——
声声龙吟愤怒欲狂,那凶兽竟从炫彩云霞深处逐渐往这边接近!
五道遁光中的合道老怪,本还打算前抢夺,听得这般嘶吼,遁光又是急促闪烁,纷纷掉头飞奔!行不出多远,就破开虚空,一头扎入!
梭众人也是急了眼,夸父族不要命地催动脚下星辰,许听潮接连将体内歪嘴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祭出,一喷清光,一吐灰芒,将星力洪流包裹中那硕大赤丹摄住!同时死命催动飞梭,却被那赤丹的大力挡住,只能乌龟一般往前挪动!
血妖早将都天血灵幡祭起,数千丈长的七彩细鳞巨蛇蜿蜒而至,将赤丹紧紧缠住,任是被其赤焰烧得皮焦肉烂,也不肯放松半点!
摩陀老道暴跳如雷,大骂许听潮贪心惹祸,却也顾不得参悟阵法,手中总阵旗接连挥动,不知多少阵法层层叠叠地涌出,在赤丹周围裹了一层又一层!
细柳,敖珊敖凤,乔痴一家,以及那九尾烈阳蝎宓奼,没有合适的收摄法术,只好同夸父族人一般,拼尽全力催动太阴星!
许听潮那黄皮歪嘴小葫芦,善能收摄旁人宝物,但凡被它喷出的五色清光罩住,立时就能将其中的原主人气息炼化干净!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更是不凡,能将异种气息同化,甚而返归本源,成了混沌灵气!赤丹周围的火焰虽然暴烈异常,却依旧被两件宝物迅速炼化!赤丹施加在周天星辰大阵的压力也随之减小,奈何后方云霞中,那不知名的凶物正自接近,赤丹传来的力道也在快速增加!
如此这般,还是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和歪嘴小葫芦炼化的速度更胜一筹,飞梭正在缓缓加速!
方才那五个老怪,也并未远去,各自朝一方挪移出百余万里,便停住了身形,四下围定,都把神念往这边探来,留意事情进展!
许听潮倒是不如何在意五个身已半残的域外魔头,后方那不知名的凶物,才让他心惊肉跳,如芒在背!
纵使心头如何焦急,也并无什么好的办法,除非立时放手,挪移而走,否则只能这般一点点地消磨赤丹的气息!
血妖眼见势头不对,只凭周天星辰大阵,怕是挡不住后方那凶兽火焰一喷,便将体内仙府打入飞梭梭体幻化的大地之内,略一催动,周天星辰大阵周围立时就多了一层数百丈厚的四色屏障!其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兽各两头,顾盼鹰扬,凛然生姿!屏障之外,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绵延数百里,正是钧天仙雷大阵!
若换了许听潮,此刻断然不能催动仙府使出这般手段!血妖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孕育他那神魔躯壳的混沌元胎早已融入仙府阴阳五行池,使他对仙府的联系更加紧密,催使起来总要容易几分!
这般布置妥当,血妖才算稍稍放心!摩陀老道见得两座仙阵这般厉害,喜得心花怒放!夸父族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阵之外忽然出现的四色光幕和无尽雷霆,之前种种担忧,不知不觉消去大半!
片刻之后,一道跟之前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巨柱从那炫彩云霞中喷涌而出,直往飞梭舔舐而来!
霎那间,虚空熔融震动!
钧天仙雷大阵中,五色雷霆涤荡,却拿这等暴烈的火焰没什么办法,顷刻就被其穿透而过,怒海狂涛般地撞到四色屏障之!
八头四灵神兽齐声嘶鸣,努力想要稳住震颤不已的光幕,奈何火柱太过凶猛,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光幕便砰然破碎!
血妖身体接连传来肌肉经络崩裂的脆响,面色瞬间就变得得惨白如纸,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盘绕赤丹的巨蛇哀鸣一声,化光遁回血灵幡中!即便如此,他却哈哈大笑!
原来就在方才,飞梭被那火柱一冲,遁速陡然加快数百倍,几乎与许听潮全力催动了飞遁差不多!而赤丹传来的力道,瞬息就衰弱了九成,再不成威胁!
后方火柱被众人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死死挡住,许听潮亦是用出了十二分力气,片刻之后,终将赤丹的异种气息炼化干净!数百丈大的丹丸彻底安分下来,许听潮赶紧打出法诀,将之摄入歪嘴小葫芦中,又马不停蹄地催动飞梭,自虚空挪移而走!
再次出现时,已在百万里之外!身后,那凶兽暴怒欲狂的嘶吼依旧连绵不绝地传来,却再无威胁了!
身压力陡然一松,夸父族族人九成都一口精血喷出,委顿在星辰!
早就等在附近的五个合道老怪立时围拢过来,联手把虚空封禁!
许听潮冷眼看去,瞬间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赫然是五头真龙!
前方一个相貌平庸的老者,着黄衣,浑身有五色彩光环绕,威仪自生!
左侧却是个白白胖胖的秃头老者,身穿一袭白袍,八字眉,眉毛甚长,足有尺半,唇一缕八字须亦是不短,颌下还有一缕长髯拖在胸前,且须眉皆呈银色,十分特别。他背更背了个半人高的胖大白葫芦,教人印象深刻,见之不忘!
右方一环抱枯琴的灰衣老者,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后面两侧一青一黑两道人影。青衣者居左,是个中年人,面像颇为和善,右手却深碧犹如翠玉,有些奇怪。右方穿黑衣者,则是个清秀阴柔的年轻人,手持一杆玄黑旗幡,正自冷眼而视。
敖珊出身龙族,所知更多,正面色苍白地给太阴星几人解说:“前方那老者是一头祥瑞五德黄螭,乃古异种真龙,只怕不好应付!左侧这胖老头,该是出身虺龙;右方那人是天龙;后面左侧的青衣人当是我神龙一族;右侧那小贼,定是一头黑水虬!”
“夫人慧眼如炬,这五人正是七龙域十一合道中的五人!”
敖珊话才说完,宓奼立时满面笑容地奉承。这般做法,让敖珊敖凤细柳几女很是不喜。
满梭的伤患,委实不宜再贸然行事,许听潮皱眉问:“你可知这五头老龙的名号,有何本事?”
“禀主,奴婢知晓!”宓奼惹得几女厌烦,正自忐忑,许听潮问话,立时让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前面此老唤作黄椹,一手大五行灭绝神光厉害至极,乃是七龙域龙族第一人!”
“左面这白胖老者,年岁最大,真正名字怕是已无人知晓,旁人都唤他怀素子,背那白葫芦,正是他成名宝物霹雳葫中剑!”
“右边那冷面人,是个索命无常,叫作梵仲坤,一具无音枯琴,不知斩杀过多少生灵!”
“那黑衣人名唤巴仕奇,炼得一杆黑水幡,精擅水行法术。”
“至于这位青衣前辈,尊讳为‘敖简’两字,把自家右臂以秘法炼成了碧玉天蚕手,最善擒拿。五人之中,敖前辈最是和善……”
“够了!”
敖珊听不得她这般赤蟹祼祼的谀词,皱眉喝止。
血妖在打坐调理伤势,许听潮又用心倾听宓奼分说,飞梭之,就无人搭理五头围来的老龙。
这般做派,却激起了前方那黄衣老者的怒气。
“阵中的道,你夺了我龙族幸苦寻来的龙珠,就没有话说?”
许听潮抬头看去,对这老者满面怒色视而不见,只淡然道:“宝物通灵,有缘者居之。若非许某出手拦截,这龙珠早已落回那元气绝域中,不知那时,诸位何在?”
黄衣老者闻言,竟一时语塞,半晌才闷声道:“你待如何?”
许听潮暗自一笑,这老螭,似乎还是个端方君子,似这般,倒不是非得再行斗法一场,于是反问:“道以为该当如何?”
“哼!”
右面那灰衣老者早已不耐烦,这时忍不住冷哼一声,森然道:“交出龙珠,否则叫你血溅五步!”
许听潮一挥手,一道透明有如玄冰的符文剑气激射而出,瞬息没入虚空,在灰衣老者面前穿出,往他脖颈卷去!
剑气所过,虚空几乎被切割成齑粉!
灰衣老者大惊失色,右手修长的五指在怀中枯琴一抹,数道无形音刃四面窜来,将符文剑气敌住,他却趁机抽身疾退!
啪啪啪连声脆响,音刃不敌剑气,顷刻崩碎!
许听潮不欲真个惹起争端,见好就收,挥手把剑气召回。
“舍弟性子鲁莽,得罪之处,老龙在这里赔礼了,道切莫动怒!”黄衣老者当真躬身深施了一礼,才站直身躯,道,“那龙珠于我龙族实有大用,我等愿用手中宝物交换,不知道意下如何?”
这老螭,姿态倒是放得够低,说话却着实没有诚意。那龙珠何等至宝,岂是区区五头河道老龙随身携带的宝物能够比拟?便是倾七龙域龙族所有,怕也不见得能凑出等同价值的财货!
并非许听潮看不起龙族,实在因为域外贫瘠,虽特产不少,但又如何比得各界物产丰富?
错非他们五人个个身有伤,怕是早已出手硬抢了!
当下,许听潮冷笑一声,但众人伤势尚未稳定,也不好立时翻脸,便佯作饶有兴致地道:“哦,诸位道身都有些什么宝物,不妨拿出来让许某一观!”
黄衣老者本还有些忐忑,生怕星光中那人发怒来斗,听得此话,赶紧笑道:“该是这般!”
言罢,挥手取出小山般地一堆物事!其中多为五金矿石,各类说不出名字的筋骨血肉,以及被束缚成团的异种灵气,偶尔还能见到几株年月久远的灵药。
其余四个老怪,拿出的东西也差不多。
许听潮看了几眼,大感兴趣,随意赞叹了几句,才犹犹豫豫地说:“宝物虽好,要换龙珠,却是不够。”
五个老怪暗喜,那黄衣老者忙道:“道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我龙族富有,左右都是出了名的,就算我等身不曾带得齐全,也可分出一两人赶回族中,携来足数的宝物!”
“倒也不需那般麻烦,许某看几位手中的宝物十分不凡,不如都拿来交换,如何?”
“你……”
灰衣老者方才开口,就被黑衣人示意拦住。
黄衣老者心中抽搐几下,暗道不妙,面却还是堆起笑容:“道说笑了,本命宝物,何人肯换?不如用其它物事代替?”
许听潮沉默半晌,才勉强道:“也好。”
五个老者都松了口气,侧耳倾听。
“诸位道使用的法术十分厉害,可肯传授一二?”
四六六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
“诸位道使用的法术威能不俗,可肯传授一二?”
这小子张嘴就来倒是便宜,但法不轻传,修行之人,哪个不把自家法门珍若性命?尤其龙族这等传承自古的大族,更是敝帚自珍,族中修行秘法,被看得比什么宝物都重,怎会轻易传给旁人?
且不说五个老怪面色不大好看,太阴星,敖珊敖凤等都是满脸古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许听潮侧头来看,几人都是目光躲闪,敖珊被他盯得过意不去,尴尬道:“许大哥,你,你这般,实在,实在有些……”
敖凤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珊儿何必与这木头客气!他骗人的伎俩漏洞百出,便是三岁孩童,怕也不会相信!”
众人都窃笑不已,细柳本还想稍稍克制,最终还是未能忍住,也只那宓奼不敢发出声音,只把头颅低下。
许听潮却毫不在意,抬头往前一看:“诈术拙劣又何妨,只要他们信了便可!”
五个老怪却是当真信了,只为那万一的可能。同来的九人已去其四,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他们如何舍得许听潮手中那赤色龙珠?
即便如此,许听潮得寸进尺也让五个老怪异常恼怒!讨要各人的本命宝物不成,又打起功法的主意,下一次,指不定就会索取自己身家性命!
黄衣老者知晓星光中那小子所言,多是针对自己的大五行灭绝神光,当下强抑心头怒火,冷眼止住右侧那蠢蠢欲动的灰衣人,缓声道:“龙族秘法从来不外传,想来道亦是知晓,我等万万不敢违背了祖训。不过老龙曾得了一部异族法门“还真心诀”,其玄妙之处,半点不逊色于我龙族秘法!这部道分作中下三阙,老龙先将下阙交与道验看真伪,若道觉得合适,再行交易不迟!”
这老螭说完,扬手打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先是破空激射,待得靠近星光,才减慢了速度,缓缓往前飘动。
“如此甚好!”
许听潮本就有意拖延时间,哪里会有不肯的?当下施展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将竹简捉住,摄回太阴星。
黄衣老者本还想趁此机会窥视星光之中的情形,奈何许听潮行事周密,并未露出破绽,只好遗憾作罢。
对这老螭拿出来的法门,许听潮多少有些期待,但也不见得多大,哪知把竹简展开,顿知这还真心诀当真不凡!简中尽是古金文,虽然不过聊聊七千多字,却字字珠玑,初初读来,颇有些晦涩难明,细细体悟,便觉玄妙古朴,乃是一册不逊于太虚衍光录的无道典!可惜只是下阙,读来纵然觉得大有收获,究竟怎样,却难以琢磨。
“怎样?”敖凤凑将来,与敖珊各自站在许听潮一边,四只美目直往竹简瞅。
“确是一门好的功法!”
许听潮微微一笑,随手将竹简递给敖珊,惹得敖凤直撅嘴。许听潮暂时没心思理会这冰凤凰的醋意,朗声对前方那黄衣老者说:“许某须得参悟一段时日,才好辨别真伪!还望道通融!”
“道自便就是。”
黄衣老者无法,只得答应下来,暗中却与另外四个老怪传音,收了面前小山般的物事,凌空盘膝而坐,各自取出杂七杂八的丹药灵液服下,缓缓调理伤势。
面前就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浩瀚星空,五个老怪怎敢就此入定,都分出大半心神,时刻注意星空的动静,几乎只是任由体内真气自行流动,缓缓炼化药力。如此,伤势恢复自是不快。这五个老怪也并不安分,都取出一枚玉符催发,悄然打入虚空。
飞梭之中,一干夸父族汉子却能安心调养。他们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抵挡时,那火柱的威能大半都被卸去,因此所受的伤势并不如何严重,只须十天半月功夫,便能痊愈。
许听潮这一“参悟”,不多不少正好半月。
半月功夫,他只做了一件事,从藏在飞梭梭体所化的大地中的仙府引来赤色雷霆,不厌其烦地一道道炼入歪嘴小葫芦腹中那硕大的暗红龙珠内,再用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将雷霆气息和龙珠气息同化,好叫人看不出异常来。
似这般,自然是要在交换的时候,暗算飞梭之外的五个老怪。此时,夸父族人早已伤势痊愈,即便正面相争,也定能赢了斗法,但既然有更省力的手段,便不需耗费力气。半月祭炼,这龙珠中被灌入了不知多少道钧天火行雷霆,一旦爆发出来,休说合道老怪,便是天仙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够应付。
当然,此事只是猜测,但想来暗算一头黄螭,大概是够了。许听潮还发现一事,这龙珠中气息,看来稳定,其实就好似那炫彩云霞中的灵气一般,暴躁异常,但被触动,爆发出的威能,数倍于等量的普通灵气!
这龙珠出自那炫彩云霞,有这般特性,倒也不算奇怪,就不知何等模样的真龙,才能将之孕育出来。
许听潮隐隐有了些猜测……
将心头诸般念头压下,许听潮才用歪嘴小葫芦将这龙珠收了,站起身来,向前面喊道:“道可在?”
五个老怪一个激灵,慌忙停了疗伤,齐齐站将起来。看似个个精神抖擞,其实心里暗暗叫苦!半月时光,济得甚事?体内伤势只稍微有点起色,族中接应之人也并未赶到,但星光中那人既然说话,怕是要做个了断了!
心头不安,黄衣老者却并未表现在面,而是佯作欣喜地问道:“道可是参悟透彻了?这部道如何?”
“此法博大精深,区区十余日,哪能妄言参透?许某正好缺少一门合适的功法,这还真心诀却是正好!之前议定的条件,道还有何异议?”
黄衣老者大喜:“道觉得合适,这便开始交换,如何?”
“还需商议个妥当的章程。”
“该是这般!”
黄衣老者答应了一声,就与许听潮讨价还价,半晌之后,总算议定。
许听潮坚持认为,既是龙族有求于己,就该先表现出“诚意”。五个老怪只得忍痛将之前收起的诸般宝物取出,用真气托了,送到星光边缘。许听潮也不客气,催动手中歪嘴小葫芦,将五堆灵物尽数收了,才将那硕大的赤色龙珠放出,也置于星光边缘。
五个老怪本还忐忑,及至见到龙珠那数百丈大的身影,才算稍稍放心,甚至心中暗暗希冀,星光中那人是个十足的蠢货,就如此将龙珠交换过来!
黄衣老者不敢怠慢,翻手取出两卷一模一样的枯黄竹简,推向星光。在他灼灼注视下,星光边缘那龙珠也缓缓往这边飘来。
竹简和龙珠相对而行,片刻之后,就在中央处错身而过。到得此时,黄衣老者才算大松了一口气!这番交易,八成是成了!只要龙珠到手,便可设法将这人缠住,等到接应之人赶来,吞了多少东西,也要他尽数吐出来!就连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也要成了族中宝物!
这老螭,竟是看走了眼,将元磁极空梭认错!
飞梭左后那青衣中年人架起遁光,远远绕了个圈子,落在黄衣老者身旁,右手一张,一只青蒙蒙的千丈大手陡然凝成,往正自缓缓飘动的赤色龙珠抓去!
那边许听潮亦是不客气,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将两卷竹简捞住,摄回了太阴星!打开粗略一看,立时变了脸色!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大怒!
“老匹夫,安敢欺我?!”
手用力,两卷竹简被震成齑粉!
“哈哈哈……”
右方那灰衣老者猖狂大笑,怀中枯琴凌空虚置,两手拨弄,却无半点乐声发出,面前虚空,已然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起伏的涟漪,直往星光撞来!
左面那白胖老龙稍稍慢了一步,笑呵呵地取下背葫芦浮在身侧,伸掌轻轻一拍,便有一道扭曲弹跳的白色电弧从葫芦嘴中窜出,对准星光中许听潮声音传来的方位激射!
后边剩下那黑衣年轻人,早把手中黑幡变大,把住使劲摇晃!星光方,虚空蓦然开了一条大口,无尽黑水滚滚而下,隆隆作响!
黄衣老者却并未出手攻敌,而是挥袖打出一道五色彩光,将正在青色大手中挣扎的赤色龙珠罩住,往身旁拉扯!
许听潮见三个老怪群起而攻,两个老怪埋头抢夺龙珠,不禁冷笑一声,心念动处,漫天星光瞬息收敛,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芒,往后方那清秀阴柔的黑衣年轻人射去!
当年在域外虚空,敖珊就被那唤作的巴明明的太白寒虬吓得不轻!据敖珊事后所说,之所以会见面就让她生出恐惧,只因这头寒虬手沾染了太多神龙的鲜血!
这黑衣年轻人乃黑水虬得道,亦是虬龙一族,许听潮自然先将他当做铲除的对象!
黑衣人不料星光中人不先去抢夺龙珠,反倒对自己下手,见星芒来势汹汹,面色已然煞白!若在全盛之时也就罢了,纵然此人能抵挡那太古炎龙喷出的火焰,自己也能稍稍抵挡一二,此时却万万没有希望!
尽管如此,他亦存了一份希冀!吃那等太古凶兽一喷,此人怕也受创不轻,或许还有些机会!
心念电转,手中黑幡已是连连招引,漫天黑水倒卷而回,瞬息就在让身旁积成一汪数百里之广的大泽!
左右两边的白胖老者和灰衣老者也纷纷来救!
许听潮不管后方追来的两个老怪,直把元磁极空梭催到极致,一头扎入那黑水中!指尖八道火焰符文剑气瞬息成型,布下剑阵,破开虚空挪移而走!
这般一往无前的搏命架势,未及接战已然先声夺人!
黑水大泽之中,那黑衣人面色更加惨白!半是过度动用真气引动了旧伤,半是心中恐惧!眼看星芒就要射到面前,连忙将手中黑幡往前一指,周围黑水凝成一头鳞甲宛然的黑色无角大龙,往星芒迎头撞来,他却挥手划破虚空,就要迈步踏入挪移而走!
忽然,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四面射来,虚空尽成齑粉!
黑衣人大骇,身黑光方才闪起,便被绞成一团血雾!元神亦被斩得溃散,只余一道真灵仓仓皇皇地遁入轮回去了!
这般威能的剑阵之中,那黑水幡却丝毫无损,被一道金色剑气圈住,动弹不得!
星芒一闪而过,八道剑气也不见了踪影!
飞梭之中,太阴星,许听潮正持了那黑水幡,面露出笑容:“果然不出所料,此幡乃壬水之宝,正好与玄元癸水旗补足阴阳!”
敖凤翻个白眼,心道这呆子定是早就看了人家的宝物!
敖珊却有些担忧,频频回首眺望。
许听潮知他所想,笑道:“珊儿放心,那黄椹见我这般威猛,定然会让其余三个老怪留下纠缠,自己带了龙珠先走!”
话音未落,黄衣老者果真就破开虚空挪移遁走!那赤色龙珠,早不见了踪迹!
剩下三个老怪,四下围拢过来,面尽是决绝!
许听潮冷哼一声,架了飞梭折向西方!
三个老怪顿时色变,纷纷来追!
行不出万里,就听前方虚空一声沉闷的轰鸣,蓦然崩裂开来,五色彩光和赤色雷霆交相激荡!须臾之间,赤雷便声威大震,把五色彩光尽数压下!
三个老怪面无血色!
许听潮架了飞梭从容而至,挥手将兀自肆虐的赤色雷霆收了,露出那数百丈大的赤色龙珠!龙珠之旁,还有一缕黄气有如灵蛇,蜿蜒扭曲不止!
那黄椹在钧天火雷中尸骨无存,却只留下这两件物事,足见其珍贵!
许听潮却看也不看那龙珠,两眼盯住这黄气,心中大动!挥手间,歪嘴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齐被祭起,五色清光摄住龙珠,一道灰气却先一步将那黄气圈起!
“休得动我龙族至宝!”
三个老怪红了眼,各自喷吐精血施展秘法,遁速大增不说,身气势也陡然提升数倍,且暴躁异常,让人心头发寒!
许听潮却已将两宝尽数收起,催动飞梭遁入虚空!
“多谢三位前辈赐宝之恩,若有缘,小子必当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
“……拜访!”
虚空中余音袅袅,三个老怪愣在当地,个个失魂落魄,怔怔然不知所往……
“那黄气到底什么东西?”
敖凤见了许听潮的举动,不依不挠地纠缠询问。
许听潮却无心思理会她,想想方才的凶险,直让人冷汗透体!暗算了黄椹,夺走龙珠和黄气,三个老怪已存了拼命的心思,欲要舍弃数十万年的修为,把自己炸死!
虽说有周天星辰大阵和钧天仙府护持,元磁极空梭本身品质亦是非凡,不一定就会毁在三个老怪拼命一搏之下,但被虚空乱流卷走却是免不了的。
到得那时,也不知会流落何处。且不说落点是否安全,若被甩到极远处,回归的时机必然要被耽误。错了了百年之约,太清门会落得如何下场,不得而知。
许听潮并不如何关心门派兴衰,他却不希望门中至交好出事。且事情因自己而起,姐姐不可避免会受到牵连,更让人忧心不已!
好在见机得快,早早抽身脱离。
尽管侥幸躲过一劫,许听潮依旧十分后悔。若非自己一时贪心,血妖也不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夸父族人也不会受创大半,更不会置身如此险境!
思及此处,许听潮愧疚不已,忽然站起身来,向漫天星辰躬身一礼!
夸父族中,多数看不到太阴星的情形,就算看到了,也是十分愕然。或许在他们心里,见到好东西就该出手抢夺,此事天经地义,十分平常。五个长老,以及少数灵慧通达之人,倒是知晓许听潮的意思。
经过方才一事,他们本就忧心忡忡,如今见到许听潮主动认错,都是放下心来。域外虚空之中,本就该稳妥为。从今而后,这小子不会再贸然行险。
敖凤早已悄然退开,不再做声。
许听潮却向她微微一笑:“凤儿可记得当年那玄黄戊土神砂?”
敖凤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就是得自祖巫殿中,最后被陶师伯要去的那粒砂子?”
“可不就是么……”
“我的天!”不等许听潮说完,敖凤已是欢呼雀跃,“陶师伯说,一点玄黄,便可炼真仙之宝!方才你竟然,竟然得了那般多一团……真是,真是……”
敖凤语无伦次,敖珊亦是喜得不成样子!细柳满脸欣羡,青鸾亦是从太古之时就传下的大族,见识怎会浅薄了?她在镇府灵碑仙灵录中得了青鸾一族的全副传承,眼光不俗,早就心生怀疑。
宓奼目光闪烁,被许听潮冷冷一瞪,慌忙伏下身去,恭谨无比!
这九尾烈阳蝎,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如今过了她熟悉的地域,许听潮便不打算留下后患,冷声道:“许某不动手,你自行轮回去!”
霎时间,宓奼面若死灰……
四六七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一)
“主赎罪!主赎罪!”
宓奼身躯颤抖,连连告饶,许听潮目光却越发冰冷,分毫没有容情的意思。敖珊敖凤和细柳,都没有早就看这魔女不顺眼,此刻自然不会站出来求情,乔痴一家,也只那乔雄稍稍有些意动,被绣娘和乔绣双双一瞪,赶紧把心中念头压下!
“所谓蛇蝎心肠,大概就是指似你这般!性命操于我手,竟还敢打仙府和玄黄灵气的主意!前次,你不知妙品莲华咒的效用,心中恶念被许某窥视,便该知晓收敛!这回再生贪念,非是许某容不得人,不教而诛,实乃你自寻绝路!”
“奴婢,奴婢非是有意,只见得这般天地至宝,心中恶念自行生出……”
“修行之人,连自家心念都不能掌控,焉知你那一日恶念大炽,做出让许某痛悔的事情来!”
宓奼已然绝望,却还是忍不住告饶:“念在奴婢做了这许多事情,主可否再宽恕一回?奴婢定当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许听潮哂笑:“岂不闻养虎为患?许某怎会留一个无情无义之辈在身边?”
宓奼一僵,之气身来,双目直视许听潮:“如此说来,主要杀奴婢奴婢,是因心中恶感早生,非独奴婢做错事情此节?”
这魔女竟然硬气了一回,倒是令人颇感诧异,许听潮神色不变,淡然道:“许某出身玄门正宗,仆从弟子,道侣好,先重心性,才看资质。道品行与许某所执背道而驰,断不会留在身边!”
“奴婢明白了!”宓奼凄然一笑,“世俗有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诚不我欺!”
此话太过诛心,敖珊敖凤等女不禁变了脸色,许听潮却面露不屑:“道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你在许某眼中,不过一卑躬屈膝之囚俘而已!留你真灵重入轮回,还嫌不足?”
宓奼默然,拜了一拜,天灵中便飞出一道赤光,隐约可见其中一九尾蝎的模样。
许听潮把手一指,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冲指尖射出,刷在那赤蝎之。
只见方才还灵动异常的赤蝎陡然变得呆滞,浑浑噩噩地往轮回中去了。
却是许听潮动用秘法,将这魔女真灵中的记忆抹去,省得她转世之后,记起仙府和玄黄灵气的首尾,再生出事端。
挥手打出一道真气,将宓奼的遗蜕收起,许听潮才对侧身目视细柳:“道,如今我那元神重伤,不得动弹,太阳星之事,还需劳动大驾!”
细柳眉头一挑:“走一遭倒也无妨,但方才那魔蝎遗蜕,却须得舍给妾身!”
这青鸾依旧怀忿,许听潮不禁讪讪,又将宓奼遗蜕取出。
细柳笑着收了,才向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辞别,架起遁光往太阳星去了。
敖珊敖凤丝毫不以细柳肆行敲诈为意,反倒很是高兴。许听潮稍稍琢磨,便知两女想法,顿时闹了个老大没趣。区区一头九尾烈阳蝎的躯壳,就算卖相出众,也值得如此?
此事算是结了,两女和乔痴一家打过招呼,许听潮就要大作修行。敖凤腰间青丝笼中那白色马驹忽然悲声道:“道这般仁慈,为何将我那叔父打得魂飞魄散?”
许听潮诧异,抬眼看去,只见这长庚两眼流泪,与被擒时一般模样。敖珊敖凤两女和乔痴一家亦是诧异,敖凤取下青丝笼,举到面前,瞪眼叱喝:“你这白马好没道理!若非你叔侄二人心生贪念,刻意阻拦,怎会落得这般下场!最后出手斩杀你家叔父的,也并非我许大哥!”
那长庚默然无语,只顾着伤心,垂泪不止。
敖凤一抖手,便将它抖落,皱眉嫌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鳄鱼之泪,没得脏了本姑娘的宝物!”
此后一路无话。
过了那炫彩云霞般的元气绝域,前方便是坦途,许听潮驾驭飞梭,行出数千亿里,都不曾遇到多少厉害的魔头,只由敖珊敖凤出手打发,结果就是太阴星多出十余头形态各异的域外天魔。
这些魔头,却有相同的特征,无论形貌如何特别,总是长得十分好看。譬如其中一头是巴掌大小,浑身白毛蜷曲的兔样怪物;又比如四蹄踏火,偏生长成憨头憨脑虎崽模样的螺旋独角异兽;还有那腆着大肚皮的带翅“肥猫”……诸如此类。
喜欢这些域外生灵的,非只敖珊敖凤,乔绣,甚至绣娘都加入进来,每天必定抽出一段时间,与之逗弄玩耍。
这些魔头生在域外,自然没多少脾性温和的,为了能让它们驯服,敖珊敖凤特地缠着许听潮教会了他们妙品莲华咒。
相比之下,敖珊要用功得多,许听潮入定醒来,长长见到她捧着那枯黄竹简皱眉苦思。
这一日,敖珊悄然走到身边。
许听潮睁眼,面现诧异:“珊妹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敖珊微微撅嘴,见到许听潮窘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敖凤等人注视,敖珊这才收起了玩笑,翻手将那玉简取出:“许大哥,这还真心诀,我已细细参悟过,虽说缺了中两阙,也并非不能修炼。”
“哦,竟有此事?”
许听潮精神一振,原本还为这事情惋惜,不想竟有转机!
“许大哥可还记得那五蕴譬喻经?”
许听潮笑笑:“我以此法修成那似是而非的金身佛陀,怎会忘了?珊妹莫要卖关子,还是径直说。”
敖珊挠了许听潮一眼,才柔柔道:“这两部经,分属佛道,却多有相通之处,若能融会贯通,必成一门不俗的功法!”
许听潮却皱起了头眉:“创出一部全新的功法,谈何容易?飞得漫长年月不可,且其中凶险难以预料,我等各有顶尖法门傍身,又何苦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许大哥当真糊涂!”敖珊一改往日温婉的形象,颇有些恨铁不成干地道,“小妹请问,大哥手中的典籍,共有几何?”
许听潮心头嗡鸣,目光灼灼地注视敖珊:“珊妹的意思,是要我开山立教?”
见许听潮领会到自己意思,敖珊霎时间眉飞色舞,容光焕发,把手中竹简一挥,用力道:“有何不可?”
“小妹来数数大哥身的顶尖功法!师傅赐下的全册五行灵火真经,得自天尸门的五蕴譬喻经,那黄皮歪嘴小葫芦中所藏的太虚衍光录,孟师兄传授的太虚秘录,祖巫殿中意外得传的磐石巫诀,沂儿偷偷告知的灵狐心经,栾凌真姐姐交换来的道胎孕婴真诀,从神碑门云醉霞手中夺来的离火归元剑诀、九转归元诀,凤凰界冥府夔牛中得来的冥府玉册,血海老妖前辈的血妖通天大蟹法,巨人界雷霆绝域斩杀大道宗戴德得来的大道通天剑诀,凤儿所修那少陵派凤凰真形诀,摩陀前辈拿出来的庚辛金元磁剑煞,望海族不传之秘,夸父族古神文,还有藏镜阁中广佛界前辈为完因果传下的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
“除此之外,尚有有些不完整的无道法,比如小妹手中这还真心诀,血妖那神魔躯壳中残留的神魔功法,紫府琅残本,以及木王御武要诀!大哥这些年参悟东极青帝那本命元蛊定神桃木,怕也得了太元蛊经的七八成。”
“其它得来的种种法门,更是百!况且小妹手中,还有龙族传承!”
“再说手中宝物!”
“钧天仙府和元磁极空梭可算作镇派之宝!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更是混元至宝,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藏镜阁中得来的古怪祭台,怕也不简单!单说你我身,仙府奇珍多有,歪嘴小葫芦和血妖的都天血灵幡,更非寻常。”
“太清门只凭一部太虚秘录便能傲视一界,大哥有如此种种便利傍身,如何立不得大教?!”
敖珊情绪激昂,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将出来!
这龙女,平日里看似温婉依人,却到底是龙族公主,怎会没有些气魄?如今踏回归的路途,她便早早开始谋划!
乔痴一家被震得头晕目眩,一干域外生灵,也是惊骇欲绝,全然想不到这几人竟有如此身家!
敖凤回过神来,大声附和不止!
在她的吵闹声中,许听潮面色变幻。他想起初入太清门时,所受重重刁难,之后定胡城一役,更多受陷害,及至元神大成,回归门中,又遭排挤,甚至还有长老在门中埋伏,要斩杀敖珊这“祸乱”自己心志的“妖女”!
此番回去,虽说主要为了亲,也多少有些急于解救门派为难的意思,但门中长老领不领情,会不会再次搬出门派大义凌迫,犹未可知。
如此看来,无论情形如何,自行创建一番根基作为倚仗,都不会错的。此事倒也容易,之前巨人界大变,孟言师弟便在一干随行接引的长老辅助下创建了太清别院,自己如何不能也建一座“钧天别院”?
这等开山立派的大事,财侣法地一样不可或缺,自己最占优势了,乃是“法”之一字!其次便是“财”,这数十年在天道界行走,通过各种途径积攒颇多。“地”也不用愁,巨人界视血妖为亲子,大可随意选择一地,引来灵脉,稍稍布置便可。唯独这“侣”十分为难,许听潮想到歪嘴小葫芦中已然“超度”完毕的百多元神,片刻之后就断然否定,这些人,说好了要送入太清别院,不能挖了孟师弟的墙角。但即便舍弃这些,也大可慢慢积攒。
功法乃门派的根本,人财地则是门派兴盛的倚仗,这般盘算起来,创派一事,大可就此初步定下了!
思虑妥当,许听潮顿时笑了。
敖珊敖凤见状,都是欢欣雀跃。
“我之前从不曾想过自立门户,只愿乐道逍遥,亏得珊妹提醒!”
敖珊面颊晕红,羞涩道:“又不是外人,小妹自该为大哥打算。”
许听潮呵呵而笑:“此事既是珊妹提起,想来多有筹谋,便由你来施行,如何?”
“好啊!”敖珊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不过这门主须得大哥来做!”
许听潮自是应下。
敖凤在一旁吵嚷,说是许听潮偏心,许听潮便把她派给敖珊打下手。
其实两女本为一人,打下手之事,从何说起?
两女得了支持,立时就有了动作,一个劝说乔痴一家子,一个则对太阴星诸多生灵威逼利诱。
乔痴一家自不必多说,敖珊一提,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十余域外魔头早被两女种下妙品莲华咒,哪里敢反对?且方才听得敖珊说话,早知这几人并非等闲,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许听潮见得敖凤的动作,并未觉得她在胡闹,反倒对将来的门派有了更多的思索。既是自己的基业,又何必理会那许多,但凡看的,不拘是人是妖,是鬼是魔,大可收进门来,好生教导!只不过如此行事,定会惹来太清门中诸多长老责难……许听潮冷笑一声,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谦恭温仁的后辈君子,这等迂腐教条,大可当做清风拂面,如此而已!似这般,用妙品莲华咒强行收人,不啻为迅速累积实力的手段,但从长远打算,便不能一直这般行事,还需选择心性纯良,资质优异的弟子悉心培养。
不数日,飞梭之的众人,都知晓许听潮创建“钧天别院”的打算。敖珊敖凤得了令旨,便不肯呆在太阴星,架了四下行走,试图劝说更多的人入门。奈何夸父族与她们言语不通,忙活半晌,只勉强说得细柳加入。两女想学夸父族言语,许听潮通过血妖将这事说了,夸父族五位长老却死活不肯答应!
诸般尝试都是无果,两女才知这等洪遗族的顽固,气呼呼地放弃了拉拢其入门的打算,重新将主意打到域外天魔身。
这一回,两女捕捉域外生灵愈发勤奋了,下手的对象也不仅仅只是长得好看的,但有非凡本事,便是丑如无盐,也都将之拘来。
每一头生灵被捉到太阴星,两女都要先问一句,愿不愿加入钧天别院。说愿的也就罢了,若是吐出半个不字,便要被种下妙品莲华咒,似这般,不答应也是答应了。
那摩陀老道最是没脸没皮,两女并未找他,他却毛遂自荐,腆颜占据了一个长老职位。
这老道自愿加入,许听潮早在预料之中。只因摩陀老道曾今算计过许听潮,敖珊敖凤并不放心他加入进来,许听潮却无这般担忧,反倒觉得这老道是个绝大的帮手,虽然旁的事情八成直往不,但门中各类阵法禁制,他定然乐于布置。这等阵法宗师就在身边,不善加利用,不啻于暴殄天物,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了。
至于两女捕捉域外生灵的举动,许听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被她们拿下的魔头,能有多大本事,只要被种下妙品莲华咒,定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反倒是门派新创,需要不少跑腿之人,正好合用。
就这般,一行人已在域外虚空飞遁了数月。
这一日,飞梭之外忽然飘来一团洁白的云朵,云一头奇异小兽,惹得敖珊敖凤两眼精光闪闪!
许听潮恰好入定醒来,见状索性停了飞梭,让两女能从容捕捉。
那小兽浑身白毛,修为不过炼气,生得圆圆胖胖,好似一只大肉球长出了四肢脸谱,额头还有一缕金色,如同稚儿头留的额发。
它正自乘云仓惶飞遁,冷不防前方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被吓了一大跳,浑身白毛根根直立,吱吱一声尖叫,粉色的鼻头喷出一个亮晶晶的,往飞梭晃晃悠悠地飘来!它却好似被抽干了浑身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云头之,伸长舌头呼哧呼哧喘息不已!
这般奇特的法门,两女从来不曾见过,一愣之后,就是捧腹大笑!乔痴一家亦是失笑不已。许听潮也不禁莞尔,这小兽使出如此手段,半点不见凶恶,反倒越发显得可爱。
只因这小兽修为委实低劣,许听潮也不觉得这鼻涕有多大的威能,任由它飘将过来,将飞梭裹住。
两女笑得够了,才各自祭出古竹令和青丝笼,要把小兽擒下。哪知两宝幻化的翠竹和青丝延伸出飞梭,碰到那晶亮的,顿时溃散了些许!
尽管应声即灭,许听潮还是神色一正!
古竹令和青丝笼的威能,纵然不及仙府奇珍,亦是法宝中顶儿尖的,甚至因为各具奇效,在困顿擒拿的威能,比一般的仙府奇珍更甚!如今却被区区一头炼气境小兽喷出的鼻涕化去些许,足以让人惊奇!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也瞧出玄妙,都收了嬉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兽。
这东西,若修为再深厚些,定然厉害无比!
下意识地,两女催动宝物更卖力了些。
小兽早没了反抗的力气,轻易就被青丝笼捉住,摄回太阴星。
与此同时,许听潮却神色一凝,抬头注视小兽赶来的方向……
四六八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二)
这踏云小兽,来时仓惶匆忙,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怖的物事。它惧怕的东西,如今却是来了。
许听潮隐隐感到千万里之外,一群为数众多的微弱混杂气息正急急往这边而来。而其前方,尚有零零散散数万道强弱不一的气息,都在埋头逃遁,互不理会。细细分辨,竟有十余虚境,数千元神!
域外虚空,魔头品类也好似各界大地诸般生灵,纷繁芜杂。远处那群魔头,显然就是单个实力极弱,却为数众多的种类。这等生灵,但凡数量积聚到相当数量,休说虚境,便是合道老怪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许听潮有诸般宝物在手,本身亦修为精深,神通不凡,更得近万夸父族随行,不见得就怕了这群魔头,但他不欲多事,把飞梭一催,便遁入虚空挪移而走!
如是数次,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了。
前后挪移的距离,不下千万里,却依旧在东方群魔行经的前路之!且这些魔头遁来速度,远比想象地要快,这片刻,就接近了百余万里!
许听潮把飞梭飞向一折,望西北而行,似这般,可一面向西与魔群保持距离,一面向北而行,不至于太过偏离。
敖凤也是急了,屈指弹出一朵金色莲花,没入青丝笼中那小兽的眉心!片刻之后就失声惊呼:“子母神魔!足有几百头!”
许听潮心头咯噔一声,竟在此地遇这“老相好”!当年内莽苍一战,那合道境的子母神魔放出密密麻麻的元神境子魔,把数千夸父族汉子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若非自己会同血妖和老龙敖瑞在一旁护持,怕最终要被无尽魔头生生耗死!
惊悸过后,就强行冷静下来!依感应到的气息来看,东方那些子母神魔,断然不会是合道,且数量未必有敖凤从小兽脑中得知的那般多。凭借元磁极空梭和钧天仙府,就算被追,未使没有一战之力。
周天星辰大阵,仙府钧天仙雷大阵,自己体内那歪嘴黄葫芦,敖凤手中的钧天鸾凤扇,血妖和无荼的都天血灵幡,都恰恰适合应付这等数量众多,单个修为却不高的魔头。摩陀老道那总阵旗,稍稍布下几座阵法,也要炼气境的子魔拿无数性命来填!更何况自己精擅五行法术,对付这等魔头,自然不需多高明的手段,只要将低阶法术往四面倾泻,便能收到奇效,此事极为容易!
思来想去,东方魔群也就不那么可怕。许听潮行止之间,从容镇定了许多。但殷鉴不远,他并不愿意贸然与这些魔头斗法,只顾架了飞梭往西北而行。
又过了一阵,许听潮心中复又沉重。那小兽当真没有说谎,这群子母神魔,数量怕是还要超过了千数,否则怎会遁行了如此之久,还在魔群必经之路?
夸父族人魂魄天生就弱,虽说得了望海族的法门,此刻也并无人修出元神来,因此并不知晓凶险,摩陀老道却是坐不住了,再也顾不得参悟阵法,跳将起来对血妖吼道:“你这小子当真霉运当头,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会遇这般可怖的魔群?”
血妖正自疗伤,无暇理会这老道,许听潮倒是知晓他的喝骂,但此刻已顾不得计较。原来西方千万里之外,也忽然出现不知多少强横的气息!其中少说也是元神,甚至有数位合道!两股魔头似乎感受到彼此的存在,遁速陡然加快数成!
许听潮暗叫一声苦也!
到得此时,他哪里还不知,此番怕是一头撞进两群魔头选定的拼杀战场了!
也幸好如此,只须收敛声势,想必两群魔头的注意力不会落在自家身,否则后果难料!
许听潮再将飞梭方向转折,径直往北方飞遁!这等节骨眼,他不敢催动周天星辰大阵,以免引来过多的关注!
被两群魔头驱赶,相向而行的诸多生灵,亦是吵吵嚷嚷地惊叫,先后转向,或往北,或往南,或向下,抱头鼠窜!
飞梭之,摩陀老道放下举起的总阵旗,忽然咧嘴笑道:“有趣!有趣!”
细柳看了这这老道一眼,身积蓄的气势正自缓缓消散。
许听潮皱眉凝神,思来想去,也只敖凤身的那件宝物才好应付这般状况,轻呼一声:“凤儿!”
敖凤会意,把钧天鸾凤扇取出,将内中自家的气息抹去,快速递到许听潮手中。
许听潮持了羽扇,掌中灰蒙蒙的气息几次掌缩,便将之炼化!轻轻一扇,豆粒大的赤色火凤和青色鸾鸟源源不绝地从扇中飞出,振翅向外,迎风就长,成了数丈大小的神禽,把飞梭里里外外围了数层!
看来声势极大,比起周天星辰大阵,却如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似这般,该是不会引来太多的注意!且火凤青鸾灵性十足,只要放出,不需多作操控,便能自行杀敌,威能亦是不俗,远胜随手所发的低阶法术。
东西两群魔头动作极快,许听潮布置妥当不过片刻,两边先锋便已然接触!
东方赶来的,乃是一个个魔气罩体的模糊黑影!西方则是一头头双目晶蓝,通体黄鳞,前肢长成肉翼的鳄鱼状怪物!
两边厢都极是凶残!魔影见到身形修为都远胜自身的蓝眼鳄怪,半点不畏惧,桀桀怪笑着一拥而!蓝眼鳄亦是悍勇,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进幢幢魔影之中,口喷烈焰,爪撕嘴咬,每一回出手,都能数头十的子魔斩杀!
便是如此送死,滚滚涌来的子魔也不曾露出半分惧意,依旧前赴后继,扑到蓝眼鳄怪身,便是被撕扯得粉碎,也要狠狠挠一爪!纵然蓝眼鳄怪单个修为精深,也是瞬息被淹没在无尽魔影之中!
但见虚空中每一头鳄怪所在,都被身形模糊的子魔围成数百千丈之大的球形,片刻之后,球体轰然炸开,不知多少子魔灰飞烟灭!
未及逃走的其余魔头,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般惨烈的战法,把飞梭之的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飞梭之外,东侧有滚滚魔潮拍来,西方蓝眼鳄怪与青鸾火凤绞杀一起,时刻都有惨呼轰鸣响起,好不激烈!
索性元磁极空梭非同一般,九成九的时间都隐在虚空中遁行,才不曾被凶悍的魔头怪鳄层叠地围住!
两拨魔头前锋才接触了片刻,后方大军便轰然撞在一起,激烈之处,陡增十倍不止!
许听潮驾驭飞梭遁行,每一次从虚空中现出身形,竟都会被无尽怪鳄魔影撞得东倒西歪!飞梭想要保持往正北而行,十分不易,许听潮大半心思,都用在操控飞梭之。好在侥幸撞到飞梭之的魔头鳄怪,都不曾有多高深的修为,尽数被青鸾火凤灭杀一空!在这般猛烈的冲击之下,青鸾火凤亦是折损极多,但有许听潮时时挥动羽扇补充,倒也勉强抵挡得住。
忽然,西侧传来一道巨力,径直将飞梭打得飞旋跌入东方魔影丛中!许听潮顾不得查探到底是哪头修为精深的鳄怪出手偷袭,慌忙将飞梭稳住,认准北方挪移而走!
如此,每次从虚空中现出身形,飞梭周围都只有修为低劣的子魔,且因为子魔都在往西方涌去,往往都只有东侧所受冲击极大,西侧却几乎无事,顿时压力大减!
这般因祸得福,让梭众人暗暗欢喜。若能如此保持,怕i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就能遁出群魔拼杀的战场。
有异物在子魔群中肆无忌惮地往前方飞遁,虽说现身的时光极其短暂,但多少影响到了子魔的阵型。似这般亡命对冲的关头,交战之处稍稍有些后力不继,就要被对手压了过来。
许听潮驾驭飞梭接连挪移,已造成子魔阵型造成了十余个凹陷!
这小子只顾着自家逃命,根本不会将双方胜负放在心!他不在意,后方驱赶魔群的母魔却是不干了!
就算身处飞梭之中,许听潮都能感觉到数道不弱的气息锁定的飞梭,正往这边赶来!
如何能在魔海中被截住?许听潮催动飞梭更卖力了三分!
小半个时辰之后,飞梭再次从虚空中遁出,只见魔影不存,星汉浩渺,却是已经遁出了两群魔头的战场!
回头看去,只见极远处一团漆黑,一团暗黄互相挤压,中间相接处下绵延数千万里,黯淡的赤色光芒闪动不止!好似一其大无朋的磨盘,所消磨的尽是两种魔头的血肉精魂!
众人知晓每一次赤光闪动,就有一头蓝眼鳄怪粉身碎骨,四周寂寥,众人耳中却依旧有鳄怪咆哮,魔影嘶嚎声充斥!
许听潮屈指一算,从发现东方魔影开始,飞梭总共遁出七千多万里路程,不禁心下骇然!这域外虚空,当真凶险莫测!区区两群魔头争斗,便要占据这般大一块地盘,其数量只庞大,不言而知!放在各界,再是宏大的争斗,也不可能弄出如此声势!
思及此处,众人都是感叹不已。
稍稍观看了一阵,许听潮就收了环绕飞梭盘旋的青鸾火凤,驾驭飞梭远去,哪知方才挪移了一次,就被一道巨力硬生生拉出!
不等飞梭停得稳当,四面八方就有幢幢魔影悍不畏死地扑来!
这些魔影氛围两种,十分特别。
其一绿光罩体,隐约可见曼妙身姿,阵阵勾魂摄魄的魔音从中传出,让人十分难受。另一种却忽隐忽现,飞遁急速,肉眼几乎看不到其身影!
至少有两头母魔追了过来,其中一头还精擅操蟹弄虚空的法术!
不将之打发,怕是走不安稳了,甚至还可能有更多的魔头或者鳄怪追来!许听潮心中恼怒,把钧天仙雷大阵催动,覆盖方圆数百里!
五色雷霆之下,漫天魔影只来得及惨呼数声,便被涤荡一空!
两声易于寻常的惊呼传来,一身姿曼妙的绿裙美妇,一忽隐忽现的模糊人影分别在大阵两段现了身形!
许听潮盯住那若隐若现的影子,召集阵中雷霆轰击,眨眼之间,便将之劈得灰飞烟灭!
正要对那美妇下手,心中忽然收到血妖传来的一道讯息,便将聚起的雷霆悄然散去!
与此同时,下方大地中飞出一道涛涛血河,径直破开飞梭之外的两仪元磁和星光,冲入大阵,往那美妇卷去!
原来是仙府中那天魔无荼出手!
血妖方才传来的念头,便是这魔女看中了美妇的躯壳,打算夺舍过来!
那美妇逃过一劫,不知头顶雷霆为何忽然收敛,此事见得卷来的血水,也顾不得思索,把真气一催,身躯便即颤动不休,不知多少绿光罩体的曼妙身影四散飞出!
无荼不过元神修为,纵然有都天血灵幡这等至宝在手,要将美妇拿下,也要不少时间。许听潮不敢多作耽搁,见状挥手抛出一串乌黑的佛珠!
这佛珠,乃是当年在藏镜阁中藏玄镜之前,那广佛界老僧赠与,其录有一部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用以了结他从许听潮身学得五蕴譬喻经的因果。随时记录经文的载体,佛珠本身亦是一件至宝!
只见乌溜溜的佛珠飞入阵中,忽然间粒粒金光大作,四下涤荡,影影绰绰不知多少绿光掩映的曼妙身影溃灭崩散,只余那绿裙美妇孤零零地站在阵中,面色煞白!
得了这般助益,那血水顿时有了目标,方向一折,就往美妇卷去!
美妇还待反抗,阵中金光灿灿的佛珠忽然一落,悬在在她头顶,金色佛光洒下,这头异种母魔便好似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软软跌倒半空!一道绿光从她天灵遁出,从佛珠中央穿过,投入轮回去了。
血水涌来,只轻轻一个翻卷,便将美妇遗蜕摄走。
许听潮这才收了大阵和佛珠。
“起云了!”
敖珊敖凤齐声惊呼,许听潮定睛一看,子母神魔和蓝眼鳄怪相斗那血肉磨盘,已有大半被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洁白云朵掩住。尽管两群魔头依旧争斗不休,许听潮却通体生寒,直觉不妥!
想也不想,催动飞梭便走!
方才遁入虚空,许听潮就觉飞梭好似撞进一团棉花,陷入极深,然后被轻微的反弹之力缓缓推出。
片刻之后,飞梭已从虚空脱出。
许听潮骇然,神念四下一探,顿知为何如此。原来不知何时,飞梭竟然被一数千丈之大的裹在中央!
下意识地,太阴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敖凤腰间青丝笼中那圆滚滚的小兽身!
这小东西仍旧有气无力的趴伏在那云朵,两只乌溜溜的大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
这般模样,甚是讨喜,可惜太阴星等没人笑得出来!
许听潮察觉异常,挥手就祭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太一八门剑阵,往困住飞梭那的薄壁绞去!
这东西看来脆弱,其实柔韧已极,许听潮符文剑气何等威能,急切间依旧破之不开!
片刻后,这啪地一声碎裂,许听潮早有准备,架了飞梭就遁入虚空!
眨眼功夫,飞梭又被缓缓弹出,周围已出现两个硕大的,分两层将飞梭困住!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嘴角抽动几下。这番手脚,断然不是这笼中小兽做下。
它家大人来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如此想。
“哪位前辈在此,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听潮无奈,只得向虚空一礼。
半晌都无动静,直到远处那硕大的云朵将两群魔头尽数笼罩,飞梭前方的虚空才微微晃动,两头一般的大小的圆滚异兽身罩数层,并肩踏云而出。
众人一看,这两头异兽,几乎与敖凤捉来那小兽一般模样,只体型稍稍大了些,下唇间各有四枚钝尖的犬牙凸出,且其中一头额的长毛呈现银色。
它形貌比身旁那额生一缕金色长毛的稍稍柔和,八成是一头雌兽。
如此看来,这对异兽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九成九是敖凤笼中那小兽的父母!休看它们长得娇小玲珑,惹人喜爱,身气势,却是正儿八经的合道老怪!
两兽神通奇特,性子却似乎十分温和,现了身,也不动手,就那般瞪了四只乌黑的眼珠,看着星光元磁罩体的飞梭。
众人都有种感觉,周天星辰大阵和两仪元磁挡不住它们的目光。
许听潮不敢放松戒备,斟酌道:“两位前辈,我等无意得罪令郎,只是方才遭遇子母神魔和你蓝眼飞鳄厮杀,不得已请令郎到飞梭一聚,也好共避灾厄!”
这话说来,且不说两头异兽信不信,许听潮自己却觉得甚是羞臊,目光有些游离。
哪知瞪了半晌,依旧不见回答。抬头看去,只见两兽依旧似之前那般,定定注视飞梭之内。
这一回,许听潮看得清楚了。两兽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青丝笼中那小兽身。
此刻,小兽眼中已多了一层迷蒙的水汽,分外惹人怜爱。
“许大哥……”
敖珊敖凤心尖子都软了,乔绣绣娘亦是差不多模样。
两女的意思,许听潮自然知晓,但就这般将小兽放走,焉知它爹娘不会秋后算账,继续将飞梭困在这鼻涕之中?
这小子心头念头急转,犹豫是否要催动周天星辰大阵和仙府,破开这烦人的……
四六七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三)
心头正自天人交战,敖珊悄然靠将过来,玉面煞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眸儿往后方一转。
许听潮回头看去,只见方才那笼住两群正自惨烈厮杀魔头的白色云朵,已然逐渐分解消散,透过中间稀疏的空隙,哪里还见得半个魔头的影子?!
一时间,毛骨悚然!
那点拼杀的心思,荡然无存!
但如何处断眼前之事,依旧茫然。
硬来是不成了,但若服软,放走那笼中小兽,也是心存顾忌。
金银两头“大兽”,依旧踏云拦在飞梭之前,不言不动,四只眼珠眨也不眨地看向这边。
许听潮把心一横,问敖凤要来青丝笼,稍一催动,便打开了缺口。
小兽眼中哀凄一扫而光,倏地窜将出来,径直往父母奔去。笼中那云团,却径直不管了!
许听潮心念动处,飞梭周围两仪元磁和璀璨星光都自行分开一条通路,让它通过。
眼见小兽蹦跳凌空而去,许听潮和敖珊敖凤,以及乔痴一家,都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兽泥丸宫中,妙品莲华咒未曾解除,也不知金银两兽是否能看出端倪?
几人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小兽蹦父母踏足的云团,挤到中间,挨挨擦擦,好不亲昵。金银两兽早将目光收回,皆是满眼慈爱地看着小兽,不时伸出舌头舔舐几下,把小兽舒服得哼哼直叫唤!
一家三口架了云头掉头就走,看也不看飞梭中诸人。
见得这般情形,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两头合道境的域外天魔,似乎当真没有计较的打算!
不过就算如此,许听潮依旧不敢让敖凤将妙品莲华咒收走,以免少了制衡的手段。
忽然,这小子面色凝固!
原来那小兽夹在父母中间,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口中正自吞吐一朵金灿灿的莲花!不正是那被他倚为暗手的妙品莲华咒?
或许是见到许听潮僵硬的表情,小兽目露戏谑,把金莲顶在头,粉嫩的舌头伸出唇外,下颤动!活脱脱顽皮孩童做鬼脸的样子!
左方那雌兽尾巴一甩,轻轻拂在小兽面,小兽两耳抖动,又费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小巧的背影挤在父母中间,身绒毛与父母交融。
今日方知天下之大,高人多有。
许听潮又是惭愧又是折服,恭恭敬敬地向三兽深施一礼!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亦是如此,半点不敢怠慢!
片刻之后,两大一小三兽的身形从虚空中隐去。许听潮直起身来,打量困住飞梭的两个,沉吟一阵,忽然翻手取出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稍稍催动此宝,壶嘴中就喷出一道灰蒙蒙的烟气,弥散到内层的壁。盏茶功夫,晶亮的就变得灰蒙蒙一片,许听潮捏个法诀遥遥一招,这硕大的就模糊不见,化作龙眼大小,出现在他手心。
这柔韧非常,也算一件异宝,许听潮随手一试,竟然收取成功了,心头不免欢喜,注入真气驱使,只觉几乎没有消耗,心中不禁一动。依法将另一个收了,才笑问敖珊敖凤要不要。两女面露嫌恶,慌不迭地摇头。再问乔痴一家,也是摇头不迭。
许听潮呵呵一笑:“便是当真要,也不会给你们。我那徒儿敖琲,因早年误食了万载空青,从此修为不得寸进,此物使来几乎不耗费真气,正合他用!”
敖珊敖凤方知许听潮苦心,也就不计较他出言戏弄。
……
飞梭之好几十头各式各样的域外天魔,都被问了个遍,依旧没谁能说出那长相讨喜的踏云小兽究竟什么来头。无奈,敖凤只得用绮梦环收了法术,将那老白蝎宓不瘟唤醒。
这老头卑躬屈膝,浑浑噩噩,许听潮并无多少希冀,只照例将之前的问话说了,哪知这老蝎一个激灵,腆着脸讨好道:“公子当真福缘深厚,居然遇着了牧云兽!”
“牧云兽?”许听潮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都竖起了耳朵。
老白蝎呵呵直笑,满脸谄媚:“具体的老奴也不甚清楚,只隐约记得当年和娘亲一同外出觅食,就遇着过一头。娘亲得了一团此兽留下的云朵,炼成一件素色云锦兜,凭之打下好大一片基业。可惜招惹了界仙人,偌大的族群,一息风流云散……”
“你这老儿莫不是在吹牛?”
敖凤满脸怀疑,不等他缅怀当年,出声打断。
宓不瘟却是急了,梗着脖子道:“夫人莫看老奴如今这般落魄模样,原也是大族出身,若非资质太差,此刻怕早是合道中人!方才所言,千真万确!”
这老蝎陡然硬气起来,倒让人十分意外。
宓不瘟察觉众人诧异的目光,当然主要是敖凤气愤瞪眼,脊梁骨顿时一塌,又恢复了满脸谄媚:“老奴一时情急,夫人千万不要玩心里去。若是不解气,就狠狠责罚,老奴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敖凤一撇嘴,哪里愿意与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计较,见他唠叨,不耐烦道:“休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究竟知晓多少牧云兽的事情,快快尽数道来!”
宓不瘟赶紧告饶,连道:“这就说!这就说!”
敖凤再次瞪眼,这老蝎立时就改了口:“老奴所知当真不多,只晓得牧云兽善驱使云雾,有不可思议地妙用,另有一道法门,就是凭空生出一个,专用来困缚敌手!但凡落入其间,鲜少有能逃脱的……”
这不是等于没说了?众人大感不满,狠狠拿眼睛来瞪视!
“公子夫人都是见过的,何必让老奴复述……”
宓不瘟满脸委屈,敖凤却忽然眼睛一亮:“如此说来,那不是牧云兽的鼻涕?”
宓不瘟茫然眨眼,这从何说起?
敖珊敖凤却互相拍手,似乎放下了老大心事。
两女再不为敖琲竟要把人家鼻涕拿来当法宝使用烦恼了。
宓不瘟满头雾水,惹得几女窃笑不已。
许听潮却没工夫理会他们,早将青丝笼中那小兽留下的云朵取出,拿在手中细细探查。奈何使尽手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物八成是那小兽故意留下,当做报恩之物。它随父母离去之时,那般鬼脸似乎只针对自己一人,许听潮心念转动,忽然开口道:“珊儿凤儿,你们来看看,此云究竟有何玄妙?”
敖凤抢先接过,运起真气一催,巴掌大的云团顿时长作数丈大!
许听潮一怔,暗道果真如此!那小兽天赋异禀,能通人心,唔,还很记仇。
敖珊却面色古怪,看了看正兴致勃勃揉捏云团的敖凤,柔声问道:“许大哥,方才你摆弄了半晌,怎会丝毫动静也无?”
许听潮咂咂嘴,把心中猜测说了,这龙女呆了一呆,继而抿嘴浅笑。
“咦?云中有字!”
敖凤忽然惊呼出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把云团变作一方素锦!
云锦之,洋洋洒洒一篇长短句,题为《牧云赋》,往下看,开篇就是“星河了道后,懒起牧闲云”。
正如这开宗明义的一句,此赋通篇都给人一种闲适疏懒的溶溶洋洋之感,讲的却是一门无遁法,照赋中所说,修成之后,大可“朝游北海暮苍梧”。
许听潮乃五行魅灵之躯,于各类神通法术有不可思议的悟性,因此只读了一遍,便已悟得三四分真意,心中大是激动,知晓误打误撞将那牧云小兽“救下”,竟得了一番天大的机缘!
通篇辞赋早已印入脑中,许听潮迫不及待地逐字逐句参悟,数个时辰后,大笑一声,通体云气缭绕,悠然闲适,似要乘风而去!正是遁法修成的征召!
“许大哥当真厉害!”
敖珊眸如春水,敖凤却是满面嫉恨,但眼中的欢喜,却把她心中真实想法流露。
乔痴一家前恭贺,欣羡之余,也是满脸感激憧憬。
原来这篇牧云赋,乃仙家灵文写就,他们本不识得,敖珊敖凤便趁许听潮参悟的关头,将此种灵文细细传授。修行之人,个个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且心念远比世俗凡人通达,一家四口早已学会,将云锦之的法门记下。
这等绝学,许听潮三人都不曾对自己一家避讳,情义焉得不重?
世间之事,本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乔痴一家得了法门,自是欢喜不尽,摩陀老道却甚是烦闷。
这老道虽身处太阳星,但遭遇两群魔头厮杀的时候,就停了参悟阵法,一直在注视这边动静。相隔虽远,以其目力耳力,把握这边的动静丝毫不成问题。奈何敖珊敖凤两女对他恶感早生,又将小兽留下这云团的用法参悟得透彻,因此牧云赋一出,许听潮能见,乔痴一家能见,甚至与他同处一星的细柳都能见着,唯独在他看来,混混沌沌一片!
与这老道一般无二的,还有漫天星辰之瞪大了双眼的夸父族人,以及太阴星诸多捉来的域外生灵。前者,拒绝了敖珊敖凤加入钧天别院的邀请,被怀恨在心;后者新近方才归附,又大都是被种下妙品莲华咒,真正忠心的能有几何,且经历小兽一事,两女对妙品莲华咒的信心大降,自然不肯将这般厉害的遁法让它们知晓!
四六八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四)
似牧云兽这般奇异的生灵,天下间能有多少?两女如此做法,未免有些谨慎过了头。!。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能说她们错了,尤其是刚刚遭遇了牧云兽一家三口的关头。
虽然被勒掯,太阴星的数十魔头,依旧要做些事情。
敖凤收了那云锦,便将它们一个个把来问话。这附近有何厉害的魔头居住或者活动,有无凶险的地域,如何才能安然往北而行……诸如此类。
但凡被提溜到面前的魔头,显然都不曾有牧云兽那等本事,敖珊有问,都恭敬详细回答。许听潮在一旁静听,按照得来的讯息改变飞梭方向。
似这般,一面飞遁,一面捕捉域外天魔,充作使役,顺便打探路径,磕磕绊绊前行,倒还算顺畅。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却面多忧色,当年被那沈今宵携来天道界的时候,似乎并不曾遇到如此多的阻碍,想来是他出身大派,早有前人探出的安全线路,只须按图索骥,自然安稳。可惜当年谋划脱身后,只夺来驱使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的一粒关键灵珠,灵珠中虽有星图,却并未标注道路。
若启行之前,稍稍花费一番时日,寻得大道宗余孽,问出航路就好了。
但事已至此,再行回转,未免愚昧,只得慢慢摸索。
许听潮把飞梭渐渐往西方靠近,意欲寻到当年那路线,但辗转数年,依旧不得其踪。
飞遁得久了,许听潮倒是看出些门道来。不似各界之中的山川湖海,千万年也不一定能生出多大的变迁,这域外的环境,多无所凭依,但凡受点力道,就会大变特变,六十多年前的安稳路线,此时怕早就面目全非了。
当年沈今宵能那般轻易就寻得一条,应是从天道界赶往巨人界刚刚走过不多久,变化不算大。但若当真如此,之前猜测大道宗手中有域外航路便不能成立,想来当初此宗遣人成飞梭赶往巨人界,也是耗费了偌大力气,慢慢摸索前行。
想通此节,许听潮再不以未能寻得大道宗余孽逼问线路图为憾,安心缓缓而行。
忽忽又是数年,一行人已经七拐八弯地走过三分之二的路程。敖珊敖凤捉来的各式域外天魔,数量早过了两千,太阴星容不下,便将大多数放养到下方梭体幻化的大地之。因为有约束,这些魔头倒不曾肆意屠戮地生出的鸟兽,甚至多加呵护忍让。
这一日,许听潮将飞梭停在虚空,稍作歇息。
不多久,左前方赶来一头浑身赤毛的大猴!身气势极盛,许听潮见过的合道老怪多有,却鲜少有人能比得过!
粗粗看来,这巨猴身高足有两千丈还多,体表红毛好似铁枪,根根直立;一双眼睛极大,占去面目的一半还多,瞳仁色作橙黄;背后生有三条粗壮的尾巴,尽皆高高竖起,悬于头顶,左右两条尖端,各自卷了一条泛着金铁色泽的粗糙长锥!
这猴儿,手足并用而行,手脚掌落处,虚空中凭空生出一方倒悬的土黄山峰,待它借力移开,又自悄然溃散,端的神异!
飞梭之,众人早就戒备起来!
那猴儿远远见得飞梭,一愣之后,抓耳挠腮,状甚欢喜,两脚下黄光一闪,已到了飞梭之前,伸出两只大手就抓!
这事儿没法善了了!
夸父族近万人早将座下星辰催动,百丈飞梭陡然化成数千里之广的一片璀璨星空!
那巨猴大惊,反手将尾两枚铁锥握在掌中,对准最近一枚星辰奔去!
又是脚下黄光闪动,顷刻靠近那星辰,举锥就刺!
早有两个夸父族汉子赤手空拳来战,却被巨猴一人一锥,打得跌入星辰幻化的小乾坤之中!
一招得手,巨猴凶性大作,举锥再刺,冷不防身旁几道星力刷来,被打了个踉跄!
面前星辰光芒一闪,便隐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巨猴怒,抬眼四下打量,却见得周围景色已是大变,不见半座星辰,只有各色星光长江大河般刷来,慌乱之下,赶紧举起铁锥,左遮右挡!奈何星力纵横,目不暇接,这猴儿这拦不住,连吃数记狠的,身红毛掉落无数!
它身怀这般修为,也是域外一霸,哪里吃过如此大亏?当即以拳擂胸,引颈长嚎,浑身下黄光大作,眨眼凝出一副外观粗劣的铠甲!星光刷来,只将此甲擦得光芒四溅,并不能损伤其身半点!
巨猴又叫了几声,一双大眼已变得琥珀一般!忽然,两道橙黄光束从它双眼中射出,也不看目标,只四下乱扫,把漫天纵横的星力撞断无数!
数十漆黑的太极凭空生出,盘在两道光束,绞缠消磨!似这般,光束威能大降,射不出数十里,便即溃散!
巨猴见状,怒不可遏,持了一双铁锥来打!
哪知元磁最善吸摄五金,太极总被打散,巨猴两枚铁锥也频频被拉扯得直欲脱手!这猴儿慌不迭地把两条尾巴缠来帮忙,才堪堪把住自家兵器,不使被黑色元磁吸了去!
这巨猴甚有眼色,盘算占不得便宜,便散去眼中真气,眼珠骨碌碌一转,掉头就跑!
只见它脚下黄光连闪,倏忽奔出不知多远!
奈何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乾坤颠倒,五行逆乱,似这般不得其法地胡乱闯荡,如何能够逃脱?
众人都不如何着急,只催动大阵,把星光来刷。如是数月,生生将这猴儿耗得精疲力尽。许听潮这才将阵法收敛,贴在周围,再架了飞梭循着问好的路途往北遁行。
如此,飞梭长短不过千丈,遁行无虞,那猴儿也只余入阵时些许气势,尽可困住。
夸父族那名唤寮的土坛长老忽然从驻守的星辰飞身而出,脚踏黄风,手持一柄湛金大斧,往巨猴杀来!
巨猴正自憋屈,见状也不过自身虚弱,掣下尾双锥,正面迎!
长老寮生得壮硕敦厚,腰间围一块金毛兽皮,精赤身,但见他胸腹腰肋,连带手臂肌肉抖动,抡起大斧就往猴头砍下!
巨猴把左手铁锥来架,右手铁锥直刺他心口!
寮一声大吼,大斧劈砍之势不停,左手往前一伸,掌心黄芒吞吐,将刺向心口的铁锥摄住!
巨猴只觉铁锥刺入那黄芒,好似陷入烂泥潭,软绵绵地浑不受力,甚是难过,使力一扯,又只拔出小半!
寮的大斧却已砍下,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巨猴早已力竭,握不住铁锥,被砍得倒撞而下!急切间,慌忙仰身避让!
湛金大斧压着铁锥,正正砸在它胸膛之!
这猴儿胸前那黯淡的铠甲应声破碎,左肩锁骨以下,斜至胸骨中断,被斧刃划开好大一条创口,血流如注!若非有那铁锥垫住,便是开膛破腹的下场!
巨猴受创,凶焰再炽,身躯滴溜溜一转,甩开大斧,三条粗尾破空呼啸,正正抽在寮左肋!
骨骼断裂声响起,寮不由自主地飞跌十余里,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被这般重创,这汉子不怒反笑,身亦是黄芒流转,左肋塌陷处眨眼隆起,只余三道乌紫血痕!接断骨,持了大斧,再往巨猴杀去!
巨猴亦不示弱,舞动双锥来战!这一回,它却不与寮比力气,只仗了身形灵活,四下乱蹦,瞅准机会,把铁锥来刺!一击不中,便即远遁,绝不恋战!众人只见一团红黄火焰跳来跳去,杀得长老寮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寮也不慌,拿桩站定,双手持斧,看见巨猴过来,便是一斧斩下!他动作不甚快,只每一斧都有万钧之力,让巨猴不敢直缨其锋!
这般相斗,一个好似怒海狂涛,汹涌澎湃,源源不绝,一个却是磐石雄峰,任你风急浪高,我自岿然不动!
许听潮看了一阵,便知胜负,索性不再理会。
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却甚是紧张,在他们眼里,巨猴狂暴无匹,生怕那夸父族长老一个不小心,被铁锥在身刺出十七八个窟窿!
虽然深恨夸父族顽固,但毕竟是同伴,两女也不希望寮长老出事,当下便让许听潮出手相助。
许听潮笑道:“两位妹妹关心则乱,不见夸父族其余四位长老都不曾动手?你们看那猴儿,行止间脚步逐渐显出虚浮之态,寮长老却稳健如故,此消彼长,不出半月,必定胜出!”
两女将信将疑,看了一阵,果真觉得似乎如此。敖凤大感恼火,抱怨道:“我们又不似这等莽汉,学那近身技击之术,怎看得出来究竟?夸父族这老头当真不要脸,趁人家猴儿累得要死,才巴巴赶来占便宜!”
许听潮呵呵而笑,也不驳斥。他本也甚喜这猴儿,打算擒来做个看门灵兽,不想夸父族这土坛长老也动了如此心思,要把这巨猴捉来做什么“护坛灵猱”!感情这猴儿不是猴,在夸父族眼中,乃是一头赤猱!
果真就如许听潮说的那般,半月之后,巨猴已是气喘吁吁,几乎连手中铁锥都拿捏不住。勉强又坚持了小半日,就把手中铁锥一抛,腆着肚皮凌空躺卧,什么也不顾了!
它早已看出,与自己争斗这巨人,并无相害的心思,索性耍起了赖皮……
四六九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五)
这月打算做个五千党,可惜枯水期来临,供电所如同前几年一样,理智气壮地疲软,一天停电两三回,七八个小时就这么木有了。&&而且事前也不打个招呼,俺可怜的电脑被调戏得崩溃,都重装了两回系统,眼泪汪汪的……供电所骂了,叫俺“理解”,政府也骂了,干脆直接不回。吐槽完毕,正文献,还是三千,见谅了
“哄——”
见得这猴儿如此皮赖,星辰之观战的夸父族人都哄笑起来。
敖凤撇撇嘴,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当年许大哥击杀那祥瑞五德黄螭黄椹,黑水虬巴仕奇,比这精彩利落了数十倍,也不见他们喝半声彩!
夸父族哪里知道这小女子的心思,长老寮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走到猴儿面前,右手湛金大斧一挥,在左腕割了道深口,挥手将大斧散成一道黄蒙蒙的土行灵气,左手握拳,把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滴在那皮赖猴儿胸前的伤处,片刻之后,又向移动,滴了些在猴儿嘴中。
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全都站将起来,手舞足蹈地跳起古怪舞蹈,口中念念有词。敖珊敖凤,乔痴一家,摩陀老道和细柳都听不懂,许听潮却知这些巨人男女老少念的,乃是一篇传自古的祭文。效用类似收服灵宠时的灵契,但更加玄妙,主人的精血融入灵宠体内,可凭之驱策,又能让灵宠生出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祭文唱完,巨猴胸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被蒙蒙黄光包裹,翻卷的皮肉看得见地收拢愈合,十分玄奇。且它身耗竭的真气,也飞一般地恢复起来,不片刻,就重又生龙活虎,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
尽管定下了灵契,这猴儿对寮却没多少好脸色!先是呸呸一阵,似乎要将滴入口中的鲜血吐掉,又把方才扔开的两枚粗糙铁锥找回,再对面前矮了自己老大一截的长老寮龇牙咧嘴,看来十分不满,手持铁锥比划,挑衅的意味十足!
它当然不满,若非被周天星辰大阵消磨得筋疲力尽,真气枯竭,十个寮一同阵,也不见得是它的对手!
寮也不介意,哈哈一笑,脚踏黄云,径直往镇守的星辰去了。
巨猴没了耀武扬威的目标,好不憋闷。抓耳挠腮一阵,见得漫天星辰渐渐又现出了身形,下方黄扑扑的大地也是清晰可见,才算稍稍安分,两只大眼骨碌碌转动,脚下忽然现出两道黄光,往其中一座散发土黄光的芒星辰窜去!
这猴儿乃土行灵兽,一手缩地成寸使得出神入化,那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前一刻还在咧嘴大笑,只觉面前黄光一闪,身躯已在漫漫星空之中旋转翻滚!
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十余个夸父族人,面笑容戛然而止,不及站稳,又被一道黄光刷得东倒西歪!耳边传来幸灾乐祸的吱吱喳喳声,哪里还不知是那猴儿抢了星辰,正催动星力来戏弄?
身处域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遇到凶险,长老寮见这巨猴野性难驯,闹得不成话,赶紧出声呵斥!
巨猴满脸不情愿,却也只得停下,悻悻下了星辰。
寮又发出呼唤,让它到身边安坐,巨猴却爱理不理,磨磨蹭蹭地行了一小段距离,忽然两眼一亮,一个缩地成寸,径直落在下方大地,双脚踢踏,生生在地面踏出一道数丈宽的裂缝!
这巨猴却十分不满意,怪叫一声,抡起两枚铁锥就往裂缝Сhā下,使劲挖掘!
夸父族众人不知所以,许听潮却明白这巨猴察觉了埋在地下的坤德元火,打算掘地寻找。
这等天地造化之宝,怎会舍给它?许听潮随手一指,裂缝中陡然腾起数百道两两环抱的黑黝黝元磁精气!
巨猴正将铁锥掘入裂缝之中,猝不及防,被元磁精气摄住,待要使劲拔回,铁锥却脱手坠入元磁精气中,不见了踪影。
吱吱吱——
嗷嗷嗷——
这巨猴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伸手探入元磁精气中,要把自家兵器寻回,哪知元磁太极绞缠而,盘在它手臂,旋转消磨,轻易就破去护体罡气,侵入了体内!
巨猴吃痛,又蹦又跳地双臂乱甩,试图将手盘绕的太极抖落,却丝毫作用不起,反倒是两仪元磁精气在经脉骨肉中乱窜,痛彻心扉,忍不住大声哀号起来!这巨猴顺势倒在地打滚,眼泪鼻涕横流!
这般折腾一阵,巨猴还不曾出声求饶,那寮长老就在星辰朝这边挥手大喊,看来十分焦急。
许听潮大感无奈,只得催动飞梭,收了元磁精气。
那巨猴得了自由,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扭头看向太阴星,两眼瞬间变得湖泊一般,两道橙黄光束立时激射而出!
长老寮大声叱喝,却是来不及了!
许听潮早知这巨猴尚未真正慑服,方才用元磁精气困住它,便是存了敲打的心思,无奈长老寮早早求情。虽然不得不罢手,但又怎会没有防备?
这巨猴前前后后就使了目射奇光这一道及远的手段,许听潮着重防备的便是这着,见橙黄光束射来,早将混元同心羊脂玉壶祭起,灰蒙蒙的烟霞从壶嘴喷出,轻易就将两道光束收了!
巨猴吃寮一吼,也不敢再行放肆,缩头缩脑地蹲在地,两眼直往正自渐渐合拢的裂缝中瞅。
寮暂且顾不得管它,慌不迭地向许听潮赔罪。夸父族早知许听潮和血妖乃是一人,既然已奉血妖为主,又怎敢怠慢了许听潮?
许听潮好言安慰了几句,便不再做声,寮却怒火直冲脑门,把那巨猴好一顿训斥!
巨猴虽然不敢反驳,却也是做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最后索性躺在地,不多时就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寮气得脸肌肉突突跳动,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惩治。
这般前行了数个时辰,巨猴忽然返身而起,吱吱喳喳地蹦跳不休,对长老寮连比带划,看来十分焦急!
寮听了一阵,也是变了脸色,赶紧大声对准太阴星呼喊!
敖珊敖凤等不懂古神文,都不曾有什么反应,九千夸父族却先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喧闹不休!
许听潮也是沉了脸色,把飞梭停下,站起身来眺望前方。
“许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许听潮面现苦涩,勉强笑了笑:“那泼猴说,前方元气长河改道,路途已被阻断。”
“元气长河?那是什么物事?”
两女显然不曾听过,但见到许听潮这般模样,不免有些心惊。
“就是天地元气汇聚而成的洪流,五行灵气,阴气,魔气,阴阳二气……但凡域外虚空有的,都可能卷入其中。各类元气无可计量,相互激荡,潜流暗涌,十分凶险!那泼猴就是被元气长河冲毁了老窝,跑出来避难的。”
“如此,又该怎生是好?”
敖珊敖凤依旧没什么明了的印象,但那巨猴这般凶暴,也被迫得逃离,足见这劳什子元气长河的厉害。两女下意识就想到之前见过那炫彩云霞模样的元气绝域。
长老寮依旧在大喊大叫,许听潮侧耳倾听一阵,略微松口气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寻到元气长河边缘泅渡,凶险要小得多,或者干脆等它安定下来,再绕道而行。”
两女却都笑起来:“许大哥偏生自寻烦恼,既然如此,何不径直换个方向,绕开它遁走?”
许听潮微微摇头:“哪有那般容易?元气长河十分宽广,少说也有万亿里,甚至亿亿里也不稀奇,且动荡激烈,摇摆之际,倏忽亿万里,还不如静静等候,待它安定,再寻良策。”
“难不成只能呆头鹅一般地傻等,什么事儿也做不了?”
敖凤火急火燎地询问,许听潮嘴角微微一抽,道:“也不尽然,先到元气长河边缘查探一番,看看究竟如何。即便冒些风险,也好过静观其变。”
“就该如此!”
两女都同意,许听潮便将想法和夸父族说了。
一群汉子嚷嚷着要去,就算妇孺,也都跃跃欲试。
那巨猴见得这般情景,愁眉苦脸地脑袋一耷拉,瞬息就成了一干瘪的蔫茄子。
许听潮再不犹豫,把飞梭一催,遁入虚空……
大半天之后,就来到一片接天摩地的光芒之前。
这便是那元气长河了。
之前垂头丧气的巨猴,早就一骨碌爬起来,把手在额前搭个凉棚,远远眺望。见得光芒之中波澜不惊,这猴儿立时欢喜起来,手舞足蹈,连翻了数个跟头!
这巨猴如此模样,众人怎还不知,怕是元气长河已然宁定。
许听潮大感意外,此番回归,一路颇不顺畅,莫非此刻时来运转,正好遇到这等“好事”?
元气长河之中,各色光芒柔和,除了让人觉得元气充裕,似乎半点凶险也无。
天道界之中,号称天地灵气堪比仙界,但却及不面前这长河的十一。
众人甚至都动了念头,是不是趁机进入其中修炼一阵?
忽然,长河深处隐隐传来一阵擂鼓声。
咚咚隆咚咚隆咚咚咚咚咚咚隆——
咚咚隆咚咚隆咚咚咚咚咚咚隆——
鼓声由小及大,韵律十足,直入人心,细细听之,似乎浑身真气都要随之动荡!
众人都赶紧凝神压制,不使真气失控。
这般异象,定是什么厉害的魔头正往这边赶来!
为稳妥起见,许听潮架了飞梭后退数千里。
哪知那鼓声又逐渐变小,终至不闻。
许听潮自嘲一笑,之前太过小心了些,方才那不知名的魔头分明只是路过,并非刻意冲着自己一行而来……
四七零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六)
许听潮振作精神,下左右一看,七彩纷呈的元气长河都延伸到视线极处,再把神念倾力探出,数千万里之外都能隐约感觉,奈何依旧不见尽头,似乎这元气长河当真无边无际一般!
之前长老寮转述那巨猴的警告,说是此河浩大磅礴,许听潮兀自心存侥幸,如今亲眼一看,才是信了。
似这般,当真无法径直穿过,当下联络长老寮,请他问巨猴眼前长河怎生个走向。
寮盘问了好一阵,才无奈对许听潮说,当时元气长河泛滥,这猴儿只顾着逃命,根本分不清下左右。
许听潮见巨猴正自龇牙咧嘴地幸灾乐祸,不免生疑,怕是它心头怀恨,故意隐瞒了细节。便又请长老寮对巨猴说,若能提供些有用的讯息,便将收走的两枚铁锥归还。
寮叽里咕噜一说,巨猴果然精神大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只知晓元气潮汐是从北面而来。
就这一点,勉强算是有点用处,结合眼前所见,这元气长河的流向,不出下左右,断然不会是南北。若非如此,自己一行岂不是早该置身其中?
尽管巨猴提供的讯息可有可无,许听潮还是催动飞梭,将之前收走的两枚铁锥放出。
巨猴眉开眼笑,慌不迭将之抓在手中,而后紧紧抱在胸前,连地面不敢呆了,脚下黄光一闪,便遁至半空,似乎害怕再被夺了去。
许听潮却无心思理会这泼猴,架起飞梭往遁行,打算寻到元气长河的边缘,泅渡而过。这般全力赶路,还时不时将神念放出,往四面八方查探。
如此数月,仍不曾见到长河边缘,反倒是因为时时动用神念,元神微有长进,能探查的极限,又远出百余万里。
修为进益,并不曾让人高兴,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反倒忧心忡忡。似这般,数月遁出八百多亿里,可谓快速绝伦,但元气长河动辄宽达万亿里,想要到得边缘,少说也需要数年功夫,方向合适,恰恰横绝而过还好,万一走错了,岂非根本到不了尽头?这段时日,许听潮与两女时刻都在观察长河中元气动向,却只觉其凌乱不堪,毫无所得。
许听潮把心中担忧与众人一说,乔痴一家自不必说,并无良策,细柳也是皱眉苦思,摩陀老道则半点不关心,反倒是夸父族水坛长老濯素潺提了些建议。他说欲知水势,当问水中生灵,元气长河虽不是真正的大川,但既然其中有魔头生存,未尝不可寻来一问。
听了此言,许听潮暗骂自己糊涂,这般浅显的道理,竟会想不到!立时就停下飞梭,静静等待,同时将神念四面散出,监视长河中的动静。
这一路行来,在长河中见到的生灵的次数不多,但总也还有,许听潮倒是不如何焦急。
敖珊敖凤却颇为不耐,先将飞梭的捉来的魔头挨个唤来询问。奈何这些魔头修为不高,所知极其有限,甚至连有元气长河这等物事不知晓,便是那老蝎宓不瘟也茫然无措,两女大感失望。
许是运道不佳,许听潮等了将近一月,神念监视下的元气长河波澜不惊,半个生灵的影子都不曾见着。这小子不耐烦,便打算深入探寻一番,一来,自是寻找其中生灵,二则,可提前感受一番元气长河的威能,好为之后泅渡累积些经验。
临行之前,许听潮又请长老寮问了下那巨猴,要注意些什么。巨猴不乐意回答,许听潮也就不勉强,催动飞梭,小心没入浓密的元气之中。
战战兢兢地行出数十万里,半点凶险不曾遇着,反倒因为周围天地元气浓郁至极,周天星辰大阵愈发光辉璀璨,五百三十七枚星辰,不由自主地吸纳对应元气,缓缓淬炼自身。
许听潮已将周天星辰大阵的诸般变幻掌握了七七八八,见状就想催动其中变幻,布下星辰聚灵大阵,把布阵的星辰好生淬炼一番,但最终未曾动手。
星辰聚灵大阵厉害无比,他不知贸然催动之后,引得长河中元气失衡,会生出怎样的祸端来。就算要尝试,也该等寻到其中生灵,问明如何渡河之后,再遁回边缘,小心从事。
元气长河广袤无边,其中生灵该是多有,奈何分布稀疏,许听潮又不敢深入多远,只在距离河面千万里之内四面游荡。足足十余日,才远远察觉西北方有群生灵正自游动。
之前苦寻不得,许听潮如何肯错过,当下就将飞梭一催,掉头往西北而去。
那群魔头也正往这边对面赶来,不多时,众人便大都看清了其形象。
形似鲤鱼,鳍宽大,嘴横而扁,往翘起,额前生出一根肉须,顶端膨蟹大,能发白光,两腮鼓胀,涨缩不定,待得再近些,咚隆咚隆咚咚隆的鼓声传入耳中,让人真气摇曳。
当真“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就是初到元气长河边缘,众人远远听到那“魔头”的声音?
敖珊敖凤已是面色古怪地呼出声:“灯鼓鱼?!”
许听潮也曾在海域中漂泊过不少年月,自然识得这等奇特的深海鱼类。只是灯鼓鱼哪有小山般的体型?且胸腹、背脊、尾的鳍,也没有如此宽大。
但无论如何,此物简直就和灯鼓鱼有**分相像,形貌酷似不说,连发出的声响都几乎一模一样,姑且可如此称之。
见识这些“灯鼓鱼”的厉害,飞梭众人早分出心神压住真气。
好似凡间大军鸣鼓而进,不知多少灯鼓鱼腮帮子齐齐涨缩,瞪了一双水眼,往这边急速游来。看似气势十足,实则正在狼狈逃窜!
许听潮已隐隐察觉鱼群后方有三道不弱的气息缀住不放。放出神念细细查探,原来是一头数十丈长的灰毛水鼠,领了一头金螯蟹,一头银鳞虾,正自肆意杀戮!
金螯蟹数百丈高大,八足横行,一双金灿灿的螯钳开合,几下就能将一头灯鼓鱼撕成碎片!银鳞虾背脊突起,其密密麻麻地排了一排骨箭,远远地嗖嗖激射不已。每一枚箭矢,都能洞穿至少一头大鱼,且它背骨箭随发随生,用之不竭!这虾蟹二魔也并非胡乱杀戮,但凡死于它们手中的灯鼓鱼,都要被连皮带骨吞吃一空!两魔胃口极大,似乎怎样也吃不饱!
那水鼠爪牙尖利,但并不以之伤敌,而是不断抖动身躯,放出无数拇指大的飞虱来攻。这些飞虱生有钩足铁颚,数百千聚成一群,扑到一头灯鼓鱼躯体,钩足抓住皮肉,铁颚开合切割,然后从嘴中伸出一根细长的骨管,扎入血肉之中,使劲吸噬。不一刻,干瘪的肚皮便饱胀起来,及至再也装不下,才歪歪斜斜地离了鱼躯,飞回水鼠身,片刻之后又重新飞出。
许听潮看得分明,原来这水鼠身长有无数小孔,正好容纳飞虱的骨管口器,任由其将吸来的精血注入自家体内!
这般诡异的法门,简直闻所未闻,许听潮看得心中烦恶,却还是打算将之擒下。无他,灯鼓鱼数量虽多,但修为都十分低劣,甚至比不过炼气仅仅数十年的修士;金蟹银虾也不过炼气大圆满,也不知是否开了灵智;而那灰鼠却有元神修为,且看它懂得驱使虾蟹,定然灵识不弱。
但此事却有些为难。
许听潮将探得的讯息和敖珊敖凤一说,敖凤倒还只道水鼠恶心,敖珊却勃然大怒!
“泅水鼠辈,安敢专我龙族仪仗!”
从太古之时起,龙宫之中就有虾兵蟹将巡行侍奉,左右虾蟹相伴,早成了龙族的标识传统,也难怪敖珊生气。
“许大哥,待问明了出路,那水鼠须得交给小妹好生惩治!”
许听潮本担心她要径直出手将那灰鼠给斩了,听得此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催动飞梭疾行,片刻就闯入灯鼓鱼群中。
这些傻乎乎的大鱼对星光璀璨的百丈飞梭视而不见,只摇头摆尾地急急而过。
置身鱼群中,许听潮才觉出难受。那咚隆鼓声十分吵闹,体内真气非得半数心神死死压制,才不至随之动荡舞动!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不及细看,许听潮慌忙催动飞梭,将鼓声隔绝。敖珊敖凤,乔痴一家,还有夸父族大半妇孺,方才逐渐安定了下来,只面还残留些许痛楚的神色。
许听潮暗叫惭愧,便是贴着鱼群,鼓声也不及这般十分之一厉害,当真怪哉!这灯鼓鱼能在元气长河中生存,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只是这般强内而弱外,不免沦为其余魔头的口中食。譬如鱼群之后的水鼠虾蟹,区区炼气元神境界,就敢肆无忌惮地衔尾捕食!
莫非这灯鼓鱼的生存之道,就是凭借庞大的族群,给旁的魔头提供血食,只把鸣声集于内,堪堪求得苟延残喘?
细细想来,怕也不无可能。
思索间,飞梭已到了鱼群深处。
周围灯鼓鱼的身躯,已然小了一圈,再往前,就是些稚嫩的鱼苗。
敖凤看得欢喜,祭出青丝笼,捕捉了不少……
四七一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七)
四周已尽是巴掌大小的幼鱼,许听潮明显觉出了不同。&&
鱼群中的天地灵气,不似外界那般沉寂怠惰,而是雀跃灵动,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稚龄孩童,争先恐后地渗入飞梭,往众人身躯中钻来。
这等灵气入体,不待催动真气炼化,便自行融入真气之中,连带着真气也活跃起来,众人只觉一股蓬勃朝气从四肢百骸生出,好似积年疲累一朝尽去,说不出地舒爽激跃!
不用多说,众人都知这等灵气对自家修为大有裨益,纷纷凝聚心神,催动体内真气吸纳炼化起来!哪知刻意行来,效果反倒甚是微弱,众人大感诧异,赶紧停了搬运法门,只任由灵气从肌肤渗入。更有那大胆的,甚至逐渐放开对真气的压制,放任其随咚咚隆的鼓声摆荡。
敖凤便是那大胆之人中的一员。
许听潮先前还紧张得什么似的,见这冰凤凰一脸惬意享受,便也尝试稍稍放开心神。体内两道真气随鼓声一动,便再也按捺不住!就好似恹恹欲眠的湿热夏日陡然吹来一阵凉风,浑身惫懒尽去,凡俗之人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之说,其轻松惬意,不外如是!整个人从精神到肌肉筋骨,尽数松懈下来,哪般休息,也比不得这等享受!
修行之人,终日打坐炼气,怎会不生出厌倦之感?只是大都凭借毅力压制,或者缓缓疏解,但积年累月下来,依旧难免让身躯元神生出负重之感。似这等疲惫,想要尽数消除,也只修为精进,突破某些重要的关隘才成,最常见的,便是晋阶。
然修士一生之中,晋阶能有几次?遇这等玄奇的域外生灵,也算不浅的福缘!
待得浑身沉弊尽去,飞梭已到了鱼群最中心处。
体内真气已不再随鼓声动荡,自行沉寂下来,潺潺流动,许听潮抬眼看去,只见一头大有千丈的巨鱼横在飞梭边缘。此鱼当是类似兽王一般的存在,除了体型更大,鳞片也十分鲜亮,头顶之,还生出一玉碗模样的古怪物事。周围数十里内,还有十余头色泽柔和体型稍微娇小的雌鱼,该是这鱼王的“妃嫔”了。
这十余大鱼魔头似乎都十分迟钝,飞梭已到了面前,依旧自行其是,不理不睬,腮帮子涨缩,咚隆咚隆咚咚隆的鼓声与外围鱼群遥遥呼应,汇成一股。
许听潮一笑,域外天魔也不见得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先前遇到的牧云兽,眼前这灯鼓鱼,都温和得不像话,甚至比各界之中的修士还不喜欢争斗。
“谢了,鱼兄!”
许听潮正儿八经地向鱼王一礼,惹得敖珊敖凤噗嗤直笑。两女对这些丑陋的大鱼也有好感,但却还达不到这般程度。
也不怪许听潮如此“郑重其事”,实在是在天道界这数十年,夙兴夜寐,恨不能立时就提升了自家修为,好求得自保之力;更兼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身怀的仙府的消息走漏,引来无数追杀劫夺!似这般,还要为回归绸缪,以他只愿乐道逍遥的闲散性子,实在有些不堪重负。内心积蓄的负面情绪若不得以疏解,难免留下祸患,如今被这怪鱼的鸣声涤荡一番,沉疴尽去,自是由衷感激。
施礼毕,许听潮神色已变得冷厉,把飞梭一催,几个挪移就来到鱼群之尾!
不等他出手,金螯蟹,银鳞虾,灰毛水鼠已尽数成擒!
飞梭之,感激怪鱼的非只许听潮一个,此番动手的,乃是细柳,摩陀老道和夸父族五位长老,甚至那赤毛巨猴都跑来凑了一回热闹。
这般阵容,虾蟹水鼠三魔头也该“受宠若惊”了。
须臾,三魔就被扔到太阴星。
许听潮把那水鼠捉来,满面厌恶地拷问。敖凤却拉着敖珊低语一阵,片刻之后,就欢天喜地地将金螯蟹和银鳞虾种下妙品莲华咒,让两魔变小了跟在身后。
虾兵蟹将随侍乃龙族专有的仪仗不假,但在敖珊眼里,敖凤却算不得外人。这龙族公主,早年在龙宫之中,因为血脉不纯,受尽了白眼,如今一朝斩得化身,修成真龙之躯,可算是扬眉吐气!但修为大进,并不表示心中怨气消解。敖凤一身承自外祖父的冰凤血脉,精纯至极,说是一头冰凰,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以凤凰之身携带金蟹银虾,到时候再往龙宫之中走一遭,定然十分有趣……
敖珊是这么想的。
这边两女心照不宣,相视而笑,那边许听潮也拷问完了。
灰毛水鼠天灵中遁出一道黑光,须臾不见了踪迹,许听潮也随手弹出一朵金灿灿的火焰,将其留下的遗蜕烧成灰烬。
从这水鼠口中得来的讯息,想要安然度过元气长河,还需着落在这灯鼓鱼身。想当初甫一到元气长河边,就远远听到这怪鱼鸣声,却白白放过了,当真有眼无珠!许听潮本来是打算将这水鼠交给鱼王处置的,但想想鱼王那般脾性,八成不会动手,索性代为料理干净。
“许大哥,怎样了?”
两女见得这般情景,都来关切地询问。许听潮面色略微古怪,道:“我们去找老朋帮忙。”
两女愣神间,许听潮早催动飞梭,重新挪移回鱼群中央。
“哎呀!”
飞梭方才停稳,敖珊敖凤和乔绣绣娘就满面晕红,就连远在太阳星的细柳,都忍不住轻啐了一声。
原来那十余头雌鱼正从尾前腹下的腔道中排出一枚枚尺许大的粉色卵子,鱼王身躯下方,则是“烟雾缭绕”。鱼卵只要往那白烟中过一遍,其中便会生出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而后在鼓声中看得见地强盛起来。
这鱼王,正和妃嫔们行那“鱼伦大事”,也难怪众女窘迫。
许听潮亦是尴尬,此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十几头巨鱼却仍旧似之前那般旁若无人,该咋样咋样,许听潮就有苦头吃了。敖珊敖凤只当他是故意选在这等时刻赶来,这小子腰间软蟹肉,不知被纤纤玉指蹂躏了几个来回。
好不容易挨到“云收雨散”,许听潮赶紧抓住机会前一步,施礼道:“鱼兄,我等又前来叨扰了!”
鱼王缓缓摇头摆尾,宽大的鳍翼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当真身处水中一般。看它那般悠闲的模样,似乎根本就不曾听进去。
许听潮也不生气,笑道:“兄台不答,小弟就当你应下了!”
言罢,屈指弹出一朵金色莲花,没入鱼王泥丸宫。
“暂且这般,待得过了河,再与你解去。”
这鱼王修为尚不到炼气大圆满,似乎也不曾开得灵智,许听潮知晓自己方才一番做派,怕都是对牛弹琴,因此直接采取了便捷的手段。
妙品莲华咒一入鱼王魂魄,许听潮就将目光移向它头顶那“玉碗”。把真气聚在双目,隐约可见碗中一道彩线定定指住前方!
鱼群之所以往这个方向来,便是凭了鱼王这器官的指引。往前行,绝无凶险!
但许听潮要的不是这般安稳,一道念头传去,鱼王头顶玉碗中那彩线转动,指向方偏西,而后又转回原位。
许听潮已知其意,再次传过一道念头,鱼群顿停了前行,纷纷往中心聚来。
飞梭之外的星光也自分化凝聚,凝成五百三十七团,鱼王携了一干妃嫔,优哉游哉地踱入飞梭之中,周围鱼苗也是摇头摆尾,纷纷涌向前来,把飘在半空的鱼卵顶住,一路向前,源源不绝地越过漫天璀璨星辰,进了飞梭内部。
众人哪里还不知许听潮的打算?有这等玄奇的怪鱼随行,且不说渡过元气长河有望,甚至可以几乎不考虑修行斗法、催使大阵会生出疲惫来!
鱼群数目十分庞大,光是等待它们尽数游入飞梭,就用去两月时光。若非许听潮实在等不下去,嘱咐夸父族人小心催动周天星辰大阵主动吸纳,怕还要再耗去近倍的时日!
其间,那巨猴等得不耐烦,想要捉几头怪鱼来打打牙祭,却被许听潮祭出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太一八门剑阵好一通教训!这回,连长老寮都不曾为它求情!
可怜这巨猴一身修为称得惊天动地,只因手中并无厉害的宝物,被区区一初入虚境的毛头小子打得抱头鼠窜,没有半点脾气!
飞梭之中幻化的天地不算大,却也不小,把这群灯鼓鱼纳入,就稍显逼仄。但此鱼善能感受元气异动,更有趋吉避凶的天赋神通,许听潮凭了鱼王的指引,一路驾驭飞梭前行,只年余功夫,就有惊无险地来到元气长河的边缘。
说是边缘,其实不过聚集的元气淡薄数倍,稍稍比天道界中次一等罢了。
许听潮却已放心了,这等环境之中,便是有元气潮汐生出,九成九也奈何不得飞梭,因此毫不停留地转而向北,往凤凰、巨人两界所在而去。
这元气长河,并非向之前料想那般直来直去地流动,而是好似一盘曲虬结的老树根。许听潮一行徇边缘泅渡,其实不过再绕一条扭曲怪异的弧线。
鱼王的指引,最大的用处还在大致方向和趋避元气潮汐之。到得此处,众人都能凭借自身的感应,依据元气浓度的变化来大致判断该如何行走。
虽然如此,并非一路就能真正安稳了……
四七二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八)
这一路绕道而行,短短数月之内,就接连遇到百来种域外生灵,飞禽走兽,虫豸水族,甚至连魔物、修罗、恶鬼都不曾少见!敖珊敖凤还是似之前那般,但凡见得中意的,不拘何种品类,都出手捉将来,种下妙品莲华咒,收入门下以作使唤。-
飞梭九成九的时间都在虚空中潜行,绝大部分生灵,都不知有人窥探,就遭了“毒手”,只偶尔有几头修为高深,或者感觉敏锐的,能事先察觉异常,逃过一劫。
遇到这等事情,两女自是不悦,许听潮却不曾停下飞梭,让她们尽情施展手段再行捉拿。
两女知晓轻重,也并不曾抱怨什么,但下一次出手,必定全力以赴。许听潮只稍微劝了几句,就被一句“回去之后再见不到这等生灵”堵住了嘴。
年余后的某天,元气长河深处忽然飞出一群麻羽妖禽,形似鹰,头却只在额长了一只紫色独眼!这些妖禽十分厉害,当时飞梭正在虚空中遁行,依旧被它们发现,穷追不舍!
飞梭遁速奇快,这些独眼麻隼能跟得,也自有本事。它们那独眼,非只锐利异常,还能射出紫色奇光,把虚空破开,合身就扑了进来。正是有如此手段倚仗,才能紧紧缀在飞梭之后。
许听潮本不愿理会,哪知这些麻隼十分暴虐,还身处虚空之中,就从独眼中射出光束,把飞梭周围的星光打得激荡不休!
这等做法,把大阵中驻守的夸父族人惹怒,不待吩咐,就催动星辰,射出星力往后刷去!
麻隼独眼威能不弱,身躯却甚是脆弱,但凡被星力扫中,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赤毛巨猴早闲得憋屈,见状嗷嗷直叫,也把两只大眼变作琥珀色,橙黄光束往麻隼群中激射,霎时间就斩杀了不知多少,把它喜得手舞足蹈!
敖珊敖凤却又看这麻隼的天赋本事,一个祭出古竹令,困住一群,一个祭起青丝笼逐一擒拿,数个时辰,就得了两千余只,一一种下妙品莲华咒,收在问许听潮要来的黄皮小葫芦中。
似这般,足足数日之后,麻隼群才被杀得胆寒,不敢再行追赶。
又前行了数月,一直悠闲懒散的灯鼓鱼王忽然大惊,率了群鱼就往元气稀薄的一方遁走,却被漫天星光挡住,不得寸进!
许听潮立时察觉,想也不想,飞梭方向一改,顺着鱼王指点的方向遁走!这段时日来,他早已将鱼王本事琢磨得通透,这大鱼旁的本事稀松平常,在感应元气异动之,却无人能及!这般焦急,定是元气长河中生出了潮汐!怪就怪在鱼王事前并无感应,否则以其趋利避害的性子,早就事前避开,怎会来到此地?
多想无异,此刻最要紧的是,是设法躲避即将来临的元气潮汐!
许听潮驾驭飞梭疾驰,只觉虚空动荡不休,初时还能勉强维持挪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生生被巨力从虚空之中甩出!一时间,遁速陡降数百倍!
片刻之后,几乎凝成液体的元气一**袭来,把飞梭打得摇晃不休!
周天星辰大阵早就被全力催动,看起来稳如泰山,许听潮还是忧心无比。害怕着力太多,他将大阵尽力收缩,如今也还有数十里方圆,被汹涌暴乱的元气连连拍打,就好似风浪中的孤舟,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正自焦急,摩陀老道却停了参悟阵法,不慌不忙地将他那宝贝总阵旗拿在手中,东挥一下,西摇一摇,漫天星辰顿时交错变幻,须臾缩回飞梭附近,成了一数千丈的椭球形,将飞梭护在中心!
这老道,果真不愧是阵法宗师,周天星辰这等繁复大阵,在他手中,也只任由搓扁捏圆!
许听潮见得这般情形,却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摩陀老道又不知使了法门,大阵周围粘稠的元气忽然蜂拥而来,在星光周围凝成一层彩光迷离的凝厚屏障!只这一着,飞梭承受的冲击力道再减数倍,如今已可平稳行使无虞。
从容不迫地将总阵旗收起,这老道才忽然喊道:“血妖小子,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起来!周天星力已被阻绝在外,还不请出五行灵坛坛灵唤来灵气,支撑大阵运转!”
血妖两眼睁开,也不说话,身躯却飞出白黑青红黄五道模糊的影子!正是出发前请出的坛灵!
五灵甫一现身,就径直遁下太阳星,没入飞梭梭体幻化的大地中,化作五道灵脉,须臾,就有浓烟一般的五行灵气汩汩冒出!
虽然早已听闻这五头坛灵的本事,此刻亲眼见到,摩陀老道还是瞪大了双眼!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干脆就欢呼起来!
那赤毛巨猴被吓了一跳,灯鼓鱼群本已被许听潮安抚平静,此刻那鱼王立时一摆尾,携了十余头嫔妃,干脆游至五道灵气喷涌的空驻定。在这般精纯浓郁的灵气之中,先前众人亲眼见得它们产下的鱼卵,逐渐破裂,游出一条条拳头大的稚嫩鱼苗!
其余地的生灵,不论是被敖珊敖凤捉来的域外魔头,还是当时机缘巧合化生而出的,都无不欢欣雀跃!
漫天星辰,更是自行贪婪吸纳五行灵气,更显光芒璀璨!正是因此,空气中残留的灵气虽然依旧浓郁精纯,却只大概百一之数,不过也尽够众人修行所用了。若是太多,致使修为增长太快,难免根基不牢,反而不美。
这等变化,着实让人意外,许听潮没多少心思关注,早把神念探出飞梭之外,关注周围元气潮汐变幻。
鱼王能感应元气变动,却不能预知其余魔头来袭。这等紧要的关头,怎能不加倍小心?
如此小心,立时就见了效果。
这元气潮汐来得没有半点征召,狂躁之处,却与往常一般无二,片刻功夫,许听潮就见到不少生灵的尸骸被潮汐带动,从飞梭之旁掠过!其中有一截长骨色作赤红,灵气逼人,以其残留的气势来看,定也是一合道境魔头所留!就不知何等生灵遭了殃,落得个尸骨流散的下场!
此处潮汐虽然凶猛,却不曾暴虐到连合道境的魔头都能撕裂,当是处在爆发的边缘。许听潮心头暗叫侥幸,手却早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往那长骨抓去!
眼看就要得手,斜刺里冲来一头浑身骨甲垒叠的四足长尾独角魔头,抢先将长骨咬在嘴中!
这魔头得了好处,扭头就要逃跑,转身之际,一根铁鞭般的长尾对准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抽来!
宝物被夺,许听潮已心生怒气,见这魔头如此嚣张,念头一动,清光大手当头压下!
那魔头浑身甲胄,看来笨重,其实动作十分迅捷,循着潮汐一用力,轻易就脱出擒拿范围!正回头目露挑衅,不妨周围忽然生出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林中还有一蓬蓬青丝纠缠而来!
但听嘶昂一声闷吼,这甲骨魔四肢趴伏,腰身用力,闭眼往前方撞去!身形才动,通体就生出一片白蒙蒙的光芒,锐金之气四下扫荡,无论缠向它身躯的青丝,还是前方拦路的青翠巨竹,都是一触即溃,好似半点阻拦作用都不曾起到!
敖珊敖凤不过元神修为,这甲骨魔却是虚境,更兼五行属金,正好克制古竹令和青丝笼,才轻易逃脱!
但两女出手,多少让这魔头的动作窒碍了片刻!许听潮早已祭出八道火焰符文剑气,却是打算布下剑阵,将之围杀!
眨眼功夫,这魔头已然陷入剑阵之中,见到四面八方绞杀而来的剑气和碎成齑粉的虚空,目露惊恐!便是如此,它也没有服软求饶的打算,只把浑身真气一催,身漆黑的骨甲陡然变成银白!
符文剑气何等威能,斩到这甲骨魔身,却只溅起一蓬蓬烂银飞屑!
许听潮动容,不再催使剑阵死命绞杀,只将这魔头困住,拖曳了跟在飞梭之旁,再遥遥弹射剑气,往它眼耳口鼻等薄弱处招呼!
甲骨魔怒吼连连,却怎么也装不开剑阵,只等凝神应对。许听潮弹出的剑气却十分灵动诡异,分明避开了无数次,依旧还如附骨之蛆一般在身旁盘旋,但有机会,立时再次刺下!
似这般,不多时,甲骨魔已是心力交瘁!
都如此模样了,这魔头依旧苦苦支撑,不过将之前夺来的赤红长骨扔到一旁,被许听潮从容收起。
忽然,这魔头动作凝滞,眼中露出心胆俱丧的神色!
这等时候走神的结果,就是被数道剑气射入眼耳口鼻中,毙命当场!
炼神返虚的魔头,怎会犯这般拙劣的错误?许听潮心头大凛,挥手将它尸身收起,神念倾力探出,往四面而去!
“后边!”
敖凤惊呼出声,许听潮的神念先一步察觉异状,此刻回头看去,只见一蓬枝枝杈杈的海藻模样物事正随元气潮汐往这边飘来,其枝节的顶端,是一粒粒晶亮的膨蟹大,远远看去,好似一串华美的珠帘!
心头警讯连连,许听潮却不知这东西究竟有何厉害,只全力催动飞梭,往前方飞遁……
四七三星海浮沉前路漫,艰难险阻只等闲(十九)
许听潮一面尽力驾驭飞梭遁行,一面把真气探入摄回来那甲骨魔身躯之内,希冀找到残存的元神,从中得知后方那东西的根脚。但遍搜全身,依旧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剑气斩得破碎。
这甲骨魔前来抢夺那灵骨也忒不是时候,许听潮又要驾驭飞梭,又要留意后方,还得与它争斗,偏偏它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符文剑气何等威能,一个收不住手,就成了这般结果。
此魔大概是魂飞魄散了。
许听潮心中冒出这么个念头,暗叹一声,请长老寮询问赤毛巨猴无所得,又挥手将那宓不瘟唤来。
“你可知后方这水藻究竟何物?”
宓不瘟弓腰驼背,满脸谦卑地说不知。
以这老蝎的性子,若是知晓,早该跑到面前献宝了。许听潮如此一问,也是存了侥幸的心思,见他一副恭顺的模样,心头烦躁,便挥手打发了,又对一旁静立那白色马驹样的长庚魔说:“道可知?”
长庚转过头来,不咸不淡地道:“我心底生出什么念头,还能瞒得过了你?”
此话颇不客气,讥讽的意味十足,却真是冤枉了人。虽然给它种下妙品莲华咒,许听潮却从来不曾主动窥探过它内心所想,打定主意要像对待周辰五个老怪一般,好收入门中,做自家臂助。
这魔头的叔父死在周天星辰大阵之下,被擒后又不曾被施给一星半点的恩惠,它心中芥蒂极深,不是区区一道佛咒就能消弭的。
许听潮此时也无心理会,问了一句,得不到结果,便不再勉强,屈指弹出一道剑气,往那珠帘一般的水藻射去!
这小子一身真气早已反转先天,此时更晋阶虚境,便是这般随意的试探,剑气威能也十分不俗,汹涌澎湃的元气潮汐,竟似不能对其造成多少影响!
那水藻更是不凡,剑气破空而至,尚未及身,枝节尽头的晶莹膨蟹大便弹射而出,径往前迎来!
许听潮定睛看去,只见这些透亮的晶莹在元气潮汐中凹凸变形,彼此黏连。原来不是珠子,而是些粘稠的液滴!
须臾,百余液滴就纷纷黏在剑气之,锋锐的剑气逐渐黯淡,顷刻便湮灭无踪!
这东西,竟似那噬灵魔一般,有吸噬真气的奇效!
“固元灵胶?!”
太阳星,摩陀老道大喜过望,抖手放出一呆头呆脑,动作僵硬的机关大鸟,哪知方才出得飞梭,就被汹涌的元气潮汐扯得粉碎!
许听潮却不似这老道那般欢喜,固元灵胶何物,他从来不曾听闻,只知这珠帘一般的水藻植株大得吓人,下左右蔓延,早已超出了神念探查的极限,若飞梭被它赶,任是有多玄妙的阵法守护,也要被吸干了灵气!
“老弟,莫要只顾着跑,快快设法收取些!”
摩陀老道损失了一头机关鸟,却并不放在心,反倒朝这边大声喊叫!
许听潮只做不知,这老道当真被宝物迷了心窍,连命都不要了!修行之人,若浑身真气被吸干,也只相当于一个厉害的凡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域外虚空,几乎就只能等死!且许听潮乃五行魅灵之躯,若被那劳什子固元灵胶围,怕不被吸得身躯溃散而亡?
其实有五行坛之灵在,了不得就收了飞梭避入仙府之中,也不一定真会出什么事儿,但被困住是肯定的。许听潮归心似箭,自然不愿落入这般境地。
见许听潮毫无动静,摩陀老道已是急得跳脚,又喊道:“好老弟,这固元灵胶连天仙也不一定求得来,你当真打算就这般白白放过?”
这话入耳,敖珊敖凤,细柳,乔痴一家,还有赤色巨猴,宓不瘟和那白毛长庚,甚至飞梭之听得懂的魔头,都是心中大动!
许听潮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君子,这般宝贝当前,怎会不动心?当下沉声询问:“那固元灵胶善能吸纳真气,老哥可有法子收取?”
摩陀老道大喜,忙道:“自然是有的!此宝虽然能吸噬元气,但只须好生祭炼一番,便可操控自如!”
这话当真十分多余,若非如此,那珠帘水藻身处元气潮汐中,生出的固元灵胶再是玄妙,也该早被元气填饱了!关键不在于固元灵胶有何玄妙,而是怎样才能将之取到手中!
“我传你一道法门,把神念凝合,当做法术前去收取!”
摩陀老道言罢,挥手在星空中洒出一篇数万言的篆文!这般做法,并非只结好许听潮一人,飞梭之众人和魔头,但凡识得篆字的,都可记在心中,参悟修行。
“老弟,你若炼成,便将飞梭遁速稍稍减慢些,也好方便行事!”
摩陀老道眉开眼笑,如此这般,看你小子还怎生说出个“不”字!
许听潮目光一扫,便将这法门记住,稍稍参悟,已明了其中玄妙,心念动处,神念四散而出,在体外数尺凝成一道五彩缤纷的剑气!
这般变化,把摩陀老道看得目瞪口呆!这法门固然算不得多高深,但好歹也是虚境才能真正参悟的东西,绝不会轻易就能练成!他把这法门公示,只为裹挟众人意志,料定几个虚境想要稍稍有些成就,少说也要耗费月余功夫,哪知许听潮如此吓人!
许听潮此刻正看着面前的五彩剑气若有所思,忽然,剑气之忽然生出芝麻般大小的符文!
符剑术果真能用在这神念剑气之!
全副身心陡然愉悦起来,许听潮迫不及待地将这剑气射出,一路劈波斩浪,瞬息就到了那珠帘水藻之前!似这般,速度依旧比单纯的神念慢了数百倍!
剑气锋锐,往来穿梭,毫无窒碍地割下数百晶珠状固元灵胶,裹住往飞梭而来!
摩陀老道不甘示弱,也把自家神念凝成实质般地一条白线,往水藻卷去!
正当这时,水藻植株忽然被一道巨力撕扯得粉碎,残枝随元气潮汐到处乱窜!
许听潮骇然失色,哪里还顾得什么宝物,慌忙收回神念,把全副心神都用来操控飞梭!摩陀老道却极是贪心,这般凶险的情形,还将神念白索一折,往许听潮丢弃的数百团固元灵胶缠去!
剧烈的力道把虚空扯出纵横交错的裂缝,摩陀老道神念白索不及卷住固元灵胶,就被割裂成数十段!饶是这老道收拢极快,依旧有大半被虚空乱流卷走,不知落往何处!
霎时间,摩陀老道面色惨白如纸,颤颤巍巍地坐倒,闭目凝神将养起来!
这等风暴之中,飞梭也受了波及。许听潮使出十二分力气催动,才堪堪稳住,不致在迷失在虚空乱流之中!周天星辰之,大大小小的夸父族人也知凶险,不息喷吐精血,将坐下星辰催动到极限!
众人这般用命,飞梭之外的星光,照样被元气潮汐和动荡的虚空扯得剧烈闪动!眼看就要破开,血妖忽然睁开双眼,一道粘稠的嫣红血水自天灵中冲出,把身躯一裹,遁入下方大地!片刻之后,一层四色光幕在龙吟虎啸凤鸣猿啼声中四散而出,挡在星光之外!
光幕凝实,其厚足有数里,内中四灵神兽各自两头,往来飞旋,生生将周围数里的暴乱元气定住!如此,元气潮汐的冲击陡然减轻大半,虚空撕扯巨力却依然如故,凝厚的光幕看得见地薄弱起来!
夸父族人见得这般景象,索性不再理会坐下星辰,各自大喝,挥手打出白黑青红黄各色洪流,注入四色屏障之中!一时间,屏障之内地水火风生灭,八头四灵神兽几乎凝成实体,威能所及,方圆数百里潮汐退去,波澜平定,便是动荡的虚空,也安稳了小半!
许听潮却不敢遁入虚空,只架了飞梭,循着鱼王的指引,往远处没命飞遁!
赤毛巨猴早被吓得一ρi股做到地,反倒是太阴星的宓不瘟和长庚各自使力,似敖珊敖凤和乔痴一家那般,把自家真气汩汩注入星辰之中!
虽然周天星辰大阵没了夸父族人催动,威能十不存一,但此刻为了自家性命着想,能多贡献一分力气,就绝不会留下半分!
百忙之中,许听潮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去,只见扭曲破碎的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堵下左右不见边际的深褐色“墙壁”!其绽开的朵朵血花,分明在说此乃一头庞然大物的身躯!
许听潮骇然,到底何等模样的生灵,才能长到这般大的个头?
此番陡然生出的元气潮汐,怕就是这魔头发起了性子,搅乱元气长河和虚空激荡而起!
尽管猜到了这番可能,许听潮却毫无办法!这魔头,比不得之前那元气绝域中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可怖生灵,但也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为今之计,只得尽力远遁,以免靠得太近,再遭受那池鱼之殃!
许听潮已经尽力驾驭飞梭,奈何这般天地倾覆的景象,如何能全然正确地把握方向?一阵颠簸,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许听潮手中有星图,但此刻虚空动荡,往外面看去,星斗移位,早已找不到能作为参考的物事……
四七四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一)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回许听潮草草一瞥,见得破碎的虚空中那庞然大物的身躯皮开肉绽,鲜血四溅,至今已有数年!
元气潮汐却依然不曾褪去,一行人乘坐飞梭,就好似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勉强维持不至于倾覆。
仙府之中,血妖顾不得将养伤势,这数年催动护府阵法,那神魔之躯倒是缓缓自愈,他自身却伤加伤,生生造化丹用去数十粒,也只堪堪稳住,不使伤势过于恶化。
夸父族人,尽管有五行坛灵源源不绝地供应灵气,灯鼓鱼时时鸣叫,驱除疲惫,此刻也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其余人等,包括赤毛巨猴、宓不瘟、长庚一干魔头,也大致如此,虽然不虞真气不济,也有消除疲乏的玄妙鼓声,但身躯经脉承受不住经年累月地真气冲刷,都受了极重的损伤!
摩陀老道却是精神奕奕,当年他贪心那固元灵胶,被虚空乱流扯碎了大半神念,直到数月前才恢复过来。除此之外,就数许听潮还算“神完气足”。
他身躯特异,本就是禀天地五行而生的魅灵,因此并无旁人那般动用真气过度,损伤身躯经脉的遗患,但飞梭一直都是他在驾驭,这数年间,时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元气潮汐和虚空乱流卷走,个中艰难苦楚,岂可言述?初时,灯鼓鱼的鸣声还能将心中疲惫驱散,及至后来,已几乎起不到作用,此刻,他已是满脸倦容,若非一股子信念坚持,怕是当场就要倒下,沉沉睡去。
忽然,激荡的元气和虚空毫无征兆地平息!
许听潮猝不及防,仍旧在全力催动飞梭,倏忽没入虚空之中!
接连挪移了数次,许听潮才算反应过来,慌忙将飞梭停住!不及查探周围景象,一阵眩晕之感从心底陡然窜起,袭脑际!
被如此冲击,许听潮几乎立时就要昏厥,但这等时刻,他哪里敢就此放松?低喝一声,身五色清金光芒交替闪动,生生撑了过来!
或许是在许听潮身边,有了依靠,敖珊敖凤两女没这般意志,心气一泄,便软软倒地!许听潮连忙打出真气,将她们托到身旁轻轻放下。经历如此困苦,也该歇歇了。
夸父族人爽利无比,方才脱离了凶险,便都囫囵躺下,连动动半根手指的意思都欠奉!他们不觉着累,就是浑身每一寸肌肤筋骨都刺痛无比,这时候没谁会故意找不自在,只因便是龇牙咧嘴哼哼几声,也能引来锥心的痛楚!
太阳星,摩陀老道正自左右顾盼,细柳则盘膝而坐,浑身青光柔柔流动,正在细细调养。
乔痴一家四口也是凝神而坐,静心休养。
其余诸如赤毛巨猴、宓不瘟、白驹长庚之类的魔头,也和夸父族人差不多。
不比夸父族人直接出手相助催使四色光幕,这数年来,他们照看的是周天星辰大阵,因此固然身躯经脉受损,伤势却要轻得多。
飞梭之外,凝厚的四色光幕逐渐收敛,终至消散不见,其中八头四灵神兽的虚影,先一步隐去了身形。
许听潮忧心血妖伤势,精神稍稍恢复,一道念头便传了过去,片刻之后,就收到了血妖的讯息。
“此番伤得厉害,尤其那神魔躯壳,怕是还要修养数十年才能恢复。这倒并非全为坏事,我可趁机与它血脉交融,待得伤愈,大约可炼化七八成……”
知晓了这事,许听潮才算放心,举目打量所处的环境。一看之下,却是呆住了。
飞梭前方,一灰黑阴气绕体的星辰静静悬浮虚空,其形隐隐呈现九头怪鸟的模样!它西北方,又有一座星辰,魔气腾腾,呈四足巨兽之状!
许听潮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一手足粗壮的巨人状星辰横卧飞梭之后,足有阴、魔两座星辰加起来十余倍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将那绘有星图的珠子取出,对照周围环境观看,片刻之后,就发出一声欢畅淋漓的大笑!流落天道界一甲子,域外虚空漂泊前后将近二十年,诸般艰难困苦,都是值得!
眼前三座星辰,不正是鬼车、魔獍、巨人三界?!
原来摆脱元气潮汐和虚空乱流之后的瞬息,飞梭接连数次挪移,正好落在三截之间的虚空中!
摩陀老道惊疑不定,他不知这三座星辰的名目,但见得许听潮如此大反常态的癫狂模样,也猜到八成是到了地头!
细柳亦被许听潮惊醒,睁眼一看,也自欢喜不尽!这青鸾虽然被囚在仙府之中,但敖珊也不曾少将几界的事情说给她听。一双盈盈美目注视鬼车界,视线仿佛将之穿透,看到被其遮住的凤凰界!
几声聒噪的蛙鸣忽然传入耳中,飞梭之外,不知何时围过来十余头数十丈大的赖皮蛤蟆,踏嘴阔口,各自瞪大鱼眼河村隆之?,远远注视。
许听潮正满脸喜色地闭目感应着什么,片刻后睁开两眼,把飞梭掉转方向,往巨人界飞遁而去!
早年与姐姐互相种下同心咒,此刻已能清晰地生出感应。姐姐正从巨人界往这边赶来!
飞梭遁速奇快,一个挪移就不见了踪影,十几头蛤蟆咕呱乱叫,后退一蹬,腆着肥大的肚皮就往巨人界方向追去……
“许家小娘子,莫要跑了,撞我等三人,你怎还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说话之人是个身着粉色裙装,眉眼细长,满面邪气的妖异男子,他手中一柄粉色折扇,正在面前缓缓扇动,看来十分别扭。
这人左右远处,各有一黑一白两道遁光。黑光中是一身穿铜色鳞甲,满面横肉的壮硕中年人,白光中那人,却是个月白长裙,姿色平庸的女子。
三人修为,都是虚境!除去那粉裙妖异人,都一颇具火候!
这送哪个老怪前方,却是一背生晶莹翼翅,神色冷冽,眉目间煞气翻腾的绝色女子!观其容貌,与许听潮有**分相似!正是许听潮的嫡亲姐姐许恋碟!
许恋碟此刻,已是元神修士,但不知怎的,会同时惹到三个虚境老怪!
她背那翅翼,正是血海老妖当年重新炼制过的鹰王铁翼,乃金土二行至宝,仙府奇珍中的品,有撕裂虚空的奇效,但见她运使真气一催,双翅便在虚空划出一道硕大的裂缝,继而合身扑入,瞬息便到了十余万里之外!
三个老怪也是联手击碎虚空,挪移来追!那粉裙男子挥动手中折扇,洒出片片粉雾;壮硕中年人挥手间,就能唤来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那白裙女子手捧一方白石,打出道道皎洁的光芒,径直射向许恋碟背后要害!
许恋碟左手持一黑白环绕的小龙,右手捏住剑诀!周围一道百丈青光环绕,身躯之策,黑白两朵莲花盘旋不休,不拘粉雾、鬼怪,还是那月色光芒,但凡靠近,不是被剑光搅碎,就是被两朵莲花挡住!
双方都在倾力飞遁,三个老怪空有大威能的秘法,却不能从容施展,许恋碟有两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傍身,也根本不将他们的攻势放在眼里!
这般追逐,方才持续了片刻。
三个老怪,乃是巨人界中拜月神教和阴魔宗的太长老,正聚在一处商议事情,不想忽然察觉了许恋碟的行踪,慌忙来追!这女修也不知交了哪般好运,且不谈鹰王铁翼和阴阳二气钟,那飞剑青华,也是一件顶儿尖的宝物,他们这般虚境中人,见了也会动心!她身还有一具仙命傀儡,虽说已经动用过数次,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保命之物!更何况,她本身姿容美艳,虽然把自家弄得煞气缠身,但就是这般才更对了魔门脾性!
“华师兄,浸月师姐,若将此女擒下,小弟不要仙府奇珍,只须得了她的人和那飞剑青华,如何?”
壮硕男子不曾说话,那白裙女子就不阴不阳地道:“茅师弟倒是怜香惜玉!这贱婢身的仙命傀儡,又该怎么分?”
“师姐以为一战之后,这小娘子会将那东西留下了?”
妖异男子满面嬉笑,浸月冷哼一声,不再多话,看向许恋碟背影的双目,已是妒恨交加!她也明白姓茅的说得半点不错,以许恋碟刚烈的性子,当真无路可走的时候,必定来个玉石俱焚,拼着把仙命傀儡的次数用完,也要给自己造成不小的损伤!休看己方都是虚境,若单独一人,还当真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也只能占得风,三人方可说有六七成把握擒下!
许恋碟却根本不曾将后面三个老怪的谈话放在心,越往前飞遁,身躯中同心咒的感应便越是强烈!听潮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近百年担惊受怕,如今烟消云散,往日里冰冷的面容,已然绽放出绚烂的笑容,连带浑身煞气,也收敛的大半!
“咦?她这是要往域外而去!”
壮硕男子惊呼一声,遁速不觉放慢了几分!
另两人却不管不顾,瞬息就越过了他!
这男子冷笑一声,正想加速,就见许恋碟前方忽然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光……
四七五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二)
面前虚空忽然窜出如此一道星芒,许恋碟一惊之后,心中欢喜几乎爆裂开来!
同心咒相互间的感应,已然近在咫尺!
瞬息之后,满心喜悦化作揪心!弟弟的情形似乎十分不妙!
正自焦急,面前的星光陡然飞散!
许恋碟大惊,莫非听潮依旧遭难,被人挟持至此?待要躲避,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待得视线清晰,已然站在一处阴冷皎洁的大地之!
八十多年来牵肠挂肚的胞弟就在面前,旁的东西再也顾不得!许恋碟怔怔看去,只见许听潮除了形容憔悴,满脸倦怠,并无半分不妥,浑身气息更是渊深如海,与虚境老怪没有半分差别!他完好无损,受伤的便该是血妖了!
“两个”敖珊就静静躺在他身边,修为都已是元神,看样子,只是劳累过度沉睡了过去,并无大碍!两女面目一模一样,连衣裙都没有半分差别,委实分不出哪个才是敖珊,但既然她已修成了元神,定已将体内那冰凤血脉斩出,成了一具化身!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
老天保佑,弟弟和弟媳都安然无恙!
霎时间,千言万语竟都哽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许听潮亦是心神摇曳,看着姐姐的面容,满心激荡化作春日般融融洋洋的温馨,诸般感情,都凝成一声轻呼:“姐……”
许恋碟眼中泪水立时涔涔而下,几步前,握住许听潮双手,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许听潮亦是反握住姐姐双手,任由那般甜美祥和在心中流淌:“姐姐且稍待,小弟把这三个老怪打杀了出气!”
此言才出口,漫天星辰齐齐光芒大作,道道星力纵横奔涌,把惊疑不定站立虚空的浸月三人淹没!
许恋碟这才发现,原来自家正身处一座百丈大小的星辰之。旁边不远,两男两女四个炼气修士正自打坐调息,看其体表清光闪闪,修炼的八成是那太虚衍光录!更远处,一白须白发白肤白眼的枯瘦老者正往这边看来,他修为足有虚境,神色间也显得十分疲惫,不过满脸谄媚的讨好的模样,委实让人诧异!最远处,一头浑身燃起淡淡金焰的白色马驹,也是个虚境,虽说眼中颇为冷漠,反倒让人觉得十分正常。其余奇形怪状的生灵,更是数不胜数,尤其一头金螯蟹,一只银鳞虾,分外惹眼……
看来这小子往外走了一遭,机缘不小!许恋碟心中欢喜,抬眼四下打量,只见漫天星力澎湃交织,威能浩大,让人心悸不已!
此物莫不是那诸天星辰银河飞梭?
许恋碟怎会忘记自家弟弟是如何被那沈今宵劫走的?似这般,弟弟定然早已得脱大劫,甚至反客为主,将这宝贝抢到手中!
此番回转,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苦难,否则怎会如此一副疲惫至斯的样子?血妖亦在附近,只不见身影,八成正在仙府中调养伤势。
这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心中念头如此转了几转,那点英武之气早不知退散到哪个角落,满目尽是怜爱痛惜……继而又升起一丝埋怨,这小祖宗乃是许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偏偏是个磨人精,不晓得疼惜自个儿,就没有叫人安生的时候!心中如此想,她看向自家弟弟的目光,却更是满意……
大阵发动,许听潮就不再去管,往下方大地一看,一道五色霞光立时冲天而起,在星空之中现了身形,正是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钧天仙府!
许听潮身五色清光闪动,把敖珊敖凤两女和自家姐姐一裹,飞身而起,遁入仙府大门……
太阳星,正听细柳解说什么的摩陀老道忽然“哎呀”一声大叫,架了遁光就往仙府赶来!
虽然如此,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时,仙府大门已然闭合。
摩陀老道心痒难搔,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不自禁地围绕仙府下飞旋,口中“钧天仙府”、“呵呵”、“嘿嘿”之类的呓语痴笑不绝于耳!
细柳在太阳星看得浑身恶寒,这老道那双眼睛贼亮,瞧他深情的模样,似乎是见到三生红颜,累世情人!
心中不适过后,便生出敬佩,也只这般痴狂的人物,才能在阵法有如此精深的造诣。
正主儿堕入仙府,摩陀老道又犯了癫狂之症,这青鸾只好强打精神,生涩地催动周天星辰大阵,缓缓消磨阵中三个老怪。
夸父族人不识得仙家灵文,赤毛巨猴,宓不瘟,以及那长庚,却尽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半空中的仙府!这三个魔头,做梦都不曾想到当真会有一座仙家府邸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久之后,摩陀老道才满脸郁郁地退回来,张口就问:“细柳道,你既是那凤凰界之人,总该知晓这仙府的根脚?”
细柳面现复杂神色,轻叹一口气:“那姓许的小子将仙府亮出,就不打算再瞒你。也罢,且来主持阵法,待我慢慢道来!”
摩陀老道大喜,立时就将阵法接手,狠狠催动了起来,连声催促:“快说!老道早已等不及了!”
细柳瞥了他一眼:“倒是小心些,莫要把那三人弄死了,否则当心那小子与你没完!”
摩陀老道跌足:“你看我这记性!那小子和他姐姐如此黏糊,弄得老道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可不能大意了了!好妹子,快些说给老哥哥听!”
见得这老道一张秋菊绽放般的脸,细柳微微皱眉,将身躯往后挪了一挪,才详细解说了起来……
仙府之中,阴阳五行池边,许听潮和血妖隔灵池相对而坐,都在凝神炼气,静心调养。敖珊敖凤两女躺在许恋碟身边,那天魔无荼正垂手肃立,缓缓讲述这些年在天道界的经历。许恋碟闻言,面神色忽喜忽悲,或惊诧,或揪心,阴晴不定,心中亦是掀起滔天大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弟弟竟然做出如此多的“好事”来!其实很多事情,无荼都知之不详,否则指不定许恋碟要后怕成什么样子……
周天星辰大阵之中,浸月三人却早已面无人色!
身处这星空之中,经受周天星力冲刷,那中年男子倒还好,身赤鳞甲被他祭炼数万年,勉强算是一件仙府奇珍,堪可抵住星力侵袭!浸月的法宝乃是一块皓月石,但得到手的时日不长,只万余年,此刻虽然催使出十二分的威能,也已岌岌可危!最惨的便是那穿女裙的邪异男子!
此人晋阶虚境不过十数年,本命法宝红粉逍遥扇固然玄妙,威能却尽在迷惑女修之,护身攻敌乏善可陈,早被星力侵入体内,此刻正被搅得浑身真气沸腾冲撞,口中发出声声嘶嚎,状极惨烈!
摩陀老道主持大阵,只顾着听细柳叙述钧天仙府的诸般妙处,早将他们忘在一边。只要不弄死了,折腾得越是凄惨,越能与那小子攀交情!
他如此盘算,阵中三人却不如此想。
原来阵中这三个老怪,那浸月和身穿赤鳞甲的中年人,也算许听潮的“熟人”,当年还曾一同对敌大道宗诸人。浸月不需再说,那中年人,正是阴魔宗太长老华弘斌!粉裙邪异男子,则是阴魔宗后起之秀,名唤茅谅,乃一贪花好色之徒。
东极一战之后,大道宗诸多虚境或陨落身亡,或束手成擒,只沈今宵一人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逃脱!许听潮奉命做那诱饵,反被劫持而去,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被一道星光罩住,加之许恋碟的异常举动,怎还猜不出来个中究竟?
一想到许听潮八成并未身死,已然乘坐飞梭归来,两个老怪一颗心都沉到谷底!当年并肩而战的情义,随劫杀许恋碟随风而去,且他姐弟二人见面,许听潮自然会知晓这些年来自己一方所做的事情!似这般,焉有活路?!
心中惊惧烦躁,耳中的惨呼听来更是刺耳!两个老怪已顾不得茅谅的死活,暗中使出手段,要把被困的讯息传递出去!哪知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破开哪怕一丝空隙!
这漫天星光究竟什么阵法,怎会坚韧严密至斯?两个老怪更是绝望,只盼宗门和同道察觉这片绵延千里的星光,早些赶来救援!
“哈哈哈……早说你这小子福大命大,怎会那般轻易就死了?这回定是将那大道宗祸害得不浅,把人家镇宗宝贝都抢了来!”
星光之外,一千丈巨人脚踏虚空,手托紫色雷霆缭绕的宝塔施施然而来,人未至,洪亮的声音已传入阵中,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这汉子,却是郭雄狮铁黑虎两人的师傅安期扬!
他身边另有清冽、青碧两道遁光。清冽遁光中的青衫男子嘴角含笑,风仪绝尘,面目身形,无不与当年的阮清一模一样,却是长大的孟言。青碧遁光剑气凛冽,望之肌肤生寒,周围还有无尽罡风环绕,除开当年取了那流风扇的焦璐还有谁?
阵中浸月华弘斌三人,听得这莽汉的笑声,面色再变!
摩陀老道正听细柳讲述仙府妙处,心摇神驰,十分向往,陡然被打扰,心中火气顿生,下意识就要出手!
细柳不疾不徐声音却轻轻传入耳朵:“这三人,是那小子的同门长辈和师弟。”
摩陀老道动作一滞,脸立即换了一副笑容:“误会,误会!老道这是要打开大阵,迎他们进来!”
说话间,漫天星光已伸出一座璀璨迷离的长桥!
焦璐和孟言尚有疑虑,安期扬却昂首阔步,走桥面,口中犹自呼喝:“才几年不见,你小子怎的学会这许多花花肠子,弄出这般阵仗来迎接师叔……”
四七六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三)
“果然是这小子!”
安期扬入得大阵,一眼就看到纵横星力中那灰扑扑的仙府,身躯一抖,就变回常人大小,掌中那紫雷塔也不见了踪影,架起遁光就往仙府赶来!
这汉子,并非是表面看来那么莽撞。
焦璐和孟言紧跟在他身后,见状也是各自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下戒备,而是四下张望。当年许听潮被那沈今宵劫走,焉知仙府不曾落在大道宗手中?不过若当真如此,以大道宗的实力,径直杀来就是,也用不着多此一举来这般来设计。
就这片刻,安期扬已到了仙府之前,奈何仙府大门紧闭,不得而入,顿时嚷嚷道:“师侄快快开门,你家师叔来也!”
“莫要叫了,那小子带了他姐姐进去,一时半刻怕出不来。”
柔和的女声在星空中响起,三人侧目看去,正好见到太阳星的摩陀老道和细柳!
孟言面色微微一变,焦璐和安期扬认不得摩陀老道,却觉得细柳很是面善,急切间却想不起来。
“不知两位前……”
“啊!”孟言方才拱手行礼,安期扬忽然抚额大叫,“你不就是那被关在囚仙殿中的小鸟儿!”
细柳闻言,面色顿时黑了,纤手一扬,一道青紫火焰脱手飞出!
旁边的摩陀老道面色古怪,在细柳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讪讪收敛。若说斗法,尽管细柳修为非凡,这老道也半点不会惧怕,但就为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就大动干戈,实在太划不来了。更何况这青鸾和那小子的两个老婆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万一她心眼儿狭小,请那双小龙小凤给姓许的便宜老弟吹吹枕头风,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且不谈这摩陀老道心中的花花肠子,安期扬见得细柳出手,自是赶紧亮出那太乙神雷塔来挡!焦璐狠狠瞪了这莽汉一眼,才对太阳星这边一礼:“前辈且请息怒,蔽师弟性子鲁莽,并非有意冒犯!”
“哼!”
细柳满腔火气,待安期扬生生接了一记灼烧,被击飞数里,才把紫青火焰收起。
当年初至巨人界,安期扬就敢招惹虚境老怪,这八十多年来更时常与虚境争斗,不落下风,心中自有傲气,是以才会那般孟浪无状。但这回却吃了一个大亏,咂舌的同时,又在心中暗暗嘀咕,这婆娘如此凶悍,许师侄还敢将她捉进囚仙殿中关押?当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安期扬方才交手就呈现不敌之状,焦璐和孟言也是吃惊。又看这莽汉神色古怪,却并无受伤的征兆,才算放下心来。
“哈哈!”气氛尴尬,摩陀老道打个哈哈Сhā进嘴来:“老道摩陀,敢问来者可是我那义弟的同门?”
焦璐和孟言正自盘算如何说话,闻言都是面露喜色,两人对视一眼,由孟言前:“原来是摩陀前辈,晚辈孟言,与许师兄同出一门。这两位是小子师门长辈焦璐焦师叔和安期扬安期师叔!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孟小、焦道和安期道,幸会幸会!”摩陀老道笑开了花,暗道这姓孟的小子果真不错。悲愤乱就乱点,咱们各交各的!
孟言见他满意的模样,也是一笑,又道:“前辈远道而来,本该设下宴席接风洗尘,奈何此地着实不便,还请前辈赎罪,容后补。”
“你我皆是修行中人,哪来这般多虚礼?你家许师兄无甚大碍,只是一路从域外元气长河中闯将过来,疲累过度,待他稍稍歇息,便可出来与你等相见。左右无事,不如来这太阳星稍稍盘桓,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前辈盛情,小子恭敬不如从命!”
孟言言罢,就架了遁光,与焦璐、安期扬一道,了太阳星。
细柳不愿与三人说话,随意远远寻了个地方,闭目凝神打坐。她也早已疲惫不堪,正好趁机休息。
摩陀老道想要与三人拉关系,双方坐定,便主动说起这一路的事情。与许听潮有关的,他知晓得其实并不算多,但说起来依旧动人心魄!内莽苍一战,大道宗烟消云散,冥海大战鬼仙门赤焰老怪,巨木岛元磁海得望海祖灵,藏镜阁诸多凶险,最详尽的便是这一路行来遇见的种种……
诸多消息中,无疑大道宗覆灭最令人振奋,大半日之后,三人跌宕起伏的心情才算逐渐平定下来。摩陀老道已住了嘴,安期扬脾性最是猴急,忍不住嚷道:“这小子恁地命好,竟然走到了我这做师叔的前面!此番回来,非得让他担起责任不可!”
焦璐和安期扬都是元神大圆满的修为,孟言毕竟是转世之身,尽管资质非凡,功侯依旧差了些,但也是元神中顶儿尖的人物,陡然得知许听潮已是虚境,怎不心生羡慕?正如安期扬说的那般,太清门此时颇为不妙,许听潮归来,还成了虚境修士,自己肩的担子顿时要轻松不少!
且面前这位摩陀前辈与许听潮关系匪浅,大可引为臂助再者;元磁极空梭之,两位虚境域外魔头几乎可看做自家人,还有九千夸父族人能作为外援;且元磁极空梭本就是一座能够随意移动的周天星辰大阵,实乃攻伐利器!而阴魔宗华弘斌、茅谅,拜月神教浸月正被困在阵中,生死只在反掌之间,实乃意外之喜!
数十年的困顿,几可迎刃而解!
焦璐和孟言不似安期扬那般大大咧咧,恨不能立时将讯息传回门中,好让陶师伯早些做出决断!陶师伯当年来此界的时候,就已是元神大圆满,得了一道孕育血妖那神魔躯壳的混沌元胎中一道混沌灵气,终在三十七年前晋阶虚境!若非如此,近年来形势日益严峻,太清别院能否在此界立足,也是未知之数。
摩陀老道虽然性格古怪,却也是个知机的人物,见得焦璐和孟言颇有些神思不属,便主动问起缘由。孟言也不客气,径直将心头所想说了。
“前辈有所不知,近百年来,小子忝为太清别院之主,奈何修为不济,常被阴魔宗和拜月神教欺门来。此番两门太长老尽数被困,实乃天赐良机,正可将之连根拔起!只是此地距离门中委实太过遥远,小子和两位师叔出来时走得匆忙,也不曾携带合适的传讯法器,若用传音符,速度太过缓慢,且有被拦截的隐患。大好机会就在面前,却不能乘势而为,故此烦恼!”
“这倒是一桩难处。”
摩陀老道也皱起了眉头,他并未立时提出愿意相助。双方见面不过大半天功夫,这等关乎门派存亡的大事,就算有许听潮这一层关系,但他们师兄弟毕竟不曾见面,姓孟的小子怕是不能全然相信自己。稍稍思忖,便出声道:“孟小倒也无须如此,华弘斌浸月三人被困在阵中,只待你家师兄出得仙府,便可取其性命!到得那时,区区两个小派,还不是翻手可灭?”
“只怕两派查觉不妥,早早做出防备。”
摩陀老道却是笑了:“孟小还不知你那许师兄的本事?他两道元神联手,等闲合道,也能打杀了!”
孟言三人骇然失色,片刻后便大喜过望:“前辈此话当真?!”
摩陀老道佯作不悦:“在那天道界中,老道忝为一方高手,凭借手中总阵旗,遇合道修士,也可战而胜之,却不是你家师兄联手之敌!你说是真是假?”
这老道有些胡吹牛皮,其实许听潮和血妖任意出来一人,他也不一定斗得过,如此说法,也是为了照顾自家面皮。
但对孟言三人来说,也已足够了!
孟言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来回走动,右手握拳,口中连道三声“好”!
焦璐满目慈爱欣慰,感叹道:“这孩子,当年便那般不凡,哪知如今已取得这般成就!”
安期扬不语,抚着下巴钢针般的稀疏胡须咂嘴不已。
孟言本就被作为太清门掌门来培养,如今更是执掌太清别院数十年,尽管心中激动,依旧不曾失了分寸,亲自前往太阴星拜访宓不瘟和长庚。焦璐跟随,安期扬则留下陪客。
摩陀老道与和莽汉都并非拘礼的人物,倒是颇为合得来,闲谈了一阵,这老道就问:“安期道,你手中那尊宝塔,似乎是大道宗的不传之秘太乙神雷塔……”
安期扬双眼瞪大,翻手将那紫雷塔取出:“此宝就是太乙神雷塔,怎的前辈不知道?”
这莽汉的意思是,你身为许师侄的义兄,且一同前来巨人界,该当知晓他手中的宝贝有何来头。
摩陀老道哈哈一笑:“可曾祭炼得完全?”
安期扬闻言,甚是丧气:“若是祭炼得心神合一,方才也不会那般丢脸!”此话怨气颇重,说完之后,还往远处打坐调息的细柳看了一看。
“道无须烦恼,老道有一门大道宗的炼宝法诀,或许有些助益。”摩陀老道手掌一翻,就取出一枚紫玉简,往安期扬抛去。
安期扬一把抓在手中,探入神念稍稍查看,面喜色更甚,咧开大嘴呵呵直笑:“前辈从何处得来?”
摩陀老道傲然一笑:“老道与阵法一道颇有造诣,需要哪般法门,自有人乖乖双手奉!”
安期扬很是赞了几声,趁这老道飘飘然的时候,涎着脸道:“前辈手中可有那乾清元太乙神妙经?”
……
四七七信断音稀杳不闻,血浓于水是亲情(四)
“前辈手中可有那乾清元太乙神妙经?”
摩陀老道怒,也不称呼道了,径直瞠目大喝:“背时小子,你当那等无功法是街边卖的大白菜不成!”
安期扬讪讪:“大道宗都没了,您老人家也不想个法子弄来瞅瞅!”
“大道宗是完蛋了,可那太乙门还在!”摩陀老道一副你当真蠢笨如猪的眼神,“老道纵然自视甚高,也不会犯了疯癫癔症,去招惹天仙的晦气!”
安期扬眨巴眨巴眼,太乙门又是什么玩意儿,大道宗的功法,干它什么事儿?
“那大道宗和太乙门,就好似你家那许师侄的两道元神一般,原来都叫大道宗,只因势力膨胀,行事又蛮横,招了嫉恨,被人族其余宗门纵容万妖谷重创,又将之拆分无算,太乙门和大道宗只是其中最庞大的两家。”
摩陀老道颇为得意地解说,安期扬听罢大叫:“您老忒不厚道,这等事情都不曾说得清楚!”
“你就不懂了!譬如老道精擅阵法,若不待价而沽,反倒把个中奥妙说给旁人知晓,还有哪个会把自家财货乖乖送门来?”
安期扬一时被噎得不轻……
他两人在这边胡吹乱侃,漫天纵横交错的星力中,华弘斌浸月三人的处境却更是不妙。
那一身女装的茅谅已遭星力侵蚀了全身筋脉,真气被尽数压制,不得动弹,浩瀚星力好似一簇簇纤薄微小的利刃,每一流动,都能刮下一层血肉!这般痛楚,远胜凌迟酷刑数倍,奈何茅谅浑身不能动弹半分,也不敢舍弃肉身,把元神遁出!
修行之人,便是再不注重锻体,身躯经过天地灵气千般洗髓伐毛,也远胜寻常人等,于元神来说,就是栖身以避风雨的庐舍,如今庐舍尚且在星力中逐渐破损,更何况脆弱无凭的元神?
此刻,茅谅便是想要自求了断都不大可能!筋脉被千刀万剐,剧痛欲死,心中也是惊惧,只好尽力封闭六识,等待救援!
可惜另外两人也不容乐观。浸月宝物稍逊,也逐渐被星力侵入体内,好在她见得茅谅的惨状,先一步将元神遁入那皓月石中,勉强催动真气抗衡星力。华弘斌仗了那赤鳞甲,犹自苦苦支撑,不过看他甲胄之魔光黯淡,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这三人倒也硬气,都落得这般境地,也不吭声求饶!
孟言和焦璐早已拜访宓不瘟和长庚,以及夸父族五位长老回来,结果喜忧都有。喜的是老蝎宓不瘟随和得过分,成了谄媚,此时早以下属自居,巴巴跟到太阳星。忧的则是那长庚十分不近人情,两人好心拜见,也只换来一阵冷眼叱喝;夸父族人更是难办,且不说双方言语不通,五位巨人长老正自调养休息,根本不愿答话;至于赤毛巨猴,更是连身旁都不曾靠近,就被它龇牙咧嘴地赶走!
在宓不瘟小声解说之下,两人才明了个中究竟,孟言一笑置之,焦璐则直言长庚活该,夸父族洪荒余孽,冥顽不灵!
两人回转,摩陀老道自是热情相待。不同于宓不瘟的谄媚,这老道固然亲热,却不曾半点放低了身段,言语间,更是十分看不起这“天蝎始祖”。
宓不瘟早养成唾面自干的性子,笑呵呵的,似乎不以为意。
安期扬本还敬他修为不凡,见得如此模样,顿时无视之。焦璐面虽然微微露出鄙夷,但也知此人可用,是以不曾多说什么,只孟言面一副笑容,叫人看不出他半点真实想法。
几人正自静坐论道,星空中仙府大门忽然敞开,许恋碟许听潮姐弟并肩走出。许恋碟精气神都充斥着一股昂扬喜气,许听潮却一脸倦色,神色冷漠。
亲眼见到许听潮,孟言三人都是大喜,正想出声招呼,许听潮却忽然一挥手,三道炽白色符文剑气从袖中激射而出,将困在阵中的华弘斌浸月三人首级取下!
欣喜激动凝固脸,孟言三人面色猛地变了!
许听潮挥手一招,一黑一粉一白三道元神从断头天灵飞出,落在他掌心!
“许师兄,万万不可!”
“听潮切莫动手,暂且留三个老贼一命!”
这般呼喊,却已然晚了!
许听潮掌心之中五色电弧肆意跳动,三个朦胧的人影瞬息就被击得溃散开来!
三道微弱的光芒缓缓散逸而出,正要遁入轮回,就被一道金色佛光罩住,霎时间,色彩褪尽,成了轻烟一般的淡白,袅袅散尽!
却是三个老怪被抹去最后一丝灵识,就算入得轮回,能投生成什么生灵,全看造化了!
许恋碟也不防弟弟遽然下此辣手,心中温暖感动,却是出声责备:“听潮,此三人死不足惜,也不值当凭白惹下大祸!他们不过旁人布置在此处的棋子,如今身死道消,定会将后面的诸多老怪引来!”
许恋碟急得面色都白了,孟言三人也是忧心忡忡,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许听潮出手如此狠辣,原因他们怎会不知?拜月神教和阴魔宗曾设计劫杀许恋碟,若非许恋碟有两件仙府奇珍和仙命傀儡傍身,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就算如此,等到自己等人赶到救援时,仙命傀儡已足足被用去了五次,她本身也是重伤垂死!
他们姐弟,在世都只有彼此一个血亲,且命途颇为坎坷,虽然成年后才相认,但感情之深,旁人远不能及!许听潮又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两派竟然将主意打到他嫡亲姐姐身,他做出这等事情,也属情理之中!三人可不曾忘记,当年这小子远游海域,携钧天仙府归来,在门中做下的事情!试想连师门长辈都不曾被他放在眼中,还会顾惜这些人的死活?
几人都大感棘手,许听潮却是一笑:“焦师叔,安期师叔,孟师弟,好久不见!”
孟言勉强敲翘了翘嘴角:“许师兄方才回来,就送给小弟好一份大礼!也罢,且随小弟回去,今日不醉不归!沂儿和诸位师兄师姐,可都想念你得紧!”
“这一路风尘,少不得要好生吃你几顿,不过此刻却是不行。”许听潮嬉笑了一句,语气忽然一转,冷然道:“孟师弟,焦师叔,安期师叔,我欲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拜月神教和阴魔宗连根拔起,还请三位拭目以待!”
孟言本就打算趁华弘斌浸月三人被困住的时候,将这两家魔道宗门除去,但并不会将三个老怪也杀了,最多就是擒住关押,也好留下一丝缓和的余地,此番却是没有退路了。只盼许师兄真如摩陀前辈说的那般,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他脑中念头电转,嘴却哈哈一笑:“这等大事,怎少得了小弟?”
“你家安期师叔正当身强力转,打架却是一把好手!”
焦璐则目露嗔怪:“你这孩子,都这般大年纪了,怎的还是一副毛手毛脚的性子?此番又闯下大祸,威风抖给谁看?看你怎生收拾!”
话虽如此,言语中却有掩饰不住地赞赏。如今太清别院中多有玉虚一派的长老,这须眉女子以为许听潮如此行事,有借机表现强硬的意图,却是想得多了。
许听潮本就不愿理会这等勾心斗角的事情,此刻疲累欲死,更与自家姐姐相见,心头再也装不下的旁的东西,只是听说姐姐险些被害得陨落,愤怒欲狂,才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将华弘斌三人斩杀!
仙府中,许恋碟也不曾和他说起太多,只一个劲的嘘寒问暖,若非被察觉体内仙命傀儡气息衰弱,甚至连自己被劫杀的事情也不会这般快就托出。
正是因此,许听潮也只当焦师叔随口责备,并未往深处去想,当下就道:“既如此,这便走!”
屈指弹出三朵金灿灿的火焰,将三个老怪的遗蜕烧成灰烬,只余下一扇、一石、一甲、一荷包、一锦囊,被他随意收起。这片刻,飞梭早已飞遁往前。
此处正是东极空,罡风层之下,否则许恋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浩浩荡荡方圆千里一片星辉破空激射,声势十分惊人,引得东极大地的诸多修士骇然奔走!
其实早在飞梭从虚空遁出,布下周天星辰大阵的片刻,就已被发现,近一日的功夫,周围聚了不少探子暗中观察。此刻见得星光陡然遁走,慌不迭地发出传音符,通知所属势力!只是飞梭遁速奇快,即便不曾挪移虚空而行,也要超过大多数传音符!
正行间,遥遥已可看见西方的大海,大地之忽然腾起一团漆黑的烟云,一道月色般皎洁的光芒!
正是阴魔宗和拜月神教的修士聚众来战!
“兀那魔头,识相的乖乖退去,免得术法无眼,法宝无情,落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许听潮还不曾有所举动,黑云中就传来一声历喝,奈何其中色厉内荏居多,并无半分威慑之力。
这些魔门修士,竟把自己当成了域外天魔!
许听潮轻蔑一哂,侧头问道:“姐,此人当年可曾参与过劫杀你的事情?”
“许师侄,莫要磨蹭了!当年那事,这两派哪个元神修士都脱不得干系?你打是不打,不打就赶紧放师叔出去!”
这莽汉,早等得不耐烦!两派虚境尽数伏诛,还有谁能让他忌惮的?
许听潮却是冷了脸色!一抬手,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凭空凝出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wωw奇Qìsuu書com网,往那黑烟当头拍下!
四七八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一)
“魔头休得张狂!”
一声呼喝,黑色烟云顿时暴涨,竟将五色清光大手撑住!
许听潮右手虚握,清光大手也是五指屈曲,生生从翻腾的黑云撕扯下来一大块!那黑鱼立时蠕动补充,急切间却不能恢复原状!
如是数次,黑云已稀薄得隐约可见其中站成阵势的人影!
许听潮一把抓去,撕开最后的遮挡,把之前那叫唤的老者捉出!
此老黑衣白发,满面惊恐,不待说话,就忽然晕迷过去!
随意将他扔在周天星辰大阵之中,许听潮又施展擒拿法术,把黑云撕得片片碎裂,其中修士,炼气境的尽数放过,但凡元神,尽都擒入阵中囚禁,前后共得了百来人!
这黑云,阴森邪异,正是阴魔宗修士聚起!乃是一门玄妙的合击之术,哪知一个照面,就被击得溃散!拜月神教一干人等藏在那皎洁月华中,见状哪里还敢逗留,众人合力,将方圆万余里变作清冷孤绝的寂夜,返身悄然遁走!
这法门,却是一迷幻阵法!夜色之中,阴魔宗逃散的炼气弟子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闯,飞梭,许听潮眉心泉大开,四下一看,顿时发现西北方一团阴浊清灵交杂的气息,足有数千丈大小!当下便将飞梭催动,往西北而去,须臾即至!
飞梭璀璨星光倾泻而下,眨眼功夫,就将这团魂魄灵光困住!
拜月神教能与阴魔宗平起平坐,这等合击法门自是不凡,但如何经得起周天星辰大阵消磨,只片刻,月华溃灭,藏身其中的修士四散奔走!
许听潮只管捉拿元神,炼气尽数放过!几个呼吸,又擒了近百人!
星空之中,两百来元神尽皆动弹不得,除去昏迷不醒的,神色也是各异,惊惧淡然,愤怒哀号,也有那匍匐求饶的软骨头。!。许听潮却看也不看,一扬手,星空中陡然腾起数丈高的灵焰,正是那星辰真火!火舌跳跃舔舐,其星光四溢,美则美矣,却是用来取人性命的杀伐手段!
这小子,凭了心中一口怨气,真打算将这两百多人一举屠灭!
如此狠辣的手段,让孟言三人都是变了脸色!安期扬叫嚣得凶狠,次恶口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焦璐担心许听潮造下这般杀孽,会动摇了道心,于修行有碍。孟言稍好,在他心中,待得尽起别院战力,攻破两派山门,这些人,连带方才逃散的炼气修士,不少都要被诛杀,但却并非如此模样,擒下来由一人杀之!他也是担心,自家这师兄事后难免留下隐患!
入耳皆是惊惧绝望的怒叱、谩骂、嘶吼和告饶,眼看星火就要将这两百人吞没,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后发先至,两百元神尽都身首异处!
“姐!”
许听潮惊声痛呼!
许恋碟手持青华,身煞气腾起数十丈之高,隐隐呈现血色,望之令人通体生寒!她面色却甚是平静,忽然对许听潮一笑:“姐姐所修本就是杀伐之道,这般好事,怎会错过?”
她倒是说得轻巧,但看到恍如魔神降世一般的姐姐,许听潮心痛如绞!
“姐姐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才甘心担下这般凶险!”
心中悲愤瞬息积成滔天洪水,几欲将胸腔撑得爆裂开来!许听潮蓦然一声大吼,把飞梭架起,就往西北方降下!
前方对准的,赫然正是那拜月神教山门!
“听潮,不可!”
“师兄,且待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赶紧设法将师姐身煞气除去!”
“你发什么疯,快快停下!”
……
这小子悲愤之下,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预料不到,都是心惊胆战地出声劝阻!
许听潮却不管不顾,只架了飞梭向前,须臾来到拜月神教山门之,漫天星辰白日现形,浩瀚星力滚滚而下,注入周天星斗大阵之中!大阵瞬息扩散至数千里之广!
太长老离去,拜月神教早已开启了护派大阵,见得如此广大一片星光袭来,更是把阵法催出十二分威能!尽管如此,在周天星力轰击之下,依旧如同铁石之下的鸡卵,瞬息溃散!
“听潮,是姐姐错了!求你快些收手!”
许恋碟悔不当初,紧紧抓住许听潮手臂,身躯颤抖,满面惶急惊惧,哪里还有方才杀伐果决的气势?身煞气更是动荡沸腾,随时都会脱开束缚,反噬自身!
许听潮又惊又悔,黄芒取出一串檀木佛珠,塞到姐姐手中!
这佛宝受雪连跌满身煞气一激,霎时间佛光大作,梵唱声声,每一粒檀珠中都生出一尊佛陀来,俱都慈眉善目,双手合什,喃喃念诵经文。
许恋碟周身动荡不安的煞气,立时为之一顿,而后逐渐收敛淡去。
见得姐姐无碍,许听潮才侧头往下看去,面神色瞬间变得冰冷!
手法诀变幻,周天星辰大阵中道道星力翻卷搅动,把下方大地犁得山峰崩塌,河川绝流!
这般景象惨烈已极,孟言三人,还有摩陀老道,细柳,赤毛巨猴,宓不瘟,长庚,哪个不为之侧目?但细细看来,陨落之人其实并不算多,除了偶尔几个躲避不及的炼气修士,就只有元神不曾逃得性命,尽被星力搅成齑粉!
孟言三人见了,才算放下了担心。这小子固然在犯浑,倒不曾失了分寸。
仙府大门忽又洞开,敖珊敖凤急急奔出,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许听潮双臂。
敖珊夹在许听潮和许恋碟之间,此刻已是泪眼迷蒙,无意识地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敖凤则怒目而视,两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只眼角隐隐泪光,以及目光深处的惊惧,显出她心中真正的心事来。
如此小半日功夫,拜月神教山门已被翻了几番,处处皆是狼籍的新鲜土石!
做完此事,许听潮面倦色更甚,也不回头来看,只沉声道:“姐,从今而后,就让小弟来护你周全!”
许恋碟又是感动又是温馨又是害怕,含泪连连点头。
许听潮这才笑了。
“既如此,不如一鼓作气,将那阴魔宗也破去。这东极大地,八十年前就该是太清别院的。”
“此事大妙!恭喜师兄修为大成!”
孟言笑呵呵地遥遥拱手。焦璐也是满面欣慰,这孩子,纵然还是那般性子,却已懂得收敛,倒让人放心不少,当下故意板着脸:“哼!还不快快动手?”
安期扬连伸大拇指:“师侄儿,可得给你家师叔留几个过过瘾!”
许听潮疲倦地笑笑:“少不得要劳动师叔!”
安期扬顿时大笑!
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同在东极,联手共抗太清别院,彼此宗门相隔不远,说话间,飞梭已来到阴魔宗山门空。摩陀老道抢先道:“老弟,你且好生歇息,此番就由哥哥出手,如何?”
“如此,有劳哥哥了!”
摩陀老道大喜,总算听到你这小子叫一声“哥哥”了,不枉这些年的苦心!这老道翻手取出那抹布一般的总阵旗,叫声“且看老道手段”,把手中小旗一挥,漫天星斗便交错换形,数之不尽的纤细星力丝丝缕缕洒下,Сhā进下方滚滚黑云中!
与许听潮驱使之时那般惊天动地的景象不同,此刻周天星辰大阵好似那春夜细雨,润物无声。梭众人往下看去,眼瞅着翻腾的黑云逐渐淡去,露出被遮掩的山川草木!
护派大阵一破,阴魔宗宗门再没有遮拦!摩陀老道也似许听潮一般,炼气修士尽数放过,只催动丝丝缕缕的星光将元神缠住!
这般景象,看来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众人却知此老果真如他自己所说,阵道造诣极其高深!这才多久,就将阴魔宗护派大阵破去,元神修士尽数诛戮,却并未损及一草一木,也不曾误伤哪怕一个生灵,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安期扬却是看得十分憋屈,正想说些什么,而别忽然响起一阵连环闷雷般的声音!
“好威风!好煞气!哪里来的山野魔头,真当我巨人界无人乎?!”
东方天际忽然现出十余道各色遁光,甫一现身,就分散开来,将漫天星光团团围住!
“陶道,孟院主,焦家侄女,安期师侄,还不快快出来相见!这魔头灭得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就灭不得你太清别院乎?!”
此人言语中隐含滔天怒火,飞梭之,众人却都哑然失笑。到得此刻,这些老怪似乎都不曾真正弄清楚真正的情由。拜月神教被许听潮催动大阵夷为平地那时候,孟言就已传讯通知陶万淳,此刻太清别院怕正自厉兵秣马,只等贮备妥当,就出来接受两派山门了!
“原来是太玄道!”
陶万淳清亮的声音也从西方传来。
“诸位来势汹汹,想来定能将这魔头拾掇了,我太清别院势单力孤,怕帮不什么忙,暂且为诸位压阵助威,就不出来献丑了!”
“哼!”
之前那人一声冷哼,叱道:“布阵!”
十余个虚境,各自取出一方橙黄锦缎,往半空一抛……
四七九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二)
“前辈小心,彼方祭出的乃是一套少陵遗宝山岳古锦,在仙府奇珍中也属品,能勾连地脉,布置阵法,十分厉害!”
孟言出声提醒的时候,十多片锦缎已然尽数平展开来,悬在半空岿然不动,向下一面橙黄光芒逐渐明亮,化作一道道迷蒙光束倾泻而下。!。但凡被这光芒照亮的土地,立时翻腾隆起,眨眼功夫,十余座数万丈高的险峻山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摩陀老道似乎根本不曾听到孟言说话,两只老眼目光灼灼,眼睁睁地看着十余个老怪催动古锦,布下阵势,再遁至山顶坐下,将古锦摄回手中!
许听潮却是看得清楚了,这山岳古锦与周围峻峰一一对应,总共四四一十六块!
便在此刻,众人都觉身躯猛然一沉,方有似有千钧巨力压下,下方也生出一股牵拉撕扯的力道!
“前辈?”
这老道放任旁人施展手段,孟言始料不及,当即面色微微一变!
“孟小莫慌,且看老道破它!”
陡然见到一座崭新的阵势,摩陀老道心花怒放,本不欲搭理孟言,顾及他是许听潮的师弟,这才草草说了一声。
语声尚未落下,这老道已将手中总阵旗往正前方一指,附近绵软如丝的星力陡然汇聚成一条浩瀚奔涌的大河,往一座山峰冲撞而去!
此峰之,正是先前说话那老怪!
这老怪身着白色道袍,须发飘飘,见得星力洪流来袭,忙把手中古锦一抛!
古锦迎风长作一垂空悬挂的帘幕,广千余丈,正正挡在星力激流之前!下方大地之中,土行元气四面聚来,汇成肉眼清晰可见的晶莹黄湖。粘稠的元气浸润而,眨眼将那古锦染成土黄!
下一刻,奔涌星力轰隆隆撞在土色古锦之!古锦好似吃满风力的大帆,向后鼓凸,山峰端坐那白色道袍老者,面色立时涨得通红!待得星力消散,古锦立时就恢复了原状,落回他手中!
摩陀老道却并未将再次聚拢星力用来冲撞此峰,而是三三两两地随意轰出,每座山峰都试了一试。
镇守山峰的虚境,大半都没有白袍老者的本事,硬挡了星力一撞,就自口喷鲜血,神色顿时萎靡三分!
一干老怪尽皆骇然,各自交换个眼色,便将手中古锦往空一抛,而后掐诀念咒不已!
古锦腾空而起,排成四行四列,而后往中间一合,拼接成一方丈许大锦帛,其山峦叠嶂,清晰可辨,苍莽古拙,描绘的似是洪荒大地!
“好宝贝!”
摩陀老道已是喜得手舞足蹈,目中狂热再也无法遮挡!
这般癫狂的模样,让飞梭之众人纷纷为之侧目,许听潮、敖珊敖凤和细柳几人也就罢了,余者不曾知晓这老道根脚脾性,自是吃惊不小!
摩陀老道却顾不得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此刻见得崭新的阵法,欢喜之下,径直将周天星辰大阵催动,磅礴浩荡的星力从阵中奔涌而出,径直注入方那古锦之中!
“你等太过无用,只催动此宝两三分威能,且待老道助尔等一臂之力!”
摩陀老道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手中抹布一般的小旗使劲挥动,孟言等人却是个个面颊抽搐!
这老道失心疯了么?哪有嫌敌方宝物威能不够,自己反倒出手相助的?
三人都以目示意许听潮,赶紧拦下这老疯子!
许听潮却只淡然一笑,投去个放心的眼神,传音道:“这老儿是个阵痴,随他弄去,定然无事!”他这般笃定,并非盲目信任,试想就连钧天仙雷大阵,摩陀老道头一次见到都能稍稍操控一二,何况区区一套仙府奇珍布下的阵法?
三人倒是相信许听潮,但心中不免惴惴,各自将真气提起,宝物扣住,一俟势头不对,立时就要出手!
且说十六个老怪催动山岳古锦,即便使出了全力,也吃力异常,哪知面前璀璨星空中忽然传出一声似颠似狂的呼喝,先行蔑视自己等人本事不济,继而又提出要出手相助,人人都是愕然,却并不相信。但星空中陡然腾起的磅礴星力,竟当真如同那魔头说的一般,径直冲入合一的古锦图中,那般吃力的感觉立时减轻大半!
事到如今,十多个老怪哪里会心生欢喜,尽都面失色!域外天魔与界中生灵势不两立,会如此好心相助己方来诛灭自身?十成十是打了抢夺宝物的主意!
一干老怪下意识地就要收回宝物,心念动处,只觉合并归一的古锦圆融通达,彼此心意在其中交融,似之前演练一般,清晰顺畅,并无半点滞涩之感!
莫非那藏身星光中的魔头当真疯魔了,不计得失地供给星力,好让己方能将古锦图的威能尽数催动出来?
十余老怪心怀戒惧,彼此交流一阵,实在看不出那魔头做下了何等手脚,且自觉撤去阵法之后,没有丝毫胜算,还是决定依法催动,好施展此宝神通!
商议既定,众老怪齐齐用功,古锦图中山峦瞬时鲜活过来,霎那间横空出世,笼住方圆数万里!
孟言三人面色大变!似这般,此阵已可遥望太清别院所在!
操持古锦的十六老怪,却都是七分狂喜,三分担忧。喜的自是这一套仙府奇珍竟然有此无威能,便是合道老怪当面,似乎也并非不能一战;忧的是凭自己等人的本事,尚不能发挥出这般威势,星光中那魔头如此行事,究竟有何图谋,不得而知,实乃天大的隐患!
摩陀老道早已等得不耐烦,此刻连声催促:“休要磨蹭,快些催动阵法来攻打!”
那白袍老道闻言,面色说不出地古怪,强压下心中忐忑,朗声道:“诸位道,尊客有邀,怎好叫人失望?”
言毕,率先出手!
只见他随手一挥,左近一座万丈高峰凌空飞起,往星空中声音传来的地方砸落!而后大袖一抖,一只血色凤凰盘旋飞出,迎风长作数百丈大小,振翅往星空而来!
摩陀老道嘴歪眼斜,乐不可支,手中小旗一挥,一大一小两道璀璨星力前后射出!
大的恍如贯日长虹,破空尖啸,轰隆一声将砸来的巨峰撞得粉碎!小的那道却缠缠绵绵,在半空弯弯扭扭,生生将血凤阻住,使之不得寸进!
就这片刻,又有十五座万丈巨峰砸来,其后都有诸般手段跟随!
或是金光灿灿的千丈巨砖,或是煞气腾腾的血色钩芒,或是凛然不可犯的浩然罡气,或是五色迷离的乾天清光;此外尚有黑芒吞吐的两只巨爪,五凤徘徊的青玉高楼,铺天盖地的刀枪剑戟,飘渺空灵的奇异乐声,星星点点的青金针芒,佛光湛湛的百丈戒刀,疏而不密的金色罗网,忽隐忽现的诡奇剑光,神威凛凛的银甲天兵,融洋温吞的烂漫晨曦,以及遥望便能使人生出彻骨寒意的玄阴黑水!
白袍老道也奋起余力,两手连扬,把身旁万丈巨峰不要钱地往这边抛来!而巨峰那也随抛随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多的宝物铺天盖地打来,入眼尽是巨峰砸落,摩陀老道也不禁变了脸色!
不待孟言等人出手,这老道就怪叫一声,漫天星光陡然奔腾流转,周天星辰也自盘旋狡动,飞腾不休,把沸腾的星力拖曳出一道道激流漩涡!
数之不尽的巨峰落入星空,不是被星力冲蚀消解,就是被星辰一头撞碎!十六个老怪打来的法术宝物,反倒成了陪衬,吃星力狂澜一拍,便崩碎消散或者哀鸣后退,只那血色凤凰,青玉高楼和列阵而来的银甲仙兵稍能坚持!
“暴殄天物,愚不可及也!哈哈哈……”
摩陀老道防住了十六老怪的阵势合击,不禁猖狂大笑,手中小旗挥动之际,愈见顺畅,力道逐渐增大,阵中周天星辰往来穿梭,方位变幻不休,似乎霎那就轮回了亿万个春秋!晴空之,漫天星斗愈发璀璨夺目,几可与皓月烈日争辉,磅礴浩荡的星力滚滚倾泻而下,尽数注入周天星辰大阵之中!似这般,大阵威势愈发雄浑,覆盖范围亦是逐渐增大,渐至万余里,而后两万里,最终反将古锦中生出的层叠山峦包裹在中间!
这老道倒是舒爽了,漫天星辰之的夸父族人却都倒了血霉!本就疲累欲死,兼之浑身经脉骨肉受损,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一个个昂藏巨人头晕目眩,通体剧痛,纷纷跳将起来,破口大骂!
摩陀老道充耳不闻,只顾眉飞色舞地催动阵法!
夸父族众尽皆大怒,就要出手惩治!许听潮却早已祭起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将众人尽数收了。好言安抚,也不如何管用,血妖只得中断修养,亲自出面,才算劝得众人暂且压下怒气!
这些汉子只是受了些皮肉苦楚,阵中十六个虚境老怪,却早已心胆俱丧!
注入古锦之中的星力半点不见减少,甚至更加磅礴,身旁山峰也长至数万丈高下!但又有何用,还不是陷入人家阵法,成了俎鱼肉?
到得此刻,一众老怪怎还认不出这漫天星光的根脚?
还是之前说话那白袍老道惶急开口:“可是许听潮许道当面?我等狂悖无礼,贸然来犯,合该万死!还望道高抬贵手,容我等负荆请罪!”
四八零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三)
真是毛驴型的,今天又犯错误了,明天一定要早点完成!
“不忙不忙!快快催动阵法来攻,待老道悟得个中三味,你等再和那小子去说!”
飞梭之,众人几乎绝倒,那白袍老道更是差点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这位前辈说笑了,晚辈等先前有眼无珠,此刻既已识得厉害,如何还敢放肆?万望前辈垂怜,饶过这一回,晚辈等必奉厚礼以赎罪责!”
白袍老道多少也猜出说话这老道有些不大正常,但确实不敢再行抗衡,只得好言讨饶。&&
摩陀老道一听,立时就垮了脸!
“恁多废话,快快攻打!”
也难怪他生气,好不容易见得一座全新的阵法,正当心痒难搔,关键时刻,试阵之人却退缩了,焉能不憋屈难受?
吃了一记呵斥,白袍老道心中惊慌,不敢怠慢,只得小意道:“如此,晚辈等得罪了!”
言毕,赶紧招呼其余十五个同伙催动古锦,继续投掷山峰,催动法宝来攻。奈何心中先存了畏惧,出手之际哪里还有之前那般凶狠?
摩陀老道挡了几记,只觉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一时大感不耐。在他眼中,这些人本就只悟得山岳古锦些许玄妙,否则之前也不会有“暴殄天物”一说,此刻不耐,索性不再催促,径直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漫天星斗分成十六团,将十六座山峰分别围住!
只见这老道手中小旗晃动,十六团星辰或明或暗,展现出诸般变化来。迷幻,防御,攻杀,封禁,抽取灵力……不一而足,且每一番变化,或是刚硬直接,或是柔和婉转,诸般变化衔接圆融自然,看来令人赏心悦目。
摩陀老道手下,可没有顾惜留情之说,但求能激得山岳古锦展现诸位玄妙,哪管旁人死活?白袍老道等十六人困守山峰之巅,个个叫苦不迭,却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好在漫天星斗的倾轧之下保住老命!
其实这些老怪,好几人许听潮有点印象。
为首说话那白袍老道,当是太玄殿太长老太玄丈人;那挥手发出五色清气的,却是散修仲孙白琚;左后山峰那身着百衲衣,破袈裟,形容愁苦的和尚,法号唤作原性,出身佛门净火宗;右侧一白面无须,看来洒脱不羁的中年人,八成是昭华宫之主吕瑭。
试想当年,还与几人联手,共抗大道宗诸多虚境,世易时移,如今却走到这般对面为敌的境地。
虽然有些香火情分,许听潮却没有半点放纵的意思,只冷眼观看摩陀老道用他们来试演阵法。
“师兄……”
正自寻思,孟言的声音忽然传来。并非传音,而是径直大声说出口。
“小弟有一言相劝,还望师兄斟酌!”
“师弟有话,但说无妨!”
许听潮怎不知孟言此举另有他意,否则以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事情径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得这般拘礼?
孟言见许听潮顺着自家的意思接口,心中也是一笑,暗道这师兄经历一番劫难,果真不同了,当下故作肃然道:“师兄有所不知,当年巨人界天地大变,不知多少道得承恩泽,光是晋阶虚境的,前前后后就有百来人。我太清别院纵然争得先手,奈何忧患极多,寡不敌众,只能困守东极。”
“这般也只是小节,师兄离去之后,此界便自行吸纳域外虚空之中的元气,用以补益自身。按说此事于我等修士有天大的好处,只是好事多磨,域外天地元气不绝汇聚,也招来无数域外魔头,时时侵扰,杀戮生灵无数。拜月神教和阴魔宗举派搬迁,就近驻扎,虽是受了太玄殿、木仙庵、昭华宫、净火宗等大派凌迫,以其遏止我太清别院,但也时常守望相助,方能保得左右安宁无事,不受域外魔头涂毒。”
“此番师弟归来,自是不用此两派在旁窥测,除之可也!不过这些人……”
孟言一指十六团熠熠星辰。
“虽说死有余辜,但少了他们,南国等凡俗王朝如何抵挡域外魔头?小弟不忍见到那般生灵涂炭的惨状,还请师兄暂且放他们回去,待得域外魔劫过去,再做计较。”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临近巨人界,会忽然生出那般壮阔的元气长河!
许听潮恍然大悟,之前劫难,竟是出自巨人界吞噬域外元气,委实让人料想不到。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许听潮点头道:“就依师弟之言!”
师兄弟两人说话,摩陀老道似乎一直在全神贯注地主持阵法,但下手已不似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孟言几人不禁相视一笑。
“此事完结,尚需时日。师弟,两位师叔,请入府中稍坐!”
“正该如此!”孟言和焦璐还未说话,安期扬就哈哈大笑,“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都没哪一处比得你那仙府!”
这汉子一面大笑,一面迈开脚步,凌空往仙府而来。
孟言和焦璐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都是架起遁光,缓缓往这边遁来。
三人方才动身,摩陀老道就坐不住了!
“老弟莫要着急,哥哥只须盏茶功夫,便可把这几人拾掇了!”
这老道,早在数年前就垂涎仙府,如今见有机会进入其中,哪里还顾得什么山岳古锦?手中小旗连连展动,十六团星辰轰然散开,彼此交融,重又布成大阵,浩瀚星力汹涌而起,尽数往空那古锦注去!
十六个老道顿觉一道无匹巨力自古锦中生出,要将自家气息排斥出去,都是大惊失色!
那疯癫老魔果真不曾安了好心!
但想要抢夺自家宝物,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一干老怪听得孟言不欲要了他们性命,顿时生出侥幸,早将之前承诺的赔礼忘到脑后,纷纷卖力催动古锦,引动地脉,抗衡星力侵蚀!
“嘿嘿!”
摩陀老道不屑地冷笑。若这些人当真参悟出此宝的妙处,倒是不好硬夺,此刻有周天星力相助,局势已定。这老道索性将周天星辰大阵撤去大半旁的威能,漫天星斗回缩,只罩住数千里范围,但天空星辰明亮丝毫不减,注入古锦的星力也愈见磅礴!
似这般,漫天星光已处在十六座巨峰的包围之中,但一干老怪全副心神都在争夺山岳古锦操控之权,哪里还顾得催动阵法来攻?
孟言三人早已落在仙府门前。因那吕乾阳的缘故,焦璐最是宠爱许听潮这晚辈,当即就拉住了嘘寒问暖,又把敖珊敖凤很是夸赞了一番,其乐融融,好不温馨?孟言和许恋碟含笑,安期扬却受不得这等情形,站到一旁东张西望,似乎在观察仙府的变化。
许听潮将仙府大门打开,安期扬就迫不及待地闯入其中,摩陀老道遥遥看见,满脸欣羡焦急,手中小旗挥动更急了三分。
赤毛巨猴抓耳挠腮;宓不瘟面谄媚神色更甚;长庚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目光却是不是往这边瞟来;其余诸多生灵,亦是频频眺望,目露渴盼。
许听潮几人并未立时进入仙府,只站在门前等候,摩陀老道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顿时绽放成三秋金菊,好不灿烂!
多年夙愿就要得偿,这老道如何不心花怒放?太玄丈人等虚境,却是另一番表情。
山岳古锦之中,侵入的星力早已掀起狂风巨浪,将他们印入的神念气息逐渐涤荡。那般狂暴的势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眼看宝贝就要被夺走,太玄丈人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郑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许听潮等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西方立时传来一阵刺目光晕,地动山摇般的轰鸣接踵而至,其间还夹杂几声模糊不清的呵斥!
“好贼子!”
焦璐和孟言勃然大怒,架起遁光就往外闯!
“哈哈哈……”
太玄丈人猛然弃了山岳古锦,合身扑入身旁环绕的血凤之中,先一步冲出层叠山峦,往西方而去!其余人等,亦是一般做法,舍弃古锦,祭出法宝挪移遁走!
哪知方才动身,就觉后方虚空一阵动荡,回头看时,漫天星光已没了踪影!身旁数万丈高下的山川轰然崩塌溃散,只余下十六座环绕俟立!天空之,周天星斗也一齐失去了光彩,瞬息隐没不见,唯独一**日高高悬挂!日影之下,一团蒙蒙黄光往西方疾驰,正是那合一的山岳古锦!
重宝当前,十六个老怪却没有生出半点抢夺的心思,个个心凉如水,争先恐后地往西方遁去!若郑素失手,以之前那老疯子的本事,自己等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
“无耻小人!”
陶万淳凌空而立,手托金红白三色火焰环绕的炉鼎,正自怒目呵斥!
前方一三十许的江湖客头悬古镜,身旁黑气缭绕,汇成一张绵密的罗网,缚住一黑白裙衫的妙龄少女!此人面一片肃然,颇为无奈道:“陶道言重了,若非令师侄咄咄逼人,郑某也不敢行险潜入贵派。只需道承诺不再追究此事,归还山岳古锦,郑某立时放了沂丫头……”
四八一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四)
“只需道承诺不再追究此事,归还山岳古锦,郑某立时放了沂丫头……”
“哼!”
虚空中蓦地传出一声森寒的冷哼,郑素猝不及防,一时竟然好似元神受了重击,呆立当场!陶万淳见得机会,手中三阳一气炉抛出,要将许沂救回,哪知一道五彩罡气先行掠至,将许沂摄走,顺便从郑素体内抽出一条黑色烟气!
陶万淳先是大惊,继而认出五色罡气的来头,面惊色变作笑容,抛出的鼎炉却没有半分停顿,反倒加快了几分!其金红白三色火焰也陡然窜高数丈!
被五色罡气摄出的黑烟,却是那郑素的真气!这老怪片刻就从恍惚中醒来,见得自家真气如此奔泻,惊骇欲死,慌不迭地凝神收束,将真气平复!
如此耽搁,一尊金红白三色火焰缭绕的鼎炉已到了面前!郑素躲避不及,胸膛被结实撞中!骨骼碎裂声中,这老怪惨呼倒飞跌出,眼耳口鼻七窍中都流出血来!体内方才凝聚的真气,又被生生打散,急切间竟连御空而行都勉强!
陶万淳却不打算如此就放过,三阳一气炉稍稍顿住,便又疾飞而前,通体火焰凝成金红白三根绳索,几个人转折穿梭,便将郑素捆缚!
这老道随手将郑素收入炉鼎之中,对虚空哈哈大笑:“师侄别来无恙乎?”
原来高空之,不知何时已现出一道百丈长的璀璨星芒。
须臾,星芒敛去,许听潮拉住双目含泪的许沂,左右敖珊敖凤相伴,焦璐,安期扬,摩陀老道,细柳随后,尽数现出身形来。孟言和许听潮并肩而立,只是不复方才从容,面神色十分阴沉!
“师伯可安好?”
许听潮与众人遁至陶万淳跟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敖珊敖凤和许沂等晚辈亦是一般做法。
“你看师伯如今的修为,怎会不好?”陶万淳原本欣喜至极,见得孟言的脸色,暗叫不妙,却还是强笑着将许听潮扶起,“许师侄,孟师侄,沂丫头的事情,容后再说,且先将来敌驱走!”
许听潮和孟言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彼此眼中的怒火,但长辈如此说话,怎好违逆?当下便由孟言道:“还请师伯主持公道!”
“师侄但请放心!”
陶万淳郑重允诺,语气中也带了三分火气。此番太清别院大阵尽数开启,戒备森严,依旧被郑素偷偷潜入,掳走了许沂。就算此人潜踪匿影之术玄妙无双,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过层层禁制,也是绝无可能!别院之中,怕是已被彼方细作混入,抑或是……陶万淳不愿再行细想,若当真那般,一番动荡,怕是免不了了!
这老道心中烦乱,却也不曾失了礼数,先与细柳见了礼,又问摩陀老道的名号来历,许听潮自是引见不提。焦璐秀美紧皱,眉宇间怒气翻腾,安期扬平日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此刻也是头痛,暗中咒骂不已。
摩陀老道却不如何关心这些事儿,与陶万淳打过招呼,就频频往动方眺望,忽然两眼一亮,伸手一招,天际一道黄光激射而至,落入他手中!
众人看去,只见他手中抓了一副绣满层叠山峦的古朴图卷,正是那山岳古锦!
即便心中各有思绪,几人见得这般宝物,都不禁微微一喜。孟言面色却没有丝毫和缓,目光掠过依偎在许听潮身边楚楚可怜的许沂,许沂也头来委委屈屈的目光,眼中水汽更甚了三分。孟言微一点头,偷取个安慰的眼神,回头朗声道:“诸位既已到了,何不现身一见?孟某也好讨教一二!”
太玄丈人等虚境老怪,早已挪移赶至,眼睁睁地看到郑素被擒,却无人敢出手救援,此刻正藏身虚空之中,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孟言出声挑衅,其余十五个老怪,几乎都朝太玄丈人看来。
这老怪做几派领头这许多年,不知得了多少好处,此刻纵然心中惧怕,有万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现出身形,未语先笑,躬身施礼:“太玄见过诸位道……”
“哼!”孟言面色已是阴沉似水,“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玄丈人本已做了拼死一战的打算,但听孟言如此呵斥,反倒暗暗庆幸欢喜!这太清别院的小子不曾见面就大打出手,想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当即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孟院主息怒!都是我等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信那姓郑的胡言乱语!然大错已经铸成,我等也无颜讨回郑素,但凭孟院主处置!拜月神教和阴魔宗即日搬迁,东极全境,都归贵院统属!我等也将置办厚礼,他日必登门谢罪……”
“老匹夫!”
孟言越听越怒,蓦地戟指大喝!
“郑素该不该死,不容你等置喙!休要将罪责推到他一人身!拜月神教阴魔宗烟消云散,这东极大地,你四派还当真Сhā得进手来!某本欲饶过,不想尔等如此可恨,不须另寻他日,此刻就留下点东西,也好显出你等赎罪诚意!”
“太玄老儿,可敢与某一战!”
被一小辈如此叱喝,太玄面青红变幻,如何下得了台来?但此事委实是己方太过龌龊,如今避无可避,也只能勉力一战了!这姓孟的小子执掌太清别院,本不该如此失态,使出这般昏招……若能胜得一两合,却好行事,面也有光彩。郑素那厮掳掠小妖女不成,却也还有些效果……
太玄心中盘算,片刻后就收敛面神色,肃容道:“既然孟院主诚意相邀,老道便献丑了!”
言罢,袖袍一抖,之前那血色凤凰振翅飞出,环绕身旁盘旋不休!
孟言心中怒火正炽,见状屈指一点,太玄面门之前的虚空中,陡然射出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古怪兵刃,正是孟言前世所炼的本命法宝懁虚刃!
锐气扑面,锋寒刺骨!
太玄丈人大惊,身形方才化作一片模糊光影,就被此刃洞穿了脑门!
这老怪能做到四派之首,自是有些本事,受此重创,竟还不死!身形一滞之后,便继续淡去,在数百丈之外重新显现。额并无伤痕,只面色惨白,浑身气息衰弱小半!
方才孟言那一记奇袭,他纵然躲过,却还是吃了大亏!
事到如今,哪里还敢大意?不等懁虚刃来袭,已合身扑入血色凤凰之中,振翅清唳!
阮清心念急速流转,右手掐动剑诀辅助,懁虚刃忽隐忽现,围绕血凤攒刺不休,形如鬼魅,一时竟将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虽然如此,太玄却不曾呈现败相,孟言又祭出一枚清光闪闪的玉符,往血凤一抛!
霎时间,天地变幻!血凤身旁数里,已变作一团清光闪闪的沫!其中沫大如合抱,层层叠叠挨挨擦擦不知其数几何!众人看得清楚,每一个,就是一方小世界,山川草木隐有其形,那数百丈大的血色凤凰,就被困在中心处一个之中,左冲右突半晌,方才得以脱身,闯入另一个!
这便是当年太虚师伯施展那神通!
许听潮立时就认出这法门的根脚!
想当初太虚以一己之力,就困住被大道宗裹挟而来的诸多鬼车界虚境,这神通的厉害之处,不言而喻!此刻孟言虽是借助那玉符来催动,威能不及远矣,不过单单困住太玄丈人,却还是绰绰有余!
似这般,太玄丈人已成了瓮中之鳖,只任凭宰割!
另外十五个老怪也早现了身形,正自远远观战。如仲孙白琚、原性和尚、吕瑭之流,当年也曾见过太虚一人独战十余虚境的壮举,此时个个面变色,彼此对视一眼,破开虚空挪移而走!其余老怪见状,纷纷逃散不提!
许听潮面色一冷,也遁入虚空,连带敖珊敖凤和许沂都不见了踪影!
“嘿嘿!”
摩陀老道正目光灼灼地观看孟言施展神通,见到许听潮的举动,怪笑一声,挥动手中小旗布下一座蒙蒙光阵,迈步踏入其中!
片刻之后,仲孙白琚面色苍白地从虚空踉跄跌出,惴惴之前站立的地方站定,浑身冷汗淋漓,不敢再起异样心思!
陶万淳和焦璐安期扬三个长辈,见到孟言出手,已是惊诧莫名!近百年来,他们虽然时常和这小师侄见面,但委实不曾想到他竟会有这等本事!更让人吃惊的,还是许听潮这桀骜不驯的小子,数十年不见,晋阶虚境不说,还练得如此本事,似乎虚境在他面前,个个不堪一击!
摩陀老道所说,果真半点不假!焦璐和安期扬既为许听潮高兴,也不免心生落寞,似这般,还是强打精神,传音将之前与摩陀老道的谈话和陶万淳说了,只把这老道喜得连连捋须点头!
仲孙白琚现出身形,仿佛是个讯号,不到盏茶功夫,其余十四个老怪个个面如死灰地回转原位!
许听潮这才携了三女,与摩陀老道先后从容踏出虚空。
做成此事,敖珊敖凤见怪不怪,许沂面惊恐伤心却全然不见,两只美目异彩连连,在许听潮和孟言身来回流转。孟言正自斗法,她Сhā不嘴,只好拉住许听潮问这问那。许听潮甚喜这义妹,但不善言辞,再是动人心魄的事情,说出来也味同嚼蜡,许沂听得一腔热情逐渐冰冷,敖珊敖凤忙将话头接过,这女孩儿才算重又兴致勃勃蟹起来。
这边其乐融融,下方太清别院内翘首观战之人中,大半都又喜又忧,几个修为最深厚的元神聚在一起,面神色各异,逐个嘴唇开合,也不知正商议些什么……
四八二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五)
清光眩目,利刃连斩,太玄丈人再也支持不住,惨呼一声,身形从血色凤凰中跌出!
那血凤变作一枚血色玉镯,被孟言收起。
诸多小世界溃散,重又凝成那清光玉符,飞回孟言身旁盘旋。太玄丈人气息衰弱,险些抵挡不住这般虚空动荡,慌不迭取出数粒但丹丸服下,径直凌空坐定,运转真气调养伤势!
“谁来!”
孟言兀自不肯罢休,一双星眸精光闪闪,从另外十五个老怪身掠过!
但凡被他看见的老怪,都把视线挪往他处。
“无胆鼠辈,便是修至虚境,也只废物一群!”
孟言暗暗嘲讽,索性不再出声搦战,心念动处,懁虚刃化作一道百丈清光,望一中年儒生斩去!
那老怪大惊失色,也不见如何动作,头顶蓦地腾起深紫的浩然罡气,凝成大手,就往剑光拍来!
孟言之所以选中他,也是前生被儒门害得老母自尽,自己也转世轮回,此刻正当怒火冲天,见得这浩然之气,眼底怒意更炽烈了三分,接连几道法诀打出,清光剑气瞬息长大数倍,与那紫色大手撞在一起!
但听一声裂帛般地脆响,紫色大手溃散,清光剑气激射而前,从那儒生身旁掠过!鲜血溅处,儒生抬起的右手已然齐肩而断!
这儒生面色如铁,默不作声地将断臂摄回,施法接续,便也盘膝坐在半空,闭目不动!
断人肢体,乃极大的侮辱,尤其是这老怪出身儒门,更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怎肯随意损毁?且孟言虽为太清别院之主,但也是一小辈,被他斩下一臂,岂非颜面扫地?
休看这老怪颇有一派唾面自干的淡然,其实心中愤怒欲狂,只看他身躁动沸腾的气势,便可略知一二!无奈势比人强,再如何激愤,为了性命着想,也只得暂且忍耐!
剩下十四个老怪见得这般,已然胆寒!
孟言似乎心中积郁极深,剑光一引,往最近一老怪斩去!
许听潮顺势一看,只见是个清秀柔弱的女子。
他修得天道界望海族不传之秘,已开了眉心泉,一眼就看出此女乃是阴魂之体。似这等鬼修,不可被她皮相迷惑了。
也正如他猜测的一样,这女鬼见孟言将剑光斩向自己,忽然咯咯一笑,双手一抬,已套了一对阴气缭绕的利爪,径直对准剑光抓来!
铿铿接连两声闷响,女鬼被击得跌飞数里,却也当真挡下了剑光!
不等她站稳身形,身旁虚空就有无数麻线般粗细的清光射出,绵绵密密地缠来!许听潮心头一动,这等将剑光分化,凝练成丝线的手段,自己太过专注于法术神通,却不曾练成。
那女鬼甚是了得,一双利爪之,阴煞玄罡吞吐,舞得风雨不透,一时竟将袭来的清光尽数挡住!
忽然,她额前虚空射出一丝牛毛般的清光!
这女鬼面色不变,身躯陡然散成一团翻滚的阴气!两只利爪却不曾缓了半分,依旧舞动不休,将周围清光丝线阻住!
外方倒是无碍,奈何她小看了面前那牛毛细丝!此刻,这道清光丝线已然两端延伸,交错编织成一道细密的罗网,将她所化的阴气缚住!
这女鬼本还不大在意,直到从网眼中穿出的阴气尽数被斩得溃灭,瞬息就损了一成修为,才大惊失色!
“孟院主且住,妾身认输!”
孟言冷哼一声,却还是停了绞杀,漫天缭绕的清光丝线合成百丈剑光,往左近那四太玄丈人般浑身白袍的冷面老者斩去!
这老怪面现惧色,一扬手,就打出无数金刀金剑,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孟言却不与他缠斗,心念一动,百丈剑光倏忽不见,眨眼功夫就从这老怪面前虚空破出,当头便斩!
冷面老者见孟言接连战败己方三人,心头怯意早生,又不敢出手来攻,只得凝神抵挡。然而有道是久守必失,孟言剑术也自不凡,不数合,便在他胸前开了一条尺许长的创口,鲜血直流!
一招得手,孟言剑光再转,圈住那愁眉苦脸的原性和尚……
许听潮憋了一肚子火气,不嫌孟言做得过分,只怨他出手太轻!陶万淳和焦璐、安期扬三人,却是暗暗叫苦,孟言这般做法,等于同太玄殿、昭华宫、木仙庵和净火宗四派撕破脸皮,虽说许听潮归来,不用再似之前那般顾忌良多,但如此行径,与孟言往日里的脾性大相径庭,可见他心中怒气,远超之前料想!
思及这些年来门中某些长老的做法,三人一个摇头苦笑,一个凝目皱眉,一个满面烦躁。
许听潮察觉三位长辈的神色,心中已有猜测,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自家姐姐。
许恋碟轻声叹息,只微微摇头。她一个外人,太清门的家事,却不好当着长辈的面来说,只传音道容后再谈。
许听潮稍稍一想,就知晓姐姐的难处,也不再纠缠,目光一转,落在一侧许沂身,只见这义妹正满面红晕,双目盈盈,两只美目眨也不眨地黏在孟言身,顿时没了询问的心思。
“师叔,可是门中不太干净?”
许听潮目视焦璐,淡然一笑。
焦璐白了他一眼:“你既已猜到,又何须问我?”
许听潮闻言,却并未像她预料地那般沉下了脸色,反倒是一脸解脱和笃定。按说这桀骜的天才师侄不曾发疯,焦璐应该高兴才对,但此刻她心中却陡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于是忙道:“怎的?你这小子又想出什么坏主意?这处别院,你师叔伯和诸位师兄弟姐妹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可容不得胡来!也不许撒手不管!”
许听潮一愕,继而笑道:“师叔想哪里去了?当年师侄儿年少轻狂,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却是收敛了许多。再者,孟师弟这般本事,若师侄当真动了什么歪心思,不与我拼命才怪!”
“你有仙府在手,哪个拼得过?”焦璐也笑了起来,“和师叔说说,今后都有些什么打算?”
两人这番谈话,除了一直注意的敖珊敖凤许恋碟,还引得陶万淳,安期扬,以及摩陀老道和细柳侧耳来听,甚至一颗芳心紧紧系在孟言身的许沂,都转过头来。
“对啊对啊!哥哥都打算做点什么?”
许听潮捏了捏许沂的瑶鼻,正视三位长辈,悠然道:“师侄所愿,唯‘逍遥乐道’四字耳!此间事了,便要以仙府为根基,建一座‘钧天别院’,收三五门徒,邀几许好,或坐而论道,或游览山川,岂不自在?”
他说得轻巧,敖珊敖凤和许沂,还有那细柳听得悠然神往,陶万淳三个长辈,却是心中咯噔一跳,这小子,竟打算自立门户!不过细细一想,以他的性子,若留在别院之中,如何受得了那些个长老的嘴脸?怕当真要三天一小打,五日一大战了。似这般,虽说自立于外,却并不曾脱离了门派,既不与旁人纠缠,又可为别院奥援,也还算妥当。
只是……三人想到那些同门的如意算盘,个个暗中摇头。这师侄要开别府,怕少不得一番波折,并非他没有能力开起来,而是有人早早就打算从仙府中分一杯羹,如何会松口?似这般,这小子我行我素惯了,如今又修为大进,定然不会顾及旁人,若被纠缠得烦了,指不定会做下何等“伟业”!
此事必得好生谋划,将诸般隐患消弭无形……
孟言挥手召回懁虚刃,清光剑气中,还裹挟了一座凤鸣阵阵的青玉楼阁。
“此事一笔勾销,诸位走好,恕孟某不送!”
十六个虚境老怪人人面色灰败,尤其太玄丈人、一披头散发的紫袍人、一颇有姿色的青衣女,六眼中更是要喷出火来!太玄丈人颜面扫地,又被夺了少陵遗宝血凤玉镯,自是满心不甘,恼恨欲狂!那披发紫袍人唤作汤阳,修行邪道,乃三修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且也似太玄丈人那般,机缘巧合得了一件少陵遗宝五凤楼,如今却被孟言生生夺去,怎愿罢休?最后那青衣女,名唤凌青卿,出身昭华宫,也是有大机缘的人物,得了一件古遗宝仙兵图录,威能不在仙府奇珍之下,此时早已落到孟言手中!
这太清别院之主,眼界十分高超,十六个老怪,只夺了这三件宝贝。
一干老怪心痛欲死,却不敢前拼杀,且不说姓孟的这小煞星,那被大道宗掳走多年,如今忽然回转的许听潮,一身本事更让人心惊胆战,更有那疯癫老道相助,根本不是自己等人能够抗衡!
太玄丈人面色变幻片刻,也只铁青着脸,撂下一句“今日之辱,他日必加倍奉还”,就灰溜溜地遁走。其余人等,或是冷哼,或是一言不发,也相继跟随而去。
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人问一句郑素的死活。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识荣辱。近百年过去,巨人界天地灵气大增,物产极丰,这些人却不曾改了脾性。”
陶万淳感叹,安期扬却哈哈而笑:“师兄却是仁慈,竟管起旁人的德行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非这般,今后算起总账,小弟如何才能不用顾忌,打个痛快?”
“呱——”
陶万淳瞪眼,正要呵斥,东方天际却传来一阵聒噪的蛙鸣……
四八三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六)
偷懒了……
“布阵迎敌!”
听到这蛙鸣,陶万淳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安期扬?火急火燎地往下方大吼一声,才对许听潮道:“师侄快些前往别院,来袭魔头定是那绿箭老祖,万万不可大意!”
孟言等显然知晓那什么绿箭老祖的厉害,早都变了脸色!
许恋碟见许听潮颇不以为意,也赶紧劝道:“那绿箭老祖善使毒,令人防不胜防,不可力敌,只能凭借阵法与之周旋,待其退去!”
既然姐姐都如此说,许听潮也不好再作坚持,略一点头,脚下五色清云腾起,将众人托住,往下方别院驻地遁去。
孟言乃别院之主,陶万淳、焦璐和安期扬亦是别院顶梁柱,又正值这般关键的时候,一行人自不会落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在孟言指引下,许听潮径直驾云来到一座恢宏殿宇之中。
旁人都在担心域外魔头来袭,纷纷奔走,分派人手,掌控阵法。许听潮和敖珊敖凤,还有摩陀老道与细柳,却颇感兴趣地打量殿中陈设。
许听潮只随意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此殿远景与凤凰界太清门中那执事大殿十分相似,但许听潮根本不曾进过那执事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敖珊敖凤亦是差不多,当年在太清门中,差点被那几个长老设计斩杀,她怎还会对太清门生出好感?此处虽是太清别院,也禁不住她们暗暗对比,两女左顾右盼,心中都在暗自得意,这般重要的殿宇,尚且不及龙宫随意一座偏殿来得美观堂皇……
细柳目光更多落在殿中忙碌的陶万淳等人身,摩陀老道则流目四顾,面表情或赞叹,或不屑,更多的却是新奇。能让这老道生出兴趣的,自然只有阵法。此殿也正是太清别院诸般护派大阵的枢纽,陶万淳等前后奔走,就是忙着调度大阵,防备来袭的魔头!
之前太玄丈人等十六虚境前来,虽说个个修为不凡,且有宝物傍身,但却不似域外魔头那般为数众多,还会悍不畏死地冲击大阵,因此护派阵法并未尽数开启。
片刻之后,陆续有元神修士急急走进大殿,驾轻就熟地各自找准位置盘膝而坐,须臾就聚集了数十。虽说气氛紧张,依旧不时把目光向许听潮投来,内中包含的情绪个不相同,欣喜,愤怒,憎恶,忧愁……诸般皆有。殿中摩陀老道和细柳两个虚境反倒不曾吸引多少注视,只有寥寥数人前见礼。
这两人一个醉心阵法,一个直把自己当做外人,也乐得清闲。
许听潮却眉头大皱,赶来太清别院的长老,远比想象要多。他本就不喜被这般注视,尤其方才还发生了许沂的事情,心中怒火犹自未曾消失,一时只觉这些目光委实令人生厌!
这小子浑身真气蓦地滚滚流转,殿中诸多元神顿觉心头好似被压了一块千钧巨石,皆都变了脸色!有那嫉恶如仇的,张嘴就要呵斥,许听潮却先一步开口了。
“孟师弟,愚兄手中大阵威能不俗,也出去挡一阵!”
孟言正忙得脚不沾地,闻言不禁一顿,赶紧回头一拱手:“如此,有劳师兄了!将沂儿也带!”殿中诸多长老面色再次微变!
许听潮如何肯理会他们?对孟言一点头,向陶万淳、焦璐和安期扬施礼后,就把面露不愿的许沂拉住,脚下云头一起,裹住敖珊敖凤、自家姐姐,以及摩陀老道,遁出大殿,穿过层叠的阵法,挥手祭出元磁极空梭。
百丈星光重又现形,许听潮驾云遁入其中,不去操控阵法,却对满脸不乐意的摩陀老道一拱手:“此事还需劳烦前辈!”
摩陀老道一吹胡须:“几头癞蛤蟆而已,灭去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打扰你家哥哥?且先说好,将这群魔头击退,可得让哥哥进仙府一观!”
许听潮微笑:“若非这些魔头,老哥哥不是已在仙府中了么?”
摩陀老道这才哈哈大乐:“也是!这等碍手碍脚的东西,合该早些除去!”
这老道翻手取出那总阵旗,随意一挥,百丈星光陡然暴涨,瞬息就笼罩了数千里,将太清别院尽数护住!他也不去管星力如何绞杀魔头,只撇了撇惊得小嘴微张的许沂,哂道:“你们两个小子小心过了头,这等时候,哪个傻子会动这丫头?”
许听潮淡然道:“便只万一可能,小弟也不会让沂儿置身险境!”
话音未落,许沂面不愿就一扫而空,反握住抓住许听潮的手掌,两眼眯成漂亮的月牙。摩陀老道讨了个没趣,扭头不再言语,翻出那山岳古锦摆弄起来。
许听潮见已没什么事儿,便在飞梭幻化的大地随意寻了个山头盘膝坐定,闭目凝神,歇息起来。敖珊敖凤精神也是极差,抱怨几句许听潮不将细柳姐姐带进来,就也在一旁打坐调息,它她们可不似许听潮那般粗枝大叶又性情冷漠,事先都跟许沂和许恋碟打了招呼。
许沂一肚子的话想问,但见三人都是满面疲累的样子,只好暂且忍住,四许恋碟一般,睁大一双美目,观看摩陀老道催使阵法绞杀来袭的魔头。片刻之后,就面露嫌恶。
这些赶来的域外魔头,和之前许听潮见到那些浑身癞痢的蟾蜍一般无二,阔口塌陷,两眼鼓胀,身的疙疙瘩瘩还粘满恶心的黏液!
这蟾蜍怪似乎只一样本事,两腮一鼓,呱地一声就能喷出一道深绿色的水箭!休看它们铺天盖地都是,单个的本事却惨不忍睹,只被星力余波扫中,也会凌空爆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左右不过片刻功夫,大阵之外就积起一层腥臭的碧绿血水,闻之令人作呕,显然内含剧毒!
摩陀老道抬头瞟了几眼,不禁有些诧异,如此废柴的域外天魔,怎的那陶老道也会害怕?这便宜老弟的宗门,似乎确实不怎样……
心中冒出这般念头,摩陀老道一挥手中小旗,大阵之外,但凡血水积蓄的地方,都陡然腾起百来丈高的熊熊烈焰!
“呔!哪里来的毛人,竟敢坏你家老祖子孙的性命!”
四八四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七)
大阵方极高之处,聒噪的蟾怪群中,一浑身团花员外袍的干瘦老者凌空而立。左袖之,一枚惨绿箭矢碧光闪闪,十分夺目!
此人这般装扮,自是陶万淳口中那绿箭老祖。
摩陀老道一看,面色不禁微微一变。这绿箭果真当得起“老祖”二字,竟似飞梭中那赤毛大眼的三尾巨猴一般,是个合道老怪,只修为差了好大一截!
但合道就是合道,只见他袖袍一挥,大阵之熊熊燃烧的烈焰陡然化作无数丈许长的火焰箭,望阵中激射而来!
摩陀老道看得分明,这老怪驾驭的并非火焰,而是正被包裹灼烧的蟾蜍怪精血!
那腥臭精血和大阵本就几乎贴在一起,火焰箭矢瞬息即至,撞在阵中奔涌的星力洪流之,轻易就碎裂开来!烈焰熄灭,星力却被染成了浅淡的绿色!
绿箭老祖见状,嘎嘎怪笑,伸手一抓,涌到大阵附近的蟾蜍怪便尽数爆成惨碧血雾,继而化作铺天盖地的碧绿箭矢,又往大阵倾泻下来!
摩陀老道怎还不知道这老怪的打算?这些域外蟾蜍,精血中蕴含的奇毒竟然有侵蚀灵气的妙用。周天星力亦是灵气的一种,自然不能幸免,长此以往,待这老怪驱使蟾蜍精血,将阵中的星力尽数施加了毒素,阵中之人,如何还能幸免?
这般手段,端的剑走偏锋。摩陀老道却是不惧,嘿嘿一笑,手中总阵旗蓦然变作丈许高下,只见他几道法诀打在旗面之,脏兮兮的大旗无风自动,招展飘扬,周天星辰大阵之外,忽就生出数千个漆黑大洞!
这些孔洞中有莫大吸摄之力生出,但凡靠近的蟾蜍怪,不拘身躯完好,抑或爆成了血雾,都争先恐后地投入其中!
那绿箭老祖见状,也是微微一怔,然而片刻之后,就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般手段,不过在虚空中强行辟出小世界,暂时将儿郎们储存。但见他随意一挥手,涌向大阵的蟾怪,动作都快了几分!
“前辈万万不可如此!那绿箭老魔能把这等脏血透过重重禁制伤人!”
许恋碟一直在观看两者斗法,见摩陀老道施展那般手段收摄蟾怪精血,已然觉出不妥,但想到许听潮对这老怪的评价,便忍住不曾出声提醒,如今再见那绿箭老祖的动作,再也不敢大意!
摩陀老道侧头,看见说话的是许恋碟,当即就“哎呀”一声大叫:“义妹怎能如此称呼?愚兄与你亲弟义结金兰,可承受不起!”
许恋碟只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这老道还在计较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摩陀老道哈哈大笑:“妹子莫急,且看老哥哥手段!”
言罢,扶住丈高的大旗一晃,大阵之外的漆黑洞口倏忽不见!却是尽数被他扔到了虚空乱流之中,不知落向何处!
绿箭老祖正自得意,此刻却是勃然大怒,双手连连抓拿,指向之处,蟾怪无不爆散成血雾!数之不尽的惨碧箭矢雨点般射落,霎那就将大阵外围的星力染成碧绿!这等被侵染的星力,流转之际生涩僵硬,不复之前灵动!
摩陀老道把总阵旗一挥,碧色星力顿时奔涌而出,径直冲入蟾怪群中乱搅!只片刻功夫,就不知多少斩杀了多少!
绿箭老祖固然将自家“子孙”当做施展法术的媒介,但也禁不住这般消耗,一时痛惜得心尖子都在抽搐!这老怪慌不迭止了蟾怪冲势,两手接连打出数百道法诀,漫天惨碧的血雾收拢合一,凝成一道千丈长、数十丈粗细的巨箭,对准大阵砸来!
许恋碟和许沂看得心惊胆战,摩陀老道却不慌不忙地将面前大旗一挥,阵中奔涌的星力顿时彼此交织溶融,瞬时就成了一面光洁的巨镜!
那巨箭正好射至,瞬息就没入镜面之中!镜面却波澜不惊,半点缺口也不曾留下!
绿箭老祖面色数变,忽然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漫天蟾怪亦是聒噪鸣叫,跟在他身后去了!
摩陀老道呵呵而笑:“兀那老魔,怎好就走?”
口中呼喝,面前大旗已是连连晃动,大阵之那巨镜中忽然喷出倾盆暴雨般的碧绿箭矢,直往蟾怪群中倾泻!
绿箭老祖回头嘿嘿而笑,大袖一挥,漫天攒射的箭矢却只稍稍一顿,便落入他子孙群中!霎时间,蛙鸣连片,密密层层的蟾怪眼看着就少了小半!
“好贼子,老祖记下你了!”
似那太玄丈人一般,这老怪撂下一句狠话,便架起滚滚绿云,将自家子孙尽数裹挟了飞奔而去!
摩陀老道也不追赶,把面前大旗变回巴掌大小,随手一引,空中漂浮那蟾怪精血,便百川归海一般汩汩流淌而下,注入大阵之外忽然开出的大洞之中。
“老前……”
许沂方才满面钦佩羡慕地开口,摩陀老道就故作不悦地板起了脸:“老道与你那哥哥是结义兄弟,怎的还如此称呼?”
“老头你当真厉害!”
这丫头索性豁出去,张嘴就来。
摩陀老道却笑开了花:“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许沂暗暗撇嘴,又指着空腥臭的血水问:“这东西实在恶心,你还收起来做什么?怎的不一把火烧个干净?”
“沂丫头有所不知,老哥哥这宝贝中炼有数座毒阵,既然见得如此奇毒,怎好浪费了?”
许沂对这老道如此自来熟地称呼她为“沂丫头”十分不乐,正要说话,却被许恋碟阻住。
“前辈,既然此间事了,不如回转别院小坐?”
摩陀老道于此事倒颇有兴趣,但面喜色一闪即逝,矜持道:“妹子却是问错了人,去与不去,还在你那弟弟。”
许恋碟一怔,低头看时,只见许听潮依旧如同之前那般,闭目凝神,浑身真气自行潺潺流动。
如此模样,定是不愿回去了。
虽然觉得如此做法太过失礼,但许恋碟还是不曾叫醒了许听潮,就连自己也随意坐下,满面喜乐地看着弟弟,缓缓捻动手中那檀木佛珠。
许沂左看右看,除了漫天星光和地奔走那些气性怪状的生灵,就只远处那无精打采腆着肚皮睡大觉的三尾巨猴,更觉无聊,走前抱住许恋碟的右臂。
“姐姐,你让哥哥回去好不好?”
许恋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稍安勿躁。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你那言弟弟定会尽快赶来。”
许沂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明知故问:“瑶琴姐姐他们来不来?”
“自然会来的。”
许恋碟似笑非笑,许沂打个哈哈:“我去接他们!”
不等说完,就架起遁光跑掉了。
许恋碟终究失笑摇头,捻动佛珠的动作快了些,面罩了一层浅淡的星辉,安宁祥和,哪里还有之前那杀气腾腾的模样?
片刻之后,许听潮就睁开双眼。
“怎的不多歇息一阵?”
许恋碟关切地询问,许听潮道:“陶师伯他们来了。”
顺势站起身来,挥手间,面前就现出一道星光凝成门户。
“沂儿与姐姐倒是亲近了许多。”
“沂儿在这别院中并不好过,姐姐再不护着,不晓得要吃多少苦。”许恋碟眉宇间煞气一闪而逝,却转而安慰起面色阴沉的许听潮,“这般堂皇大派,勾心斗角的事情总是不少。孟言师弟待沂儿自是没得说,瑶琴,玉箫,郭铁行麦丘四位师弟,秦烟秦楚姐弟,都时常帮着维护丫头,陶师伯,焦师叔等亦不曾亏待了。”
“哼!可惜到头来,还是有人里通外贼,引来那郑素掳劫!”
“这等事情,委实不曾有人料到。”许恋碟面现惭色,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怒气,“便是我这做小辈的也知与虎谋皮,到头来必定害了自身,只不晓得哪个‘长辈’竟然做得出来!”
许恋碟这般说话,并非无的放矢,如今正是特殊时候,别院中担任关键职司的,都必须是老成持重的元神修士。似这般,除了孟言这般杰出人物,哪个后辈能争得过师叔伯辈?
许听潮冷笑:“这等长辈见不得妖修,待我立下钧天别院,就做给他们看!”
许恋碟眉头一挑:“天地生养万物,本就不分高低贵贱,听潮你尽管放手去做!姐姐纵是弱质女流,也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
感觉到姐姐的溺爱,许听潮心中温暖。此刻,星光大门中一颗遥遥看见不少人影,许听潮忽然皱眉问:“褚师兄去了何处,怎的不在?”
许恋碟神色微微一黯,强笑道:“四十多年前,我和他先后修成元神,便接到掌门传讯,让他回凤凰界,学着打理门中事务。及至后来,太清门处境愈发困窘,他也只能与掌门师伯一道,苦苦支撑苍山剑派。姐姐与师傅却奉命留在此界,开辟苍山支脉。”
许听潮也知自己随同仙府失踪,会引出多大的乱子,而苍山剑派与太清门关系极其密切,太清门不好过,苍山剑派也休想置身事外,姐姐所说,并无破绽,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想要细细询问,陶万淳等却从星光大门中踏出,只好先行按捺,前见礼……
四八五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八)
今天一时激动,和人辩论,又晚更少更。-意志不坚定就是我这样的,全勤一汤,就随意起来,必须悔过,改正!两天欠下的,天亮之后补!
来人除了陶万淳、焦璐、安期扬、王肆、郭朝明、钟离晚秋等当初一同前来巨人界接引阮清转世之身的长辈,孟言本人,韩元遂、郭雄狮、铁黑虎、麦丘丰、行知远、李栢垣、瑶琴、玉箫、秦烟秦楚姐弟,孟言今生的姐姐孟胜男,以及许听潮的两个徒儿敖琲和方晓筱,还有三个不认识的元神老者。
几位长辈且不必说,一干同门许久不见,自是好一阵热闹!
韩元遂老成持重,如今亦修成了元神,只来得及和许听潮说了几句话,就被挤到了旁边。
郭雄狮铁黑虎两个,修为已是炼气大圆满,且天灵之中时不时有清气冲霄,正是将要凝结元神的征兆。两人就似他们的师傅安期扬那般,都是粗枝大叶的莽汉,纵使得知了许听潮已然晋阶虚境,照样咧嘴调笑,一个嘴中恭喜,一个拍肩捶胸,好不亲热。
麦丘丰行知远两人,是当初一同入门中年纪最小的师弟,近百年不见,修为亦是不凡,堪堪修至了炼气圆满。麦丘丰敦厚朴实,满面涨红地恭贺,行知远却笑嘻嘻地讨要起礼品来。
瑶琴玉箫两女,修为也和麦丘丰行知远差不多。瑶琴笑语盈盈,与许听潮打过招呼,就与已然从入定中醒来的敖珊敖凤叽叽喳喳说话。玉箫一双盈盈妙目,却不时掠过许听潮。八十余年不见,这女子那心中一丝情愫,依旧不曾稍减,只因有六根清净竹炼成的长短箫作为法宝,又时时精修五蕴譬喻经,看来祥和宁静,这般感情含而不露。
秦烟秦楚姐弟就逊色颇多,修为暂且不提,行止间虽不似当初那般瑟缩,但此刻亦是寡言少语。秦烟更目不转睛地注视许听潮,眼中神色,似是哀怨,又像惶恐。焦璐看在眼里,只叹这徒儿情根深种,却是选错了良人。许沂Сhā不进孟言等人的谈话,见到秦烟小师妹失魂落魄的模样,面带坏笑地蹦到她身边……
敖琲如今已长成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面神色颇为乖戾孤僻,见到许听潮,也不如何欢喜,行礼过后,就独自站在一边。
方晓筱出落得盛放牡丹一般,看面目直是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此时依旧一身红衣,性情与敖琲完全相反,高高兴兴地前拜见许听潮和两位师娘。许听潮仅仅是略微点头,敖凤却十分喜欢她,拉住了问长问短。方晓筱似乎也十分愿意与这位师娘亲近。长幼两人,一个身具冰凤血脉,一个乃少陵后人,与凤凰有莫大关系,且修行的都是凤凰真形诀,自然难免生出好感。
这边厢一片火热,三个陌生老者却十分尴尬。
除了那青袍皓首,满面风霜的老者,另两人许听潮都多少有些印象。当年在门内与东陵晟起冲突,这两人都不曾站在自己一方。那看来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的清癯老者,根本就站在东陵晟一方,且位置颇为靠前;那头挽道髻,颌下一缕山羊胡须的,虽说两不相帮,但许听潮与东陵晟动手时,却曾出声呵斥。
许听潮从来算不得心胸宽广的人物。似这般,又怎会对这两位长辈有好脸色?至于那皓首青袍老道,既然与这两人站在一起,八成是一伙的,他自然也不愿理会。
陶万淳等见到许听潮这般表现,除了焦璐和安期扬不觉得如何,都是暗中苦笑。陶万淳数次示意孟言,奈何孟言只作不见,与许听潮谈笑不绝,状甚欢愉。
这老道无法,只得轻咳一声:“许师侄,师伯给你引见三位师叔。”
陶师伯待许听潮甚厚,他都这样说了,这小子倒也不敢置若罔闻,立时就停下谈话,目光掠过三个长老。
“这位是谢倚崖谢长老,与师伯一同入门,排行第五,只因性喜浪迹风尘,常年不在门中,你却不曾见过。”
陶万淳指了指那皓首青袍的风霜老者,语气中隐带亲厚。这般说话,也并未完全把许听潮当做晚辈,否则怎会提及长辈的名姓?
许听潮恭敬施礼:“见过谢师叔!”
谢倚崖微微一笑,暗想这师侄似乎并不像传言那般桀骜不驯,不敬尊长,口中却道:“师侄请起!我太清门有你这等英才,何愁不能兴盛?”
陶万淳见得许听潮的表现,亦是松了口气,又指着谢倚崖身旁那山羊胡须老者:“这是你司空奇司空师叔,与你谢师叔相交莫逆!”
许听潮也施礼见过,口称“师叔”,神色间却不似对谢倚崖那般恭敬。
司空奇也只笑笑,道了声“无须多礼”,便不再言语。
陶万淳瞪了许听潮一眼,才指着最后一人:“这是你赵君遥师叔!”
许听潮看了他一眼,只淡淡一拱手。
赵君遥却笑呵呵地毫不生气:“数十年不见,师侄就已晋阶虚境,实乃我太清门之福也!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不得要问你讨些修行诀窍,也好不被甩得太远!”
许听潮诧异,原来这姓赵的不仅生了一副好皮囊,还是个处事圆滑,长袖善舞的人物。说得难听点,就是脸皮厚。许听潮向来对玉虚一系的人没有好感,但既然人家都这样了,他也不会径直拉下脸来逐客,不过想要再多搭一句话,却是不能了。
“许师侄,快快将你那仙府拿出来!方才还不曾尽兴,就遇到那绿箭老魔前来侵袭,实在难受!”
双方啰里八嗦地引见,安期扬早就等得不耐烦,一俟完结,立时就出声嚷嚷起来。
许听潮也不喜欢这般阵仗,闻言笑道:“师叔稍安勿躁!”
挥手间,变得灰扑扑的仙府已在半空现了形,瞬息长作百丈大小。
“诸位,请!”
许听潮伸手肃客,众人各自应声,纷纷凌空踏步,往仙府而去。安期扬说得急切,倒也不曾抢先半步。
敖珊敖凤趁机聚回许听潮身边,低声埋怨道:“你之前那般对细柳姐姐,惹得她生气了,这回都不曾前来!我们打算亲自去请……”
四八六不为局中小卒子,要做天下弈棋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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