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高君宇在广州买了两枚象牙戒指,一枚自己戴上,另一枚寄给了石评梅,说:“爱恋中的人,常把黄金或钻石的戒指套在彼此的手上以求两情不渝,我们也用这洁白坚固的象牙戒指来纪念我们的冰雪友谊吧!或者,我们的生命亦正如这象牙戒指一般,惨白如枯骨?”
再后来,他回到了北京,大病一场,被送进“德国医院”(今北京医院)。石评梅戴上了象牙戒指去看望他。有一次,高君宇睡着了,于是石评梅就给他写了张纸条:“当梅香唤醒你的时候,我曾在你的梦中来过。”
此时,她以为她还是天使,不用爱上人间,可以了无痕迹地从梦中来又从梦中走。
所以石评梅的爱情还是不能从花枝上脱手。有一次高君宇无意地询问身旁的石评梅:“世界上最冷的地方是哪里?”而石评梅回答:“就是我站着的这地方。”
——你,只能恨石评梅的无知和决绝。世间最惨的是,当有一份最值得你珍惜的爱情在你面前的时候,而你却一无所知。
但高君宇依然等着她有一天能明白:“评梅,我是飞入你手中的雪花,在你面前我没有我自己。”一面,他又鼓励她坚强起来:“命运是我们手中的泥,我们将它捏成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但最先放弃的却是高君宇。
1925年3月,高君宇一病不起,他不甘心:
“我知道我是生也孤零、死也孤零。”
“死时候啊,死时候,我只合独葬荒丘……”
石评梅在事后记述了当时的情景,也是他们最后相处的一幕:
我跪在他病榻前最后向他说:“辛,你假如仅仅是承受我的心时,现在我将我这颗心双手献在你面前,我愿它永久用你的鲜血滋养,用你的热泪灌溉。辛,你真的爱我时,我知道你也能完成我的主义,因之我也愿你为了我牺牲,从此后我是为了爱独身的,那你也为了爱独身。”
他抬起头来紧握住我手说:“珠,放心。我原谅你,至死我也能了解你,我不原谅时我不会这样缠绵地爱你了。但是,珠!一颗心的颁赐,不是病和死可以换来的,我也不肯用病和死,换你那颗本不愿给的心。我现在并不希望得你怜恤同情、我只让你知道世界上只有我是最敬爱你的,我自己呢,也曾爱过一个值得我敬爱的你。”
3月5日凌晨两点,高君宇病逝于北京协和医院。
石评梅忏悔了,不再坚持冰雪友谊,只要他的病好,她什么都答应他——但,她此刻的忏悔,高君宇再也听不见。
人世间,死是最可怕的,它让一切都无从挽回。数年来的冰雪友谊,高君宇的如水柔情迟迟无法温暖石评梅如铁的孤心!到最后高君宇撒手而去,枉自留下愧悔的石评梅饮恨千古、抚棺痛哭。
高君宇的死,终于换来了石评梅落花的心,这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悼君宇
梦魂儿环绕着山崖海滨,
红花篮青锋剑都莫些儿踪影。
我细细寻找地上的鞋痕,
把草里的虫儿都惊醒。
我低低地唤着你的名字,
只有树叶儿被风吹着答应。
想变只燕儿展翅向虹桥四眺,
听听哪里有马哀嘶;
听听哪里有人悲啸。
你是否在崇峻的山峙,
你是否在浓森的树林。
呵!刹那间月冷风凄,
我伏在神帐下忏悔。
为了往日的冷落,
才感到世界的枯寂。
只有明月吻着我的散发,
和你在时一样;
只有惠风吹着我的襟角,
和你在时一样。
红花枯萎,宝剑葬埋,
你的宇宙被马蹄儿踏碎。
只剩下了这颗血泪淹浸的心,交付给谁?
只剩下了这腔怨恨交织的琴,交付给谁?
听清脆的鸡声,唱到天明,
雁群在云天里哀鸣。
这时候,君宇君宇,你听谁在唤你?
这时候,凄凄惨惨,你听谁在哭你?
高君宇死后葬于北京陶然亭公园。陶然亭位于北京的南下洼地带,原地是辽金时代的慈悲庵,到了康熙年间在此设亭,采白乐天的诗句“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为“陶然亭”。
高君宇曾说:“北京城的地方,全被权贵们的车马践踏的肮脏不堪,只剩陶然亭这块荒僻土地还算干净,死后愿葬于此。”
而这里更是他们的爱情缓缓滋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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