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大家的事,就交给大家去办。‘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咱这现摆着几十个臭皮匠,还想不出个办法来?”
说完,吴森茂来到前屋,往当地一站,冲两边一摆手,说:“爷们,停停手,先别梆当了,我和大家商量个事。各位眼见,内当家坐月子去了,我得在外边跑,老爷子也挺忙,没人给大家张罗饭,光叫大家啃干煎饼,也不是长远之计。我想给大家请位大师傅,一时找不着合适的。在座的,哪位认识人,帮忙说合一个。要能干,干净,最好会两手,叫大家吃饱吃好。工钱和其他条件,好商量。”
这是好事,大家自然愿意效力,人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你提张三,我说李四……就属张师傅提的人靠谱:孤老头,住他同院,知根知底。此人一辈子当大师傅,前年赋闲。他虽不是名厨,却也会几手。附近人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请他掌勺,听说还行。他还在铁路上给老毛子做过饭,也在日本人家里做过饭,看来,啥都能对付,为主的是,干净。大家比较一阵,都觉得这个合适,吴森茂和李志忠也赞成。刚要决定,张师傅又二乎了:“怕是不成!不是别的,是他那姓,让买卖家膈硬。”
“姓,啥姓,做饭管姓屁事!”李志忠打趣说。
“李哥,森茂,你们不知道,他那姓,叫起来别扭,丧气!”张师傅说。
“到底姓啥?”吴森茂问。
“裴!”张师傅答道。
“赔!有这姓?”吴森茂不解。
“不是赔赚的赔,是姓裴的裴。”张师傅解释道,“《隋唐演义》里不是有个使大锤的裴元庆吗,就是那个裴。”
“咋写?”吴森茂问。
“上边一个非,非常的非,下边一个衣服的衣字。”张师傅说。
“是这个,”吴森茂说,“那还怕它干啥,做买卖还怕这!若是这也灵,那还做啥买卖,干脆满世界找姓赚的、姓挣的,就得了!”
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张师傅把老裴领来了。
这老裴,姓不咋的,人倒真帅!大高个,胖乎乎的一头银发,像茧丝,显得那么干净利索。老头能说会道,全身透着精明。吴森茂和他一谈,几句话,成了,干脆利落!月薪和张师傅他们一样,包做三顿饭,菜钱另给,月底结算,多退少补。
先不在这住,早晨来,晚上收拾完回去。
老裴这一来,吴森茂爷俩可省心了,顿顿热饭热菜,热汤热水。工人也满意,因为老裴是正儿八经的大师傅,不像女东家只会烙饼、窝头、大炖菜。人家就是会掂对,时不时来点花样,既叫大家口味常新,又不多花钱,月底还有点节余。老裴头把个小本子往吴森茂面前一摆,哪天买的米面,每天买的菜,单价、数量、金额,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月间花多少,月底剩多少,算得明明白白。
“说是多退少补,”吴森茂说,“剩这几个,还算个啥,不值当的,你留下打壶酒吧!”
“这可不行,”裴师傅说,“我拿了工钱。节余的,您若不收,我挪下月,攒起来,犒劳大家一顿。”
“犒劳大伙的钱,我另给。”吴森茂。
“那我也不要,我不能从伙计们嘴里扒食儿!”老裴说。
“那就挪下月。”吴森茂说。
吴森茂觉得,裴师傅不仅精明强干,而且人也正派,他决定用下去。
老裴看掌柜的挺实在,估摸能干下去,就给吴森茂递过话,自己搬过来住。他和李志忠一块儿睡小下屋,他不用跑路,李志忠也有个伴,两好!
李爱媛回娘家,没几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呣子平安。吴森茂去看过两次,当天去,当天回。孩子满月后,李爱媛又住了几天,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她是真惦记她那个城里的家和她那个打单儿的丈夫!好歹算是把老爹等回来了,李爱媛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准备跟老爸回城。
回到自己的家里,李爱媛发现,好些事变了。首先是,家里的活不用她干了,一天到晚,她除了哄孩子,啥事没有,净吃现成的。李爱媛虽然早就知道家里雇了大师傅,但做惯了三顿饭,冷不丁让人伺候,还真有点别扭。其次是,吃食变了,东西还是那些,但做法大不相同,吃起来味道更是不一样。大炖菜减少了,炒菜增多了,饭食的花样多了。特别是东家一家的早晚两顿,变化更大,时不时还来点洋菜:牛奶列巴(面包)、火腿蛋、稀(一种俄国汤)、别列(土豆泥)、罗松汤……
这是西餐,还有日式的,像蛋窝饭、寿司、生鱼片……过节,裴师傅把他在南满铁路干活时落下的一套俄式镀银餐具拿来,教吴家三口用刀叉,吃什么猪排、牛排。
乍一听,吴森茂还以为“排”就是排骨,其实它就是大块瘦肉。李爱媛则怕扎了嘴,始终不敢用刀叉。
总而言之,自打裴师傅来了以后,吴家的日子变了,吃食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一家三口可以各司其职,全力以赴,不必为日常生活操心,免除了后顾之忧。
这对吴森茂的买卖来说,无疑帮助巨大。吴森茂一家十分感激裴师傅,待他如亲人;裴师傅也尽心竭力,毫不系外。三姓一家,和睦融洽,正所谓和气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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