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营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夸张,便顿了顿,恢复平静的表情,高凌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便又开始咳嗽。隔着栅栏,两个人面对面席地而坐,连营皱着眉头看着高凌苍白的脸,凌乱的发,和那对同样皱起的眉。
只是无论他怎样的落魄,始终掩盖不住他的出色,一如他初见他时,震撼了内心最深处的感觉,现在,更是挖出那份伤痛。
他不可以死。
“高凌,你来锦衣卫也有五年了吧?”
“六年了。”
连营笑了一下。“是,六年了。我还能记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背着天鸣神刀来到我的面前,自信满满的笑,毫无畏惧。他说,他可以成为我的依靠,要我收他为锦衣卫。”
高凌也是温馨地笑了,淡淡地说道:“是呀,虽然年纪小,却臭屁得很。呵呵,徐天问也是因此讨厌我的吧?真是第一印象很重要呀。”
“可是我,却因此喜欢上你,你也真的成了我的依靠。”
连营的一句话,说得高凌鼻子酸酸的。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酸秀才的习惯,开始怀念、开始感慨了?经历了太多的人事变迁,真得被抹掉了身上的棱角,忘却了少年的得意豪情,现在只会感伤了?
“高凌,在你的心中,我是怎样的地位?你是怎样评价我的存在?”
“应该是引导我的走到今天的恩师,是我生命道路上出现的一位贵人吧。”
“有多大恩情,有多少贵气?”
“嗯……,怎么说呢?”
“就像父亲?”
高凌抬起头,温柔地一笑。“是呀,就像一位父亲。”
连营看着高凌,眼泪从眼中流出。他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擦了眼泪,又仰天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重新看向高凌。
“那么对于父亲,你可否倾诉你的心声,告诉我,究竟遇到什么,使你只想到死的解脱?”
高凌垂下眼帘,脸上的每一处都告诉连营,他的话引来了他怎样不堪的记忆。许久,高凌才幽幽地问道:“大统领真得想知道?”
“当然。”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
说到这里又咳嗽了几声,随后高凌抬头看了一眼连营,朝他笑了笑。“不过,我得先靠一下,有些坐不住了。”
高凌说着,挪到栅栏边靠着,脑袋倚在上面,长长舒了口气。他现在真得很虚弱,是因为心已经死了得缘故吗?
“我是聂原,是聂明庄将军的二儿子。可是我不久前才知道,智可,就是聂明庄的小女儿聂心。我跟她是亲生兄妹,我们生了一个儿子。”
连营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高凌的痛苦了。可是他比他还要痛苦,他皱着眉,看着原本骄傲的少年如此沧桑的身影,眼睛不由得再次红肿。
原儿,你就是为这个痛苦的吗?就是这件事叫你一心想死吗?你真傻,真傻呀。
高凌看不到连营千变万化的脸,只是沉浸在自己无限的感伤中。
“我爱她,刻骨铭心。发生了这种事,我也只有与她分开。大统领,我现在才能明白什么生死相许这就话的含义。原来没有爱人的日子,真得不能过下去。死,对我来说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痛苦的终结。我将摆脱这每日都要承受得窒息的痛,步入轮回……。”
“可如果上天不然你死,你又如何?”
听了连营的话,高凌抓着栅栏挣扎着坐起来,他重新看了连营,不由得眉心紧蹙。“大统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问你,如果老天不准你死,就像这一次,皇帝会罢免你的死罪,你会如何?”
高凌苦笑一下。“大统领,皇帝不会放过我的,他那种性格的人,不会准许任何一个哪怕是他至亲的人,对他的不敬。我必死无疑。”
“我只问你,如果你能活下去,你会如何?还会想死吗?”
高凌又垂下了眼帘,幽幽地说道:“死,对我来说是解脱……。”
“你也说了皇帝不会放过你。可如果这一次,皇帝赦免了你,就说明你还不该死。那么,你是不是放弃死的年头,重新审视人生,想方设法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