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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一片孤城万仞山 > 第一节课,黄培昭看着胡又中的空空的座位,在班里悲伤地说:他是我们班的希望,本想他考个名牌大学为我班争光的,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第一节课,黄培昭看着胡又中的空空的座位,在班里悲伤地说:他是我们班的希望,本想他考个名牌大学为我班争光的,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我是说号挂好了。”

“哦,是这样,梅毒以前是一个很凶险的病,大清的同治帝就死于此病。”

付卫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那人继续说,“在医学高度发展的今天,梅毒只不过是一种小毛病。”

付卫松了口气。

付卫说:“那就是说还有得治?”

那人说:“不相信我?”

付卫说:“怎么会呢?”

那人说:“好,那我就开副药给你吃,保证药到病除,你要吃国产药还是进口药?”

付卫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五十元了,忙说:“国产的,支持国货。”

那人说:“这药一共要用两种,一种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而另一种只有进口的,国产的不顶用。

付卫说:“另一种进口的是进口的哪个国家的?”

那人说:“日本。”

付卫说:“什么?日本?我坚决不用!”

那人说:“听阁下口气,好像对日本人非常仇恨。”

付卫说:“可不是,我跟日本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人说:“不过你这种病还偏得用这种药呢,不然你就等死吧。”

付卫想了想,无奈地说:“看来我守了多年的诺言今天要毁于一旦了。”

那人说:“什么诺言?”

付卫说:“就是此生此世不用日货。”

那人说:“我也很体谅你,不过国内技术跟不上,要不是有这种药,国内的梅毒患者没药能治活的。”

付卫说:“好吧,你开药吧。”

那人开完药,还不忘补充道:“对了,在治疗期间不能和你老婆进行­性­生活,这病都是乱搞搞出来的。”

付卫说:“我还没结婚呢,哪来老婆?”

那人说:“不结婚好啊,现在的男人结婚要勇气,女人结婚要运气,看您跟我爸差不多大吧,您到这么大还没结婚,我真是太欣赏您了。”

付卫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没有作过多解释。

这次看病还好药费不算太贵,但已经把付卫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纪双城对此更是絮絮叨叨。下午,林语回来了,他们事先约好在人民公园等的。纪双城问林语:

“情况怎样?”

林语直摇头:“都问你有没有大学毕业证书,妈的,我只有本初中毕业证书,哪找到工作啊。”

付卫说:“看来我们找工作还行不通呢。”

林语说:“可不是,看来只能靠做生意了。”

纪双城说:“做什么生意呢?”

林语说:“天知道。”

纪双城说:“想起来我们还真坎坷。”

林语说:“别说了,我饿了,付卫,去买几个馒头吧。”

纪双城说:“还馒头呢,他把钱全花了。”

林语猛然站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纪双城说:“你问他。”

付卫这时正在吃药,他吃了一粒药说:“我这为了看病嘛。”

林语说:“这也难怪,身体要紧,得的什么病啊?”

付卫说:“此乃天下第一­性­病——梅毒。”

林语说:“什么?!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得梅毒的?你碰过女人?”

付卫说:“没有啊。”

林语说:“那怎么可能是梅毒的?是不是又被人给骗了?”

付卫说:“不会,那可是大医院,电视上还天天广告呢。”

林语说:“你治了多少钱?”

付卫说:“五十多吧。”

林语说:“肯定被骗了,治个梅毒几十块钱怎么能治好。”

付卫说:“想不到这种大医院也骗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想我付卫风华正茂,怎么会得梅毒呢。”

林语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去大闹医院。”

付卫说:“趁这个机会敲它一笔,正好我们缺钱用。”

林语说:“好,明天我们就去敲它,它也是个大医院,要名声的,不过明天可能会要你当场出­鸡­,证明你没有梅毒。”

付卫大义凛然地说:“为了正义,向我开炮!”

纪双城捂着肚子说:“我都快饿死了,快弄点东西来吃吧。”

林语说:“我也饿,可是我们现在都没钱了。”

纪双城说:“都怪付卫,看什么病嘛。”

付卫说:“你们情愿看着我死啊?”

纪双城说:“病死总比饿死好吧,你有药吃,我们可没东西吃了。”

付卫说:“这东西吃了又不当饱的。”

纪双城说:“如果你不去治病,大不了死你一个,现在你把钱都花了,我们三人都要死了。”

“好了,好了,我去搞钱。”付卫站起来往前走。

“你怎么搞钱?”林语拉住他。

付卫说:“敲诈小学生呗。”

林语说:“为今之计只好这样了,委屈你了,我们跟在你后面给你打气。”

他们来到一个小学前。

纪双城说:“上海的小学就是气派。”

付卫说:“我这辈子都没上过建得这么好的小学。”

林语说:“严肃点,我们是来敲诈的。”

纪双城说:“付卫,你不会紧张吧。”

付卫说:“怎么会呢?这种事在老家时我常­干­。”

纪双城说:“环境不一样嘛。”

付卫说:“没事,看我的。”

他们在校外等着放学,可是明明到了放学的时候了,怎么还没放。最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上海的学校放学早,这所学校早就放了。可是付卫还是不甘心,一定要等人从这所学校里出来,他已经下了决心,不管出来的是谁,他都要恨敲一笔。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个中年人,身高有一米八,很壮,纪双城鼓动付卫上,付卫看到这人别说上了,他脚都软了。他们等啊等,还好出来一位小学生,这位小学生的身高只能达到付卫的腰,弱不禁风,付卫看到他就来劲了,他拦住小学生说: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身后的林语和纪双城听到这个开头,差点晕倒,他们想:付卫就是付卫,学习能力太强了,不用说了,他下句肯定是说他三天没吃饭了。

果然,付卫接着说:“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能否救济个几块钱给我们吃个饭。”

小学生被人高马大的付卫吓住了,一听是敲诈的,很熟练地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付卫。

付卫拿着钱说:“怎么只有五块钱啊?”

小学生摸摸脑袋:“你不是说要个几块钱吃饭吗?”

付卫说:“几块钱是个模糊的概念,懂不懂?”

小学生摇头。

纪双城说:“就是要你把钱全都交出来。”

小学生说:“我爸一天就只给我五块钱,放学后还要花两块钱坐车。”

付卫觉得觉得也对,一个小学生身上能放多少钱啊,自己小学的时候一天只有三毛,虽然这几年物价上涨,但上海小学生的零花钱涨到五元也差不多,如果一下子涨到几百,那就是通货膨胀了。

付卫说:“你还要花两块钱坐车?”

小学生点头。

付卫说:“好,你跟我来。”

付卫带着小学生到学校旁边的一家包子店,买了六个馒头,还找了两块钱,他把两块钱给了小学生,说:“那,这钱给你坐车,我们不是敲诈,只是跟你借三块钱,等我们有钱了,十倍奉还。”

小学生说:“我不放高利贷的。”

付卫说:“我没叫你放高利贷,另外二十七块钱只是感激费。”

小学生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实在的敲诈的人,现在做什么事都讲究诚信,想不到你们敲诈的也兴这个。”

付卫说:“这么说你常被人敲诈?”

“可不是,”小学生指着迎面走来的另一个胖小学生说,“他是我们学校的扛把子,老是敲诈我。”

纪双城说:“这是我见到的最小的扛把子,小子,他很厉害吗?”

付卫说:“可不是,一个能打两个呢。”

林语说:“付卫,去教训一下这个不良儿童。”

那个瘦小学生还不忘提醒付卫:“小心,他很能打的。”

付卫迎向另一个胖小学生,扇了他两巴掌,指着瘦小学生说:“我是他大哥,听说你老敲诈他,快把敲诈他的钱全拿出来。”

那个胖小学生“哇”一声哭了,赶紧掏出了二十块钱给付卫,扛把子就是扛把子,钱都比别的小学生多,看来他今天最少敲诈了三个人。

他们三人包括付卫都傻了眼,想不到这位所谓的扛把子的战斗力和心理素质这么差。其实这也是条食物链,胖小学生敲诈了瘦小学生,付卫再敲诈胖小学生,就如同青蛙吃了昆虫,蛇再吃青蛙,就是这么简单。

那个瘦的小学生还连声说谢谢。

付卫说:“不用谢,我们习惯了做好事。”

他们拿着这些钱去给今晚的晚餐加了个荤,买了三个­肉­包子。他们也吃得心安理得,认为这是靠他们的劳动力赚回来的。付卫觉得今天他显得很有正义感,终于做了回大侠,可是他没想到,人家大侠都是劫富济贫,而他却把劫来的钱私吞了,这不能称为侠,充其量只能是个有点侠气的土匪。

二十四

他们在人民广场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吃完了晚餐,所谓晚饭其实就是包子加馒头,天已黑了,公园里散步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纪双城抱着一堆莲子走过来说:“来点水果。”

林语说:“哪来的?”

纪双城说:“公园里的荷花池摘的。”

付卫说:“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纪双城说:“上海人都围着那荷花池看荷花,这东西我们家乡到处都是,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林语说:“这才有诗情画意。”

付卫对纪双城说:“你摘的时候没被保安看到吧,我们现在可没钱罚款了,你得小心行事。”

纪双城说:“怎么会呢,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付卫说:“是不是要我提起你的伤心事?”

纪双城说:“那是意外,主要是因为我没有接触过那么高科技的东西,这次摘莲子前我看了下四周,没有摄像头。”

他们三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边吃莲子边聊天,这时,一个老­奶­­奶­走过来问:“这莲子多少钱一个?”

林语反应快,他说:“一块钱一个。”

付卫用家乡话轻声对林语说:“太贵了,少要点。”

老­奶­­奶­却说:“这么便宜啊,外面卖两块呢,这些都给我吧。”

他们又赚了十块钱。

付卫说:“双城,再去摘点。”

纪双城说:“都长在池中央,摘了不到,这些都是池边的。”

付卫说:“游过去啊。”

纪双城说:“使不得,那水已经污染得一塌糊涂了,估计我一下水就被溶化了,不过我观察过了,池边还有七八个荷花快谢了,莲子快能摘了。”

付卫说:“那要等多久?”

纪双城说:“半个月吧。”

付卫说:“到那时我们已经饿死过几次了。”

林语说:“快把那荷花也摘下来,我们去外滩卖。”

纪双城说:“这行得通吗?”

林语说:“任何行不通的事在上海一定行得通。”

纪双城偷偷摸摸地去摘荷花,付卫和林语负责掩护,十分钟后,能摘到的荷花都被他们摘到掉了。荷花池里的只有中间还竖着些荷花,整个荷花池就没有先前美了,但却比先前更有艺术气息了,如果先前是主流派,那么现在就是非主流派。先前在荷花池边拍照的人可能会为拍哪一朵而犹豫,现在他们不用那么为难了,因为选择变少了。一位散步的老爷爷贮立惊叹:“看了这么多年的这荷花池,还从没看它像今天的这么有艺术气息。”

旁边的老伴似乎不高兴了,说:“这么说这么多年你已经把我看腻了?”

他们去了外滩卖荷花,刚才的莲子卖便宜一半,现在他们得仔细给荷花估价,他们估计这荷花值十元一支。他们刚一叫卖,就被抢购一空,快得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这次他们又赚了八十,为什么在他们家乡没有问津的荷花在上海却趋之若鹜呢?天知道。为什么玫瑰花在外滩就是卖得平平淡淡呢?

他们惊叹:上海果然是遍地黄金。

这是他们第一次赚这么多钱,都欣喜若狂,建议去买包子吃。这次,他们一人吃了三个­肉­包子。

吃完后,付卫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建议:“把荷叶也摘了吧。”

纪双城摇头:“那东西没人要的。”

林语说:“这可说不定,我们把它送饭店试试。”

说­干­就­干­,这次也不是只有纪双城一人摘了,他们三人一起摘,先前几次摘莲子和荷花也没人问,他们也不偷偷摸摸地摘了,别人问他们为何摘,他们就说是修剪植物。还有人说:“看,人家工人多苦,晚上还要工作。”

能摘到的都被他们摘了,摘了满满一袋。现在的荷花池又变成主流派了,因为边上没花和莲子的那一块连叶子也被摘了,只有一个个梗竖在池边,没有先前的不协调­性­了,只是荷花池的规模变小了许多。不过这样显得更清爽了。看着这一个个梗竖在池边,林语想作首诗:

今年今日此池中,

荷花荷叶皆被采,

莲梗依旧笑风春。

高矮长短各不同。

纪双城和付卫竖起大拇指,说:“好诗,好诗!”说完,三个一阵­奸­笑。

付卫顿时诗­性­大发,也要来一首:

远看荷花飘香,

近看花梗根根,

美,

遥想今日苦不堪言,

他日列土封王,

衣锦还乡。

纪双城也要来一首:

一根两根三四根,

五根六根七八根,

根根挺立,

花摘了还会开,

花开了会结莲,

待到花开日,

还来采荷花。

作完诗,纪双城说:“我最后一句是用‘采’好,还是用‘摘’好?”

林语说:“‘采’好,‘摘’显得太粗鲁了。”

付卫说:“我们本来就是偷的,没必要那么文雅,就用‘摘’吧。”

林语说:“也有道理,这还是留给后人去讨论吧,我们还是去卖荷叶吧。”

他们把荷叶拿到附近的一家饭店,饭店的经理感动地握着林语的手说:“感谢你们啊,这年头荷叶越来越少了,我们由于买不到荷叶,饭店里的什么荷叶饭、荷香­鸡­、荷香烤­肉­等都不敢写上菜谱了。”

林语说:“不客气,我们以后会一个月送一次,怎样?”

经理说:“不,半个月,半个月送一次,多少钱都好商量。”

林语说:“要不要副产品?”

经理说:“要啊,什么莲子,荷花,有多少送多少,本店大量收购。”

林语说:“好的,我们会长期向贵店供货。”

经理说:“请问你们的生产基地在哪?”

林语说:“我们为了接近销售地,所以把生产基地就设在附近,你要知道,这东西不宜长途运输。”

经理说:“那是,你们可真有生意头脑。”

最后,林语和经理握手:“经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互利互惠。”

经理说:“林总,本店的生意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林语听别人叫他“林总”,心里别提多开心。

这次,他们赚了两百。金钱使他们的事业心大增,所以,他们准备来笔更大、更狠的。他们要游泳过去把中间的“产品”也摘了。要实行这个计划,必须要在夜深人静时,那时不易被人发现。

夜里两点,公园里已没人行走,很静,只有虫叫,早已潜伏在公园的草丛里的他们也慢慢动起来,先是林语去荷花池边探了探,无人。随后,他们都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池边,池边的牌子上写着:水深米。

纪双城对付卫说:“看来这池子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付卫身高一米九,水只能到达他的脖子,由于身高的优势,他理所应当下池。池中的水有些凉,但这没能挡得住勇猛的付卫,他下水啦!在他下水的那一刻,他们好像看到了红­色­的人民币在向他们招手。看着付卫在左采一片,右采一片,林语仿佛看到了田野里的农民正在大丰收。纪双城则不停地在岸边轻声喊着“加油”。付卫采得手里抱不下时,就把产品抱到站边,纪双城负责整理­干­净,林语负责装袋,好像一个分工明确的工厂。

在天还没亮时,他们就把这个荷花池开发完了。不过他们没有都开发光,保留了一些­嫩­的叶子下次再开发,眼前的荷花池里大部分都是梗,一个个傲然地挺立,像武侠剧里用来比武的桩。采完后,林语说:“这么好的荷花池就被我们糟蹋了,太可惜了!”

付卫安慰他:“我们还没做得太绝,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把藕都拨起来。”

纪双城说:“我敢肯定,这件事肯定会被各大媒体报道的。”

付卫兴奋地说:“我们也算­干­了件大事了。”

第二天,晨练的人们看到这么惨淡的荷花池都惊呆了。现在的荷花池已经谈不上美丽了,但是却更有艺术了。林语认为这可以拍成保护植物的宣传照,在梗上站着一只青蛙,照片上写着:就是因为人类不爱惜植物,我们才没有了藏身之处。付卫开玩笑说,可以在梗上站只蜻蜓,照片上写着:因为人类,我们有了更多的立身之处。纪双城认为像是蝗虫飞过留下的痕迹,可以把两张前后不同的照片印到教科书上让孩子们明白蝗虫的危害,蝗虫侵袭前是这样的,蝗虫侵袭后是这样的。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三人会被人一直骂到荷叶重新长出来。

这次他们赚了五百,而且又增加了几个客户。那天的报纸及电视更是大肆报道池花池里的荷花和荷叶等不翼而飞,有的媒体还算头脑清醒,只是说荷花池遭人洗劫一空;而有的媒体就离谱了,说是恐怖分子为了影响北京奥运会而制造的破坏;有的媒体就更离谱了,居然说是外星人­干­的。现在无论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就说是外星人­干­的。报道不一而足,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成了上海一件轰动一时的新闻。

看到这么多报道,他们也心慌了,纪双城总是担心他们会被拍成记录片作为教育年轻人的反面教材,主持人是李咏,李咏说:“你相信吗?三个高中生居然一夜之间把荷花池洗劫一空。”李咏会到监狱里采访他们,问他们后不后悔,这个案子太大,已经惊动了党中央了,领导人经过投票,决定判付卫死刑,因为他罪最大,枪毙前还哭着说:“我这么年轻,女人还没玩过就要死啦。”而纪双城被判了无期徒刑,因为他曾经也摘过荷叶那些东西,林语罪最轻,但也被判了五十年。

这一天,纪双城说了很多这种假想,一开始林语和付卫觉得没这可能,可是听他说多了,不知不觉都相信起来了。最后,付卫说:“如果真把我们拍成记录片,我只希望给我的脸打个马赛克。”不过纪双城说了句伤人的话:“你的脸这么有特­色­,就算给你打上马赛克也能被人认出。”而且林语还补充了一个字:“善。”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五

再有钱也得睡觉,再害怕也得睡觉,他们又来到了“百家姓”,有钱了,所以也住得起旅馆了,见到旅馆的老板,付卫兴奋地说:“我们又回来啦!”

林语拽了下付卫的衣服,轻声说:“低调点,不要显得像爆发户,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虽然我们确实是爆发户。”

他们又来到了007号房,房间里一如既住地热,都想去老板那买扇子,可他们被骗的­阴­影都尚未抹去,都不想在勾起这段伤心事,害怕冲淡成功的喜悦,所以买扇子的念头都不敢付于实际。

人累了再差的环境下也能睡着,三人倒下便睡着了。

天渐渐暗下来,纪双城已经醒了,他正在看电视,他为他们做过的事一直惴惴不安。

“奇怪,我们的事迹怎么还没有制成教育节目?”纪双城自言自语。

林语也醒了,伸了个懒腰,说:“哪有那么快啊,我们三个主角还没抓到,怎么拍得成啊。”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真是做得过分了点。”

“没办法,我们也是被逼的。”

“人家一池的荷叶都被我们洗劫一空了。”

“我们还是没做得太绝,还留了根在里面。”

“都怪这个付卫,把人家一池的的荷叶都摘了。”

付卫一跃而起,说:“还怪我呢,是你带的头,也是你叫我先上的,真搞不懂你,你不一向手狠手辣的嘛,砸那么多灯都没心疼,摘点荷叶你就心疼了。”

纪双城说:“砸灯那是在学校,顶多就是退学,这可是社会,会蹲大狱的,你还想成为达尔文呢,摘了这么多荷叶也不心疼。”`

林语说:“好了,双城,摘也摘了,总不能让我们再要回那些荷叶给它们接上吧,我答应你下不为例。”

纪双城长叹一声:“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没道德的事呢?”

接下来纪双城总是会说这句话“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没道德的事呢?”,搞得林语和付卫也内疚不已了。最近几天四川大地震爆发,他们捐了三百元,林语安慰纪双城说:“如果我们被抓到,就说我们把钱捐给四川灾区了,四川现在民不聊生,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欣赏这荷花,所以我们就把这些荷叶和荷花摘了。”

纪双城的愧疚这才减轻了,他说:“说不定我们还会受到表扬呢。”

晚上,他们买了五元一包的雪茄,一共三根,来到外滩,付卫建议用人民币点雪茄,那样会威风点,林语和纪双城坚决反对,还骂他是武林败类。他们三人坐在外滩上抽着雪茄,俨然三个爆发户。

林语说:“今晚的夜­色­太美了。”

纪双城说:“这样的生活真爽,比在学校有意思多了。”

林语指着满天飞翔的蝙蝠对付卫说:“付卫,给我们表演下你的数鸟技巧,数数天上的蝙蝠。”

纪双城说:“那些是蝙蝠,而且天这么黑,付卫数不清的。”

付卫瞥了一眼天上的蝙蝠,深吸一口雪茄,说:“二十八只。”

林语惊讶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付卫说:“我可是有货的。”

纪双城说:“付卫,你数得最多的一次是多少只鸟?”

付卫说:“九十九只。”

林语说:“肯定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付卫说:“不是我吹,说到数鸟,我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纪双城说:“那是,上学这么多年,你没学会别的,就学会这个。”

付卫说:“你不也是只学会砸灯。”

纪双城说:“我看到那些公共设施,就有砸的冲动。”

付卫说:“那外滩这么多灯,你现在也有砸的冲动?”

纪双城说:“有点,但要忍住,这可是在社会,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学校的公用电话也常遭我毒手,还好到现在还没被发现。”

林语说:“难怪有一个公用电话没听筒。”

纪双城说:“那个没听筒的是我的专用电话。”

林语说:“没听筒怎么用?”

纪双城说:“别人没听筒,我有啊,我把听筒摘了,要打时就接上。”

付卫说:“你还真牛逼。”

纪双城说:“我还有更牛逼的呢,我打公用电话从来不要钱的。”

林语说:“你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啦?”

纪双城说:“可不是,我开始戒网游那段时间实在太无聊了,就趁你们上课时在电话亭研究电话,拆了装,装了再拆,哪家电话坏了,我一修就好了。”

林语说:“我发现你们都是人才。”

付卫说:“那我们快去打电话吧,我想我杜鹃了。”

林语说:“我也想新玉了。”

现在人都有手机了,所以电话亭很少了,就算有,有很多也是坏的,坏了维修人员也不愿意在这个不实用的东西上花时间修,所以很多时候电话亭只是用来避雨的。他们找到了一个电话亭,进入这个电话亭,一大堆广告赫然映入眼帘,什么办证、卖迷魂药、打洞等应有尽有,如果哪位有以上需求,请进电话亭。付卫拿起听筒来听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显然也个电话也没有逃过纪双城这类人的魔掌。

付卫问:“双城,坏了,可以修吗?”

纪双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在那个电话上拨弄了几下,说:“好了,打吧。”

电话果然通了,对方传来了杜鹃的声音,杜鹃一听是付卫,“哇”一声,哭了。付卫手足无措,就把电话挂了。林语和纪双城本来也想打电话的,但害怕也是这种场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语对付卫说:“兄弟,看开点,以前的男人进京赶考,一去就两三年呢,我们这才出来几天。”

付卫说:“我有点想家了。”

林语说:“我们现在生意刚刚开始,虽然生意小了点,不过人家丁力不也是从卖梨起家的嘛。”

纪双城说:“善。”

又是新的一天,他们来到了那家医院,付卫在前带路,现在他对这个医院了如指掌了,他们来到秘尿科,那个给付卫看病的医生就坐在那,后面还有个医生。付卫指着给他看病的医生告诉林语他们就是给他看病的那个人。

林语走近那个医生,说:“是不是你给我兄弟看病说他有梅毒的?”

医生说:“你兄弟是谁啊?”

“就是他。”林语指着付卫。

“是,我给他看过病,他这么高,我印象很深。”

“你会不会看病啊?”

“这话怎么说?我不会看病怎么会坐在这呢?”

“我兄弟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得梅毒?”

“别忽悠了,他少说也有四十岁了。”

“付卫,把身份证给他看看。”

付卫把身份证掏给他看了看,看完后,那位医生还是满脸疑惑,仔细翻看了那身份证,自言自语道:“这会不会是假的啊?”

“假的?”付卫急了,奋不顾身地脱下裤子,“你看看,我这像是得了梅毒吗?”

那位医生正在仔细观看付卫的私|处。这时,后面一位年长的医生走过来看了看说:

“这是由于天气热引起的,不是梅毒。”

林语三人听后怒气冲天地看着那位年轻的医生,付卫嚷着要把他宰了,还好林语和纪双城拖住了他。那位年轻的医生则一脸的愧疚。

他们决定私了此事,要求那位医生赔偿­精­神损失费500元,经过一阵讨价还价,最终赔偿定为400元。

真是不打不相识,也许同龄人之间有天然的亲和力,这位年轻的医生却成了他们的朋友。从他口中得知,他叫马­操­,比他们大三岁,后来他们亲切地称呼他为“­操­”,不过他们都认为他的名字倒过来念更牛逼。他是刚从一所不知名的鸟医学院毕业的,家里关系硬,托人让他在这家医院实习,而能力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从给付卫看病就可看出来了,还好他没说付卫得的是艾滋,不然付卫可能早已跳下黄浦江了。他们开玩笑叫他不要再拿人­性­命开玩笑了,加入他们,一起创业,他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晚上,为了给他们赔不是,马­操­带他们来到了舞厅,虽然在他们家乡也有舞厅,但是学校三令五申地禁止学生进“三厅两室”,但是学生们还是不屈不挠地与这一校规斗争,坚决进出这些场所,学生们始终坚持两个“凡是”政策:一、凡是学校明令禁止的,其实是最刺激的;二、凡是学校鼓励的,其实是最无聊的。而舞厅固然刺激,但是过于成|人化,所以学生们还是不怎么进去。

舞厅里眩目的灯光和震人心魄的音乐让人感觉进入了令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会把一般人认为的噪音当作享受的源泉。在舞厅里看着那么多人跳舞,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起中国刚解放时国人在黑暗中摸索的场景。

他们找到一张空桌坐下,纪双城说:“­操­,请我们喝杯啤酒吧。”

马­操­说:“小意思,——小姐,来四杯啤酒。”

林语说:“­操­,我看得出你是个人才,跟我们混吧。”

马­操­说:“明天我休息,我就跟你们去看看你们是怎么赚钱的。”

林语说:“好啊,我们刚刚­干­了笔大的,可惜认识你太晚了,不然可以分点给你。”

马­操­说:“做医生太没挑战­性­了,我还是喜欢做点刺激的事情。”

付卫大拍一下桌子:“这你算找对人了,我们做的事情别提有多刺激了。”

马­操­说:“你应该是专门做刺激的事。”

付卫说:“你怎么知道?”

马­操­说:“看得出来,你饱经风霜。”

付卫说:“上次我们­干­的那笔大的,他们两个硬是推我­干­。”

马­操­说:“上次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大案啊。”

林语喝了一口酒:“说出来吓死你。”

纪双城嘴贴着马­操­的耳朵,说:“摘荷叶。”

马­操­说:“我知道了,原来轰动一时的荷叶案就是你们三位­干­的啊。”

付卫说:“嘘,低调点。”

马­操­说:“恩,既然你们能­干­出这么刺激的案子,我对加入你们充满信心,对了,你们下面有什么大计划?”

林语说:“暂时还没有,我们先回去开个会,明天给你答复。”

马­操­说:“好,那我们先去跳舞吧。”

马­操­蹦蹦跳跳地来钻到人围中,林语三人跟着,林语贴在马­操­耳边大叫:“我们不会跳啊。”

马­操­说:“没事,跳舞的乐趣不在于会不会跳舞。”

纪双城问:“那在于什么?”

马­操­说:“在于继续跳舞。”

林语和纪双城则跟着节奏乱跳,付卫见自己身高太高,跳起来太显眼,免得丢人,他就到角落里又泡起了妞:

“美女,请问现在几点了?”

“八点。”

“太巧了,我的手表也是八点。”

“呵呵,你可真风趣。”

“一般人都这么说。”

“你的嘴­唇­蛮可爱的。”

“一般人都这么说。”

“你可真成熟。”

“一般人都这么说。”

“我就喜欢成熟的男人。”

“我喜欢直白的人,因为我也是个直白的人,所以我不喜欢隐藏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你。”

“呵呵,你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

“做得大吗?”

“前几天刚刚做了笔大的。”

“有多大?”

“大得轰动上海。”

“既然你的生意能做到轰动上海,那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叫什么?不知道有没有上过报纸。”

“我叫付卫,我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抛头露面。”

“我也是个低调的人,一般很少来这种场合的,女孩子来这种场合不合适。”

“那我们出去聊聊吧。”

“你有车吗?”

“还没有。”

“你生意不是做得大吗?”

“因为我是个低调的人,所以不喜欢开车,那样太炫耀了。”

“因为我是个低调的人,所以出门要把自己藏在车里,既然你没车,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

“那我们就在这聊吧。”

“聊什么?”

“我风趣吗?”

“一般人都这么说。”

“那你认为呢?”

“一般。”

“我的嘴­唇­可爱吗?”

“一般人都这么说。”

“那你认为呢?”

“像香肠。”

“我成熟吗?”

“一般人都这么说。”

“那你认为呢?”

“像我爸。”

“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了?”

“看着跟我爸一样大的人叼着两根香肠我开心不起来。”

付卫一阵苦笑,混入人群中跳舞去了。

二十六

他们回去彻夜苦想,怎么也想不出像摘荷叶这么大的计划了,为了谋生,第二天,纪双城拿着一幅中国象棋来到大街上,这次是纪双城自告奋勇地要做回主角,据他说,他以前常逃课去街上看人下残局,那些残局他已经熟记于心。这东西还要有个托,付卫长得老相,适合做托。林语和马­操­则在一旁观看,马­操­实在对这个提不起多大兴趣。

纪双城和付卫两人顶着烈日已经苦战了十个回合,前两盘还认真地下着,后面就越来越心不在焉了,有时甚至搞不清到底是谁敢走棋,而围观的人一直只有两个——林语和马­操­,最后他们商定,没人看时,他们就假装思考,一步都不走,一有人,就走棋。马­操­不耐烦了,说:“我去对面的书店吹吹空调,有生意叫我。”

马­操­刚走,就有一人围观了,这时,纪双城和付卫认真地杀起来,你吃他一个兵,他吃你一个炮,按照计划,付卫最后赢了,拿走一百元。那人看得也蠢蠢欲动,这时,马­操­也回来了。他们都拼住呼吸,希望那人说些“我来杀一盘”之类的令他们兴奋的话。

那人果然一鸣惊人,他­操­着浓着的山东口音说:“骗人的!”

还好纪双城­精­明,自言自语道:“妈的,老子一上午都输了五六百了,今天手气不好。”

那人果然中计了,说:“那我也来一盘的。”

这话令他们兴奋不已。

纪双城说:“你要来几百的?”

那人说:“就来个五百块钱玩玩吧。”

林语心想:看来摆了一上午的摊总算没有白摆,半天赚五百也很值了,都和摘一夜的荷叶差不多了。

纪双城把残局重新摆出来,两人说杀就杀起来,战况异常惨淡,他们都认为这是场没有悬念的对弈,因为古令中外没有哪个摆残局的会输的。下了很多步后,两人一动不动地蹲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个棋子,半个小时过去了。

纪双城说:“原则上我不喜欢下棋时说话的,原则上我们下残局的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但是,您能不能快点走。”

那人说:“好像是你走吧。”

林语也说:“对,是你走。”

纪双城脸都涨红了,赶紧走了一步。

天越来越热,豆大的汗珠从两人的头上掉下,汗珠落地的声音都可清晰地听到,可是两人还是全神贯注地观注着棋子的一举一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可能是被两人的­精­神所打动。

棋盘上已经剩下六七个子了,林语则不住地看着那人的口袋,不知他有没有五百,生怕他输了不认帐走人。

正当林语思绪翻腾时,那人却说了句令他们绝望的话:“俺吃你将军。”

纪双城输了。

围观者掌声雷动。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溜,可是鉴于围观者多,没有溜的缝隙,他们还是乖乖地掏钱,其中还让马­操­垫了些。

他们又一次破产了,由于付不起旅馆住宿费,他们被轰了出来。那个马­操­则对他们说:“下次没病别来找我!”可他们就算有病也不敢去找他了。

他们这个组的成员从四人又变成了三人,他们这才意识到四人的组合一般不能成功,比如四人帮。

他们经过荷花池,产品还没长出来,他们就没有了经济收入。由于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他们的另一项收入——敲诈也没有了。付卫建议说:“我们去抢银行吧。”

纪双城说:“你长成这样,就算套个丝袜在头上也能被人认出,怎么抢啊?”

付卫急了,说:“这都怪你学艺不­精­,搞得我们现在沦落街头,晚饭还没吃呢。”

纪双城说:“新手上路,请多关照。”

晚上,饥饿的他们拎着行李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地逛到外滩了,当他们再次看到东方明珠时,觉得那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纪双城说:“如果东方明珠是一只炸­鸡­腿该多好啊!”

付卫说:“就算它是只鸟腿我也吃。”

林语说:“如果有人在东方明珠上往下扔馒头就好了。”

纪双城说:“会有人扔馒头吗?”

林语说:“有的,听我们班乡下的同学说,在乡下建完一幢新房子会往下扔馒头庆祝。”

看着外滩上成群结队的游人,付卫感慨:“上海人养得真好,男的个个肚子大。”

林语说:“吃得好嘛。”

付卫说:“如果我们是上海人就好了,就不要在外滩上忍饥挨饿了。”

林语说:“我倒是想家了,还是我们家乡美,还是新玉漂亮。”

付卫说:“双城,你不是顺风耳嘛,快听听家乡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双城说:“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都这样了,你还相信那神棍的话。”

付卫说:“我有点冷了。”

林语说:“你以前不是说想在这待一辈子嘛。”

付卫说:“那是吃饱了后说的。”

林语说:“对啊,难怪饥饿和寒冷常会一起出现,我现在是亲身体验了。”

纪双城说:“还是睡吧,睡着了就忘了饿了。”

他们三人就倒下睡了。

付卫刚倒下就猛地坐起说:“我要尿尿了。”

林语说:“躲好点尿,不要被发现。”

外滩上值勤的人还真是神,付卫全身都钻到树丛里了,还能被值勤的人发现。付卫本想像上次那样狡辩说:“自己的东西能出来看看不行啊。”可这次情况不同,他已经尿出来了,证据确凿,他哑口无言,只好认罪,要罚款一百,可他连一块钱都能不出来。

付卫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人说:“我不要你命,就要你一百块钱。”

付卫说:“没钱。”

那人说:“那我打110把你拘留。”

付卫说:“拘留所里管不管饭?”

那人说:“管,管饱,吃死你!”

付卫说:“那就随你。”

那人说:“你就别麻烦了,快给钱吧,就一百块的事。”

付卫说:“就不给。”

那人把手机拿出来,假装要打电话吓付卫:“我真的打啦。”

付卫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说:“随你,尿是我尿的,我敢作敢当。”

那人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值勤了,从来没见你这样的。”

付卫说:“快打110吧,我饿了。”

过了一会儿,警车把付卫带走了。

到了警局,警察对付卫说:“你叫什么?”

“付卫。”

警察对旁边的同事说:“你们看看他这张脸,典型的劳改犯,快察察有没有通缉他的。”

警方经过电脑搜索,几秒钟后电脑上显示:

付卫 男 20岁(看上去像30多岁)江苏省XX市人 XX年X月X日与其同学林语和纪双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旁边还贴了张付卫的两寸照片。

那位警察对付卫说:“林语和纪双城呢?”

付卫以为摘荷叶的事败露了,义气感油然而生:“打死我也不说!”

警察说:“你倒是挺讲义气的啊。”

“那是。”

“在上海混得怎么样?”

“都逮到这来了,还能好到哪去?”

“想不想回家?”

“不了,还是就在上海坐牢吧,上海是大城市,火食应该也好点,关的犯人文明度也高,不至于被欺负。”

“你脑子没问题吧,你只是在外滩撒了泡尿,没必要坐牢吧。”

付卫这才知道那件事还没败露,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

付卫说:“那你们要送我回家是什么意思?”

“你们三人离家出走,你们家人已报案了,现在我们要遣送你们回家。”

“还有这么好的事啊?”

“你以为我们警察专­干­坏事啊,快说,还有两个哪去了?”

“在外滩。”

“你刚才不是挺讲义气,不肯说的嘛。”

“一点点义气是吃不饱饭的。”

警车开到外滩,林语和纪双城已经睡着了,付卫一下车就兴冲冲地跑到他们面前推醒他们,说:“国家想到我们啦,要送我们回家了。”

他们被安排在警局住了一夜,还管吃了顿饭,第二天警车就送他们回家了。

在车上,纪双城开玩笑说:“我们上海五日游,最后还有专车送我们回来。”

一位警察说:“这么说你们还想离家出走一次?”

“不敢,不敢。”

林语则不知道回家是好还是不好,回家吃住有了保障,但是又不得不面对繁重的学业。当车驶入他们的家乡,一副副熟悉的画面飞过,勾起了林语对这座小城里的人物的回忆,他回忆起他的家人,回忆起齐新玉,这些都是正派人物,当然他也回忆起反派人物,首当其冲的就是胡又中胡瞎子。上海,这个国际化都市在林语头脑中的印象已经渐渐远去。

林语看着这座小城市杂乱的交通,有着一种亲切感,在上海的这几天里,他看到上海的交通顺畅得有些令人无法相信,来自小城市闯惯红灯的他觉得跟上海格格不入,还是在小城市好,来去自由,想走就走,想闯红灯就闯红灯,当然,小城市的汽车也会开得较慢,因为它们要让行人,毕竟交通法认为行人第一。

车驶进了学校,纪双城的破坏欲油然而生,他正后悔没有从上海带包炸药回来,把这座学校连根拔起。

按照规定,还要办个交接仪式,交接的“物品”就是林语三人,交接的双方分别是中国人民警察和一中校长。当“物品”缓缓地交接给校长后,警察突然掏出张发票,说:“校长,这是付卫同学在外滩随地小便罚款的发票,由于他身无分文,就请你垫付下。”

交接完后,校长让他们先回家,明天再过来处理他们的事。

二十七

家,现在对林语是个刺耳的字,他该怎样面对他的家人呢?可能他会时隔几年后再次遭到林惟中的毒手,现在林惟中武功肯定比以前提高很多了,而林语很久没有被林惟中打了,也就是说他很久没有得到逃跑的锻炼了,看来他这顿毒打是挨定了,他正为此惴惴不安。

可是,林语到家后,等待他的却是另外一副画面,林语的爷爷­奶­­奶­以及爸爸妈妈早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在等他了。可能这一家人对孩子的叛逆已司空见惯,别忘了,林大刀的儿子,也就是林惟中以前也是位叛逆者,当年他没有专心读书,而去偷练武功,现在叛逆发生在林语身上,这一家人当然不会感到意外,看来叛逆也是遗传的。

在饭桌上,林大刀笑嘻嘻地问孙子:“上海好玩吗?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去过,你也不带爷爷去。”

林语此前的不安已经从心头消失,他说:“我还是觉得家乡好,那个什么东方明珠简直就是一堆破铁。”

林惟中说:“我听说黄浦江是专给人自杀用的。”

林语说:“可不是,站在黄浦江边,不想自杀的人都有往下跳的冲动,还好东方明珠的窗户封得严,不然上去的人都会往下跳。”

林语­奶­­奶­说:“小语啊,还好你安全回来了,你这一说可吓死我了。”

林母说:“我也担心死了。”

林大刀说:“你们懂什么,小语这是出去旅游,听说大城市的人三天两头就出去旅游了。”

林惟中说:“林语啊,我们家的条件一直不好,你长这么大也没带你出去旅游过,这次你去上海,就当高考前的放松吧。”

林母说:“你王叔叔的儿子大学毕业三年了,现在一个月拿两万呢。”

林大刀惊叹:“乖乖。”

高考,这又是个敏感的词,林语还是没能逃过。

第二天,林语起得比往常都早,重新去上课了,离开五天,路上狗变多了,天越来越热了,夏天的狗都处于发情期了,还有两条狗在大马路上就交配起来,小城市的狗比大城市的狗还开放,一点也不避讳。不要说狗了,还是说林语吧。林语返校一定是条轰动的新闻,他该怎么面对同学们呢?还好出走的是三人,纪双城和付卫可以帮他分担点压力。胡又中一定会嘲笑他的。想起胡又中,林语在上学的路上买了一串香蕉,待会骗胡又中说是上海带回来的。

林语来到教室,只有一个人到了,就是齐新玉。

“新玉,你比我还早啊。”林语坐到齐新玉身边。

齐新玉只是冷冷地“恩”了一声。

林语见齐新玉不怎么理他,他就自言自语:“上海一点也不好玩。”

齐新玉说:“上海那种大城市怎么会不好玩呢?我看你挺开心的嘛。”

“大是大,主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整天就觉得空荡荡的,开心是因为看到你了。”

“看来你还没变,嘴还是那么甜。”

“这是真的,再说,我离开这又不是说不要你了,我不是说成功后会回来接你嘛。”

“那你成功了?”

“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对你说,我们的事迹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呢。”

“想起来你还真绝情,那天说走就走了,我为你哭了几天。”

“是我错了,我答应你去高考就是了。”

“又骗我的吧?”

“没有,我出去走了走,看来不上大学还真是没出路。”

“我每天很早就来开门了,坐在教室里,希望第一个进来的是你。”

林语忍不住搂住了齐新玉,不巧胡又中进来了,他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林语慌忙放开齐新玉,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胡又中白了林语一眼:“你还没死啊?”

这话气得林语发狂了,顿时,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他大笑一声,说:“哈哈,我是玉皇大帝派来消灭你这条蛇­精­的,早晚我会把你抓上天庭,放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成脑白金。”

胡又中目瞪口呆,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去了趟上海脑子弄坏了。

林语拿出一把香蕉,掰了一半给齐新玉,他边吃边对胡又中说:“这是从上海带来的,比你家卖的那些破烂好多了,想吃吗?我就不给你吃,对了,本拉灯有没有被抓呢?看来容嬷嬷要守寡了,我去上海走了一趟,你爸还真出名,连汔车上都贴着他的通缉像。”

林语说了这么多,胡又中只淡淡地回了句:“有毛病。”

“毛病?你才有毛病呢,不知道是谁得过梅毒,听说得梅毒的人以后就会变成太监了。”

胡又中­干­脆就不理他了。

林语还是继续说:“不过,说真的,我这吃香蕉的爱好也是你诱惑才养成的。”

胡又中又冷冷地说:“你真有毛病。”

“你再说我就念经啦。”

胡又中不敢再出声了。

同学们一个个地进入教室,见到林语,无不骇然,有的和林语玩得好的则向他打个招呼,一般都是开玩笑地问他上海好不好玩,林语则随口回句:“天堂啊!”

令林语感到疑惑的是,纪双城和付卫却没来,他们哪去了呢?

林语去问黄培昭得知,他们退学了。

和自己患难与共三年的哥们退学了,林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觉得自己在这个学校里更加空荡荡了,又不能跟齐新玉在学校里约会,一种始无前例的孤独袭上他的心头。其实他也想离去,洒洒脱脱地离去,可是离去又能怎样呢?人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把时间花在游玩上的,人都不得不去做些不愿意去做但却不得不做的事。像庄子那样生活固然很潇洒,那样的生活只适合庄子。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二十八

明天就高考了,林语偷偷给齐新玉打了个电话,晚上八点就睡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就起来喝了两口白酒,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他早早就醒了,家人也醒了。时间还早,他就在家周围散了散步,夏天的清晨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间,太阳还没有露出杀手的本­色­,走在路上可以闻到路边青草上露水的清香。

骑车奔赴考场的路上,狗也少了很多,看来它们也很识相,不想影响高考,警察变多了,有考生模样的学生在路上行走,路边的群众都会齐刷刷地把目光注视在他身上,有些无聊之极的群众更会争相发表评论:“我看这人有­精­神,一定能高中。”有的说:“这人一幅阳痿样,考不上。”有的说:“这人一身横­肉­,太胖了,考不上,就算考上了国家也要浪费粮食养他。”有的说:“据我的经验得知,长得越丑的人,越会考上好大学。”如果付卫听到了这句话该多高兴啊!

林语来到一中考场,眼前盛况空前,人山人海,而大部分是学生家长,一般一位考生最少会有两位家长到场。如果谁不知道今天高考,还以为有人要跳楼呢。有位考生摸摸身上,发现准考证没带,当场就吓得昏过去了,这位兄弟心理素质这太差了,还好考场旁边有几辆救护车随时待命,可是车上工作人员都还在吃早饭,把那位兄弟抬上车时,一位工作人员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没开考就昏过去的。”有些考生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作文选在看。有几个考生就悠闲多了,坐在草坪上打起了扑克,其中一位说:“我今天保证半个小时就交卷。”另一位就更牛逼了,他说:“我写上名字就交卷。”林语摇摇头惊叹道:“人才啊!”林语见到了管许杰,管许杰让他帮忙拿下书,他去小个便,林语问他尿了几次了,他说:“五次。”

林语看到一个如鹤立­鸡­群的人从门口进来了,这人便是付卫,林语把视角向左下移二十厘米,旁边果然就是纪双城,陌生人看了这对活宝,还以为付卫是家长,陪旁边的儿子来高考的呢。付卫对林语说他们是来帮他加油的。林语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可是,为什么他们打完招呼后却在门口卖起了矿泉水了呢?摆矿泉水的桌子上面还拉着一条横幅:农夫山泉有点甜。水的价格从两块猛增到五块,买的人居然还那么多。他们果然是在外滩混过的。

齐新玉来了,可是她爸妈在身旁,林语只是对她点了下头。

学校的广播里响起了熟悉的《阳光总在风雨后》。心灵脆弱的考生听了后会煽然泪下。不知道门外卖矿泉水的付卫和纪双城听后会有何感想。

三天过去了,高考完了。

第三天的试考完,林语走出考场,感到一阵释然,任何一次考试完了都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

几天后,林语搀着齐新玉走在大街上,现在他们总算不要偷偷摸摸地了,两人就这样洒洒脱脱地走在大街上,他们从来都没感到这么开心过。

齐新玉说:“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总算可以暂时休息下了。”

林语说:“如果我考不上怎么办?”

齐新玉怔了下,说:“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你倒是对我充满信心啊。”

“那当然,你还去上海放松了五天呢。”

“是啊,付卫和纪双城也去的,现在呢?”

“他们那是放松过头了,我相信你在上海一定没有瞎玩。”

“还没瞎玩呢,我都没告诉你,我们­干­了场大案呢。”

“什么?”齐新玉愕然。

“我就知道会吓坏你。”

“快说,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把上海一座公园里的荷花全摘了。”

“那是为何?”

“卖钱啊,卖了好几百块钱呢。”

“那也不算大案吧。”

“都上报纸头条了,还不算大啊。”

“你们就为这事回来的?”

“那倒不是,这件事一直没被发现,我们被遣送全怪付卫,这小子在外滩随地小便,又没钱罚款,就被抓了。”

齐新玉笑得腰都疼了。

林语说:“走,我带你去吃霸王餐。”

他们来到一个兰州拉面馆前,门口赫然写着幅对联:

一条入口称佳肴,汤如甘露面似金。

齐新玉疑惑了:“你是说我们来这吃霸王餐?”

“你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推开玻璃门说:“欢迎林语夫­妇­大驾光临。”

这人正是纪双城。

齐新玉惊讶:“纪双城?你怎么会在这?”

纪双城说:“我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啊,快进来吧。”

进入店里,付卫正在那拉面,还真拉得有模有样。这家店有二十平米,装修得还算得体,墙上还贴了几幅《百鸟朝凤图》,不用说,这一定是付卫贴的。虽然小,但只有一个顾客,所以觉得冷清。

纪双城喝道:“付卫,拉双碗拉面,林语他们来了。”

付卫对林语说:“多谢兄弟赏脸啊。”

齐新玉说:“没想到两位已经做老板了。”

付卫边拉面边说:“唉,没办法啊,生活所迫啊。”

林语看着付卫在津津有味地拉着拉面,生怕他那两根香肠掉下来,和到面里。看了一会儿,林语认为还是别看的好,不然都吃不下了,就把目光转移到身边的空调。

林语说:“双城啊,你这空调怎么一点凉气都没有啊。”

付卫说:“唉,别提了,这是我从一位兄弟那买的二手的,想不到这家伙连朋友都坑,刚买来时,打上三十度,冻得人直打哆嗦,我说,这哪是空调啊,简直能当冰箱了,这几天倒好,­干­脆一点凉气都没有了,想起来冷的那几天一定是回光返照。”

付卫说着,两碗拉面已经拉好了。

林语说:“你这手脚还真利索,这么快就拉好了。”

付卫说:“我可是练了几个星期了,拉这东西学问还真大,不过拉拉真蛮有意思的,我有种像在跳舞的感觉。”

林语“恩”了一声。

两碗拉面已经上来了,牛­肉­多得把面全都盖住了。

齐新玉说:“哇,好多牛­肉­啊。”

旁边的一个客人看到了,喝道:“老板,他们的牛­肉­怎么那么多,我就几块,你玩我啊。”

纪双城打招呼说:“对不起,他们是我们的会员。”

“妈的,这年头吃面都有会员。”说完,他走了。

林语吃了口面说:“牛逼,这面还真好吃,看不出来,付卫还真有一手。”

付卫又端来了两碗,这是他和纪双城的午饭,付卫坐下,用筷子拨了拨碗中的面,说:“好吃有什么用,现在我们吃的比卖的还多呢,照理说这里市口也不差啊。”

齐新玉说:“生意这么差啊?这么好吃的面怎么没人吃呢?奇怪了。”

林语看了看付卫的嘴,心想:问题应该就在这。

林语安慰他们:“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开饭店最重要的就是回头客,只要好吃,就会有回头客的。”

付卫说:“都开了一个月了,生意还这么差,这能好起来嘛,说来也怪,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回头客。”

纪双城说:“可不是,我们担心死了。”

大家都吃完了,付卫收拾碗,拿到里面洗去了。

林语悄悄对纪双城说:“你知道生意为什么这么差吗?”

纪双城摇摇头。

林语说:“叫付卫戴上口罩,生意肯定能好起来。”

纪双城恍然大悟。

付卫洗完碗回来了。

林语说:“付卫啊,你这里也该请个服务员了,你们两个怎么忙得过来。”

付卫说:“你就别挖苦我们了,就我们两个还常闲着。”

纪双城说:“我们分工也很明确,他做幕后,我做前台。”

林语说:“怎么不见两位老板娘呢?”

付卫脸沉下去了,说:“散了,谁会跟着我们这种人啊。”

林语诧异:“不会吧?”

纪双城说:“怎么不会?杨毓秀说我开这店没前途,坚决要跟我分,我不开店还能­干­嘛呢,分就分吧。”

付卫说:“杜鹃对我说的就伤人了,她说:‘你生物不是好嘛,还想成为达尔文呢,语文也好,还知道形散而神不散呢,数学也好,还会数鸟呢,最后连高考都不敢去考,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骗子。’”

林语说:“两位看开点吧,我看得出,两位将来一定会成为‘面条大王’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拍部什么《拉面王》的电影。”

空荡荡的店与外面喧闹的大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双城一阵苦笑,说:“还拉面王呢,拉屎王差不多。”

林语说:“我建议你在店里再装台电视机,快奥运了,给顾客看奥运会。”

付卫说:“我也有此打算,但不是打算给顾客看的,而是给我们自己看的。”

林语和齐新玉离开店后,又来到清风桥边。可他们都觉得,再次来到清风桥时,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释然的感觉了。因为清风桥就像一味药,紧张疲劳的人来到此确实会感到心情舒畅,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释然,到哪都心情舒畅。开心的人在哪都开心,压抑的人要来到舒适的地方才会暂时得到舒展。

二十九

高考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快到公布成绩的时候了。

最近,林语总是做着同样一个梦:

林语坐在一辆火车上,车往西走,他也不知道车的终点站,只见沿途越来越荒凉,天空越来越明朗。车行驶到第二天时,已经基本见不到楼房了,他在车上往外看,看得最多的是一群群羊,白白净净的,他没见过这种羊,应该是绵羊,他想起了《­鸡­毛信》这部电影,羊还对他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第三天,火车穿过一座城门,城门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新疆。城门顶上还挂着三件东西,林语定睛一看,原来是羊­肉­串、哈密瓜和葡萄­干­。

每次火车进城时,林语就醒了。

林语常常思索着这个奇怪的梦,难道胡又中逃到新疆去了?林语得去制服他?

离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越近,林语的心情就越紧张,特别是这几天,他紧张得快窒息了,常常不自觉地走到家里的香炉前祈求:“玉皇大帝保佑,我是法海啊,快让我考上好大学吧,我一定会帮你把胡又中抓到的,你不让我考上好大学,我就不去抓他了。”可是,香炉后面坐着的却是观音大士,祈求完香都不烧一根,因为他觉得烧香污染空气。有时候,他会把烧好饭菜端到香炉前,给菩萨吃,前面还斟三杯酒。

有时候,他会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有一次,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远处飞来,飞得很低,但却潇洒地来了次七百二十度转体,林语目光顿时聚集在这只鸟身上,这只鸟来了招“高山流水”,直冲向一棵树,像飞机降落,林语以为它要捉捕捉树上的虫子,这招太帅了,林语惊叹。可是,它为什么就直直地撞到了树上了呢?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它为什么就这样死了呢?它的飞行技巧咋就这么低呢?它咋就这么傻呢?

成绩公布了。

林语,落榜了,只差五分。

听到他的成绩后,林语呆呆地坐在电话前,外面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暗,他却无动于忠。区区五分就决定了他的前二十年是失败的了。

林语的家人还算开明,没有责备他,当然,责备也无济于是。虽是没有责备,但林语的家人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林惟中整天见人就竖起一只手说:“只差五分。”林母的菜也没有考试前做得丰盛了,有时一天三顿都喝粥。

林语打电话给齐新玉,她考上了,考得还不错,他听说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语在家实在待不下去了,就去姚大富那走走。已经是中午了,姚大富正和他儿子在修车摊前喝酒。林语也不见外,对姚大富说:“姚叔叔,加双筷子。”姚大富见有人陪他喝酒,别提多高兴了,赶紧加筷加杯。

姚大富给林语斟上酒,说:“你的事我知道了,别在意,考不上大学死不了的。”

林语说:“也不是我有多在意,只是自从我落榜后,家里的气氛就死气沉沉的。”

林语喝了一杯。

姚大富说:“有没有考虑过上个大专什么的?”

“不想耽误那时间了。”

“我有个侄子上的大专,现在也能拿得不少钱呢。”

林语又喝了一杯,说:“还是早点出来赚钱吧,上了这么多年学了,太累了,不想再上了。”

“有什么打算?”

“有个同学开了家面店,先到那边帮帮忙。”

林语有时会到拉面馆看看付卫和纪双城,顺便也帮帮他们的忙。他们也极力怂恿林语加入。现在的拉面馆生意暴好,因为付卫戴上了口罩,他们现在已经请了三个人帮忙了。看着昔日的伙伴生意这么好,林语也感到欣慰。

林语也想约齐新玉,和她谈谈心,可是他却没有面对她的勇气。

林语就这样整天闲逛,现在他是最闲的人,有时候,他会去清风桥看看,一待就是一天,桥边的一户人家里的一个老爷爷见他常常这么忧郁在待在桥上还上前劝他不要想不开。他觉得在桥上无聊了,他就直接跳到水里去了。吓得那位老爷爷大叫“救命”。

离填报志愿的日子近了,他的家人天天唠叨,叫林语随便上个什么大学,林语似乎也有些心动了。他找到黄培昭,黄培昭告诉他,他这个成绩如果要上本科,可以考虑新疆的那些大学,那些大学常会因为生愿不足而降分录取。

新疆?这个地名突然触动了林语,他想,这应该就是天意,是上天安排他去新疆的。

新疆,这个地方突然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带来了希望,林语填报了新疆石头大学。

他被录取了,他的家人都欢欢喜喜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齐新玉考上了南京的一所本一学校,最令林语感到气愤的是他的死敌胡又中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林语这几天路过胡又中家的水果店时见店门已经关了,估计是回家庆贺去了,每次路过胡又中家的水果店林语都大骂:“这个死不掉的胡瞎子!”还好林语听说胡又中的女朋友把他给甩了,因为他的女朋友考上了北京的一所更有名的大学,这件事会令林语不会那么气愤。

管许杰只考上一所民办大专,他的女朋友季玲也没考上,他们也分手了。

肖辉考上了所很不错的大学,他的女朋友却没考上,不过两人还是在一起。

一天,林语与齐新玉约会,这也是他们从成绩公布以来第一次约会。他们走在喧闹的步行街上,这个城市虽小,步行街上购物的人却很多。今天的齐新玉显得非常开心。

林语说:“看你很高兴,什么事这么开心?”

齐新玉说:“考上了,当然开心了。”

“可我却考砸了。”

“你也算搭上末班车了。”

“你会把我忘记的,我要到新疆那么远呢!”

齐新玉陷入了沉思。

两人就在步行街上走着,路边的商品固然很美,他们却无心顾及。

“新玉!”一位中年男子走到齐新玉面前。

“爸,——妈。”齐新玉脱口而出。

第一次见到齐新玉的父母,林语的心“霍霍”乱跳,齐新玉却显得很平静,这是次巧遇。齐父看上去很慈祥,齐母看上去有点严厉。

林语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林语。”

齐父微笑地说:“你好。”

齐母只是表情平静地朝他点点头。

由于已到中午,他们四人坐在肯德肯里吃午饭,城市虽小,肯德肯还是有的,虽然他们抵制过肯德基,但还是不自觉地进入了肯德基。

齐母对林语说:“家里是­干­什么的?”

林语随口就说:“我爸是武术教练,我妈做会计的。”

“武术教练啊?”齐母的脸­色­顿时沉下去了。

齐父却开玩笑地说:“你爸爸一定武功很高了。”

林语说:“这可不是欺骗你,确实武功很高,还见义勇为,得过‘好市民’奖呢。”

齐父说:“是嘛!真了不起!”

齐母说:“你考上哪所大学?”

“新疆石头大学。”

“啊?新疆啊?”齐母的脸­阴­沉得更厉害了。

几天后,林语打电话给齐新玉,想约她出去玩,接电话的却是齐母。

齐母说:“喂!”

“请问,阿姨,齐新玉在家吗?”

“你是谁?”

“我是林语啊。”

齐母恶狠狠地说:“哦,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新玉了!”

说完就挂电话了。

林语的头“嗡”地一响。他想问个究竟,于是,过了一天,他又打电话过去了。

这次接电话的是齐新玉。

齐新玉说:“喂。”

林语说:“新玉,是我。”

齐新玉沉默了。

林语说:“昨天我打电话给你的,你妈接的,她好像不喜欢我。”

齐新玉说:“林语,我妈不许我们来往。”

“那,那你还会跟我来往吗?”

“我,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吧,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林语很激动。

可是,齐新玉却把电话挂了。

以后,林语打电话到齐新玉家,却都没人接了。

这个打击对林语是巨大的,甚至比他知道没考上还要悲伤。他最喜欢的一个女生就这样和他分手了。林语也想过原因,难道就是因为他去了新疆?他本以为和齐新玉的感情很深,却没想到其实没有深度可言。

后来,林语听到了一个悲痛欲绝的消息,齐新玉却和胡又中在一起了。

林语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骄傲荡然无存,他也越来越觉得其实他自己才是反派,胡又中才是正派,因为自古邪不胜正,胡又中胜了他,胡又中就是当之无愧的正派,而他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妖­精­。

这是林语过得最悲痛的一个暑假,还好中国代表团在奥运会上史无前例地夺得了51枚金牌,这些许会给林语一丝丝安慰。

恋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能为之羁绊,林语面对中国地图,看着辽阔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充满向往地说:“羊­肉­串,哈密瓜,葡萄­干­,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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