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
秦介忠并没有理会女儿在说什么,他的思想正停留在这些雕刻精美的木板上。
版画很精彩
“綦江的农民版画真的很精彩,连我这个门外汉都都喜欢了。”秦介忠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他站累了,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看了这些五彩缤纷的版画作品,我了解到了西南山区农民的生活情景。”
这里是綦江农民版画院内的綦国新版画工作室,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窗明几净,中间并排放着的两张大书桌上堆放着各色颜料和刻好的版画母板。綦国新陪着秦介忠看画、看画册。
綦麟赶忙给秦介忠递上热茶。
秦介忠的感叹令秦思月感到欣慰,她明白,老爸对綦江农民的看法在一点一点改变,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三年前,当綦麟带着两张在全国美展中获奖的农民版画到美术学院,向同学们介绍这两幅作品是綦江农民版画精品时,秦思月当时就觉得很搞笑,嗤之以鼻,那幅题为《新婚》的作品,画面上的两个人物,夸张得连男女性别都分不清楚,而且用色极不讲章法,随心所欲,大红大绿,令人眼花缭乱。当时她就发表了很多看法,把这件作品批评得一无是处。綦麟极力争辩,急得说话语无伦次……现在想起綦麟当时那幅样子,秦思月还会在心里偷偷笑。“这种山村涂鸦之作也能称作艺术作品?如果给它个定义,那只能算着儿童画,儿童画就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胡乱想像。”秦思月丢下这句话后就走开了。当时把綦江农民版画吹得天花乱坠的綦麟,就像被闷头闷脑地泼了一桶冰水,呆若木鸡。綦麟虽说人长得帅气,但不善于言谈,女生们私下说是上“木讷帅哥”。 “木讷帅哥”偏有一副热肠,喜欢助人为乐,为人诚实,正因为这些,许多女生都对他有好感。
秦思月就是那次才知道綦江农民版画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新婚》作品竟然是綦麟的老妈桂玉华的成名之作,不但在全国民间工艺美术作品展中获了金奖,还代表中国的民间美术远渡重洋到美国、英国、比利时等欧美国家展出过,也是綦江农民版画的标志性作品。浪漫夸张、用色大胆、充满乡村野趣,这正是綦江农民版画的精神所在。事隔一年后,秦思月才在一本美术杂志上了解到了这些情况。
想到这里,秦思月禁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呆坐在对面藤椅上的綦麟,她发现綦麟“呆若木鸡”其实只是表面现象,他内心世界充满艺术睿智,这种睿智是许多同龄男生所不具备的。秦思月想,这一定就是自己会爱上他的重要原因。
那次綦麟被她弄得难堪后,不久她就收到綦麟发给她的E-mil,内容全是介绍綦江农民版画的 ,从綦江农民版画的起源、发展到辉煌,还附有精典作品。綦麟的介绍让她对农民版画发生了极大兴趣,她把綦麟的E-mil全文发在了自己和博客上和校园论坛上,她平生第一次加了一个男生的QQ号,QQ上聊天交流一段时间后,她便开始和綦麟约会了,渐渐地也对綦麟有了好感,也就是从与綦麟交往开始,她逐渐对民间工艺美术产生了兴趣。
老爸对綦江农民版画赞叹令秦思月兴奋,她心里明白,老爸对綦江农民版画的认识,缘于她到了綦江,到了綦江农民版画院,看到了农民版画精品,老爸爱着她的爱。而她对綦江农民版画从感兴趣到热爱,缘于对綦麟的好感和爱恋,她爱着綦麟的爱。世界上许许多多的爱都是有前因后果的,正是这种爱才给了人生快乐和幸福的源泉。
“一张版画从创作到成品差不多需要10道工序哟。”綦国新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烟雾随着他说话时嘴的张合而散发,“我从二十岁那年开始接触版画,算起来已有三十年多年了。”
“你真了不起,三十多年来一直做着同样一件事情,你太执着了。”秦国忠说,“很难得啊,人最难得的是一辈子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綦国新笑着说:“事情做的虽说都是同样一件,但其中的快乐难以言表,看看自己十年前的的作品,再看看现在的作品,我发现自己的思想观点变了,这些作品就是人生最真实的记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因为农民版画
“綦江农民版画不愧是中国民间绘画中的精品,我越看越喜欢了,现在国外就流行这种原生态的艺术。”秦介忠父女俩并肩走在大街上,“老爸从来就没有反对过你到綦江来学习农民版画,只是,只是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回上海……”
秦思月挽着老爸手臂,将头靠在老爸身上:“爸,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是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吧。”
“当然,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我历来都不反对,你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只是……”秦介忠把话锋一转,说,“只是,我在想,也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你到綦江来到底是因为綦江农民版画还是因为綦麟这个人?”
秦思月想了想,说:“应该说,二者皆有吧。因为綦麟,我认识了綦江农民版画,因为农民版画,我选择了綦江。”
“什么?你选择綦江?你的意思说你将成为上海人在綦江吗?”
“嘿嘿,老爸,看你急的,上海人在綦江又有什么不可以?现在不是提倡大学生到西部做志愿者吗?我本来就有这种想法的,只是我们学校没有名额,要不然……”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到綦江做志愿者来了。”
“爸,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名字吗?”秦思月丢开老爸的手臂快步走到了桥上,然后转身说,“这就是倍受人们关注的彩虹桥,当年……”
秦介忠紧走几步赶上了女儿:“我想起来了,那是1999年1月,彩虹桥整体垮塌,那是‘豆腐渣’工程。”
“是的,不过现在我们脚下的彩虹桥是重新修建的,现在更结实。”秦叫月用手指着桥那边说:“垮塌的彩虹桥在那边也。”
秦介忠随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爸,你看綦江的夜景多美,空气多清新,你不觉得,假如我在这里生活会健康长寿吗?假如你也来这里开家公司,或者把你的公司搬到这里来,然后你和妈妈都来,我们一家人生活在这样的美丽小城里会是多么快乐。”秦思月双手扶着桥栏,望着远处河面上的点点灯光说:“我相信,妈妈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县城之外还有很多风景区,这些风景都是原生态的哟。”
“你个死丫头,你倒想来说服老爸了。”秦介忠满怀慈爱地说:“我能不能动心,关键是你的表现,如果綦江真的使你大有作为,老爸一定听你的,会全力支持你,可是,可是老爸的事业在上海啊。”
“但是,老爸同志,请你想清楚,是你的女儿重要还是事业重要?”秦思月说,“你努力干好事业的目的是什么?你说过的,你之所以这样做大做强公司,就是为了让我和老妈过上幸福的生活。”
“对啊,所以我才千里迢迢从上海来綦江追你回去嘛,我公司的未来就要靠你啊。”
秦思月觉得自己把话说来呛起了,这样下去很难说服老爸。她指着彩虹桥广场上跳坝坝舞的中年男女说:“爸,你看,他们生活得多惬意,他们中有的人比你还年轻,你也该享受生活了。”
回到宾馆已经是深夜11点多钟了,秦介忠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本来他此行的目的是想把女儿劝说回家,可是,这几天来他的信心被一点一点地消磨了。通过这几天的考察,他认识了綦江农民版画,对綦江的农民版画家们也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而越来越让他担心的是女儿会不会是一时冲动?她选择綦江,其实就是选择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个被女儿痴爱着的綦麟,真有女儿说的那么好?他能够给女儿幸福吗?即使女儿现在快乐着,谁敢担保今后的事?女儿和綦麟成长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成长环境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两人的思想观点、生活态度、人生观乃至性格都会有极大的差异,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成家了,不同的地域文化差异能不影响他们生活幸福吗?
在綦江的这些天里,秦介忠感到非常不便的就是,语言上的差异造成交流上的阻碍。他不可能强制女儿听从自己,他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只能疏远亲情。秦介忠觉得自己有点无可奈何,他给妻子彭亚梅打了个电话,彭亚梅听后,有点气恼,在电话那头大声说:“快把思月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给她电话。”秦介忠用平和的口吻说:“亚梅,你可不能强迫女儿啊,现在的孩子逆反心理强,千万不要急于求成,我想还是让她在綦江多呆一段时间,让她多学学綦江版画,让她在綦江生活一段时间,与上海的生活条件作过比较后再劝说她,你看这样行吗?”可彭亚梅在电话那头态度非常坚决:“现在女儿正处于人生的选择期,她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这个时候更需要我们帮助她清醒头脑。”
耳濡目染
一场暴雨之后,天空放晴,站在版画院广场上抬眼望,天色湛蓝,立体的云朵在版画院上空神气而惬意,农民版画院就像一件刻在綦江大地上的版画作品,立体而醒目,它代表着綦江的人文精神。
秦思月去汽车站送走老爸后,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从此之后将会与父母远隔千山万水,她更不知道,没有了老爸老妈的支持,自己还能不能够坚持当初的信念。
綦麟和她并肩站着,他看出了秦思月的心思,在回版画院的路上,秦思月就一言不发,綦麟安慰她说:“你老爸说的也有道理,在上海这种大城市里成功的机会要比綦江多些……”听了綦麟的话,秦思月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努力控制着,但眼泪最终还是滚了出来。綦麟见了,好不心疼,但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秦思月气恼地冲綦麟说:“要回去你回去,我就是不走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听吗?”
綦麟木楞地看着秦思月,气冲冲地闯进版画院,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秦思月觉得自己好委屈,自己千里迢迢来綦江,在綦江他最信任各最有依靠感的就是綦麟,在这种时候,她更希望綦麟能给自己鼓励,让自己坚定信心,可綦麟还要说这种令自己伤心的话。
秦思月冲进工作室,“嘭”的关上门,不听话的眼泪滚滚而出,她觉得自己好无助。綦麟不敢敲门,只好呆愣地守在画室门口,不停地往秦思月手机上发短信,不断地安慰她。
面对秦思月,綦麟没有足够的底气,这个从小生长在大上海的漂亮女生,爱情热烈而大胆,綦麟一开始就处于爱情的被动之中,他不敢相信这个被男生们众星捧月般围着的漂亮女生会如醉如痴地花落他心。綦麟曾经也有过幻想,毕业后和秦思月一起留在上海工作,上海的繁荣是綦江不能比的,上海的文化远比綦江浓厚深远,而且在上海还有秦思月父母这座大靠山,只要他与秦思月相爱并结婚,他费不上像别的同学那样打拼,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让人羡慕的事业或地位。然而,他最终选择了回綦江,因为綦江有他父母热爱的版画事业,他从小就在父母的版画情结中成长,耳濡目染着版画的精神,况且,当初父母精心培养他的美术爱好,其目的就是希望他把綦江的版画事业继承下去,父母虽然没有明说 ,但他从父母的精心培养中早已心领神会。临毕业那段日子,当同学们都忙着去寻找工作时,他却成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思考着如何把现代的时尚元素融进古老的綦江农民版画,他的毕业作品是一张题为《舞者》的现代设计,他将綦江农民版画的语言与现代都市元素融会贯通,大胆的创新思维使作品充满灵气,张天任教授对他的作品大加赞赏并给了96的高分。《舞者》的创意,实际上就是他对綦江农民版画精神深刻领会的结晶,他暗暗思索过,也下定决心要把这种新的元素融进綦江农民版画,让农民版画这棵艺术古树发新芽,綦麟是揣着憧憬和期盼,甚至说是一个远大的理想回到綦江的,他深信綦江农民版画需要他。
綦麟往秦思月手机上发了好多短信,可秦思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拨通了版画工作室的电话,电话响过几次后秦思月才提起了话筒,可就是不吭声。綦麟急得大声喊:“思月,你说话啊,你开门吧。”
良久,电话里才传出秦思月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我开门我就开门吗?”听到秦思月的声音,綦麟又笑了,其实他非常理解秦思月的心情。
东溪古镇
秦思月真的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她快步跑上太平桥,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相机连拍数张。
綦麟跟在她后面,嘴里喘着粗气,说:“思月,你别急啊,这里的风景都很美。”
秦思月没有理会他,仍然变换着角度拍照。
“东溪古镇始建于唐朝时期,它最初的名字叫万寿场,唐高祖武德二年时在这里设立丹溪县,唐太宗贞观十年间,这里又撤县为镇。”綦麟见秦思月如痴如醉的样子,便在旁边当起了导游,“这座桥的建设差不多也有1360年的历史了,桥下这条河就叫丹溪河,它发源于贵州。据说,在这里居住的主要是傣族和苗族,现在古镇还有许多历史文物,建筑风格也沿袭至今……”
“快过来给我照一张。”秦思月打断綦麟的话。
綦麟快步上前接过秦思月递过来的相机。
“这里就是你给我介绍过的黄桷树生态博物馆吗?”
綦麟说:“是啊,你看这些黄桷树,古朴沧桑,大大小小成片相连……”
“啊,你看这棵树太有性格了。”秦思月靠在树上,“快点,就在这里照一张吧。”
綦麟把镜头对准靠在黄桷树上的秦思月,秦思月今天穿得很休闲——紧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白色圆领T恤,长发随意披肩——在绿色的黄桷树背景映衬下,靓丽可人。
“快点啊,别浪费了我的表情哟。”
綦麟笑笑,又调换了角度,镜头里的秦思月太漂亮了,綦麟生怕相机的咔嚓声惊扰了这份美丽。
面对成片的黄桷树,秦思月陶醉了。“我在想,古时候这里一定是河水汩汩流淌,船帆点点,两岸绿色欲滴,商人和游客来来往往。”秦思月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你说,这种场景像不像《清明上河图》?”
“当然像啊。”綦麟稍停后又说,“听我老妈说,从前这里就是一个繁荣的码头,沿河两岸是民居住宅和店铺,这里是重庆和贵州两地的商业交流地,前面那座王爷庙就是当时最高最好的建筑,也是丹溪县的商贸中心,那座庙至今还原汁原味地保留着,那时候人们就在这里交易商品、喝茶看戏、洽谈业务……”
秦思月端起相机拍了几张后,回头对綦麟说:“我们把这里叫做‘綦江清明上河图’可以吗?”
綦麟说:“你还真敢想象啊。不过,《清明上河图》描绘的也是繁荣的商贸景象。”
秦思月见綦麟已经铺开画板在选景写生了,也急忙放了相机铺开画板。她选了好几个地方都下不了笔,便犯难地问:“这么多好风景,我该选哪一部分呢?”
綦麟高声笑道:“思月,你怎么问得出这样幼稚的话?选什么景还需要问我啊?”
秦思月也笑了,说:“我知道你会这样自私的,我就不能问这样的问题了吗?”
说话间,秦思月突然发现远处那两棵弯腰的黄桷树下,有两个穿着苗族服装的少女正在洗衣服,河岸造型别致的礁石,清澈的流水,苗家女多彩的服饰相映成趣,啊,一幅多么美妙的“浣纱图”哟!秦思月眼前一亮,双手捧着画板奔过去,迫不及待地铺开画纸,激动地挥动手中画笔。
綦麟见了,顾不上收拾画笔,端起相机,以秦思月为近景连拍了数张,对面洗衣的苗女发现秦思月在画她,也来了兴致,一边洗衣服一边唱起了山歌——
我是苗家的小姑娘,花花的裙子多漂亮,哟伙……喂!
天上嘛白云嘛河里飞,哥妹嘛相交嘛不用媒,哥有情来妹有意哟,唱支山歌带妹回。哟伙……喂!
郎从那门前过,妹在那家中坐哟,我泡杯香茶咿呀咿吱喂,给郎喝!
娘在那屋里问呀,你泡茶吱为哪个嘛,我慌里慌张就打翻了碗呀,烫着我的脚。哟伙哟伙……喂!
阳光被黄桷树苍劲繁茂的枝叶分解成一束一束的,斑斑驳驳地照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的荡漾,如点点星光般闪烁,一阵轻柔的凉风从河对面吹过来,秦思月心旷神怡,这般美好的景色,使她心情愉悦而甜蜜。在苗女清纯的山歌声中,秦思月头脑清晰思维流畅,画笔也变得特别轻灵。完了,她放下画笔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她被自己的超常发挥感到兴奋,她大声喊綦麟过来,要綦麟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綦麟看了写生画后大加赞赏:“思月,好久都没有看到你画出这么神奇的画了。”
秦思月笑得很甜蜜:“这是她们给我的灵感嘛。”顿了顿,秦思月又问:“你说,假如我把这张写生画创作成版画,会不会很有意境?”
时空穿越
第一次领略到了古镇东溪的美景,第一次捕捉到了这么美丽的图画,这种成功的快乐像兴奋剂在秦思月的快乐中注入了甜蜜和幸福,她对古镇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綦麟是一位忠实的导游,他带着秦思月穿行在黄桷树中,在河岸的古建筑遗迹中寻找灵感。
“綦麟,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也叫构思吧。”秦思月打断了正在和守庙老人聊天的綦麟,“我想,我可不可以创作以反映綦江风土人情为主题的系列版画?”还没等到綦麟回答,秦思月又说:“就叫‘綦江纪实’吧,你觉得可以吗 ?”
“当然可以啰,綦江值得画的地方太多了,这里仅仅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綦麟说,“不过,我看出来了,就是这一点点美景就让你陶醉了,我不敢想象,假如你再多了解一些綦江风景的话,你会不会被醉得人事不省?”綦麟的幽默并没有引来秦思月的兴趣,此时,秦思月的注意力全在王爷庙别致的古建筑上。
王爷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木板楼,房梁上有栩栩如生的雕龙画凤,虽然历经岁月沧桑,却仍然清晰艳丽。守庙老人告诉他们王爷庙始建于唐朝,维修过几次,最近一次是明末清初,所以这里的雕花图案既有唐时风格又有明清烙印。
站在王爷庙二楼阳台上,俯视汩汩东流的丹溪河,秦思月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庙宇内是石板铺就的坝子,屋檐下摆放着明清时期遗存的农具,用手轻轻触摸,仿佛握住了时空老人温暖的大手,也许这上面还浸染着古人劳动时流下的汗水。秦思月不声不响地换着角度把这些农具摄入了镜头。
大门前,綦麟惬意地靠在竹椅子上和守庙老人喝着盖碗茶,这种川东南地区独有的风情,秦思月只在美术作品和电视里见过,她坐在守庙老人对面,快速画了两张线描速写。
秦思月举着速写本告诉綦麟,这两幅写就是《綦江纪实》的二号作品,她问:“就叫《綦江盖碗茶》可以吗?”
綦麟不屑地说:“井底之蛙啊,这两只盖碗茶就能代表綦江吗?等有时间,我带你到真正的茶馆去感受盖碗茶后再说吧,创作盖碗茶首先就得读懂盖碗茶吧……”
秦思月对綦麟的不屑有些生气,她脸上的兴奋顿时灰飞烟灭,她说:“我就不可以创作吗?创作不就是真实加想像吗?我还可以把你想象成一只癞蛤蟆。”
“好啊,你说我是癞蛤蟆。”綦麟起身去追赶秦思月,秦思月使劲往楼上跑,她穿过一个房间,发现里面的小屋里摆放着一张大木床。木床体积庞大,有脚踏板、床栏和床顶,就像一座小宫殿,熟褐的色泽下隐约现出凤凰图案。秦思月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木床,思绪却在瞬间穿越时空,她仿佛看到一位怨艾柔弱的女子,正靠在床头思念远去的郎君。她大脑里不断闪现着不同的面孔。
綦麟赶过来,发现秦思月正对着床发呆,便放轻了脚步,他知道秦思月外表看上去热情奔放,内心世界却是柔情似水,情感丰富,不论是看电视剧还是读小说,常常会跟着主人公的情感变化而落泪或欢笑。
阳光透过方格小窗直射在木床上,秦思月觉得这张木床正在叙说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她突然觉得有一双艾怨的目光正怔怔地注视着自己,她心里微微一震,禁不住“啊”的一声转身就往门外冲,正巧和站在门外的綦麟碰了个满怀,她惊恐地抱住綦麟,将头紧紧地贴进綦麟胸膛。
綦麟轻轻地抱住她,说:“别怕,有我呢。”
过了好一会儿,秦思月才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綦麟问:“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
綦麟笑着说:“应该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梦,你读灵异故事太多了,而且还那么投入。”
“都怪你,都怪你,在学校时就是你推荐让我看的。”秦思月双手敲着綦麟的手臂说。
秦思月又突然停住手,有点后怕地回头去看那张木床:“我真的看到一双怨艾的眼睛,她好大好恐怖,好像还在说话。”
綦麟说:“别瞎想了,这张木床不知有多少人在上面睡过,如果真有眼睛的话,那该是十几双才对。”綦麟轻抚着秦思月的后背说:“别怕,我们再去看看。
这种床叫牙床,是全木的,做工非常精致,最流行的时期应该是明清时代,人一生中有百分之六十的时光是在床上度过的,古人非常看重床,一张床就相当于一个家,有放灯的、放书的和放衣服、放茶杯的地方,你看这块活动的木板还可以当书桌,功能如此齐备,人在床上不但能睡觉还能工作、学习、生活呢。不过,做得这样精致的床,只是那些达官贵族家庭才有。”
秦思月非常喜欢王爷庙的建筑风格,她静下心来画了三张线描速写。
从王爷庙出来,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秦思月就忍不住给远方的老妈打去电话:“妈,我是思月,告诉你吧,我现在綦江东溪古镇写生,这里的风景太美了。”面对女儿的兴奋,电话那头的彭亚梅轻描淡写地说:“思月,我现在正在天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完了我打给你,好吗?”秦思月说:“妈妈,我好想你,你来綦江看我吧,这里更有你喜欢的人文风情。”
放了手机,秦思月告诉綦麟,她之所以这么喜欢人文地理,是因为从小受了老妈的影响,老妈是人文历史系的教授。綦麟面露惊讶:“什么?我还一直以为你妈妈只是一位中学教师呢。”
“你没被吓倒吧?你也不知道,我爸也是学历史的。”秦思月说,“只是后来下海,在广州商界闯了几年,有了资本后才回上海自己开公司。”
“你爸爸妈妈都很了不起!”綦麟由衷地赞美道。
秦思月笑着说:“他们的女儿会更优秀,你相信吗?”
綦麟怔愣了一下,说:“我应该相信,找不到理由不相信。” txt小说上传分享
把版画变成商品
三位挑着竹编器具的村民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秦思月对他们挑的竹器产生了浓厚兴趣,她叫住了匆匆行走的村民。
綦麟忙对秦思月说:“时候不早了,他们还要去赶集卖货。”
三位村民停住脚步,回过头好奇地看着秦思月。秦思月笑盈盈地走上去,说:“师傅,我看看你们这些竹编,可以吗?”
年龄大的那位村民友好地笑着说:“随便看吧,编得不好。”
秦思月好奇地弯着腰认真看竹编:“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编的吧?”
“是啊,这是祖传了,我们就靠这手艺挣点钱嘛。”村民索性放下担子让秦思月慢慢看。
“你们是外地来这里旅游的吧?”村民问。
綦麟抢着说:“不是,我们是綦江农民版画院的。”他指着秦思月说:“她是上海来的,我们专程来这里写生搜集素材。”
村民问:“你们当真是农民版画院的?”
綦麟肯定地点了点头。村民忙自我介绍说:“我姓李,叫李其树,我也喜欢版画。”
“他的版画刻得很好,以前还在市里得过奖呢,他干版画都十几年了。”旁边一位年轻村民Сhā话说。
李其树又问:“你们认识版画院的綦国新吧?我们是老熟人了,当年我们还一起在县文化馆里学习过版画呢。”
“綦国新是我的父亲……”
“真的啊!”李其树面露惊喜,“你是他儿子?你都长这么大了?有出息了,你也成画家了。”
綦麟笑着答道:“我也不是画家,只是喜欢版画,美术学院毕业后就回綦江来了。”
“你爸真了不起,你也有出息,当年我们一起学版画的十几名农民作者中就你父亲最有出息,现在都是版画院的院长了。”李其树无比羡慕地说。停了停,他又说:“你知道吗?东溪镇就是农民版画的发源地,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农民版画家就有好几个哩。”
旁边的一位村民给綦麟介绍说,东溪镇现在喜欢版画的农民还有很多,他们都一直在坚持创作。
“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你的版画作品?”一直在欣赏竹编的秦思月问。
“要得,要得。”李其树爽快地答应着,“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那现在呢?”秦思月问。
綦麟忙抢过话说:“现在恐怕不行,会耽搁他们赶集卖竹器。”
“没关系,没关系。”李其树大声说,“只要你们想看,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他又对身旁的村民说:“你们先去吧,我把竹器放到王爷庙去。”
沿着村里刚硬化好的公路步行约二十分钟后,又走一段小路,綦麟和秦思月来到李其树家。李其树的家在山脚下,竹木环抱的小楼房特别醒目,虽说楼房是由水泥砖头砌成,但屋里的装饰却是由实木和楠竹组成,家具古色古香,客厅墙上挂着十几幅版画作品。秦思月和綦麟对李其树的版画产生了极大兴趣,李其树的版画不徇章法,色彩对比强烈,不管是构图还是用色都随心所欲。
秦思月说:“看这些版画,我就可以了解李其树平时的生活情况,你看这张编竹篮,这张赶场,全都是他的生活*。”
李其树听了,忙陪笑说:“我们农民嘛,生活中就只有这些,所以我们的版画就只有画这些。”
“这才是真正的农民版画嘛。”綦麟说,“我就喜欢这些生活写实,有强烈风土人情的作品。”
“你快看,这张就是盖碗茶。”秦思月在十几幅作品中发现了《盖碗茶》,她有些兴奋地叫出了声。
画面中间的方桌上放着两只盖碗茶,两位农民正坐在旁边的小方凳上聊天。画作虽说显得稚拙,但两位农民的神态却很传神。秦思月感叹道:“很真实啊,比我想象中的真实。”
綦麟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在綦江乡镇,逢场天赶集的人走累了或者卖了农副产品后都喜欢到茶馆坐泡一碗茶……”
“盖碗茶里泡的都是我们本地产的老鹰茶。”李其树在一旁说,“喝茶不是目的,进茶馆的主要目的是和熟人聊聊天,从别人嘴里了解一些国家大事。我们农村人住得分散,平时难得聚在一起,茶馆就是聚会的最好场所。赶场天上午街上最热闹,到了下午两点过后,赶场的人该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就进了茶馆,下午茶馆就是最热闹的地方。”
秦思月忙说:“綦麟,那下午我们去茶馆看看嘛。”
最让秦思月感到惊讶的是,李其树竟然还有一间版画工作室,画室里有两张大方桌,桌上摆了色彩、画笔、刻刀、木板……几张正在拓印的画用砖头压在桌上。
“你平时有多少时间在做版画?”秦思月问。
“差不多是有空就刻吧,创作一张画要很长时间,我没有学过美术,做起来很慢。”
秦思月好奇地观赏他的刻板、拓印工具,发现这些全是普通的砖头、层板、广告色。
“我们县里很重视版画,我这两张桌子还是镇里送给我的哩。”李其树说,“听说县有了版画公司,我们镇里也有了版画作者协会,政府还鼓励我们农民成立版画工作室呢。”他又问綦麟:“你们应该知道吧,是不是真的哟?”
綦麟说:“是真的,县里成立版画公司的目的就是想把版画变成艺术商品,变成商品后我们的版画作品才能更好更快地走进市场,进入千家万户。也能使作者的劳动得到回报。如果你的版画作品有人买了,你一年能收入几千上万的钱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更好地安心创作版画了。”
“不知道我的版画能不能变成商品?”
“能,完全能!”
“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把版画变成商品。”
“很简单,只要你的版画有人喜欢,有人能花钱买你的作品,这种买卖的过程,版画就成了商品。”
李其树“哦!”了一声后又问:“别人又不知道我,啷个来买我的版呢?”
綦麟说:“这就是关键问题,成立版画公司的目的也就在这里,你的版画可以先交给公司,公司通过宣传、包装、推销,可以帮你把版画卖出去,然后再把卖得的钱给你。版画公司为版画作者包装推销。”
李其树似懂非懂,他急着说:“你就是老师了,你们看我的哪张画可以卖出去,明天我就拿到版画公司去。”
綦麟想想说:“你也别着急,这样吧,今天我先把你的版画带两张回去,让版画公司的人看看,我再联系你吧。”
綦麟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说:“现在我们县已经有了李方德和孟传平两家个体版画工作室了,我觉得你现在条件已经成熟了,可以考虑成立个李其树农民个体版画工作室,然后与版画公司合作。”
爱情不是儿戏
版画院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秦思月还在工作室拓印版画,这是她到綦江来后创作的第一件版画作品,作品就是“綦江纪实”系列之一“綦江民居”。画面是高低错落,依山而建的木楼,近景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流。秦思月用了尽可能夸张变形的手法,力求贴近綦江农民版画元素,真实再现綦江古镇的建筑文化。
桂玉华推门进来,秦思月忙起身相迎。
“听说你的版画开始拓印了,所以来看看。”桂玉华笑着说。
“我第一次尝试粉印版画,有点不顺手。”秦思月把印了一部份的画展示给桂玉华看。
桂玉华看了说:“不错啊,到底是学专业的,构图很严谨嘛,不过。从农民画的角度讲,还得多考虑民间味道,要把自己的创作灵感放到农民中去,把自己当成一个农民,我们的农民版画作者都没有进行过专业学习嘛。”还没等秦思月开口,桂玉华又亲切地说:“思月,你都来綦江半个多月时间了,作为綦麟的母亲,我都还没有和你谈谈心,不知道你在綦江过得习惯不习惯?”
“我过得很开心啊。”秦思月说,“我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好像也喜欢上了綦江。”
“不过,思月啊,”桂玉华把语气拉得很长,“綦江是山区哟,和大上海可是有天壤之别哟。上海我去过,那里繁华美丽,适合干大事情。”
秦思月只是看着桂玉华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月,前次你爸爸来綦江,临走时我们谈了很多,你爸爸,包括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回上海去,你想想,你爸妈就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走这么远,他们真的不放心,再说你爸爸还有那么大一家公司,经营公司最终要落在你肩上。”
秦思月明白了,桂玉华是来给老爸老妈当说客的,但她没有说话,让桂玉华把话说完。
桂玉华说:“綦江农民版画的特色是农民,只适合农民,像你和綦麟这种美术学院毕业生,专业知识非常强,要想搞出农民那样的版画是不容易的,你喜欢农民版画,我们会很支持,但长期从事这项工作,我又觉得对你是一种浪费。你想想,一个从未学过专业美术的农民都能创作的版画,要你这种美院毕业生来创作,那不是大材小用吗?……”
秦思月说:“阿姨,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思月,你要理解你爸爸妈妈,也包括我和綦麟的爸爸,我之所以这样劝你,完全是为你未来的前途着想,假如你把大好的时光浪费了,今后你会后悔的。”
“可是阿姨,我可以理解你和我的爸妈,可是,你们理解我吗?你们怎么也不为我和綦麟想想?”秦思月说,“我来綦江版画院工作,一是因为綦江农民版画,二是因为綦麟……”
桂玉华打断秦思月的话说:“思月啊,爱情有时候也是讲个门当户对的嘛,你从小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綦麟却是在农村长大的农民娃儿,你们成长的环境,所受的教育都是截然不同的,你们在一起会有很大差异的……”
“阿姨,你别说了,如果你赶我走,你就明说。”秦思月说,“如果綦麟他不爱我,我更希望他明说,一开始是我在追求他,我喜欢他,他很被动。如果他不喜欢我,如果他要赶我走,我明天就走。”
桂玉华见秦思月有些情绪冲动,忙解释说:“思月,阿姨没有要赶你的意思,阿姨只是希望你考虑好,免得以后后悔,你更要换位思考,为你在上海的爸妈想想,你要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桂玉华语重心长地说:“是綦麟配不上你,他是农民的儿……”
秦思月突然起身冲到门口大声喊:“綦麟,綦麟!”对面工作室的綦麟探出头来问:“什么事情?”
“快来我这里,有事情。”
綦麟刚进办公室,秦思月就说:“綦麟,你能当着阿姨的面亲口对我说你爱我吗?”
綦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木楞了,脸也红了,他怯生生地看看桂玉华又看看秦思月,桂玉华表情严肃,秦思月满脸怒气,她们都在期待綦麟的回答。
綦麟支唔着,不敢开口。秦思月气恼地说:“你不喜欢我就明说,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说毕气冲冲地摔门而去,綦麟看见秦思月流泪了。
秦思月走后,桂玉华严肃地对綦麟说:“要记住,做人不能太自私,妈妈知道你喜欢她,但爱情不是儿戏,它关系着一生的幸福。”
綦麟低着头红着脸,他想去追秦思月,可又没有勇气当着老妈的面冲出去。桂玉华似乎看穿了綦麟的心思,笑着说:“你还是去劝劝她吧,男子汉要提得起放得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门当户对
綦麟心急火燎地赶到秦思月租屋,只见房门紧闭,他用力敲了几下见没有动静,又急着拨打秦思月的手机,电话接通后,又被秦思月按了结束键,反复几次后,綦麟有些失望了,他又猛敲房门,嘴里大声叫着“思月,思月!”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綦麟断定秦思月不在家,他只好悻悻下楼,不停地拨打秦思月的手机。
綦麟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深深地爱着秦思月,只是他把这种爱珍藏在心里,老妈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也明白,爱情需要门当户对。爱情是心与心的链接,是灵与灵的相通,但两颗链接相通的心,更需要两个人用言行去维护,这种言行和自己个性密切相关,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决定着他个性的形成,綦麟明白这种个性形成的因素就是门当户对的前提,爱情不是黄金白银,但它会在生命岁月中熠熠生辉,这是爱情美好的一面,爱情一旦演化成婚姻,门当户对的优势就会凸显无疑,这种优势就是决定婚姻是否幸福的主要因素。
綦麟明白自己与秦思月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两人之间的差异是很难相融的,因此,面对秦思月火热的爱情,他诚惶诚恐,想接受又害怕接受。当秦思月千里迢迢从上海来到綦江时,綦麟对秦思月的爱更加炽热,但惊喜之后他更加诚惶诚恐,在大学四年中,他耳闻目睹过许多男生对秦思月的痴情追求,那些追求者一个比一个优秀,但秦思月都没有动过心。秦思月为什么要喜欢自己?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越是找不到答案,他越加诚惶不安。
突然,綦麟发现秦思月按了接听键,他兴奋地大声喊:“思月,思月,你在哪里?”但手机那头的秦思月就是不说话,綦麟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嘈声很大,綦麟又提高了嗓门大喊:“思月,你在哪里?”綦麟心里很着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坠入无底的深渊,只有秦思月才能把这颗心托起来。
他听到秦叫月的哭声从手机里传来,他心急如焚:“思月,你在哪里?我在找你啊,思月!”
秦思月只是抽泣,而且声音很大,綦麟有种锥心刺骨般的痛。“思月,是我错了,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在找你啊,思月。”
“你来找我干嘛?”秦思月终于说话了,“我明天就回上海去,免得我在綦江碍你们的眼。”
“思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可秦思月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按下了结束键。手机里传来盲音,綦麟又拨过去,接连拨了几次后秦思月关机了。
綦麟感到自己真的哭了,泪在心里流着,淹没了自己,让自己呼吸困难,脚步沉重,要尽快寻找到思月的信念又促使他鼓起全力,他东张西望地在大街上疾走,仿佛在奋力追寻刚刚飘离自己身体的魂灵。
太阳把最后一点余辉收进了天幕,黑夜降临,华灯闪烁,忙碌了一天的綦城此时仍然快乐兴奋,大街上行驶的车辆,行道上悠闲自在的行人,都在尽情展示自己的快乐,营造出一幅温馨的图景。然而,綦麟的心情沉重得像一只铅球,大脑里只有秦思月那双忧伤的眼睛,耳旁萦绕的是秦思月的抽泣声,“思月,你在哪里?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找你。”綦麟心里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爱人。
綦麟恍恍惚惚又来到版画广场,突然,他发现三楼的一间画室里亮着灯光,他心里一激灵,一定是思月!他跑上三楼,重重地推开了秦思月的画室,秦思月正在拓印版画。“思月,思月,你让我找得好苦!”綦麟激动地冲过去,他只想冲上前抱住思月说‘我爱你’,秦思月却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了:“我明天回上海了,想把这张画完成。”
“啊?”綦麟发觉自己如铅一般沉重的心终于掉下去了,掉进了冰河,他真的哭了,也终于说出了他很久发前就想说但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思月我爱你!”秦思月被他的话愣住了,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盯着他看。綦麟又补充说:“思月,我爱你,你留下来好吗?”
秦思月嘿嘿苦笑一声说:“现在说这话还的意义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话你都敢说?”綦麟动情地上前拉住秦思月的手:“是真的,思月,我真的好爱你!”
秦思月说:“不要勉强自己了,爱不是说一句话的事情,而是在行为上,我讨厌言不由衷。”
“不!思月,是真的真的爱你。”綦麟狠狠地把秦思月搂进了怀里。
秦思月发现綦麟在哭。
“思月,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好吗?綦江就是你的家,我们……”
秦思月安慰他:“别哭了,我知道了,都说綦江人耿直、热情、大胆,你怎么连说爱的勇气都没有?”
“我……”綦麟还想说话,秦思月的热吻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爱就爱了
早上,綦国新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县委宣传部小潘打来的电话,小潘在电话里告诉他 ,昨天宣传部接到市文化局的通知,11月1日至11月20日要在贵州省举办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展,要他看通知后组织版画作品送展,落实人员参加研讨会。綦国新认真看了小潘发过来的通知后,立即通知版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到会议室开会传达通知精神,并讨论作品送展问题。
綦柯林主张把以前的优秀版画作品重新拓印送展,争取拿个大奖回来。桂玉华主张创作新作品送展,以前的作品不泛精品,但不能总是用老作品参加新展览,展览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动新作品的创作,宁愿不拿奖也要创作新的……
綦国新综合大家的意见后说了自己的看法,首先确定10件作品送展,他也主张送新作品,先由大家包括乡镇的农民版画作者自由创作,从中选择优秀作品送展,如果实在是没有好的新作品,再考虑将以前的作品重新拓印后送展。等到大家的认同后,綦国新安排綦麟尽快做个参展方案出来,送县委宣传部审批。
会议结束后,桂玉华把儿子叫到了自己办公室。“秦思月真的走了吗?”她问。
“没……没有。”綦麟吞吞吐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