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了，对，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李其树接过我递给他的香烟，我伸过打火机为他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继续回忆道——

我那时二十一岁，跟着邻居唐大伯玩根雕，当时的东溪场玩根雕的人很多，我觉得根雕神气，你根据树根的形象可以随意给它取名字。记得是那年的夏天，唐大伯要到中峰镇去拜访一位根雕朋友，顺便也去那里挖几个树根回来，中峰镇是山里小镇，树木很多。唐大伯的朋友叫马木仁，是苗族人，他的根雕摆了满满的两大间屋子，各种形状的都有，让我大开眼界，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上了根雕这玩意儿。我们在中峰镇待了五天，白天我们进山寻找树根，晚上回家就大碗大碗地喝他们自酿的砸酒……

“砸酒到底是什么东西酿制的呢？”马紫涵突然打断了李其树的回忆。李其树停下来，抽了一口香烟，再把烟蒂摁灭在地上，他回答说：“砸酒就是以高梁、玉米、荞子等杂粮为原料，推磨后加水蒸熟，再晒到适当时加酒曲搅拌、封闭发酵后装入木桶或土坛子里封闭好，放置几个月或者一年时间，喝的时候加上水煮熟，用竹管或者麻杆Сhā入桶底吸饮。这种酒甘甜爽口，多喝不醉，老少皆宜，是极好的饮用品。这种酒主要产自彝族、羌族、藏族，有的苗族也盛行酿这种酒，我在马大伯家亲自见到过他女儿和妻子酿酒的过程。

有一天夜里，我们很晚了才从山里回家，我们又热又渴，肚子也饿了，便一边吃他家的糯米粑，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酒，小坛的喝完了，我们也喝到了兴头上，就把大坛的也搬到堂屋来，马大伯和唐大伯就一人拿了一根竹管站起来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喝酒的，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这么说来，那幅《砸酒歌》的版画就是你创作的了。”秦思月脱口而出。李其树反问：“什么砸酒歌？对了，我想起来了，苗族好像是有一首砸酒歌，传说，苗家的先祖在喝砸酒前要唱一首歌，那歌是唱给天上的玉皇大帝听的，感谢他为人间送来了风调雨顺的日子，砸酒是由五谷杂粮酿成的，没有风调雨顺就没有五谷丰登，就酿不出这样的美酒。”

“李大伯，你还记得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吗？”秦思月又问。

李其树努力想了想，乘着酒兴唱起来：“风调雨顺兮多欢娱／玉帝恩情兮人间太平／五谷丰登兮百姓乐／万物昌盛兮多子福／祈苍天兮福如东海／寿命百岁兮……”

马紫涵禁不住鼓掌，说：“先人知道感恩敬孝，李大伯，后面的呢？”李其树说：“我已经记不完了……”我忽然想到了那张版画作品，那背景上的文字内容会不会就是这首歌的内容？

“苗家人很勤劳啊。”李其树接着说，“苗家­妇­女不但能劳动，还会各种手工活儿，还能酿出美酒……”

“李老师，你那张版画作品“山姑”是不是就是画的他的女儿？”我怕李其树把话扯远了，便打断他的话问道。

李其树看着我，他心里一定在问：你怎么知道？不过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也断定我的猜想是非常正确的。

李其树说：“他闺女叫马相容。”李其树一语惊人，我们都惊愕了，秦思月脱口而出：“我们见过马相容了。”

“你们见过她？她现在好吗？”李其树非常惊讶，期待地看着秦思月。

“马相容很好，她现在也酿砸酒。”秦思月问：“李大伯，你们现在还有没有来往？”

李其树不说话，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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