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桂玉华回到了綦江。

桂玉华带回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她的作品《农*动会》和那张还没有确定作者的《砸酒歌》获得了一等奖，秦思月创作的《乡土綦江》之《盖碗茶》、李方德的《文化下乡》获二等奖，綦麟创作的《赶鸭子》、孟伟创作的《浴女》获三等奖。十件作品六件获奖，这在綦江农民版画发展史上是获奖率最高的一次。几家欢喜几家愁，綦国新那件《清晨》没获奖，使他的心情如掉进了冰窟里一般，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那天，我接到綦国新打来的电话，他约我去喝酒，说有好多心里话想给我摆谈。我们在一家普通的餐馆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綦国新专门提了一瓶茅台去，他说这是他前年参加“中国乡土艺术人才研讨会”时北京一位叫倪染的著名工艺美术大师特意送给他的，当时倪染还说希望他的版画作品像这瓶国酒一样越来越醇香。他一直舍不得喝，他记住倪染的话，更珍惜这瓶酒。现在他要开启了，今晚要一醉方休，他说他的版画已不再像倪染说的那样会越来越醇香了，留着这瓶酒只会让自己伤感。

我明白他是因为这次画展没有获奖而伤感。他给我倒了满满一杯，说声喝，就一饮而尽了。他说。这酒确实香，但是只能代表他的过去，现在喝掉了也没有了。

“老弟啊，”綦国新抹了一下嘴角的残酒后说，“你是记者，是作家，又是美院毕业生，你见多识广，对民间艺术也有研究。”他说着又递给我一支香烟。綦国新平时只抽五元钱一盒的朝天门香烟，，今天破天荒地抽上了中华香烟。“老弟，你说句实话吧，我们那代人创作的版画真的过时了吗？传统艺术真的被现代艺术取代了吗？”面对他的问话，我一时找不到最恰当的话来回答，他又说：“我认为不好的版画，在这次的画展中都获奖了……”

“綦老师，我在美院读书时，我们的指导老师就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有民族的艺术才能永远散发魅力。綦江农民版画是民间艺术，是下里巴人的艺术，它的乡风乡情乡韵独特，是任何现代艺术都无法取代的。”我看着綦国新，说：“你的作品包括你，就是綦江农民版画的代表，你为綦江农民版画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綦国新听得很认真。

我知道，我的高谈阔论对此时时刻的他是多么的重要，我的话或许还能激发他继续创作的信心，也或许会浇灭他心中的那份热情。綦国新是农民版画一个时代的代表，更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他那个时代是农民版画的鼎盛时期，正是他们这批人对农民版画的继承和发扬，才使綦江农民版画辉煌到了今天。

“綦老师，你们这代人对农民版画的研究和创新非常重要。据我所知，过去的农民版画是刻在梨木上，拓印出来的基本上都是黑白版画，你看嘛，你们把梨木改成了现代工艺的层板，把油印改成了粉印，甚至在中小学教学中还创新用吹塑纸、电烙铁来刻线。纸张也由生宣纸变成了最普通的绘画纸。正是这些改革，才使农民版画得到了更为广泛的普及，你想想，如果没有这些改进，那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年代里，农民版画能得到普及吗？”

我举杯与綦国新相碰后，喝了一小口。綦国新又递给我一支香烟。“再说技法上吧，”我继续说，“以前多用阳刻，而且画面构成也以线描为主，而现在呢，用得最多的是­阴­刻和块面。还有拓印工具上，以前要用油墨滚筒，现在简单地用手轻轻磨擦就可以了。再说创作的主题，以前多以村民的生活风俗入画，而现在内容已不再是仅限于农村了。现在进行新农村建设了，国家对农业、农村、农民重视了，李方德创作的《文化下乡》正是新农村建设的内容，他用的技法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民版画的技法，但他的主题内容跟上了时代……”

“老弟，真的看不出来，你对农民版画的研究比我还多。”綦国新打断我的话说，“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