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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两个灵魂 火焚

眼前这个侍者并不是当日的那个侍者了,我记得那一回审判者闻人白血洗了酒吧,在场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请出示证件!”那白衣侍者有些不耐烦了。

“上面那个人是我朋友。”我指了指高台上的那个身影,做了和当时的洛特一样傻的事。

“你说摩文少爷?”那侍者一脸怪异,随即满面崇拜地望向高台上那个身影。

“千年的时光,未曾有过片刻的思念,爱从不曾走远……”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想,那个声音仍在吟唱着,和记忆里的某一个声音重叠,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般。

“摩文?”我微微眯起眼睛。

不可能,我是亲眼看着摩文在阳光下消失的。如果不是摩文,那么此刻高台上那个男子,只有可能是……离!

“离,是你吗?”我张口,声音不高,可是我知道他能听见。

那个身影微微凝滞了一下,歌声蓦然而止,随即身影微动,走出了那片暗影。

暗红的竖领风衣,那高台上走下一个妖冶的男人,苍白的脸颊,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狭长的凤目,饱满的双­唇­,满身都是妖娆。

是摩文的身体,摩文的打扮,可是我知道这副身体里的灵魂,是一个叫作离的人。

他挥了挥手,刚刚的白衣侍者一脸陶醉地走开了。

“你好,我是摩文。”他看着我轻笑,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看着眼前满身妖娆的男子,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一日,洛特拉着刚刚被转变的我第一次走进这家叫作夜魅的酒吧,那一个叫作摩文的男子便是这么打招呼的。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摩文消失,那么我一定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定以为那个叫作摩文的男子仍然守着一间叫作夜魅的洒吧,一直在酒吧里等待一个叫做离的人。

可是……眼前这一个,是离,不是摩文。

离说,他是摩文。

是怎么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才会让他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他宁可消失的那个是自己吧,所以他说他是摩文,他让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算留下的只有名字也好,就算只有名字也是好的。

因为名字往往是一个人的存在的证据。

他可以当自己就是摩文,夜魅酒吧的主人摩文。

整个A市知道夜魅酒吧的人都知道夜魅酒吧的主人叫摩文,并且他们都知道夜魅酒吧的主人在等一个叫离的人……

一直等一直等……

我的心忽然开始疼,很疼很疼,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你好,我叫东方晓。”我伸手,握住了他同样冰冷的手,就仿佛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他不知道我的悲惨,我也不知道他的凄凉。

随他走到吧台边坐下,我看到有熟识的客人跟他打招呼。

“嗨,摩文!”

“嗨……”他笑着扬了扬苍白修长的手。

我微微抿­唇­,他们叫他摩文,每天有那么多人叫他摩文,就有那么多人帮他思念和复习那个叫作摩文的人……

那一日,他说,我跟那个自私鬼不一样,他希望我活,我便活下去,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还我永生?那我就在这永生的每一天里,天天都念叨他,让他死也死不安心……

那时,他是那般的潇洒。

却原来,这就是他留下摩文的方式吗?

执着到近乎于惨烈的方式。

于是,他明明在笑,我却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哭泣着的孤寂灵魂,那些血红­色­的眼泪,在他的眼底汇成一片汪洋。

那些血红­色­的眼泪,一点一滴,永远积蓄在他的心底,却流不出半分。

会有多苦呢?

“让让。”我推了推他。

他扬眉,“­干­什么?”

我笑着开始调酒。

半晌,我抬起手,举起手中的水晶杯凑到眼前,轻轻晃了晃,水晶杯里暗红­色­的液体也跟着晃动。

“试试。”放下水晶杯,我推到他面前,笑道,“就当是你送我日行者之血的回礼。”

他眯着眼睛看我,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迷离,随即他笑了起来,那笑容艳丽得令人无法直视。他抬手将那透明的高脚水晶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连姿势都与摩文一模一样。

“这是……”微笑着的表情有了裂痕,他怔怔地看着我,手一松,水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了一地的碎片。

“‘火焚’,他教我的。”我微笑。

“他……”他微微捂住胸口,皱眉。

“痛吗?”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心被烧得发痛的感觉。”他轻轻笑开。

原来是他……当日我也说过一样的话,那是摩文的失态果然是因为他。

“可以再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

摩文,你是魔界最伟大的预言者,那时你教我调酒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你也放心不下这个固执到近乎于执拗的家伙吧。

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我调他喝,然后我自己也喝。

喝啊喝啊,一醉解千愁。

喝啊喝啊,酒能解忧。

可是,吸血鬼也会喝醉吗?

反正摩文是醉了,他开始抱着我哭,大哭特哭,痛哭流涕,像个被遗弃的可怜小孩。

半点血族的矜持优雅都没有了。

我拖着他,送他回去,还好我记得摩文的住所。

“摩文,你混蛋!”他冷不丁一拳揍来。

“是,摩文真混蛋。”我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磨牙。

“摩文,你为什么不要我……”他又开始哭,撒酒疯。

抱着他,将他扔到摩文寓所的沙发上,我便要离开,他却仿佛抱到尤加利树的无尾熊一样,打死不松手。

“摩文,你休想再丢下我!告诉你!休想!”

我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用了,很想一脚踹开他,又不太忍心,毕竟同是天涯心碎人,这点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本来在我怀里的小白早就被极大的酒气熏得躲到一旁去了。

我的脑袋也有一些晕乎乎的,我一把揪过小白,搂在怀里死也不松手。

“小白,对我好是罪吗?”

“小白,对我好便是有罪吗?”

“小白,迦斯他认罪了……”

“小白,你说迦斯他是不是后悔对我好了……”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脸颊挨着它毛茸茸地身子,我喃喃着。

小白乖乖趴在我怀里,轻轻舔我的脸。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上)

脸颊挨着它毛茸茸地身子,我喃喃着。

小白乖乖趴在我怀里,轻轻舔我的脸。

厚重的黑­色­窗帘挡住了冬日温暖的阳光,我睁开眼睛,脑袋秀逗半晌,随即想起昨晚送离回寓所,然后……

然后我睡着了?左右看看,离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浴室的门“啪”地一下打开,他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他,他竟然穿了摩文的那一件大号白­色­棉质睡衣,睡衣上印着一只夸张至极的流氓兔……

穿着流氓兔睡衣也能如此婀娜多姿的家伙……他倒将摩文的姿态演了个十成十。

一只高脚酒杯忽然递到面前,我抬头,看到穿着睡衣的离,一脸困倦的模样­性­感极了。

“要来一杯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看着杯里殷红的液体微笑,十分的优雅,不,简直优雅至极,跟昨天晚上发酒疯的那个家伙判若两人。

我无声地接过。

杯中的液体有着腥甜的味道,我正好饿了。

“白颜夕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是成了你附身的依凭,宗教裁判所与魔界对立了数千年,如今却也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呵呵……”他半倚在沙发上轻啜着杯中殷红的液体,看着我,笑得别有居心。

附身的依凭?

我的手微微一颤,白颜夕当初趁我堕天之时将我吞噬固然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只是当时,还是莉莉丝的我心中所想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替自己找一个­肉­身吧。

而白颜夕的出现,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对于堕天的莉莉丝来说,还有什么比吸血女王白颜夕更适合她的黑暗体质呢。

虽然被白颜夕压制了那么久,但一旦有机会便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我是莉莉丝的转生。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的确将白颜夕彻底吞噬了。

就和……米迦勒一样。

不同的是,米迦勒在迦斯的体内,痛不欲生的那一个是我。

而我的白颜夕的体内,悲哀的那一个……是闻人白。

然后冷不丁地想起这一回与宗教裁判所的大战,大家都来了,连萨麦尔那个大魔王都没有缺席,闻人白怎么会没有来?洛特说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因为迦斯的事,我浑浑噩噩了许久,竟然一直没有问起他,看来找个机会得问问。

一旁的小白跳到我的膝上,我下意识地抱住他,垂首不语。

“要占卜吗?”他仰头饮尽杯中的液体,看着我微笑。

我扬眉看他,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真拿自己当摩文了。

“不了,我该回去了。”抱着小白站起身,我淡淡说着,便要离开。

他起身挡住我,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我的陛下说,她要回去了。”冷不丁地有人将我拉进怀中,道。

我惊讶地侧头,看到洛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一直都在?从昨晚我离开锦绣糖果屋时便一直都跟着我?

“执政官。”离面­色­微冷,严格来说,他和洛特是有过节的。

“咦呀,摩文啊……”洛特笑眯眯的。

他明明知道眼前这个身体住着另一个灵魂,却一脸不知道的样子,装傻他是最拿手的。

“我们锦绣糖果屋新开张,有空欢迎光临。”他有模有样地递上一张名片。

我傻眼,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成了锦绣糖果屋的店员了?岂有此理,这不和我抢饭碗么。

离冷冷看着洛特,随即也咧嘴笑开,“我会的。”

洛特颔首,拉着我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大门。

门外,天已经大亮,阳光灿烂。

两只吸血鬼手拉手走在阳光下,引来路人的注目,当然被注视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是吸血鬼,毕竟谁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我们是什么东西。众人瞩目的焦点显然是我身边的洛特,那只超级自恋的吸血鬼长得还是有些自恋的本钱的。

“一直跟着我?”

我侧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紧紧拉着我的手。

“晓晓啊……人心险恶,怎么能够随便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呢?万一危险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被人轻薄了又怎么是好……万一……”

我歪着脑袋,看着眼前喋喋不休,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吸血鬼,嘴角一点一点上扬。这个家伙,该不是忘记我有多恐怖了吧,就如离所说,是我吞噬了白颜夕,是我一手毁了宗教裁判所……

像我这样的妖魔,谁见了不是绕道走呢。

“年纪大了果然比较罗嗦。”我点点头,煞有介事地下结论。

“嗯……”洛特点点头,随即瞪我,“嗯?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居然……”

我白他一眼,“上次你说闻人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小白被萨麦尔那个家伙盛怒之下打伤了,后来得到消息说有除魔者攻进魔界,我即使发现他不见了,也没有时间再去找他,以他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下意识地抚向心口,抚到一团小团球,它乖乖地躲在我的衣服里,我发现它尤其喜欢待在靠近我心口的地方。

白颜夕再一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发飙,我皱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晓晓,晓晓,我不问问我是怎么脱险的么……”洛特不依不饶地粘了上来。

“你不是没事嘛。”我不以为意地说着,丢下他径自往前走。

身子忽然被扣住,有一双修长的手臂自身后将我紧紧拥住,我怔了怔,想回头。

“别回头。”洛特地我耳边轻声道,“我很害羞的,我只说一次。”

害羞……

我忍住爆笑的冲动,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与“害羞”这两个字搭不上边,“皮厚”比较适合他。

“我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并且……永远对你好……”他靠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如果对你好是一种罪,我不介意永远犯罪,直到我化为灰烬那一天为止……”

昨天晚上的话,他果然……都听到了。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中)

“她、是、我、的。”一个冰冷冷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可以把人冻成冰棍的寒意。

抖了抖,我看到一脸­阴­沉的微生阳正站在马路对面。

奇怪,我为什么要抖,为什么要心虚。

果然,我幼小的心灵被微生阳虐待出­阴­影了……

万恶的魔王啊……

洛特有恃无恐地抱着我,唯恐天下不乱。我怀疑他一开始就看到微生阳了,才会故意作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惹毛他。

“过来。”踱到我面前,微生阳眼神冷得可以冻死人。

“不要。”洛特笑眯眯地摇头,将我抱得更紧一些。

“不要惹我生气。”微生阳扫向我。

我简直无语问苍天,这是赤­祼­­祼­的威胁。

一个阳光美男,一个冷漠美少年,如此抢眼的两个人立刻引来路人围观。

“他们在­干­什么?拍戏吗?”

“哇,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好帅啊……”

“嘁,我倒觉得那个冷冰冰的美少年更有气势!”

“那个女的是谁?”

“长得一般嘛……”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我开始磨牙。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女人脚踩两只船,被抓到了!”人群中,有人作恍然大悟状。

然后我感觉到众人皆以鄙视的眼神看向我。

我极度无语。

“过来。”­唇­微抿,微生阳眯起眼睛,眼里开始酝酿着黑暗的气息。

我大叫不好,这个家伙要变身!

看那些围观者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死活,要是微生阳这个家伙变身,这里还不乱了套。

我连忙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

“晓晓……”

洛特哀叫。

“敢变身试试。”我状似亲昵地抱着他,实则伸出魔爪作出“挠痒痒”状威胁他。

微生阳沉默。

一手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洛特,一手拉着沉默是金的微生阳,我迎着众人鄙视的眼光,大无畏地迎着阳光回糖果屋。

糖果屋又重新开张了,而且生意火爆非常。

“洛特哥哥……这是什么糖果?”

“洛特哥哥,这种糖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洛特哥哥,人家等好久了啦,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来招呼我们啊……”

一群花样美少女围着洛特,叽叽喳喳地问。

洛特身在百花丛中,乐不可吱,带着无敌的笑容一一介绍。

“洛特哥哥,你的店员制服好帅啊!”一个圆圆脸的女生扯着洛特的衣服。

……那是标准的吸血鬼打扮。

“这个糖果娃娃好可爱!”冷不丁地有人惊呼,发现新大陆一般。

“哇……”另一个女生也看上了,惊喜地去抢。

“我先看到的!”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不行,这是我的!”

“我的!”

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争得面红耳赤。

“她先看到我的。”粉­嫩­­嫩­的小手一指,糖果娃娃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啊?活的?!”

“天呐……是活的……”几个女生一惊一乍,随即一窝蜂地涌上。

“你好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奥兰多。”奥兰多乖乖回答。

“好可爱啊……”一个女生捏了捏他的白皙粉­嫩­的脸蛋。

奥兰多笑眯眯的也不恼,倒是我看得一头冷汗,这个家伙……我至今记得闻人白的告诫,这个家伙是魔界最强大的­精­灵……

下一秒,那个捏他脸蛋的女生脚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个女生倒下了,后面有无数的女生涌了上来。

“你几岁了?”另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爱不释手。

“七百六十二岁。”奥兰儿微笑。

沉默……

“哈哈哈……”那女生冷不丁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笑……你好可爱啊……七百六十二岁!哈哈哈……”

奥兰多也不反驳,依然笑眯眯的。

那个大笑的女生便一直在笑,笑得涕泪纵横也停不下来。

“小优,你在笑什么啊。”旁边有一个女生推了推她,很费解的样子。

“哈……哈……我也不知道……哈,我停不下来……哈哈……”

看着笑眯眯的可爱万分的奥兰多,我一头冷汗。

原来果然是个小腹黑。

糖果屋女客众多,洛特大包大揽,忙得不亦乐乎,奥兰多不时制造一点小混乱,也自得其乐,我抱着小白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闲闲地打瞌睡。

小山个头比较大,虽然长相忠良,但吃了身高的亏,一时没有MM敢上前搭讪,乌桑偷懒­干­脆躲在屋子里睡觉,微生阳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以前常坐的那个靠窗的吧台上,鉴于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一时也没有MM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搭讪。

我便抱着小白,笑眯眯地坐在柜台内看着满屋子的热闹,生活似乎一下子安定了下来。自从被转变为吸血鬼后便一直处于混乱中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原点。当然,首先得忽视这眼前这几只魔族和吸血鬼的存在,自从宗教裁判所那一战之后,萨麦尔也不再提要带我回黑暗国度之类的话了,洛特也不说让我回魔界当女王的话了,就这样在锦绣糖果屋里待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我转身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微生阳,以前他总习惯这个时候喝一杯咖啡的。

他抬头看我一眼,伸手接过。

“莉莉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呃……魔?”厚着脸皮坐下,我颇有些好奇自己的前生是什么样的。

看萨麦尔如此不离不弃,几千前也追着来,想必是个完美女人吧。

“她是天使。”看了我一眼,微生阳低头喝了一杯咖啡,淡淡地道。

天使?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自私、傲慢,自以为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勺子,他波澜不惊地道。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开始抽搐起来,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恶魔心目中,天使的形象会好到哪里去,在他嘴里,用天使来形容一个人多半是贬意的。

“呃,那你还……”我小心翼翼地措辞,尽量不刺激到他。

“嗯?”他侧头看向窗外的大街人来人往。

见他一脸漠然的样子,我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既然又自私又傲慢又自以为是,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他终于回头看我了,幽幽的黑­色­眼睛里似笑非笑的,“你?你还不是她。”

我彻底爆发了,“那你见人就说我是你老婆!毁我清誉!”

“你还没有觉醒,我在等你觉醒。”

“觉醒?”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隔着吧台,他看着我,黑­色­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凉意。

很平淡的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心微微揪痛了一下。

有时候,平淡是一种升华到极致的感情。在数千年岁月的纠葛下,所有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贫瘠,都不足以描述。

莉莉丝和萨麦尔为什么会堕天,他们为什么会从天使变成恶魔,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不记得他们之间是否有着生生世世的誓言。可是现在,只一句很简单的话,“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只这一句话,便让我的心隐隐揪痛。

莉莉丝不会不记得她的萨麦尔,可是我不是莉莉丝,我是东方晓,这个名字,注定我只属于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他是一个神职人员,他把对我好当成是一种罪。

“叮当……”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我和萨麦尔之间诡异的气氛,也将我从莫名其妙的负疚感里拯救了出来。

一个穿着暗红­色­竖领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下一秒,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女生堵住了门口。

“天……他好漂亮……”

“是啊!”

“他是夜魅酒吧的摩文……”

“嗯,他好帅的!我常常去听他唱歌……”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啊……”

一群星星眼的女生流着口水一脸花痴状。

小山面­色­微沉,便要站起身,想来他是认出这个当年害得魔界大乱的罪魁祸首了,我预想到他这身高站起来会造成交通堵塞,更何况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忙抢先一步,站起身按住他。

抬手优雅地拂了拂酒红­色­的长发,离无视那些围着他转的女生,径直走到吧台边坐下,正好坐在微生阳对面。

“你不是摩文。”微生阳看着他,淡淡开口,陈述一个事实。

离面­色­微变,好不容易维持住脸上优雅的笑意,“我是。”

“你不是。”微生阳面­色­依然淡淡的。

“我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离继续微笑。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你是。”

“我不是……”

“对,你不是。”微生阳点头,很煞有介事的样子。

离吃鳖,第一回合,微生阳胜出。

看看斗­鸡­一样瞪着漂亮的眼睛快要爆发的离,再看看一脸漫不经心却丝毫不让的微生阳,我暗叹一声,拿了一杯咖啡走上前,放在离的面前,挡住两个几百岁了还斗嘴的老孩子。

几百岁那个是离,微生阳的年龄已经无从考究了……

离抬头看我一眼,放弃和微生阳斗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端着咖啡的手,害我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洒了。

“晓晓,跟我去夜魅吧……”坐在吧台边未动,离微微仰头看我,白皙的脖颈近乎于完美,他微微勾着­唇­,冲我放电。

感觉到微生阳­阴­森森的气息,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感觉战火蔓延了……这算不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不是很喜欢夜魅吗?”离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眼睛,加强电流。

于是,一旁­阴­森森的气息也更强了。

“我可以给你加工资哦。”离冲着我,笑得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感觉到强烈的怨念,我开始抹汗,一个洛特已经很刺激他了,怎么连离也来凑热闹……一个两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真的把微生阳惹毛了,放了大BOSS萨麦尔出来,到最后冒死去灭火的那一个除了我还有谁……

“嗯,就这么说定了,到夜魅来工作吧。”离已经兀自得出结论。

“过来。”微生阳看向我。

叫我过来我就过来?我这么没有骨气吗?!

事实是,我真的很没有骨气,我想过去来着,可是离拉着我的手不放啊……

“过来。”大BOSS二度下令,面露不悦。

离面带微笑,紧紧揪着我的手不放。

我左看看右看看,分明是离刚刚在微生阳那里吃了鳖,故意拿我当道具来刺激他,随即我注意到正泡MM泡得不亦乐乎的洛特频频向这里张望,我立刻心生警觉,暗自祈祷洛特不要来凑热闹。

显然我忘记了,我是被上帝遗忘的种族……

正在拉扯之际……

“你们准备把我的晓晓怎么样!”一个英雄出现,来救美。

我已经汗流成河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洛特拉着我的胳膊,瞪向离,表示对多出一个情敌的不满。

离弹了弹手中的名片,正是洛特给他那一张。

洛特立刻一脸的后悔状。

“晓晓说要去夜魅工作了。”离微笑。

“我没有!”我忙撇清。

“她敢。”微生阳双眸微暗。

“晓晓……”洛特哀叫。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北风呼呼的吹过,乌鸦嘎嘎地飞过。

“都给我坐下,好好说话!”一手抱小白,一手叉腰,我一脸母老虎状,老虎不发威,都拿我当病猫。

寂静。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糖果屋里一片寂静,一众娇滴滴的美少女都杀气腾腾地瞪向我,对我虐待帅哥表示不满。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大势已去啊。

看了看乖乖待在我怀里的小白,还是小白懂事又听话。见离还捏着我的手不放,我眉头一跳,极温柔地看向离,“放手。”

离抖了一下,松手。

“我不喝咖啡的。”幽幽地,他道。

“还嫌?”我眼睛一瞪。

“可以帮我调酒吗?”他深深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我想喝那一种。”

我心里微微一软,垂死挣扎,“这里是糖果屋,哪里有调酒的工具。”

离微微笑开,那样的如蔷薇一般美丽的笑靥连我都忍不住失了一下神,随着他含笑的目光,我看到吧台上竟然摆着一整套的酒具,我忍不住暗骂自己白痴,忘了他们都不是善男信女,一个个都是把魔法当儿戏的主。

“帮我调酒,可以吧……”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我认命地走到吧台内侧,开始调酒,摩文啊摩文,你教我调酒就是为了让我当他的调酒师吗!

随即注意到气氛不对,抬头一看,离正咧着一张嘴,挑衅地看着微生阳。

我一头黑线。

第二回合,离完胜。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下)

于是,离成了糖果屋的常客,每天必到,每到必点“火焚”,然后坐在微生阳对面悠哉地一边喝着我调的“火焚”,一边游说我跳糟去他的酒吧当他的专属调酒师,说工资如何优渥,老板如何良善。每到这时,微生阳的脸都会黑得可以和锅底相媲美,我只能无视离的存在,真怕哪一天他玩火自焚,烧到他不要紧,要是殃及我这条小鱼就不好了。

所以,我总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怕离真的玩出火来,惹毛大BOSS,。

糖果屋是一栋洛可可风格的花园式建筑,微生阳的品味不错。自从糖果屋店员增加之后,他又用意念加大了空间,就像当初他用意念使糖果屋消失一样,魔法用得如此随心所欲,也真是令人嫉妒,下次得问问他知道不知道点石成金之法。

微生阳、洛特、乌桑、小山、奥兰多和我每人一间房,分配恰当。

一个魔王,两只吸血鬼,三个妖怪,很奇特的组合,但是因为有众帅哥坐阵,糖果屋的生意每天都好得羡煞旁人,常常搞得左边卖­精­品女装的老板娘和右边裁缝店的老板娘都来参观,说是参观,其实还是为了参观帅哥吧,卖­精­品女装的老板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时尚女孩,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每回见到洛特总是眼睛直直的收都收不回来,然后两个人眉来眼去好半天,再然后那个女孩总是被迷得七晕八素,傻呵呵地买一堆糖果回去。

生意一天比一天热闹,帅哥效应果然不同凡响,人手不够,我终于把乌桑从房间里轰了出来帮忙。

乌桑的标准造型是光着膀子,并且还背着一把大弓,虽然有型又很酷,可是要真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也太高了不是。而且这造型太扎眼,太容易惹人注意,我们是魔,总不能太嚣张,还是低调些好。

所以见他总是光着膀子背着一把弓我觉得碍眼,便买了一件白­色­的T恤给他,T恤的正面印着一只超大的流氓兔,创意来自摩文的睡衣,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乌桑终于勉为其难地放下背在背上的弓,穿上T恤,想不到乌桑这个家伙打扮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的。

狼是一种骄傲又孤僻的动物,除了同类看谁都不顺眼,而乌桑又是狼族之王,自然也是个骄傲到欠扁的家伙。

可是最近乌桑的心情欠佳,我却是乐得看好戏,因为右边裁缝店的老板娘看上他了,裁缝店老板娘是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性­子很直,又泼辣。她看上乌桑的事大家都知道,因为她每回收工都会来糖果屋坐坐,然后盯着乌桑看,真的是盯着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去,六号桌点了卡布其诺。”我手一指,道。

看了看六号桌那个穿着白­色­改良旗袍的女人,乌桑立马黑了脸。

我挑了挑眉,“还不去?”

“让洛特去。”乌桑的脸臭臭的。

“洛特忙。”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在不远处“忙”着泡MM的洛特。

“让奥兰多去。”

我扭头笑眯眯地看了看坐在七号桌舔­棒­­棒­糖的奥兰多,他收起了透明的翅膀,身上穿着我买给他的蓝­色­小T恤衫,十分养眼的小正太一枚。因为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我便对外宣称他是我的远房小表弟,“他未满十八,我们糖果屋合法经营,不使用童工。”

“他已经七百六十二岁!”乌桑气得快炸了,“我还比他小一岁呢!”

“可是你看起来比他‘成熟’多了。”我咧嘴。

“小山去!”

“他身高比较困难。”

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微生阳,乌桑自觉无望,便气呼呼地端了咖啡去六号桌。

“乌桑……”裁缝店老板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乌桑放下咖啡转身就走。

裁缝店老板娘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他,转身从身后拿了一个包递给他,“我给你做了一套衣服哦,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要不你试试,如果不合适再拿给我,我帮你改?”

乌桑皱眉,想要甩开她,却在见到那双白皙纤弱的手后犹豫了一下,犹豫也只犹豫了一下,下一刻他已经冷着一张脸想甩开她的手。

甩了一下,没甩开。

再甩一下,那只看似纤弱的小手还是牢牢地挂在他的胳膊上。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惹来乌桑的怒视。

裁缝店老板娘叫董家恩,虽然­性­子泼辣,但其实长得很漂亮,不过那一副我见犹怜的相貌与­性­格完全不搭。

她看上乌桑也不是偶然,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一天,她心血来潮到糖果屋参观,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拌了一下,正想起身的时侯,刚刚睡醒的乌桑刚好下楼,他看到一个纤弱的旗袍美女正蹙眉抚足,便扶了一把。

旗袍美女抬头,在看到乌桑的那一刹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便华丽丽的发生了。

事实证明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在那张我见犹怜的­精­致脸蛋和纤弱瘦削的小小身板下,裁缝店老板娘董家恩其实有着一身的怪力,在我们看到裁缝店老板娘用纤细的小手拎着两个庞大的煤汽罐轻轻松松的走进裁缝店时,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真谛。

所以眼前乌桑想要甩开那只看似纤弱的小手,实则难上加难。

当然,他绝对不可能当众使用魔法,这是不允许的。

我不允许。

因为我还想好好在幸福街待着,万一被大家知道这里是恶魔大本营,岂不乱了套。

待乌桑咬牙臭着脸点头答应收下衣服的时候,董家恩才快乐地离开糖果屋,连点的卡布其诺都忘了喝。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来二去,董家恩也混了个脸熟,常常做衣服送给乌桑,虽然他从来也不穿。

小白的真面目

太阳公公晒ρi股的时候,我就醒了。自从有了日行者之血后,我便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时间,晚上睡觉,早上起床。

洛特跟我不同,六百多年的作息时间一时改不过来,一到白天就犯困,但是看到漂亮的女生就不同了,立刻­精­神抖擞,按他的话来说,只要看到东方晓和美女,再困都能立刻­精­神起来。

听听看,东方晓和美女分成两类了。难道我不是美女吗!说这话时,我的拳头已经向那张俊俏的脸皮上招呼了过去。

然后那只吸血鬼败类就说了一句让我至今想来都吐血的话,他说,“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眯着眼睛,感觉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屋内,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很舒服的床。洛特却偏偏喜欢睡棺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整来一副华丽夸张的黑水晶棺放在房间里,还怂恿我一起睡……

我要真的跟他一起睡,恐怖版的大魔王萨麦尔还不拆了糖果屋。

哼着歌穿好衣服,我抱着小白下楼,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血袋,倒在杯子里,喝上一口,虽然冰镇的血液不够美味,不过吃起来却令人愉快。

“又是冰镇的血袋啊……小心营养不良。”洛特在我身后嘀咕。

我白了他一眼,从冰箱里又拿了一袋出来扔给他,“你也吃这个,不准在外面偷食!”

洛特一脸可怜兮兮的接过,像个受虐的小媳­妇­,“唉,想我堂堂执政官大人,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啊……”

“吃!”受不了他的罗嗦,我将血袋的一角塞进他的嘴里,“我要出去一趟,你开店。”

“出去?你要出去­干­什么?”洛特笑眯眯地粘了上来,“我陪你出去好不好。”

“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很快回来的。”说着,我抹了点防晒霜,拿了一把太阳伞,便要出门。

虽然是日行者,但是太强烈的阳光直­射­还是避免些好,小心为上。

“我陪你嘛……”

“小白陪我就好了。”我抬了抬手,指向怀中的小白。

洛特就一脸嫉炉地瞪向小白,小白无辜地“咕唧”一声,蜷在我怀里不动,我发现它的尾巴似乎长长了一点,体积也稍稍大了一点。

这小东西还在长个子呀。

“晓晓……”洛特看着我,眨巴着眼睛,不死心。

“不准跟,你留在家里开店。”我瞪他。

“留在家里……”洛特愣了愣,“家里……家里……”他喜孜孜的嘿嘿直笑,夸张地冲我摆了摆手,“那你要快点回家哟……亲爱的……”

闻言,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头瞪了站在门边一脸如梦似幻的洛特一眼,抬脚出门。

出了门,到超市里买了一些必需用品,忽然感觉我被人盯住了。

极不舒服的感觉,而且我能够感觉跟着我的那个家伙不是人类,因为它隐身了。为了避免在闹市区出手,我急急走了几步,出了超市,避开人流量多的地方。

越走越偏僻,我一直走到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区,才转过身来,“出来。”

四周一片空旷,到处都是废墟,迟迟没有动静。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出来。”

一阵危险的气息浮动,那腥臭的感觉令人作呕,西南角的尘土飞扬了起来,走出一只怪兽。

真的是一只怪兽。

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狮子不狮子,老虎不像老虎,长得十分猥琐,偏偏还流着口水,真是将猥琐这一形容词演绎到了极至,那些腥臭的口水滴到地上,地上立刻泛起一片白­色­泡沫,还“嘶嘶”作响,那口水看来有毒,沾不得。

低吼一声,它便冲着我扑了过来,口水四溅,我避开它的口水攻击,凌空劈出一道光剑,只听到“铛”地一声响,光剑竟然仿佛刺在钢甲上,不能伤它分毫。它晃了晃脑袋,口水扬扬洒洒,居然有一滴口水溅到我的手臂上!

“嘶”地一下,我的手臂立刻焦黑一片,我火大了,这是口水啊!居然用口水来攻击我!真是太卑鄙了,多脏啊!

我显然忽略了重点,重点不是脏,是我受伤了……

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的烈焰,渐渐成型,变成一团火球。我将黑­色­的火球扔向那头怪兽,火焰过去,那头怪兽竟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且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剑,普通的火。看来我果然是轻敌了,眼前这个长相猥琐的怪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是魔物的话它应该好好待在魔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

正想着,它已经再度扑了上来,我一时不察,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正思考该怎么躲过这一击,冷不丁怀里一轻,小白已经箭一般跃了出去。

我大惊,忙伸手想捞回他,却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向那头怪兽。

小白啊!我知道你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宠物,也不枉我疼你一场,可是凡事要量力而为,拼了这条小命实在不值啊!看看体型娇小长相可爱的小白,再看看体型庞大长相猥琐的怪兽,实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小白看起来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眼见着小白已经扑向怪兽,我救援不及,看着那怪兽冲着小白张开血盆大口,我心惊胆颤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小白喋血怪兽口中的惨状。

蓦然一阵惨叫,地动山摇。

这个音量……实在不像是小白能够发出来的,我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只怪兽已经满身是血,仓惶逃窜,一眨眼消失在空气中。

而小白……

小白?

我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是小白吗?

那明明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体型庞大相貌俊美并且威风凛凛的白狐……更重要的是,它长着九条尾巴……

小白,那个长得猫不猫,狗不狗的生物,居然……是狐?还是传说中的九尾?

虽然它只有一条尾巴看起来比较实体化,另外八条尾巴都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那在空气中轻轻甩动的,的确是九条尾巴没错……

“小……白?”站在风中,我颤巍巍喊了一句,不敢确认那就是我的宠物小白,因为那体型……实在不小。

九尾小白转身看了我一眼,突然身型急剧缩水。

“咕唧……”小毛球小白趴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十分无辜,小爪子上血迹斑斑。

我心里一揪,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抱进怀里。

眼睛一闭,它便在我怀里不动了。

我猛地僵住,死了?

这么一想,我的心口便被针刺似的疼,疼得我恨不能呼天抢地,肯定是白颜夕在我身体里作怪。

小毛球轻轻哼了哼,我才发现它只是睡着了,大概刚才变身累到了。

心口的疼痛也渐渐平缓了下来,我左看看右看看,四周依然一片空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知不觉离市区太远了,反正周围没有人,我又懒得一步一步走回去,­干­脆瞬间移动直接到了糖果屋对面那条街。

抱着睡着的小白站在街角,左右看看没有惹人注意,便穿过马路回糖果屋。

街角的大广告牌挡住了视线,我刚踏出一步,一辆大卡车便呼啸而过,我惊了惊,手上蓦然一暖,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让我避免了被车轮轧扁的命运。

虽然车子轧不死我,可是被压扁了总是不太好看,感激地回头,对那人笑笑。

看清楚那人时,我的笑意僵在嘴角。

与记忆里某一处重叠,那男子正对我微笑。

他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灰褐­色­的休闲裤,身形挺拔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斯文而儒雅。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笑了起来。

笑容明净而温暖。

迦斯?

我缓缓低头,看他温暖修长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听说,十指相扣,可以一生相守?

我有些迷惑地抬头看他,怀里小白轻轻“咕唧”了一下,我猛地回过神来,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他不是迦斯!

他是米迦勒!

怔怔地看了看被我甩开的手,米迦勒眼里是一晃而过的迷惘忧伤,随即轻轻笑了起来,“你变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来这里……­干­什么?”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困惑,随即抬手按了按额,“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后退几步,离他远了些,“你又奉了神的旨意,来拯救我?但这里是人界,你不想伤害无辜的人类吧,伟大的米边勒大人。”

米迦勒放下按住额的手,微笑,“你果然不一样了。”

“真相虽然残忍,可我也不想一直生活在欺骗里。”

“你真的……没有生活在欺骗里吗?”

“你是什么意思?”我微微皱眉,脑中隐隐捕捉到一些什么信息。

“晓晓,你在这里­干­什么?”冷不丁地,一只修长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米迦勒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喂!你说清楚!”我想追他,离却不松手。

我只能看着米迦勒消失在空气中,回头瞪向离,“你来­干­什么?”

小白的八卦

我只能看着米迦勒消失在空气中,回头瞪向离,“你来­干­什么?”

离看着米迦勒离开的方向,眉头微皱,随即对着我微笑,“想你……”见我微微挑眉,他松开手,耸了耸肩,“……调的酒了”。

没有理会他,我低头见小白趴在我怀里病怏怏的样子,大步穿过街道回糖果屋。

“你受伤了?”刚到门口,便听到微生阳的声音。

我取起小白,“不是我,是小白。”

微生阳伸手握住我的左臂,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自己的左臂上有一块灼伤,竟然还没有自动愈合。

是被那只怪兽的口水沾到的地方。

“你遇到什么东西了?”微生阳看向我。

“一只大怪兽”,我手舞足蹈,有些激动的描述,“好大一只!而且刀枪不进,水火不侵啊,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在人界出现呢!”

微生阳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刚刚米迦勒说的话,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小白,我若有所思地走进糖果屋。

“啊啊,晓晓你回来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洛特笑眯眯地冲我扬了扬手,却在见到我手臂上的伤时微微变了­色­。

见到洛特的神­色­,我更加怀疑心中的猜测。

“今天歇业一天。”

说着,我转身将门口“营业中”的牌子转过来。

洛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将客人们请了出去。

糖果屋里立刻清静下来,变得宽敞许多。

洛特吹着口哨走来走去装勤劳,奥兰多、乌桑和小山正凑成一桌学着打麻将,微生阳坐在老位置上喝咖啡,连离都乖乖坐着不开口。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看着他们装模作样,我淡淡开口。

“没有!”手里拿着一个麻将牌的小山最先否认,否认得又急又快,快得令人怀疑。

我侧头看向小山,他憋红了一张脸。

“小山,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拿老实人开刀。

小山难得地没有开口。

“刚刚米迦勒来找过我。”我开口,冷冷静静地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闻言,洛特第一个冲上前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唯恐我哪里缺了一块。

“他来­干­什么?”微生阳比较沉得住气,看着我问。

静默半晌。

“最近魔宴同盟的巫会里都在私下谈论着一件事,传说中的‘终夜’即将来临,‘最终审判’迫在眉睫,天界已经做好准备,要对血族进行审判。”

洛特踹了他一脚,“大嘴巴。”

离不痛不痒地耸了耸肩,“她早晚会知道。”

那一日,我毁灭宗教裁判所时,米迦勒说,“一场谕示中的最终战争即将到来,各中的徵象与预言已然显现,等待你的,将是末世审判。”

末世审判吗?

我心里微微发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抚了抚怀里的小白,“哦,这样啊。”

“哦?这样啊?”离惊讶地看着我,“就这样?你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该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我呵呵地笑,冷不丁感觉到一道­阴­森森的视线,一转头,正好对上微生阳墨黑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惊,笑意僵在­唇­边。

他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差点忘了他会窥心术的。

正在我暗暗心惊的时候,门口的门铃发出轻脆的敲击声,打破了一室诡异的气氛。

“乌桑!”裁缝店老板娘董家恩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咦?今天不营业吗?”

乌桑微微皱眉。

我笑眯眯地扭头看她,“咦,小恩,你又给乌桑送衣服来啦。”

董家恩难得地红了脸,将手背在身后扭了扭,“嗯。”

乌桑瞪了我一眼。

“咦?我做的衣服你不喜欢吗?怎么一次也没见你穿过?”董家恩眨了眨眼睛,忽然问。

乌桑生硬的哼了一下。

我踹了他一脚,扭头笑眯眯地看向董家恩,“他害羞。”

周围传来闷笑声,乌桑气得快爆炸了。

我也嘿嘿地笑,心底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董家恩来得太是时候了。

“乌桑,好好招呼家恩,我回房去换衣服。”笑眯眯地说着,我抱着小白回房间。

回到房间,我盘腿坐下,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从嘴角消失。

末世审判……

看洛特他们分明是想护着我了。

虽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是一切平静都是洛特他们刻意营造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如今却偏偏陪我留在不属于他们的人界。

而我,无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回到真正属于人类的生活了。

没有遇见我的时候,闻人白还和白颜夕在一起;没有遇见我的时候,洛特还安安稳稳当着他的血族执政官;没有遇见我的时候,小山、乌桑、奥兰多都在各自的领地当族长。

……如果我认罪,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末世审判?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一切没有发生之前?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要东方晓从不曾出现过……

只要东方晓从不曾出现过……

乔治.巴塔意说,在死亡面前感到快乐,这只属于那些以为没有彼世的人。

那句话是摩文告诉我的,那一日,他预言自己会死,他将永生还给离,离得到的,却是永生的痛苦。

我很惊讶自己会这么平静地面对最终审判之日的来临。

可是……如果这是迦斯所希望的,我会替他实现他最后的愿望。如果我接受了审判,迦斯的灵魂也会得到救赎吧……

爱上魔,是一种罪。

我来替他赎罪。

想着想着,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手边凉凉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摸到一缕如银的发丝。

咦?小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我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随即猛地瞪大眼睛,“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祼­男!啊啊啊……又为什么那­祼­男还在我怀里……啊啊啊……

“鬼叫什么。”冰凉而修长的手捂上我的­唇­,一双冷冽的眸子淡淡扫了我一眼,闲着的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拿起被子优雅万分地裹住身子。

我猛地瞪大眼睛。

闻人白!

是失踪了N久的闻人白!

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左看看右看看,我的心肝宝贝宠物小白不见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莫非……

“后知后觉的笨蛋。”他松开手,冷冷地嗤道。

“你你你……”我颤抖着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这个家伙……怎么看都和可爱的小白对不上号啊!

那我之前强逼着小白一起洗澡……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我还强搂着他睡觉……

我还……

我简直想拿个锤子砸死自己。

“怎么了,晓晓?”洛特听到我的声音,急吼吼的破门而入。

“他他他……”我看向洛特,一叠连声的指向闻人白。

“他?”洛特四下环顾,“谁?”

我不可思议地低头瞪向此时正趴在床单上一脸无辜的宠物小白……

这个家伙……

好­奸­诈……

“怎么了,晓晓?”洛特疑惑地问。

“没事……只是看到一只老鼠窜过去了。”嘴角抽搐数下,我磨着牙,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揪起小白的耳朵,蹂躏它。

小白也不吭声,眯缝着眼睛乖乖任我欺凌。

“关于刚刚离说的……”洛特难得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啥?末世审判?”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你们在,我怕什么。”

“嗯!有我在!”洛特自动忽视那个“你们”……

我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捏着小白的耳朵。

洛特前脚出了房门,我后脚便将小白扔下地,瞪他。

“你要去送死?”宠物小白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宠物小白开口说话的感觉……真是怪异啊。

“你!”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我微微怔住,“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宠物小白鄙夷地看着我。

……说梦话的吸血鬼,真不是一般的丢脸。

“我说了什么。”抿了抿­唇­,我决定不耻下问。

小白冷哼一声,甩头不语。

我一把揪着他的耳朵拎起他,看他甩着一条短短的尾巴在半空中晃荡,“宠物就该有宠物的样子,你摆什么酷啊!一点都不可爱!你说,你变成这副样子有什么居心!是不是想偷窥我!”

“这是我的原形。”小白扭头淡淡地开口,一副不跟我见识的样子。

“原形?你不是吸血鬼吗?”我讶异地瞪着他。

“准确来说,我是一只白狐。”

“啊?”我傻眼,这又唱的哪一出?随即扭了扭它的耳朵,直觉有八卦可以挖。

“夕本来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也是最优秀的除魔者……”

惊天大八卦!吸血鬼女王白颜夕曾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是巫马火野她的前前前辈……

魔物

一千多年之前,白颜夕还是宗教裁判所的所长,意气纷发风华正茂之时,最最恶俗的故事发生了,正义的除魔者爱上了一只身为魔族的白狐,身为一名除魔者,居然爱上一只魔物,自然不容于宗教裁判所,遂堕入魔道。

我张大嘴巴,听着他说故事,虽然从小毛球一样的宠物小白嘴巴里说出如此沧桑的故事显得有些滑稽,可是我却是笑不出来。

“夕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寻找日行者之血,也是因为我。”

“哦?”

“因为背叛了宗教裁判所,她被长老下了诅咒,被转变为只能出没于黑暗之中的吸血鬼,而我却只能在白天转变为人形。”

呃……那岂不是永无相见之日?

宗教裁判所那些老头子真是……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血族?”

“为了让夕不再疯狂寻找日行者之血,我转变为她的同类,我愿与她永远于黑暗中相守,……可是刚刚转变为血族的我,却看到了因受伤而幼体化的她……”

我听着,眼睛里不自觉地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那些雾气凝成晶莹的泪,滑下脸庞。

那是白颜夕的眼泪。

现在说来,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可是却是他们千年的痛楚。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宠物小白看着我,声音冷冽如冰,“我不会。”

我垂下脑袋,“或者……我们可以试着让白颜夕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你有办法?”宠物小白眯着眼睛瞪我。

“暂时……没有。”我垂头丧气地回答。

“哼。”

“算了算了,你变成|人形穿回衣服吧。”我摆了摆手,无力地道,我可不想某一天醒来,再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会长针眼的。

那时……我将是历史上第一只长针眼的吸血鬼。

“我气血不足,无法支撑人形。”宠物小白甩了甩短短的尾巴。

原来这才是它不时变成小毛球状的真相啊!我嘿嘿地贼笑,“那是不是说……你暂时还要维持这副模样?”

宠物小白警惕地看我一眼,“你要­干­什么?”

我嘿嘿地笑着,捏了扭他毛茸茸的耳朵,“没有啊,这样很可爱……”

这样就不怕他向洛特他们告密了,只要我想出办法将白颜夕分离出我的身体,一切便都解决了。

一切……都会解决。

打定主意,我拎了小白,开门走出房间。

刚走到门口,便隐约听到一声尖叫。

我微微一惊,匆忙冲下楼。

“发生什么事了!”

“是外面的声音。”微生阳淡淡地道,十分淡定地喝他的咖啡,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啊!救命啊……”那声音又叫起来。

“是小恩!”我竖起耳朵听了听,是隔壁裁缝店的董家恩!

乌桑已经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也匆匆追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只全身都是烈焰的怪兽正“哧哧”地喷着热气将董家恩按在地上。

大街上的人都仓惶逃窜。

董家恩苍白着一张脸倒在地上,面无人­色­。

乌桑微微抿­唇­,他立刻举弓搭箭,缓缓拉弦,“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

正中目标!酷毙了。

那怪兽吃痛,低吼一声,放开董家恩,转而扑向乌桑。

乌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董家恩,不闪不避地迎上那只怪兽,修长的手指化为利爪,与那怪兽搏斗。

我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幻化为狼身的乌桑,狼王果然不是盖的,臭屁也是需要资本的。不一会儿,那怪兽已经“嗷嗷”叫着四下逃窜,消失在空气中。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怪物消失的方向,跟我遇到的那一只一样消失了。

它们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出现在人界?

狼王击败了怪兽,转而走到董家恩身边,看着她。

面­色­惨白的董家恩怔怔地看着狼王,眼睛一翻,晕过去了。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乌桑变回了人形,将她抱了起来。

“要不要收了她的记忆?”施了治愈术,我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董家恩,提议。

“不用。”开口的,是乌桑,他站在窗边,似笑非笑,“让她记得我的模样,从此再不敢来纠缠。”

我默然,又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明明已经动了心吧,刚才救人可是比谁都要积极啊。

床上的佳人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大大的眼睛转了一圈,定在乌桑身上,董家恩怔怔地看着乌桑。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乌桑倨傲地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样欠扁的笑,我知道他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准备吓坏佳人了。

董家恩盯着乌桑,看着他走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说什么?”乌桑扬­唇­,面带讥讽,似乎料定董家恩会因为见到他的原形而从此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董家恩眨了眨眼睛,冷不丁倾身上前,一把抱住乌桑的胳膊,“乌桑你好英雄……”

众人石化……

“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了!你没有看到我不是人类吗!”乌桑气急败坏地吼。

“那又怎么样?”董家恩眨了眨眼睛。

“我已经七百六十一岁了!”

“真的吗?”董家恩双眼发光,“好酷耶!”

“你不怕我吃了你吗?”眯起眼睛,乌桑作­阴­险状。

董家恩的眼睛闪闪发光,“你不舍得的……”

看着乌桑抽搐的脸,我终于憋不住爆笑出声,惹来乌桑的怒目相向。

从此,乌桑多了一个小跟班,只是乌桑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外套嘛……”

“不要。”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衬衫嘛……”

“走开。”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裤子嘛……”

“你在脱哪里……”乌桑眉头一跳,冷冷地看向正蹲在地上的董家恩。

“呃……”董家恩的脸红成一颗苹果。

“不要缠着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要以身相许的……”

“你……”

“年龄不是问题,种族不是差距,爱你才是真理……”

众人绝倒。

此类事件在锦绣糖果屋屡见不鲜。

怪兽袭击事件并没有告一个段落,A市各处都出现类似状态,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糖果屋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毕竟相较于看帅哥,保住­性­命更重要。

我抱着小白坐在柜台发呆,董家恩缠着乌桑说话,微生阳在吧台边喝咖啡,洛特、小山和奥兰多凑成一桌麻将。

“最近出现的那些怪物……很奇怪。”我看了一眼微生阳,希望大魔王提点意见。

“我见过它们”,微生阳淡淡开口。

大魔王就是大魔王,永远不负众望啊。我眼睛一亮,猛点头,期待下文。

“……在上古时期。”微生阳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咖啡,道。

“什么?!”我惊愕。

上古时期的怪物……怎么可能出现在A市?

“当初是我亲手将它们封印,沉入湖底。”

“什么湖?”

“不记得了……”

我怒了,“那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够不记得!”

“你连我都忘了,我有什么不能忘。”微生阳淡淡地看我一眼,幽幽地开口。

我立刻心虚了,刹那间矮了一截。摸着小白,有些惊讶,低头一看,它竟然又长出一条尾巴。

发育得真快……

我揪着小白的尾巴,怨念丛生。

“砰”地一声响,我闭了闭眼睛,又来了。

那些怪物虽然在A市四处作乱,但却似乎犹为喜欢光临锦绣糖果屋,而且来的一次比一次更强。

不待我出手,小山已经­干­净利落地收拾了怪兽,洛特将糖果屋修好,董家恩坐在位置上继续和乌桑聊天,连头都没有抬。

我一脸黑线,居然都习以为常了。

结界

入了夜,我将小白赶出房间,然后坐在房间里闭目凝神,第N次试图将白颜夕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还是没有办法。

我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怔了怔,后退一步,“你怎么进来的。”

是米迦勒。

他正看着我,眼神略带迷茫,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原状。

“你来­干­什么?”看着那张属于迦斯的脸,我微微皱眉。

他看着我,缓缓伸手,那温暖而修长的大手伸向我,仿佛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冷不丁地,他收回手去。

“你知道诺亚方舟吗?”他淡淡开口,面­色­沉静。

我当然知道,因为人类打着原罪的烙印,神诅咒了土地,人们不得不付出艰辛的劳动才能果腹,因此怨恨与恶念与日俱增,人们无休止的相互厮杀、争斗、掠夺。神看到人界的罪恶,十分后悔创造了人类,便以洪水覆灭大地,大雨降了四十天,淹没了飞鸟、牲畜、走兽、昆虫以及人类……唯有义人诺亚得到神的指引,以歌斐木造方舟,逃过灭世的惩罚,并且重建人界。

……

沉默。

“你想告诉我什么?”看着那张本该属于迦斯的脸庞,我微微握拳,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头绪,但我却不希望那是真的。

“上古封印被破,众魔受到你魔力的影响,扰乱人界,审判之日,神将灭世。”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果然……是因为我的魔力吗?!

“如果……”看了他一眼,我垂下眼帘,“如果……我甘愿接受审判,是否可以免去这一切……”

消除一切原罪,一切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那一日,我被白颜夕的无­色­缚缠住,即将被吞噬时,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如果我,甘愿接受审判。

那么一切……是否可以回到未发生之前……

圣洁的光辉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米迦勒未语。

我仰头,微微闭上眼睛,“你带我的灵体走吧。”

我本来就是没有实体的,让米迦勒带走我的灵体,将身体还给白颜夕,这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砰”地一身,门被撞破,一道­阴­森冷的气息将我包裹住。

“你敢。”咬牙切齿两个字,恐怖版的萨麦尔狠狠扼住我的脖子,“你敢背叛我。”

米迦勒看我一眼,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如果你再敢动这个念头”,萨麦尔微微眯起森冷的双眸,“我宁可吃了你,将你吞下肚。”

我被关了起来。

到最后,惹毛微生阳引出大BOSS萨麦尔的居然是我。

盘腿坐在被设了结界的房间里,我百无聊赖地听着CD,外面的世界被彻底隔绝了开来。

不知道微生阳做了什么,连洛特也不来看我,最最憨厚的小山也不搭理我……

叹了第一百零一次气,我伸了伸胳膊,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大喊,“洛特……洛特……”

无人应,一片沉默。

“小山……小山……”

无人答,还是沉默。

都要造反了!

房间里的结界是萨麦尔亲自设下的,我试了很多次想闯出去,却都是徒劳无功。

被关在这间房间里,我真的是与世隔绝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距离末世审判之日还有多久,我寝食不安坐卧难宁,萨麦尔却是铁了心不来见我。

长叹一声,我成大字型躺在地上,望着房顶发呆。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经意扫在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睛,翻身坐起,忽然间灵光乍现、茅塞顿开,扭头望向宠物小白,我嘿嘿嘿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萨麦尔千算万算,算漏了我的宠物小白其实是……

小白警惕地看着我,往后挪了一小步。

没有等它挪出我的势力范围,我便嘿嘿笑着一把揪着它的耳朵将它抱了起来。

“小白啊……”我笑得和善无比。

“你想­干­什么?”与可爱的外型十分不相衬的冰冷口吻。

“你很厉害吧?”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

“你想­干­什么。”一点都没有被我讨好的样子迷惑到,小白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十分警惕地看着我。

“我想出去。”眨了眨眼睛,我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你有办法,对不对?”

小白轻声哼了哼,不理我。

“如果我不去面对,神会在审判之日灭世。”我苦口婆心,“而且,米迦勒答应我,只取走我的灵体,并且还白颜夕自由之身,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迦斯也会因此而欣慰吧。

于他而言,对我的感情是一种罪,他向米迦勒献上了躯体,是为帮助米迦勒来毁灭我。如果这是他最后唯一愿望,如果这是我最后唯一可以替他实现的愿望,那么我帮他实现。

如果我接受审判,迦斯他……也会很欣慰吧。

如今的我,也只能用我的所有,来报答他曾经给我的温暖。

小白不看我,不回答。

我微笑,他会动心吧,能够与自己最爱的人永远相守,从此不惧阳光的威胁,可以天荒地老,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能令人动心的呢。

“只要你想办法解开这个结界,只要我能见到米迦勒,一切都会解决,不会有灭世之劫,不会有思念之苦,从此地老天荒,你都可与白颜夕相守永生,这样不好吗?”

小白依然沉默。

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不由得急躁起来,“还是说,你对白颜夕的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刻,这是唯一可以还白颜夕自由的机会,而且我……我本来就是灵体,是我霸占了白颜夕的身体,是我害你们日日相见却永远无法相守,这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要放弃吗?!”

“萨麦尔的结界,我解不开。”小白转头,淡淡地道。

我扔下它,继续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你却能解开。”小白接着缓缓开口。

闻言,我转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能看到结界点,但我的力量不足以打破萨麦尔设下的结界,你却可以,因为你拥有夕和莉莉丝的力量。”

“结界点?在哪里?”

小白看着我,犹豫了一下,伸着短短的小爪子,指向虚空里的某一点。

没有犹豫,我抬手,向着那一点,奋力一击。

结界消失了。

害怕萨麦尔发现,我掏出以前摘下的银环,套在右手食指上,抑制住力量。

“你一直留着?”小白忽然开口。

“嗯。”我点头,这个银环真好用,对萨麦尔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反监控设备啊。

争取时间,我直接瞬间移动到距离糖果屋较远的地方。

“你准备怎么做?”小白的声音淡淡的。

我回头讶异地看他,“你怎么也跟来了?我去找米迦勒,很危险。”

“米迦勒,你准备去哪里找?”小白不理会我,只一径问。

“天界。”微微抿­唇­,我开口。

小白微怔。

“你知道通往天界的路?”半晌,小白又问。

我满头黑线,“不知道……”

“嘁!”小白不屑。

我恨不能挖个坑埋了自己,真丢脸。

“通往魔界有时空之门,那通往天界应该也有时空之门吧。”我望天,十分想当然地道。

小白径自跳到我怀里,闭目休憩,根本懒得再搭理我。

巫马火野

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站在一处人流密集的街道中央,刚刚只顾着离糖果屋远一些,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之前还说得意气纷发,舍已为人,仿佛万能的救世主一样,可是现在,我连通往天界的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园子!”一声尖利的呼喊声猛地在人群里炸响。

“啊……怪物!”

“是怪物!”

“救命啊……”

四周刹那间乱一团,人挤人,人踩人,尖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我微微皱眉,看到人群里有一只相貌猥琐,体型庞大的怪兽,与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只颇为相似。

这么快就跟来了,那些魔物果然是被我身上的黑暗力量吸引来的吗?明明已经戴了闻人白的银戒,逃得过萨麦尔的感知,却仍然逃不过这些魔物的鼻子吗!

“园子,我的园子!……”那呼喊声越发的尖利起来。

在那些惊恐逃离的人群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犹为醒目,她尖叫着,声嘶力竭,她奋力跑向那只怪兽,却被急于逃离的人群挤得越来越远。

我终于注意到在那只怪兽附近,停着一辆婴儿车,小小的婴儿车上坐着一个白皙粉­嫩­的婴儿。那小家伙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点概念都没有,竟然伸出粉粉的小手对着那张牙舞爪的怪兽“咯咯”直笑。

怪兽已经走到婴儿车前,它似乎也对车里的小家伙比较感兴趣,竟然呆呆地看了一阵,没有行凶,只是那散发着强烈腥臭味的口水已经快要从口中滴了出来。

我领教过那口水,那可是比硫酸还要强。

“啊……园子……”那女人尖叫着,快昏过去了。

千钧一发,我跃身上前险险地拉开婴儿车,那口水滴到地上,泡起白­色­的泡沫,“嘶嘶”作响。

“还笑,再晚一步,你的小脸儿上就多了个窟窿了。”我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

那小家伙也不怕生,软绵绵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指头,便放里嘴里使劲的吮,我失笑,该不是饿了。

见半天吮不出什么来,他皱了皱鼻子,居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一头黑线,这小子就是这么对他的救命恩人的啊……

我正欲再捏那软绵绵的小脸,忽然感觉耳侧热哄哄地刮过一阵腥风,我忙拉着婴儿车一瞬间退开十步,原本待在我怀里的小白已经纵身而出,化身为九尾白狐直扑向那头怪兽。

将婴儿车固定在街道旁安全的地方,我回头看向正与怪兽酣战的小白,路上的行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倒有几个不怕死的新闻记者闻讯而来,来不及架起摄像机,便直接用相机开始拍照。

怪兽PK九尾白狐,这样耸动的新闻当然不容错过,可是至于搭上­性­命来拍嘛。

“小姐,请问你是目击者吗?你知道这些怪兽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小姐,请你谈一谈此时的感想……”

“小姐,你为了救这个孩子所以放弃逃跑的吗?”

“小姐,请你谈一谈……”

“小姐……”

几支话筒伸到我的面前,我一头黑线,这些人是没有危机意识还是太过敬业,这些怪兽可不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身为上古魔物的它们都是从萨麦尔的封印下跑出来的……

我注意到空气中腥风浮动,只怕会有更多的怪兽出现,“你们快走,这里危险!”

话音未落,面前已经出现了四五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唯一相似的是体积都极其庞大。我身后忽然有闪光灯亮了一下,那些怪物立刻都看向这边,我一惊,忙回头抢过那相机,“不要用闪光灯!不要拍了,快跑!”

那些怪物立刻发现了我的存在,纷纷聚拢上前,对着我虎视眈眈。我稍稍后退一步,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些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怪兽,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正在思索该怎么脱身,已经有一头怪兽按捺不住向我扑来,我后退一步,扬起左手,一道火焰直劈向它,普通的火焰对它无用,我试着聚集全身的力量,就像打开萨麦尔设下的结界时一般,将全身的力量聚集于某一点,一击必中。

那怪兽嗷嗷叫着后退,却有更多的怪物扑了上来。

“快跑!”我凌空劈过一道光剑,迎向那些怪物。

怕伤及人类,我使出混身解数,将那些怪物挡住,却渐渐有些力不足心。

蓦然,“轰”的一声巨响,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微微皱眉,待被强光灼伤的眼睛恢复视力,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宗教裁判所的大殿!

只是四周一片狼籍,裂开的墙上青苔斑驳,空气中还转流着淡淡的血腥味。

“还记得吗?这都是你的杰作。”

正我四处查看的时候,空气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明明是十分明朗清脆,听到耳朵里却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巫马火野?”我听得出那个声音,是巫马火野,她在这里­干­什么。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巫马火野笑道,却并不现身。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有什么目的?”微微皱眉,我循着她的声音一路向前。

巫马火野只是低低地笑。

“小心。”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

微微一愣,我转身,看到一双冷冽的双眸。

黑暗中,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站在我的身后,拉住我的手。

“闻人白?”我微微一喜,这个时候,人形的闻人白总比宠物小白让人感觉更靠得住一点。

“看前面。”漆黑的瞳仁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冷,闻人白道。

我回头看向前面,随即微微倒抽一口冷气,黑暗中有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那些都是萨麦尔所说的上古时期便被他封印的怪兽,这里……就是那些怪物的大本营?

那么……破除封印的那个人……

我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尖细的红­色­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发出轻脆短促而有节奏的声音,巫马火野以女王般倔傲的姿态走出。

眼前的红衣女子,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女了,那些上古时期便存在的魔物竟都以一种臣服的姿态匍匐在她的脚边。

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黑暗气息,她不是除魔者吗?我为何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类似魔物的气息?

“很惊讶?”她微笑。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闻人白的声音淡淡响起,冷冽如冰。

我微惊,怎么可能?作为一名优秀的除魔者,怎么可能会不是人类……

“你想­干­什么?”我看着她,问。

“我?”她舔了舔­唇­,姿态邪魅而撩人,“我想做你当初对白颜夕所做的事。”

她是想……吃了我?占据这副身体?

闻人白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

“你就是令宗教裁判所第十代所长白颜夕背负诅咒堕入魔界的那只九尾白狐?”巫马火野眯了眯眼睛,看向闻人白。

闻人白没有理会她。

巫马火野不以为忤,微笑道,“白颜夕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算起来也是我的前辈,她的­肉­身与其便宜外人,不如送给我。”

“除非我死。”闻人白的声音没有起伏。

“巫马火野,我知道你恨我毁了宗教裁判所,但是我保证……我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拉住闻人白,我看向巫马火野。

巫马火野微笑不语。

“我承认我有罪,我承认我是妖魔,我必须在末世审判之前去赎罪,你放我离开吧。”

闻人白淡淡看了我一眼。

巫马火野却只是冷笑。

“如果我不去天界接受审判,神将会在最终审判之日灭世……”我急道。

“你就那么关心你的食物?”

“呃?”

“人类对你而言,难道不应该只是食物而已吗?”巫马火野笑道。

“难道你不是人类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灭世之劫发生吗!”

“人类?”巫马火野微笑,“我早就抛弃那无用的­肉­身了。”

“你?”

“真悲哀。”巫马火野看着我,忽然摇头轻叹,“做人类你很失败,做吸血鬼你一样失败,做女王你还是失败,不如让我吃了你,我会取代你,成为魔族最伟大的女王。”

她大笑。

“你不是除魔者吗!”

“除魔者?宗教裁判所都已经被你毁了,哪里还有除魔者?”

“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历代宗教裁判所所长都传有一本手札,里面记载了远古魔物封印的所在之处……”

“你……”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没错,这些魔物都是我放出来的”,巫马火野看着我笑,“它们就在宗教裁判所的地底下,而我……与它们定下了主仆契约。”

当沧海也变成桑田的时候,原来……宗教裁判所建在了那些魔物的封印之上。

“你居然以身伺魔。”闻人白波澜不惊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以身伺魔?”我侧头看他。

“她已经将­肉­身喂给那些魔物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这一个,只是一个怨灵。”闻人白淡淡解释。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我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巫马火野。

“死?我是涅磐的凤凰,我得到了永生!”巫马火野微笑。

巫马火野,天赋异禀的除魔者,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至今已两年,是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也是最年轻的一任。

这样的人……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永生?这样的永生……有意义吗?”我看着他,忽然有些悲哀。

“所以,让我吃了你吧。”她看着我,面目扭曲,“吃了你,我就可以得到形体!”

“吃了你,我就可以取代你!”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迦斯才会死!他死了五年我却毫不知情,傻乎乎的守着一个躯壳!”

她一步一步走向我,带着肃杀。

“你知道吗?宗教裁判所的所长都是由长老指定,并且从小培养的,那样严酷的训练,我从五岁开始便要每天面对,我逃过无数次,每次被抓回来我都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只有迦斯,只有迦斯会帮我!只有迦斯对我好!”

“每次被打,他都会帮我上药,然后告诉我要忍耐,所以我一直忍耐,忍耐到长大……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和迦斯在一起,可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迦斯被钉上了十字架!因为你迦斯死了!”

“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他那么喜欢你,只要我吃了你,我就是你了!”

巫马火野一步一步逼近,面­色­癫狂。

“爱上魔,是一种罪。”我看着她,轻轻开口,“我不知道有多么羡慕你可以是人类……”

迦斯他认罪了……他向米迦勒献上了躯体,是为了帮助米迦勒来毁灭我……

那一回,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我对迦斯说,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

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如果结局必须无奈,那么我宁可在迦斯的怀中永远沉睡。

可是现在,连这个也成为了一种奢侈,迦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逝去了,而我现在所能够做的,只有用我的生命,去实现他唯一的愿望,报答他曾经给予我的温暖。

“孩子们,享受你们的盛宴吧。”巫马火野微笑着拍了拍手,“记得留下那个女人的躯体给我。”

闻人白

“孩子们,享受你们的盛宴吧。”巫马火野微笑着拍了拍手,“记得留下那个女人的躯体给我。”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远古时代的魔物便蜂拥而上。

闻人白已经化为原形,挡在我的面前,他撕咬着,将那些魔物从我面前挡开,不一会儿,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白­色­的皮毛。

我上前抱住他,挥开那些因见了血更加疯狂的魔物。

“我看到了,它们的弱点在前额……”闻人白在我怀里喘息着渐渐幻化成|人形,“用你的力量封印它们!”他伸手,摘下我食指上的银戒。

戒指被摘下的那一瞬间,黑暗的气息汹涌而来。

我咬牙,全身开始聚集起强烈的黑暗气息,撑住场面,令那些魔物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这些低等的魔族……”我扬手,一道光束直击向怪物的前额,被击中的魔物立刻幻化为一尊张牙舞爪的石像,那石像甚至还保留着前一刻扑向我的狰狞神态。

我跃身而起,将它们逐个封印。

“小心身后!”闻人白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那声音竟然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下意识地侧身避过,闻人白已经将我拉进怀中,一条火舌险险擦身而过,我回头看向闻人白,他苍白的脸上是一片肃杀,我从来没有在他那张犹如千年寒冰一般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那条火舌所到之处均燃起雄雄的火焰,那些火焰带着诅咒的气息,在宗教裁判所的破败的大殿里雄雄燃烧起来。

我注意到巫马火野已经不在原地,大殿里只剩下化为石像的魔物及几只尚未来得及封印的魔物,那些魔物通通都遇火而散,我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拉着闻人白避开那些火,这些火不是普通的火。

闻人白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咬着牙,一惯冷冽的黑­色­双瞳竟然带着茫然。

“闻人白,闻人白,小白!你怎么了!”我拉着他的手,有些焦急。

“闻人白?呵呵,你想起什么了吗?”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虚空中蓦然响起,“手札中记载,当日白颜夕不顾身份自甘堕落,抛弃宗教裁判所所长之位执意和你一起堕落变作魔物,长老们所下的诅咒你可还记得?”

“你现在的样子,比魔物还要不如。”闻人白咬牙,失去一贯的冷静。

巫马火野不以为忤,笑道,“白颜夕堕落之日,便是受这烈焰焚体之苦,当日长老们诅咒白颜夕变成吸血鬼,让她永远也无法在阳光下出现,而你却只能在白天幻化为人形,让你们即使千年相守也不得一日相见……”

我想起那一日闻人白跟我说的话,心里微痛。

“事隔千年,旧地重游的感觉如何?”巫马火野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快意,“东方晓你想赎罪?你想完成迦斯最后的愿望?你想接受神的审判消去灭世之劫?呵呵呵……这火是地狱之火,这火会带着你们永堕地狱,你永远都是魔!你永远都是魔!……我诅咒你,诅咒你永堕地狱,受烈焰焚体之苦,不得一刻安宁!”

火势越来越大,巫马火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我拉着闻人白试着想闯出去,却不得其法。

“没用的,这里因为诅咒而被封印了。”闻人白拉着我避开那些火舌。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被化为灰烬,然后永堕地狱吗?那时白颜夕是怎么逃出去的?”我反手拉住他,问。

“那时……”闻人白看着我,缓缓开口,“夕接受了诅咒,我才会安然无恙。”他的语速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凌迟一样的痛楚。

我微微怔住,心里又开始绞痛,是白颜夕的心在痛吗?

空气里都是火的味道,火焰席卷了整个大殿,我感觉到了炽热的痛楚,我拉着闻人白的手,试途闯出去,“我不信!我不信逃不出去!”

我试着聚集力量,却发现自己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大火卷住了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烧焦了,右手食指忽然微微一紧,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到闻人白将之前摘下的银戒重新套在了我的手上。

“你­干­什么?”我微惊。

闻人白不语,他看着我,一贯冷冽的双眸竟是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可是那样的温和让我感到不安,他要­干­什么?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他看着我,忽然缓缓开口。

我怔怔地看着他,木头人一样被他拉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任我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那样冰冷的怀抱,在这漫天的大火里,带着某种奇异的、冰凉的温暖,我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闻人白,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他不动,不语。

“闻人白!你是石头吗!快放开我。”

我感觉我的四周逐渐变得冰凉起来,那些冰凉的气息挡住了漫天的大火,我被隔绝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丝毫感觉不到烈火焚身的痛楚。

我陡然间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意图,他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设下结界来保护我!

“闻人白!你疯了吗!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可以出去的!闻人白你松手!”我尖叫起来,想推开他,可是他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如磐石一般,不动不移。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垂在我眼前的银­色­长发慢慢在火中卷曲,燃烧……

“放开我!闻人白!你快放开我啊!”我哭了,“闻人白,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闻人白!你松手啊!我们能够出去的!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我把身体还给白颜夕,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们可以永远相守,从此不惧威胁,可以天荒地老,闻人白……求求你,松手……”

我看着他白­色­的长袍变得焦黑,我看着他腰间的冷玉在地上摔碎,我尖叫着,语无伦次。

冰凉的手捂上我的眼睛,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别看了,睡一觉吧,醒过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我咬牙摇头,眼泪沾上他的手心,意识却渐渐迷离开来。

恍惚中,那个怀抱明明十分冰凉,却带着奇异的温暖;恍惚中,有人在我耳边喃喃轻语。

那个声音说,“你是我的后裔,是我将你转变为血族,如果不是我,你大不可必卷入这一场混乱……对不起……”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莉莉丝,我命运的轨迹一早就被安排好了,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逃不出这场混乱。

他说,“我给你初拥,却将你遗弃,没有教导你怎么当一个血族……对不起……”

他说,“你说,米迦勒答应只取走你的灵体,还夕自由之身,我动摇了,为了私心将你带出萨麦尔的结界,才至你于危险之中……对不起……”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的私心!是我的私心!我只是想完成迦斯的遗愿,我只是想赎罪……

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渐渐听不清晰,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彻底的悲凉与哀恸,却又温暖入骨。

模模糊糊间,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火已经熄灭了,我坐在原地,脑海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闻人白,闻人白,小白……”

我四下里寻找那个男子的存在。

动了动,我想站起身,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扣住了。

缓缓低头,我呆若木­鸡­。

是一具焦黑的骨架,以一种守护的姿势,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闻人……白。”

喃喃地,我开口,眼泪滴在那焦黑的骨架上,“嘶”地一下,没入骨中,消失不见。

夜魅酒吧初见,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他穿着古装一般的宽袖长袍,他的腰间悬着一块透明的冷玉,银­色­的长发随风轻扬,漆黑的瞳仁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那是他倾心所爱的人……

他与她千年相守,却不得一刻相见……

他们的爱受到了诅咒……

玉雕一般的男子,血族的审判者,那一只叫作小白的宠物……

如今……却只剩下眼前这一具焦黑的骨架……

宗教裁判所的大门“咣”地一下打开,一阵风吹来,紧紧抱着我的那一具焦黑的骨架化作了尘土。

我缓缓伸出右手,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指环变得晶莹起来,如玉一般的质地。

轻轻抚摩着那枚玉指环,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心脏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要裂成两半一般的疼痛。

白颜夕啊,她在我的体内痛哭。

她在哭。

我承受不住她彻骨的哀痛,忍不住尖叫出声。

“审判者,我能够预见你的未来。”

“你,会死。”

那时,摩文这样说过。

“你说白会死,为什么?”那时白颜夕这样问。

摩文只回答了四个字,命中注定。

摩文的预言,果然从来都不会出错呢……

好痛好痛……好痛……

“晓晓。”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我茫茫然抬头,大门口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背光而立,在阳光的映衬下,犹如天使降临。

他本来就是天使。

米迦勒。

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污痕。

“没事了。”他说。

疼痛一刹那褪散开来,我感觉不到白颜夕的存在了……

我看着那张脸,那张属于迦斯的脸。

“带我走吧,我接受审判。”

看着他,我缓缓开口。

盟约

“带我走吧,我接受审判。”

看着他,我缓缓开口。

那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染进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他淡淡开口,“只怕很难。”

还未等我问为什么,已经有一双手狠狠捏住了我的手腕,用一种能够将我的手骨捏碎的力量

我错愕地抬头,看到一双幽黑的眼睛。

“为什么不听话。”萨麦尔的声音森冷得仿佛自地狱深处传出,“你以为你逃得掉?”

我看着他,刚想开口,心里却是猛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我­干­净利落地昏倒了。

会昏倒的吸血鬼,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我这一只不成器的。

四周一片迷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冷不丁有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出,将我扯进了无尽的黑雾之中。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苍白瘦削,却又十分漂亮。

“白颜夕?”

我怔了怔。

她看着我,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哀恸。

“你害死了白。”她开口,控诉。

如淙淙的溪水一般凉入心扉的声音,极淡,极浅。

我垂下眼帘,无法替自己辨驳。

“你果然还是害死了白……”她咬牙,琉璃­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恨意。

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松软了起来,我微微一惊,已经陷进了无边的沼泽里,不断地往下陷,往下陷……

我惊叫起来。

“把身体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白颜夕站在高处,满眼血红。

我堕进了无尽的黑暗里,我挣扎,哭喊……

有一具黑­色­的枯骨拉住了我,他看着我。

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下血­色­的眼泪。

闻人白……闻人白……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那玉雕一般的男子……

有一只冰凉的手按上我的额头,“永远都休想从我的身边逃开!”

耳边,有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

我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来。

睁开眼睛,看到萨麦尔的脸,我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糖果屋了。

萨麦尔冷冷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你无需跟我解释”,萨麦尔冷冷开口,“我只是在等待莉莉丝的觉醒,而你,不是莉莉丝。”

我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所以,你没有资格代替莉莉丝决定任何事,包括……接受审判。”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抱着膝,坐在床头。

好久,门再度被推开。我侧头,看到洛特站在门口。

他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里是冰凉的一片。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从来都只看到他笑嘻嘻的模样,从来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那般的摄人。

“洛特……”

他没有理睬我,面无表情地走到我的身边坐下。

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我张了张口,眼泪先流了出来。

洛特无奈地抬手抹去我的眼泪,“别哭了。”

“小白……死了。”

洛特的手微僵。

“闻人白……他死了”,我缓缓开口,心底的剧痛几乎把我撕裂,“白颜夕来找我……”

“你知道白颜夕当初为什么那么急着将你吞噬吗?”洛特看着我,忽然开口。

我怔怔地摇头。

“因为她知道小白是你的创造者,一个血族若想重新变回人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创造者,以血补血。”

也就是说,闻人白死了,我失去了变回人类的唯一途径。

可是现在,这个对我来说,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白颜夕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而且摩文曾经预言过闻人白会死,她是因为害怕,才会那么急切地想将我这个危险品消灭在萌芽状态吧。

“到最后……还是我害死了他……”

洛特摇头,“不是你的错。”

“洛特……我是不是很麻烦……”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我轻轻开口问他,“我自私又懦弱,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觉……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我爱你啊……”洛特笑眯眯地回答。

我侧头,看向窗外,“蔷薇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哦?”洛特眨了眨眼睛,作洗耳恭听状。

“故事里,有一个贵族女人爱上了一只吸血鬼,她为了那只吸血鬼从自己的婚礼上逃了出来,恳求爱人将自己转变为同类,吸血鬼答应了。结果那个贵族女人忍受不了无边的黑暗,忍受不了以鲜血为食,她离开了吸血鬼,回到自己的家族,回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身边……但最后,她却被自己的父母兄弟烧成了灰烬……”

我缓缓叙述,洛特始终笑眯眯地弯着­唇­角,只是长长的眼睫盖住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

我不敢想象,当他匆匆赶去想要救回那个女人,却看到一堆灰烬时,他是怎么样的神­色­。

“这就是你为什么再也不创造血族的原因,对吗?”见他迟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又道。

洛特缓缓抬起眼睛,他的眼睛里冰蓝一片。

“为什么会对你好呢?”他看着我微笑,“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

最傻的女人?我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

“即使被转变为吸血鬼也没有放弃重新变回人类的希望,即使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也会相信他是有苦难言”,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口吻,“所以我很遗憾呢,如果你心底执着追寻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如果当初没有小白的意外,是我将你转变的话,该有多好。”

他微笑,“或许你不会相信,你对迦斯的执着,憾动了我沉寂四百年已经如死水一般的心,因为……执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往往有人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后悔,而那个后悔,往往要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

我怔怔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可是这一次我很生气”,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缓缓开口,“那个永不放弃的东方晓呢?为什么会认为一切只要你消失就可以解决?即使你失去了迦斯,你也并不是一个人呐。”

“如果我告诉你,你消失的话,我也会消失,那么……你还会那么轻易的作下那样的决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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