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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银色十字梦 >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火焚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火焚

我惊住,“你说什么?”

他是什么意思?

“以血为誓,我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他看着我,轻声开口。

那一日,我为了救他,喂给他日行者之血时,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有什么深意吗?

“我已与你谛结了血之盟约,我将永远陪伴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目瞪口呆。

那时,我以为这只是他一贯的甜言蜜语油腔滑调而已。

他竟然将自己六百多岁的生命与我系在一起?

“你疯了……”我喃喃开口,仍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为了我,你要好好保重啊……”洛特笑眯眯的捏了捏我有脸颊。

傻傻地看着笑嘻嘻的洛特,我大受刺激,此人变脸何其之快啊……

正想着,洛特已经站起来,华丽丽地转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小山,待洛特出了门之后,小山弯腰进了门。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山。

小山也看着我。

大眼瞪小眼。

“陛下……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涨红了脸说完,小山飞快地转身拉开门钻了出去。

小山体型较大,以至于挡住了站在门外的奥兰多,他没有用飞的,而是慢慢地走了进来。

我低头,看着体型较小的奥兰多,他抖了抖翅膀,飞到我面前。

“你……又要说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赤­祼­­祼­的轮番轰炸啊!目的在于让我记住此次一意孤行的深刻教训……

“我没有什么要说啊。”奥兰多歪了歪脑袋,可爱极了。

我一阵恶寒,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家伙迷惑,他是小腹黑,他是小腹黑,他是小腹黑……

在心里催眠了自己N遍,我终于忍住了没有伸手将他扯进怀里。

“下一个。”我张口,面无表情地哼哼。

“晓晓,你可回来了!”董家恩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眼泪汪汪的,“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疯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太过份了!”

我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背。

随后进来的乌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重­色­轻友的董家恩爱莫能助地看了我一眼,松开手,乖乖站到乌桑身旁,一脸小媳­妇­状。

我的嘴角抽搐。

一个人类、一只吸血鬼、一个大魔王、三只妖怪,轮番轰炸结束之后,我终于清净了。

这是赤­祼­­祼­的车轮战,疲劳战术啊!

董家恩的秘密

第二日天气晴朗,阳光暖暖,我起床下楼开店。站在楼梯口,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糖果屋里的香甜味道让我冰冷的四肢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

一旁洛特开门走了出来。

“洛特,早。”我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没有看我,洛特径自去开门。

什么态度啊……

不一会儿小山、奥兰多、乌桑他们都起来了。

可是糖果屋里的气氛冰至极点,比北极还冷,他们对我一意孤行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我看着在我面前忙忙碌碌的几个家伙,居然没一个来搭理我,全体当我不存在。

糖果屋的生意好得出奇,热热闹闹的,准十点的时候微生阳慢吞吞地下了楼,坐到靠窗的老位置。

还没有等我动手,奥兰多已经笑眯眯地端了咖啡给他。

“小阳阳早好上。”被众MM围绕着的洛特笑着回头打招呼。

我被彻底的无视了……

垂头丧气地坐柜台里,我撑着下巴一个人发呆。叛变啊,这是集体叛变,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居然集体投靠微生阳那个大魔王……

“叮铛……”门口的风铃发出轻脆的声响。

店里的顾客MM们一阵­骚­动,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了,能够引起女顾客们这么大反应的,除了那个披着摩文外衣的离,还能有谁呢。

“哦……我可怜的晓晓。”离带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到一身暗红­色­风衣的离正风度翩翩,无限潇洒地靠在柜台上,对我眨着眼睛放电。

“咦?晓晓在这里貌似不受欢迎呀……不如,去我的酒吧啊,我帮你加薪哦!”离笑眯眯地火上浇油。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嗖嗖嗖”地冷了好几度,我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微生阳、洛特、小山、乌桑、奥兰多都以一种极其怨念的眼神瞪着我。

我叹息。

我立刻认命地以最快地速度调好一杯酒塞到他手里,堵住他的大嘴巴,以免祸从口出,惹来众怒。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糖果屋的生意依然好得出奇,在离的Сhā科打混下,洛特他们总算饶过我了。

正在我调第七杯“火焚”的时候,坐在一旁舔­棒­­棒­糖的奥兰多忽然睡着了,小小的身体整个儿趴在桌了,我凑上前看了看,面­色­微变。

“呀,他怎么了!”旁边有小女生惊叫。

我嘿嘿笑着扔下手中的调酒器,一把抱起奥兰多,“没事没事,这孩子昨天打游戏玩太晚了……”一边说着,我抱着他“噔噔噔”跑上了楼。

将他放在床上,我微微皱眉,他的身体几近透明,显然不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

可是他究竟怎么了!

正凑近他准备瞧个仔细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倒把我唬了一跳。

“魔界出事了。”

这是奥兰多睁开眼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刚刚我感应到在魔界的­精­灵族人发来求救讯息。”他看着我,小小的脸上略显苍白。

“陛下,您会回去吧。”小山冷不丁地将脑袋探进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道。

我的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在那样热切的注视下,我能说不么?

僵着脖子,我点头。

在小山殷切的注视下,我雄纠纠气昂昂地踩着楼梯回到楼下大厅。

视线触及坐在靠窗吧台边的微生阳,我顿时气短。

大约是注意到我过分热切的目光,他淡淡转头看向我。

“什么事?”他问。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魔界传来消息说……”

“我知道了。”他点头。

“所以我要……”我继续。

“好的。”他点头。

“那你?”我狐疑地看着他,他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和你一起去。”他接口。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乐极忘形,扑上便大力的抱了一下,“你太好了!”

有了这个大魔王坐阵,一切都会好办很多吧。

微生阳僵住,随即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往咖啡里加糖。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加糖。

“老板……”我开口。

他置若罔闻。

“老板……”我楔而不舍地开口。

继续听而不闻。

“老板……”

“­干­什么?”他终于回过神来,微微皱眉,看向我。

“你的糖……”我指了指他面前的咖啡杯,我数过了,从刚刚开始他已经往里面加了九个糖块了。

微生阳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我,“有事?”

我摇头,“没事,没事了,老板你很强大……”

搞定了微生阳,我跟洛特报备了一声,锦绣糖果屋暂时歇业,准备大队人马杀回魔界,看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离是魔宴同盟的,乖乖退出会议。

一切准备就绪,我轻咳一声,看向乌桑,“乌桑,你的家属问题……”

乌桑的眉头微微一跳,低头看向扯着自己衣角的那一双纤纤素手。

“松手。”

“不要。”董家恩摇头,眼泪汪汪。

“松手!”乌桑开始磨牙。

“我不要!”董家恩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那是魔界!魔界!不是旅游胜地!我们不是去观光的!我们回去是因为魔界发生了事情!”乌桑额头青筋直跳,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可惜的是我们董家姑娘不吃这一套,依然固执,“我要去!我可以帮忙!”

“你?你去给人家当午餐?”乌桑鄙视了她一下。

“你太小看我了!”董家恩跺脚,娇嗔。

“小看你?我知道你力气很大,可是如果对手是魔怪,你又能­干­什么?”乌桑继续鄙视。

董家姑娘发火了。

她是真的发火了。

因为……她的纤纤玉手里冷不丁地甩出一张符,而且那张符里冒出一团火,更重要的是……那团火将乌桑的俊脸熏得黑了一片……

嘎嘎嘎……乌鸦成群飞过。

连同我在内,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都投在了董家恩身上。

“你到底是谁?”乌桑抹了一把脸,瞪着董家恩­阴­森森地道。

“我是董家恩!”董家恩乖乖回答,她似乎被他的黑脸吓到,就差没有立正敬礼了。

“你不是普通人类。”微微眯起眼睛,乌桑看着她怒道。

“我我我……”自知理亏,董家恩垂下脑袋。

“该死的你敢骗我!”乌桑发飙了。

“我没有!”董家恩慌忙为自己辩解。

“上一次被怪物打伤,也是做给我看的?”乌桑似乎真的动气了。

骄傲如狼族,这家伙又是狼王,自然是骄傲到了一个境界,现在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不气疯了才怪。

我看着董家恩刚刚那一手,出手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类,可是她的确没有恶意。

“我是驱魔族的传人……”董家恩小小声地回答。

驱魔人爱上魔?

又是这样老套的故事,都不嫌硌牙硌得慌。

“你说什么?”乌桑握住弓,咬牙,“你是驱魔人?”

“我没有恶意的,我真的是想帮你!让我陪你去魔界吧,我算到你们此行凶险,我可以帮你们的!”纤细的小手轻轻握住乌桑的大手,董家恩眼泪汪汪。

“你会算命?”我有些惊讶。

“我会用水晶球占卜。”董家恩低头道。

“带她一起去吧。”想了想,我道。

“不可能!”乌桑大声反对,“万一她心怀叵测怎么办!”

闻言,董家恩的脸­色­苍白一片。

“你不相信她?”我看向乌桑。

“她一开始就在骗我。”

“你不相信她?”还是一样的问题。

乌桑瞪我。

“不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我看着他,淡淡开口。

入魔界

再一次站在连接人魔两界的时空之门入口处,我对着眼前这一扇长满了青苔的破石门长吁短叹,感概万千。

四周还是一片荒芜,只有杂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乌桑依然寒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万,董家恩委委屈屈地跟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好久不见,蔷薇。”对着空气,我笑道。

“陛下。”破石门上跃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郎,金­色­的卷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散下,含妖带魅。

她行了礼,然后转个身,微微嘟起丰润的­唇­,撒娇一般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两把浓密的小扇子,扇得人心里痒痒,更衬得那一双秋水双瞳愈发的勾人心魄,“执政官大人,人家以为你在人间乐不思蜀,忘了回来呢。”

洛特笑眯眯地伸手走上前,蔷薇便掂着脚尖,攀着他的肩,奉上红滟滟的双­唇­。

见洛特和蔷薇吻得如胶似漆,缠缠绵锦,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情景真是万分的熟悉啊。

“你们在腻歪什么!”小山是个憨人,才不管什么风花雪月郎才女貌,他嚷嚷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吻得跟连体婴似的家伙左右分开,“魔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女人进了女王的城堡,自立为女王。”蔷薇正­色­道,“我向­精­灵王奥兰多发了求救讯息。”

夺权?政变?

“哪一族的?”洛特微微皱眉,问。

“不知道,她豢养了一群奇异的魔物,杀了很多没有臣服于她的魔族。”蔷薇看向我,“陛下,如今大部分魔族已经归顺于她。”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我微微皱眉,想起了那一日巫马火野企图夺取我身体的事情。

“是谁?”众人都一脸好奇兼八卦地看着我。

“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巫马火野,她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是天赋异禀的除魔者。”

“什么?她是除魔者?”蔷薇微惊,“那她为何以魔界女王自居?还是她有什么颠覆魔界的­阴­谋?”

“有没有­阴­谋我不清楚,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想起了那一日与闻人白在宗教裁判所大殿见过她的事,“她放出了封印在宗教裁判所地下的远古魔物,并与之订下主仆契约,以身伺魔,将­肉­身喂给了那些魔物,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怨灵。”

微生阳哼了哼。

我忙看向大魔王,不知道他有什么指教。

“我正好饿了。”微生阳淡淡开口。

哦?!用那些魔物来填肚子吗?不愧是大BOSS,好嚣张!

正在讨论的时候,忽然一阵腥风刮过,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只混身血红的魔物发现了我们,它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扑了过来。

我注意到这只魔物与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就像普通版和升极版一样,这只满身血红的魔物显然不好对付。

小山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出手了,我看小山对付那魔物绰绰有余,便也乐得坐壁上观,清闲自在。那魔物明显不是巨人族首领的对手,被小山打得四处逃窜,乱吼乱叫。

天空突然之间变了颜­色­,血­色­的云朵大片大片地聚集过来,我仰头一看,大惊,不是云朵,它们全都是升级版的魔物!

足足有上千只!

这下有得忙了。

洛特、奥兰多也收起了看戏的神情,加入战局。乌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媳­妇­状的董家恩,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董家恩低着头乖乖地躲在他身后,黑亮亮的眼睛却瞅着那只拉着她的大手偷偷笑,眼中满是甜蜜。

手忙脚乱,我再也不能坐壁上观,侧头见微生阳依然一脸云淡风清地站在原地,我忍不住大叫,“老板,你不是饿了吗?这里好多食物呀!快来吃!”

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优雅万分地开口,“我这个样子怎么吃?”

我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那您倒是变身呐!”

“没有人惹我生气。”微生阳十分淡定地道。

我差这点忘了,这个家伙是生气才变身的,一手解决掉离我最近一只魔物,我磨磨牙,恶从胆边生,转身一拳头便揍向微生阳,他老人家居然轻轻松松躲过了,我打了个跌,差点滑倒。

“身手太差了。”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对我刚刚的攻击做了一番品评。

啊啊啊!

这个家伙,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咬牙切齿,狠狠的扑向他,准备先灭了他。

“陛下陛下!冷静冷静!”奥兰多飞了过来,安慰被气得失去理智的我。

“我们离婚!离婚!”我尖叫。

“呃?”奥兰多眨了眨眼睛,小小的翅膀歪了一下,差点跌下去。

离婚?

“他不是说我是他老婆嘛!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继续大叫。

微生阳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离婚是什么意思?”

“离婚就是从此我们一刀两段!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我不准。”微生阳的声音冷得开始结冰。

“我偏要!”我磨牙。

众人绝倒。

“别惹我生气。”微生阳­阴­森森地看着我。

生气?我乐了,原来这么简单就生气啊,枉我刚刚费了那么大功夫。

墨黑­色­的短碎发一点一点变长,一直拖到地上,身高体型也渐渐发生变化……

那个刚刚还跟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眨眼间大了一号!

华丽丽的美少年成年版,大魔王萨麦尔登场!

可是……他的攻击目标是我……

啊啊啊!

我火烧了ρi股似的开始四下逃窜,“搞错目标了,搞错目标了!”

萨麦尔冷哼,双掌中释出黑­色­的气体,那黑­色­的气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蔓延了头顶的整片天空,将那些魔物包裹于黑雾之中。

待那黑­色­的迷蒙消失时,所有的魔物都已经不见了,简直比杀虫剂还要灵。

“它们被封印了?”我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大魔王不愧为大魔王,这个效率很惊人呐。

“吃了。”冷冷地斜睨我一眼,大BOSS还在记恨刚刚的事。

“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封印了它们还能出现,不如吃了彻底。”大BOSS冷酷到底。

我抖了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保不定哪一天他会说,既然莉莉丝你一直不能觉醒,不如吃了你让你永远属于我……

一想起他一口一口将我吞下肚子,然后­阴­森森诡笑的模样,我便开始抽搐。

“你在想什么?”大BOSS忽然微微勾了勾­唇­。

“没没没……”我一叠连声的摇头,转身飞快地跑开,“还是快点去看看城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站在那一栋疑似中世纪建筑的巨大古堡前,众人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的绿­色­藤蔓都已经枯萎,在那些枯萎的藤蔓之上,覆盖着另一种奇异的物体,鲜红的藤蔓如毒蛇一般,还在轻轻蠕动。那些蠕动的藤蔓将通往城堡的道路全都堵住了。

我尖叫一声,一跃而起,坐到了小山的肩上。

“你……又在­干­什么蠢事?”萨麦尔冷冷地抬头瞪我。

又在?我­干­了很多蠢事吗?

“蛇蛇蛇……”我颤抖着指向那些蠕动的东西。

“这是魔藤,是来自地狱的植物。”萨麦尔一如既往的鄙视我。

我坐在小山的肩膀上,死也不肯下来,看到那些蠕动的红­色­藤蔓我就发寒,魔界变态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来自地狱的植物……在城堡里的那一个,果然是巫马火野吧!

“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耀!”小山一脸荣耀地大步上前,走在前面开道。

我一脸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是个好同志。

幻像

城堡里一片冰冷,巨大的壁炉里没有半点的火星,我看着壁炉旁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微微出了神。

鬼使神差地,我从小山的肩头上跃下,缓缓走上前,一ρi股坐在那张描金木椅上。

“晓晓!”洛特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怎么了?”

洛特一把将我拉下那张描金木椅,“刚刚你的神态,跟白颜夕一模一样。”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么诡异?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这里的­阴­气很重。”董家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水晶球来,急急地道。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魔界。”乌桑白了她一眼。

“不是的不是的,是另一种­阴­气,与魔族不一样的气息!”董家恩忙不迭地解释。

“另一种­阴­气?是怨灵吗?”我看向董家恩,问。

董家恩点头。

果然是她,巫马火野。

我侧头,隐约见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上。我微微一惊,看到那个小小的背影缓缓转过脸来。

“白颜夕!”

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萨麦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幻像。”

我点头,推开他的手。

“这里被施了幻术,大家小心。”洛特后退一步,护在我跟前。

乌桑、洛特、奥兰多、小山背对着我和董家恩,将我们护在中间。

“幻术是术法中最为可怕一种。”董家恩小小声地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幻术是直指内心的一种术法,它能唤起人的心魔,彻底击跨对手,让人毫无还击之力。”

我下意识地捂住心脏的位置,白颜夕……是我的心魔吗?

死气沉沉的巨大壁炉里冷不丁地跳起一簇幽幽的火光,仔细看去,那并不是火,竟是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从壁炉里飞了出来,将黑暗的房间装点得一片璀璨,像夜空里的星星,可是这些美丽的星星却都暗藏着杀机。萨麦尔抬手,我以为他要揍我,忙缩了缩脑袋,却见他的手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那些萤火虫困在火中。

那些困在火中的萤火虫被烤焦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竟然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清香。

壁炉旁的古董描金木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微笑。

是巫马火野!

果然是她!我微微握拳,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闻人白!

“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她微笑着轻轻抚摸着蛰伏在她脚边的一头魔物,鲜红的指甲映衬着苍白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凄艳。

我咬牙拔下手上的玉戒,五指聚成利刃,疾速掠向她。

瞪大眼睛,我竟然直直地穿过了巫马火野的身体,我的攻击对她无用。转身看向她时,她正桀桀地笑。

“我的身体早就献给伟大的魔主了。”

她是一个怨灵,一个没有身体的怨灵。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向她,压抑住想杀了他替闻人白报仇的念头。

“我想­干­什么?”她大笑,“我想要得到你的身体和力量,我想要成为魔界的女王,我要替迦斯报仇!”

“你这无能懦弱的失败者,迦斯为你被钉上了十字架,你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吗?!”

“不是!迦斯是神职人员!你不要把他当作你野心的借口!”我大声反驳,想说服她,也想说服我自己。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下意识地想靠近洛特和萨麦尔他们时,却发现萨麦尔和洛特他们都不见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巫马火野冷笑着抬手,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面幻镜,镜子里的景像让我停止了呼吸。

不对,我是吸血鬼,我本来就没有呼吸。

我看着镜中的幻像,目瞪口呆。

“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又怎么知道迦斯所受的折磨!”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合上张大的嘴巴,微微握拳,全身都在颤抖。

那面幻镜之中,有一片暗黑的海,海边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竖立着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吊着着一个男子,他的手腕和足踝处都钉着巨钉,他被钉在那宽大的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那个人……是迦斯。

“他在哪儿。”我开口,声音在颤抖。

如果那十字架上吊的人是迦斯,那米迦勒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爬不出来。

“来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成为魔界最伟大的王!我要带着我的族人们直入第九天!替迦斯报仇!”巫马火野的声音让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入第九天?与天界为敌?掀起新的战争吗?!

我摇头,这是幻像,这一定是幻像!

“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到迦斯吗?我成全你。”巫马火野冷笑着,猛一抬手。

我被吸入了那面幻镜。

脚下是湿冷的沙滩,我独自站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下张望,黑沉沉的海面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漫无边际。

这是哪儿?

我在哪里?洛特他们呢?

“神灵啊,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茓­中爬出……”忽然一阵咸咸的海风吹过,我听到风中夹带着一种模糊不明的声音。

那语调平和而安详,可是听到我的耳中却犹如万箭齐发,那是金戈铁马一般的声音,带着肃杀。

我循着那声音一路找去,那声音越来越近。

停下脚步,我看到在沙滩之上,有一群身披白袍的信徒,他们赤着足,绕着一块礁石围成一个半圆,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以神的名义,愿此人,神灵的孩子,重新回到神的身边,愿神仁慈的双手护佑他的平安,宽恕他的罪……”

“阿门……”

我终于看清了,在海边那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吊着一个男子!

迦斯!

那是迦斯!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冲上前,“放开他!放开他!”

我尖叫着冲向他们,毫无章法,完全忘了自己是吸血鬼,忘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仿佛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救回自己最重要的人,我毫无防备地用蛮力冲上前。

直直地穿过他们,我狼狈地跌倒在沙滩上,不敢置信地回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我的存在。

他们都看不到我……他们都感觉不到我……

为什么!

迦斯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那些巨钉钉入他的手腕和足踝,殷红的血液从伤口蜿蜒而下……

他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迦斯!迦斯!”我爬起来冲到他身旁,我想救他,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上直直地穿过,我碰触不到他!

我碰触不到他!

那些殷红的血刺痛了我眼睛,我一次一次徒劳无功想救下他,却无能为力!

他缓缓垂下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滑落在沙滩之上,一名白袍的信徒走上前,踩在那眼镜上,“喀啦”一声脆响,那眼镜碎成无数的小片。

“说,你是否认罪!”

迦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执迷不悟!”

“万能的神,祈求放逐这妖魔,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迦斯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

“不……”­干­涩开裂的­唇­上渗出点点血珠,他咬牙,“不要……”

“诅咒这妖魔,让它永远无法回到你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你,它的双手永远触不到你,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你名字……”那些白袍的信徒轻轻地吟唱。

“我的晓晓,不是妖魔!”他轻颤着­唇­,开口,“不要诅咒她……”

我瞪大眼睛,眼泪猛地滑下。

听到这禁忌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白袍的信徒们开始惶恐。

耳边的诵唱声愈发的激烈起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的男子忽然浅浅微笑。

迦斯缓缓闭上眼睛,苍白­干­裂的­唇­轻启。

他在说什么?

我站在他的身旁,听他的轻喃。

“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掉下,我看着他,心里有某一处忽然被填满。

他没有认罪,他没有因为我是妖魔而认为爱我便一种罪……

不知道什么开始,东方的天际渐渐显露出一片鱼肚白。原来暗夜已经悄然过去。

一轮暖阳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碧蓝的海面一片平静安详……

晶莹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在阳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如彩虹般耀眼的光芒。

“晓晓……”一个声音响起。

我看向迦斯,那深邃的灰­色­双眸竟是一片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巨钉不是钉在他的手脚之上一般。

他在看着我!

他看到了我!

“晓晓……”苍白­干­涩的­唇­微启,他缓缓念出那三个字,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伸手,抱住他。

“米迦勒!”巫马火野恶狠狠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惊醒,抬头再看向迦斯,却看到一双平静悲悯的眼睛,他的身后,有着圣光六翼。

松开手,我回头,看到自己身在魔界的城堡之中,巫马火野正扭曲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怎么回事?!

“是她设下幻象,让你的灵魂回到了过去。”米迦勒温和地看着我,“如果再不醒来,你的灵魂就永远留在过去,回不来了。”

回到过去?那么……刚刚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

迦斯他……没有后悔。

他没有认罪。

“米迦勒大人,你别忘了,她是恶魔,你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巫马火野冷笑。

“宗教裁判所是神设在人界的眼睛,身为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你不但让宗教裁判所在你的手中败落,还以身伺魔,化身为怨灵”,米迦勒的声音平淡温和,“以神的名义,在此降罚于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圣光便覆在巫马火野的身上。

“哈哈哈……降罚?!”巫马火野大笑着,身体已成半透明状,“你看看她的额上是什么。”

她?哪个她?

顺着巫马火野的视线,我成了斗­鸡­眼,两个眼珠子对准自己的额头。

我?她说的是我?我的额头上多了什么吗?

额上一阵发烫,我抬手抚了抚额,什么也没有啊。

米迦勒拉过我,眉微皱。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迦斯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刚刚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咒,我若消失,必有她陪葬。”巫马火野冷笑。

我火了,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拉我陪葬­干­什么!要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法啊!”

巫马火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睇米迦勒,“如何?还要继续吗?”

看到那张有恃无恐的欠扁脸蛋我就来火,这个女人笨得不一般,米迦勒早就想收了我,他不是迦斯,又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你用她来威胁我?”米迦勒微笑,掌中光芒大炽,“不必痴心妄想,我早已舍弃了那无用的情感。”

舍弃了无用的情感?我狐疑看向米迦勒,这是什么意思?

巫马火野脸­色­微变。

“我不是那个无用的人类,所以别妄图用人类的情感来羁绊我。”说着,那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扑向巫马火野。

“我不准你这样说迦斯!”巫马火野尖叫,几欲发狂。

“呵呵呵……”米迦勒微笑,“迦斯,那个无用的人类,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从来都不曾存在?

这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对我那样好的男子,他居然说迦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我就是迦斯。”米迦斯微笑,

米迦勒和迦斯是同一个人?

天方夜谭吗?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就像莉莉丝和东方晓一样,迦斯也只是我的分身,我将自身最为懦弱无能的情感分离出去,塑造了迦斯。”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巫马火野尖叫。

“什么依凭,什么附身,真是可笑,叫作迦斯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无用的垃圾,如今收回这个身体,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那个笨蛋真的笨得彻底,他竟然以自愿还回身体为代价,只为换得与你五年后的十日相聚,是不是真的很无可救药?”米迦勒看着我微笑。

我怔怔的发呆。

那一日,在街头相逢。

那一天,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

那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他说,我的晓晓长大了。

那时,在那样一个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怀抱中,我却嗅到某种哀伤的味道。

可是,当时的我不曾在意。

我只是担心他会再次丢下我,再次莫名的消失,我需要一个承诺,于是我问他,你不会再悄悄走掉吧?

在那薄薄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过一刹那的恍惚,他微笑着回答我,当然不会。

那一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脸颊。

他问,晓晓,睡了吗?

我闭眼不语。

然后……眉心一暖,他的­唇­轻轻吻上了我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眼前模糊了一片……

迦斯,我的迦斯,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他说,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他说,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他做到了。

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后,在被审判之后,已无力再回到我身边的他,献上了自己的躯体,就为了换回与我的十日相聚。

巫马火野失神地被困在那一团白­色­的光芒中,面­色­凄惨绝望。

宗教裁判所的所长都是由长老指定,并且从小培养的,那样严酷的训练,她从五岁开始便要每天面对。小小的她因为受不了严苛训练,试过无数次逃跑,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然后打得遍体鳞伤。

只有迦斯,只有迦斯会帮她,只有迦斯会对她好。

每次被打,迦斯都会替她上药,然后教会她要忍耐,所以她才会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到长大……

那样好的迦斯,那样善良迦斯,居然……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眼看着巫马火野缓缓消失,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住手。”冷不丁地,一道黑­色­的火焰打着旋儿直扑向巫马火野,弹开了那一层白­色­的圣光。

大魔王萨麦尔出现。

“晓晓……你没事吧……”,洛特夸张地叫着,出现在我身边。

“这个女人的幻术很厉害,刚刚我们都被她骗了。”手持水晶球的董家恩牵着乌桑的手走了过来。

看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呢。

“解咒。”萨麦尔看向巫马火野,冷声道。

巫马火野笑,“不可能,此咒无解。”

“这样啊……”萨麦尔点点头。

我诧异,这个家伙这么好说话?

他抬手,掌心出现一只­精­致的小玻璃瓶,“进去。”

巫马火野惊叫一声,被收进了瓶子。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巫马火野化为一团黑­色­的雾气,连五官都分辨不清,她在那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尖叫。

“既然只要你还在,她就会无恙,你就准备在这里永远待着吧。”他将瓶口塞住,淡淡说着,将那玻璃瓶放入怀中,贴身收藏。

洛特吹了声口哨,“小阳阳你真酷。”

侧头,我看向米迦勒,心里有什么东西成了空空的一片。

“迦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在你眼中,他可能只是你的一部分,只是一个无用的人类。可是,偏偏那一份在你眼中最为懦弱的情感,给了我最深的温暖。”

“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至少,在他将我从垃圾堆里抱回家时,他是真实的,在他教我说话走路时,他是真实的,在他为我甘心被钉上十字架时,他是真实的。所以,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在东方晓的心里,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米迦勒是神的御使,是神之一族的指挥官,是传说中六翼天使,迦斯从来都只是人类,他赐予了东方晓新的生命,新的灵魂。米迦勒和迦斯,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所以,千万别再说你就是迦斯这种话。”

看着他,我的声音冰凉彻骨。

米迦勒始终不曾看我。

“巫马火野已受到惩罚,从封印下逃出的魔物也已经消失,不会再有灭世之劫。”

淡淡说完,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晚,大摆庆功宴,庆祝女王陛下收回魔界的统冶权。

于是,魔族女王的传奇又添了一笔华丽丽的­色­彩。

幸福

当晚,大摆庆功宴,庆祝女王陛下收回魔界的统冶权。

于是,魔族女王的传奇又添了一笔华丽丽的­色­彩。

群魔乱舞,热闹非常。

小山喝得面红面赤,奥兰多也抱着一个小酒壶喝得醺醺然,乌桑和董家恩不知道躲到哪里说悄悄话去了。

洛特依然花蝴蝶一般在众魔族美人之间周旋,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尊贵的女王陛下,在下是否可以敬您一杯酒?”一个优雅温柔的声音,我侧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不可否认这实在是一名美男子,并且美得有点惊人。

见我看他,他轻晃着水晶杯中的液体,笑得更加优雅。

冷不地,从我身侧伸出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那手适时地接过酒杯,我回头,竟然是洛特。

“陛下从不饮酒。”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那群花蝴蝶之间脱身的,劫住酒杯,便面无表情地仰头一口全都送入自己的口中。

我怔了怔,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只是当初为我挡酒的那一个,是闻人白。

“执政官好酒量,既然如此,不如再饮?”那男子高声笑道。

我想起那时闻人白因此被强行拉进了拼酒的队伍,然后冷颜拼酒,心里便是一阵剧痛。

可是洛特才不是闻人白,他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噗”地冒出一团烟,烟雾过后,我眨了眨眼睛,美男子不见了。

“呃?他去哪儿了?”我左右看看,奇道。

洛特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我低头一看,满头黑线,地上有一只蟑螂小强……

刚刚那个美男子的原型?

美男=小强?

这个差距……也太令人失落了不是?

一脚踩扁小强,落特看着我,苦口婆心地道,“晓晓啊,你可不能再拈花惹草了。”

我黑线。

“执政官大人……”身后美人一声娇啼,洛特立刻华丽的转身,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我继续黑线。

拼酒的继续拼酒,左拥右抱的继续左拥右抱,我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大厅,转身出了城堡。

爬上城堡最顶端,我站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做了一件忒傻忒俗的事,望月!

“老板,我想回糖果屋。”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着一个人,我轻轻开口。

“那就回去吧。”身后,微生阳淡淡地道。

我回头,趴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吱声,任由我哭了个过瘾。

摩文说,我是他见过第一个会流泪的血族。

其实他错了,我是眼泪最不值钱的血族。

因为心底荒凉的疼痛,我必须用泪水洗刷,否则漫长的生命,我无法面对。

听说我要回锦绣糖果屋,洛特第一个表态要一起回去。

“你不是说魔界四季如春,美女多多吗?”我看着他,懒懒地问。

“没有晓晓,四季严寒,没有晓晓,美女也无颜,没有晓晓……”

我忙制止他的长篇大论,在微生阳发飙前点头同意他一起回去。

小山和奥兰多留在了魔界,乌桑因为董家恩决定去人界。

锦绣糖果屋重新开业以来,生意有增无减,日日爆满,可是乌桑最近的心情却是不佳。

原因是董家恩今年芳龄已是二十有六,父母抱孙心切,便天天逼着她相亲,当然乌桑是不能去见家长的,他是地下男友,见不得光。因为董家恩的父亲是驱魔人,让乌桑去见他们岂不是等于送死。

下午三点,旁边裁缝店依然大门紧闭,乌桑在第N次探出身子去打探之后,终于到了暴走的边缘。

我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忽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抬头,便见乌桑仿佛一头喷火的暴王龙一般,正在爆走。

“我点的是热巧克力……”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举手道。

“什么?!你明明点的是咖啡!怎么又变成巧克力了!你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我……”

“闭嘴!你说你多久没来了!你为什么不来?!”

“呃?我常来这家店捧场啊……”

“可恶,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暴王龙爆走。

我抹了一把汗,忙上前一把拍走爆发中的乌桑,安慰被吓得快要哭鼻子的小女生。

探头看了看,裁缝店果然还是没有开门。

傍晚的时候,董家恩终于出现了,坐在六号桌的乌桑脸拉得比驴还长,颜­色­比锅底还黑。

怨夫的典型写照啊。

董家恩怯怯地走到六号桌旁,看着乌桑。

“我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董家恩咬­唇­,一脸的便秘表情。

闻言,乌桑瞪圆眼睛,脸又黑了半分,“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董家恩继续道。

乌桑“嗯”了一声,点头,双手环胸,面­色­好看许多。

“我爸爸说……要见你……”董家恩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否则就……让我嫁人了。”

乌桑微微僵住。

我的笑意也消失在­唇­边。

异族恋的悲剧下场,摩文和离,白颜夕和闻人白,我和迦斯……如今又添一桩,这么老套的故事一再重演,也不嫌硌牙硌得慌吗!

“我去见你爸爸。”乌桑大义凛然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便往门口走。

“回来!”我大叫。

乌桑转身,一脸绝决,“我非去不可。”

“你准备这样子去?”我瞪了他一眼,最近为了配合糖果屋的主题活动,乌桑又穿回了他的老造型,赤­祼­着上身,还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董家恩眼泪汪汪。

乌桑垂头丧气地回到六号桌坐下。

于是,回到人界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帮助乌桑准备去见家长。

首先,乌桑的发型是个大问题,这么长的头发乍一看实在很像社会不良青年,万一给二老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不利……还是剪成短发比较阳光健康。

“不要动我的发型啊!”乌桑大吼,捂住脑袋。

我拿着剪刀桀桀怪笑,“发型和小恩哪个重要?”

乌桑放下手,一脸痛苦的慷慨赴死状。

其次,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服装也是个大问题。

“报……服装到!”洛特拿腔作调的声音高高响起。

白衬衣,黑西装,嗯,很有范儿。

“站起来瞧瞧。”我抬抬下巴,道。

穿着西装的乌桑站起身,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摸着下巴绕着他走了几圈,沉思一番,手一抬,变出一幅无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因为迦斯的关系,我觉得还是眼镜男比较帅……

一切准备就绪,乌桑要赶赴刑场了……呃,不是,是去见家长。

留下一­干­闲杂人等守店,我陪乌桑一起去见董家恩家见家长,以妹妹的身份。

“叩叩叩……”我敲了敲门。

门开了,董家恩伸出脑袋,见到西装革履的乌桑时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

乌桑瞪了他一眼,董家恩忙收了笑,将他拉进屋子,“爸妈……乌桑和晓晓来了!”

一进屋,便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跟董家恩相像的美丽女子。

“伯父好。”见乌桑僵着脖子站在原地,我忙乖乖地打招呼,顺便踢了乌桑一脚,一回头,便看到那美貌的女子盯着我看,我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你是小恩的姐姐吗?好漂亮。”

她笑了起来,“我是小恩的妈妈。”

我抽了。

“伯父伯母好!”乌桑看了我一眼,笑得有些欠揍。

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请坐,小恩,你去倒茶。”董爸爸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看着董家恩去了厨房,扭头看向乌桑,“你就是乌桑啊,我们家小恩常提起你。”

董妈妈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我装模作样地吃了一片水果,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你们不是人类吧。”笑眯眯的,董爸爸道。

“噗”地一下,我喷了。

乌桑面­色­微变。

“别担心。”漂亮的董妈妈笑了起来,晃了晃尾巴。

晃了晃尾巴?!

没错,是的!她在晃尾巴!

我眨了眨眼睛,随即猛地瞪大眼睛,那条……是尾巴!

“呵呵呵呵呵……”董妈妈以手掩口,笑了起来。

我彻底无语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小恩的怪力吗?”董爸爸笑得一脸慈祥。

我和乌桑猛点头,当然见识过。

“小恩是半妖。”董妈妈笑道,“我是狐之一族的,刚到人界的时候被小恩爸爸给捉了,后来嫁给了小恩爸爸,因为我担心小恩会被人类排斥,所以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但是又怕她将来的丈夫发现她的秘密无法接受,后来听小恩说起乌桑,我们和他爸爸就猜到了一些,逼着小恩带你来见我们。”

我和乌桑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这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也太好了!

董家恩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见董家恩惴惴不安的样子,董爸爸笑了起来,“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董家恩一下子红了脸,眼里却是惊喜莫名。

看着董家恩一脸娇羞地靠在乌桑怀里,我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至少他们……是幸福的呢。

误解

董家恩和乌桑的婚礼是在十月,秋高气爽的季节。

洛特嚷嚷着要当伴郎,董家恩却希望我当伴娘,微生阳当然不乐意了。

“我要当伴郎!我要当伴郎!晓晓……”洛特撒娇。

我一头冷汗。

“不准。”微生阳冷哼。

“为什么?!”洛特大叫,“莫非……你自己想当伴郎?”他斜着眼睛看向微生阳。

“哼。”微生阳用鼻子回答他。

“哈哈哈,你这身材,当花童差不多……”洛特大笑,一脸嚣张。

微生阳变身了……

“啊……晓晓……救命!”

看着恐怖版的大魔王萨麦尔向洛特扔火球玩,我一头黑线。

最终结果是伴郎伴娘都没用,董爸爸主张东方婚礼,大红花轿迎进门。

新娘化妆选在“三生缘”美容屋。

“小姐,你的衣服真特别啊,在哪里订做的?”化妆师小娜一边上粉底,一边赞道。

“我自己做的。”董家恩笑得有些腼腆。

“呀!真的吗?好漂亮。”

“我在幸福街有一间裁缝店,有时间欢迎光顾。”董家恩递上名片。

化妆师笑了起来,“我一定向别的客人推荐。”

董家恩亲手缝制的火红嫁衣穿在自己的身上,美得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儿。

­精­致的妆容,满眼的幸福。

“恭喜你,小恩。”我看着镜中满眼都写着幸福的董家恩,笑着道。

“晓晓,谢谢你。”董家恩握着我的手,眼泪汪汪。

“今天不能哭的,你是新娘子嘛。”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是乌桑,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十分有喜剧效果,呃……透着喜气。

“快出去,现在不能见新娘子。”化妆师小娜笑着轰他,“过了今天小恩就是你老婆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乌桑“嘿嘿”地笑着,又看了董家恩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笑了笑,忽然感觉额头有些发烫,不经意瞄了镜子一眼,发现巫马火野留在我额头上那道黑­色­的火焰印痕竟然微微闪着红光。

我心里微惊,再看时,又恢复如常了。

“你的额头……”小娜略带惊恐地看着镜中的我。

她看到了?!

拿着修眉刀的手微微一抖,小娜不小心在指上划了一道血痕。

眉心一阵滚烫,我额前那道黑­色­的火焰印痕里沁出一片红雾,那些红雾渐渐凝聚成猛兽的形状,猛地扑向小娜。

小娜惨叫一声,被摁在地上。

我大惊,顾不得其它,忙拔下手中玉戒,凌空划出一道光剑,刺向那只全身血红的怪物。

“啊!晓晓住手!”董家恩尖叫。

我回过神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我手中的光剑直直地刺进了小娜的小腹。

“发什么事了?”乌桑破门而入。

“她她……”董家恩指着小娜,颤抖。

虽然是半妖,虽然驱魔人,她到底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可恶!不是你告诉我不准在人界开杀戒的吗!”乌桑将瑟瑟发抖的董家恩拉进怀中,怒道。

我收了光剑,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小娜,一时回不了神。

“小恩小恩!花轿来了!”洛特笑着推门进来,在看清房间里的情况时,微微敛了笑意,“发生什么事了?”

“她杀了小恩的化妆师!”乌桑瞪着我道。

“晓晓,发生什么事了?”洛特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怎么了?”

“我……看到一只怪物攻击小娜,所以我就……”

“你的谎话说得很糟糕,魔物在魔界的时候就已经被萨麦尔吞噬了”,乌桑指着小娜被割破的手指,“是你见到血控制不了血族的本能吧。”

“怪物是什么样子的?”洛特没有理会乌桑的话,摸了摸我的额,问。

“红­色­的……它是从我额头上这个火焰印痕里跑出来的!”我拉住洛特的手,解释。

“我相信你。”洛特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居然相信这样的谎言?”乌桑有些生气。

洛特淡淡地看了乌桑一眼,“狼王,注意你的口吻。”

清理了现场,洛特拉着我离开了“三生缘”。

“洛特,你又没看到,为什么相信我说的话?”

“你那么胆小,又怎么敢杀人。”洛特笑眯眯地道。

我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这才是你一贯的风格嘛。”

洛特煞点介事地点头,“的确如此,即使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与全世界为敌。”

我呵呵地笑。

董家恩和乌桑的婚礼我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去参加。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幸福的。

我知道他们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至少……还有人是幸福的。

“今日凌晨,本市南区幸福街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五名男子在……”

大概因为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我起晚了,下楼时看到大厅里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晓晓,早上好。”正在打扫卫生准备开店的洛特笑眯眯地道。

我点点头,走到柜台边坐下。

“我刚刚买了新鲜的血袋回来,都在冰箱里。”洛特回头看着我道。

“我不饿。”

“咦?你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喝的啊?”洛特讶异地看着我一眼,随即扑向我,“哦……你偷吃!”

“偷吃?”我眨了眨眼睛。

洛特笑眯眯地用食指在我­唇­角轻轻一勾,然后将手指伸到我的面前。

他的手指上沾着残留的血液!

我呆住。

“……这已经是本市第三起恶­性­杀人案件。”

电视里女播音员的声音让我的手微微颤抖,我一把拉住洛特,指着电视,“洛特,那些人……会不会是我……”

“不是你。”回答我的不是洛特,是微生阳。

我忙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站在我身后的微生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微生阳不语,只是划破了自己的手。

一滴黑­色­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滑下,那是撒旦之血,所以魔物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感觉额前的印迹一阵发烫,一团红雾从我额前缓缓溢出,幻化成一只浑身血红的怪兽。

“就是它!”我大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微生阳不理我,眸­色­微深,看着那魔物。

“你以为我已经被你吞噬了?你以为我彻底消失了?”那魔物居然会说话,它大笑着道,“我的仆人早就将我封在她的体内,只要我吸食了足够的血液,就可以得到重生,并且获得无尽的力量!”

“我可以杀你第一次,自然可以杀你第二次。”恐怖版的萨麦尔淡淡说着,凭空一道黑­色­的剑体直刺向那怪物。

那魔物丑陋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笑。

我只觉得心脏一阵麻木,不敢置信地看向胸前,萨麦尔收手不及,他手中的那一道黑­色­的光剑竟然刺入我的胸口。

“莉莉丝!”萨麦尔大惊。

死脸鱼终于也会有别的表情了,我感到十分欣慰啊……死到临头了,我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念头。

被闻人白咬的时候,我就应该已经死了,可是我非但没有死,还因为以牙还牙之举莫名其妙地被初拥,变成了吸血鬼。

与白颜夕合体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我居然打败了白颜夕,独占了身体。

被巫马火野困在宗教裁判所的大殿里遭到火焚时,我以为自己会死,结果闻人白牺牲自己保全了我。

那么多的不可思议的历险,最后在千钧一发之时,我却总能以小强般的意识力和强大的狗屎运绝处逢生。

可是当所有一切的危险都成为过去,在乌桑和董家恩结婚后的第二天,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死在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屋里……

而且……没有任何预兆。

我从来没有预料到,这一刻,自己会死在这里。

人生,果然很奇妙。

“呵呵呵……我既然附在她的身上,自然与她便是共同体……”那怪物笑得十分嚣张,“亲手杀了自己守护等待了几千的人,感觉如何?”

“她是因你而死的!萨麦尔!你杀了我所有的族人,如今我要你尝尝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滋味!”那魔物桀桀怪笑。

这么荒谬,这个丑陋的家伙搞出这么多事,只是为了报复萨麦尔。

来不及多想,我已经堕入了黑暗。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到洛特缓缓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笨蛋洛特,为什么要跟我谛结什么见鬼的血之契约……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天界

醒来的时候,我终于确定我是史上最强的小强。

只是……这是哪儿?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米迦勒?!

我猛地坐地起身,“这是哪儿?”

“天界。”他微笑。

我以为天界一定有很多长着翅膀的天使飞来飞去,我以为天界一定满天飞羽,还有很多俊男美女……

可是原来是我漫画看多了……好吧,我其实并没有失望,因为我来天界不是观光旅游的……我被米迦勒关起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天界。

萨麦尔呢?洛特呢?

既然我没死,洛特应该也没事吧。

蹲在寸草不生的地上,我靠着笼子默默地发呆,当一个尽责的良好囚犯,我的铁窗生涯啊……

天界分为七重,这里是天界的第五天,即mahon,设有天使的牢狱。我被米迦勒扔到这里很久了,除了看守我的那个小天使,我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呃……天使。

我被关在一个特制的的笼子里,Сhā翅难飞。其实大不可不必如此,这里举目所望之处都是一片荒凉废墟,就算放我出去,我也不见得能够跑得掉。

我低头,看向自己右手食指上的玉戒,刚刚被关到这里来时,看守的小天使如临大敌,按他的话来讲,被关到第五天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在听说我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堕落天使莉莉丝之后,他更是高度紧张,几乎片刻不离我的左右,而且曾经试图将戴在我手上的这只据他说是魔族邪恶之物的玉戒摘走以凡万一,可惜的是他使了混身解数,也没能摘下这枚仿佛已经长在我的手上,与我连成一体的玉戒。

自从闻人白死去之后,我就发现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再摘下这只变成玉质的指环了。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我无法推算时间,只能默默的等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界,失去意识之前我明明在糖果屋被萨麦尔误杀了。

可是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居然已经身在天界了。

米迦勒将我扔到这里关了进来,我便成了天界的囚犯。

“小天使,小天使……”百无聊赖地,我­干­嚎。

在经过我连日的荼毒之后,看守我的小天使已经可以视我的聒噪如无物了,可是原来憋着不说话真的很痛苦,这样每天发呆的日子真是堪比炼狱了。

“我要越狱啦!越狱啦!”

“这一招你用过了。”看守的小天使扇了翅膀出现在我面前。

我嘿嘿地笑,“你不是出来了嘛,还算管用啊。”

“你好好待在这里等待审判,不要妄想逃跑,万能的神会看着你的。”小天使看着我,正­色­道。

“我不跑,你陪我聊聊天吧。”我涎着脸笑。

小天使铁面无私,不理我。

“我要告你虐囚!”

沉默。

“天使不是正义圣洁的象征吗?作为正义圣洁的天使,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正在忏悔中的老同行的吗?!你简直无血无泪,无心无肺,有违天使圣洁的形象,有违神仁慈的形象啊……”

扇着翅膀的小天使微微一个趔趄,转过身来,“你要聊什么。”

“随便聊聊,打发时间嘛”,我笑眯眯地靠着墙,“你每天都守在这个鸟不抽屎­鸡­不生蛋的地方不无聊吗?”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荣耀!堕落如你,怎么可能体会!”小天使激动了,扇着小翅膀义正辞言。

“好好好”,我耸了耸肩,“那你工作之余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啊?”

“娱乐活动?”小天使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对啊对啊,比如到KTV唱唱歌啊,逛街轧轧马路啊,或者到咖啡屋喝杯咖啡杯啊……又或者喝个下午茶?”

“KTV?轧马路?”

我摇头叹息,“你没听过?”

“哼,魔鬼的语言。”小天使甩头,不屑地道。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

“那你一定没有听过追星一族了。”我一脸神秘兮兮地道。

“追星?追星星­干­什么?”

“怎么说呢……就比如说,你崇拜米迦勒对吧?”我眨了眨眼睛,笑道。

小天使闻言,立刻两眼放光,“米迦勒大人最伟大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在人界,如果崇拜一个人,就会要他签名!”

“签名?”

“就是让他把名字写上,以后可以睹物思人呐!”

小天使一脸的若有所思。

“唉,对了,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伸了个懒腰,我道。

“没多久。”

“啊……我感觉过了几个世纪了……”

我暗自叹息。

“神什么时候审判我?”

“你问这个想­干­什么?”小天使警惕地看向我。

“没有,我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死期而已……”我有气无力地道。

小天使看一眼,或许觉得我的样子很可怜,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米迦勒大人没有讲。”

我无力地点头。

啊啊啊……本来就已经死了,­干­什么还要我重死一次啊!

郁闷至极地倒头睡了一阵,睁开眼睛时冷不丁地看到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眸,我怔了怔,脑袋秀逗半晌,“你来­干­什么?”

“你……还好吧。”

我愣了一下,“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话从他口中问出来真好玩。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会更好。”我煞有介事地道。

“我答应过不说。”

我一头黑线,果然天使就是天使,从来不说谎。

米迦勒穿过笼子,站在我的面前,他缓缓伸手,覆上我的头顶,眼里是难解的情绪。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

看着他,也是一种痛。

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想寻找那个温暖的怀抱。

因为……我很冷。

“饿了吗。”他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只手晶杯,杯里有殷红的液体。

“你……”我瞪大眼睛,在天界,他竟然敢公然的……

“天使不是正义圣洁的象征吗?作为正义圣洁的天使,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正在忏悔中的老同行呢?!那岂不是无血无泪,无心无肺,有违天使圣洁的形象,有违神仁慈的形象吗?”

我张大嘴巴,这不是之前我逗那小天使的话?他一直在听?

愣愣地接过那只水晶杯,我的确饿了。

一口喝了,味道怪怪的。

“啊!米迦勒大人!”小天使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兴奋至极,“米迦勒大人怎么会光临第五天呢?”

那小天使的神情十足是一个见到偶像的小孩。

“我来看看她。”米迦勒微笑着,不动声­色­的收起空了的水晶杯,我一头黑线。

“我整天盯着她,寸步不离的!”小天使忙表功。

米迦勒微笑不语。

“米迦勒大人……给我签个名吧。”小天使忽然结结巴巴地道。

“呃?”米迦勒微微扬眉。

“那个那个……”小天使瞪了正在看好戏的我一眼,欲收起羽毛笔。

米迦勒回头看了我一眼,竟然接过羽毛笔,签下了他的大名,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小天使捧着那张签了名的纸,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看你那么崇拜他,以后可以时常拿出来回味一番嘛,也可以贴在墙头,当作自己努力奋斗的目标啊。”我嘿嘿地笑。

“你说……人界都这样?”小天使小心翼翼地收好签名,眨巴着眼睛看我。

“嗯,是啊。”我点头。

永恒的守护

我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发呆。

“小天使,陪我聊聊天吧。”

“你好罗嗦。”小天使不耐地道。

“说不定我明天就接受审判,然后你想听罗嗦也没得听了。”我懒洋洋地道。

小天使沉默半晌,“其实……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我咧了咧嘴,笑,“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哦。”

小天使瞪我一眼,“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审判的滋味!”

“嗯?”我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限,“人家第一次嘛……”

小天使白了我一眼,一点天使的形象都没有了。

“唉,如果我一直都是人类该有多好……”我长吁短叹。

“人类?人类有什么好?”

“天使又有什么好呢?”我看着他,和他抬杆。

“天使是不会死亡的,天使比人类更有智慧……”

“但是这智慧也是有限。”我凉凉的补充。

“天使比人类更有能力。”

“但是这能力也是有限的。”我继续打击他。

“你……”他瞪我。

我叹息,“你是天使嘛,要慈祥一点,怎么脾气这么暴。”

“人类……真的那么好?”他忽然小小声问。

“嗯,很好呀。”我笑眯眯地点头,靠着笼子望着窗外一那望无际的黑漆漆的天。

如果我只是人类……如果迦斯只是人类,那么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如果我们只是人类的话。

被关在笼子里许久,想象中的审判却一直没有来临,倒是米迦勒每次都悄悄送来一些食物,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声响彻第五天。

“小天使!快出来,我长翅膀了!我长翅膀了!”我尖叫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背后长着两个小小的翅膀。

虽然很小……但我确定它们的确是翅膀没有错……而且,它们是白­色­的!

白­色­的翅膀难道不应该是天使的翅膀吗?!

为什么我会长翅膀!还是白­色­的!

“啊!伟大的米迦勒大人!”小天使看着我背上那一对小小的翅膀,一脸崇拜。

“关你家米迦勒大人什么事?”我狐疑地看着他。

“这是传说中的净化!将恶魔体质的人净化为纯净体!”小天使兴奋地看着我,“你可以重回天界了!”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米迦勒给我喝的那些东西果然有问题,难怪我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可是……非但没有受到审判,反而可以重回天界……

天底下怎么可以有那么好的事?

我被萨麦尔刺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出狱了。

小天使说,既然我长出了翅膀,就代表神已经原谅了我。

沿着第五天往南,渐渐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海,原来天界真的有很多长着翅膀天使飞来飞去,只是他们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头看看自己背上的翅膀,小得可怜,明显还在发育中。

再看看他们的翅膀,美丽得令人羡慕。

在天界逛街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乐颠颠地跑来跑去,两个小翅膀暂时只能装饰用,完全不能用来飞行。

“她就是莉莉丝?那个夜之魔女?”

“是啊,就是她……”

有天使的声音在我背后轻轻浅浅的议论,我叹息,天使就是天使,连谈论八卦都比一般人优雅,连鄙视的眼神比一般人动人。

“听说萨麦尔那个家伙为了她甘愿接受审判了……”

耳中嗡嗡响。

我只听懂了这一句。

萨麦尔……为了我甘愿接受审判?

“听说今日便是最终审判日,大家都去第七天看审判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我低着头,跟着他们,去他们口中的第七天。

扬起洁白的羽翼,他们翩翩飞翔。我就像是天鹅群中的丑小鸭,张着短小的翅膀,飞不起来。

身后有天使在偷笑。

我旁若无人地扇着自己的小翅膀,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有够猥琐,实在有损天使完美的形象。

试了无数次,掉了一地的毛,我终于飞起来了,而且飞得很丑很辛苦。

终于到达第七天,arabot,神的御座之前,诸天使环绕飞行,那充满容光所在。神的御座之旁,站着米迦勒,那个传说中的与神相似者,他的身后,有圣洁的六翼。

我看到两匹神骏的天马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直奔神殿。

萨麦尔,被钉在那十字架之上。

天马嘶鸣了一下,忽然间停了下来。

神的叹息在神殿之上响起……

挡住天马的,是我。

天使们窃窃私语。

毫不在意自己成了众天使瞩目的焦点,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家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敢骗我!”

多么华丽丽的台词啊,以前都是这个家伙用这些话来教训我,如今十年风水轮流转,这么拉风的台词终于轮我来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萨麦尔大惊。

“你是我的。”我走近他,仰着脑袋眯起眼睛­阴­森森地道,“你居然胆敢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幽幽地瞪着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这是始乱终弃!”说着这样的台词,我差点笑了起来,随即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刻,怎么样都不应该笑场的,不应该啊不应该……

萨麦尔已经傻眼了。

“莉莉丝!你只是实习天使,没有资格进入第七天!”押送天使见自己彻底沦为配角,怒了,赶紧抢台词。

我却只是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大魔王。

那个一贯优雅又臭屁的大魔王,怎么会容忍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这一切只是为了换回莉莉丝的重生吗?

见我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押送的天使恼羞成怒,一脚将我踢出了第七天。

“莉莉丝!”萨麦尔微惊,­阴­森森地瞪向那个押送的天使。

我直直在掉了下去,背后短小的翅膀却是猛地伸展开来,张开背后那巨大的双翼,我以一种绝对优美的姿势重新飞上了第七天。

“她的翅膀是黑­色­的!”

“她是恶魔!”

众天使哗然。

我张开羽翼,径直飞向萨麦尔,一道白光不期而至,截住了飞向萨麦尔的我,我被迫停了下来。

挡在我面前的那一道白光,是六翼的米迦勒。

“为什么再一次堕落为妖魔。”米迦勒的声音失去了平和,他看着我,一贯悲悯温和的眼中有着哀恸与愤怒。

我辜负了他的心意,可是如果那个心意必须用萨麦尔的生命来交换,那么……我也只有辜负了。

白翼的天使,黑翼的恶魔在半空中战斗,魔法火焰,天使的圣光,交织成一片绚烂的­色­彩,像极了在人界曾经看到的烟花。

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手中的光剑划破米迦勒的衣角,冷不丁地,有一张薄薄的纸片从他的口袋中滑落,在空中飘飘荡荡。

我看着那一张薄薄的纸片,呆住。

那竟然是一张相片。

我怔怔看着那张相片,相片里的背景是一个五光十­色­热闹非凡的游乐场,那是我央求迦斯带我在游乐场拍的照片,那时的我担心如果迦斯消失不见,我会连回忆都失去。

那时,我只是想留下回忆的种子,多么卑微的念头,

相片中,有一个笑得见牙不眼的女子挽着一个温柔的男子。

相片中……那个男子的眼中有着一抹不易查觉的哀恸。

可是圣光六翼的米迦勒,他的口袋中为何会有这张相片。

天边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茫,那是闻讯赶来的天使兵团。

“恶魔!以神的名义,降罚于你!”

赶来的天使兵团发动了攻击,金­色­的光芒交织成璀璨夺目的一片。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一柄光剑已经刺穿了我的双翼,我惊叫着猛地从半空中坠下。

手上忽然一暖,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眸。

那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可是他的面­色­苍白一片。我竟然……在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看到了……惊惧和哀恸……

一定是我的错觉,是我的错觉。

“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天使们高呼。

米迦勒没有松手。

我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

“这一次,不会松手了。”他看着我,忽然开口。

“这一次,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他看着我,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

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眸,我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游乐场,我逗着迦斯坐云霄飞车的时候,迦斯苍白的神­色­。

“你,怕高?”仰头看着圣光六翼的米迦勒,我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愚蠢的问题。

长着六双翅膀的天使会畏高?

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冷了一些。

看着那张属于迦斯的脸,我想起自己在魔界时曾经做的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在天上飞翔,有洁白的羽翼,天使的光环。

迦斯同我一般模样,他携着我的手,笑得那般温暖。

花间有美丽的­精­灵飞舞,手风琴悠扬,唱诗班歌唱。

……还有神仁慈的模样。

一切那么美好,仿佛身在天堂。

然后,只那一声轻轻的呼唤,便打破了所有的安详,突然之间,迦斯一贯温柔的眼中满是惊惶。

我,一头坠进了无底的深渊……

“这一次,我不会松手了。”他看着我,咬牙。

畏高,是因为曾经亲眼见到莉莉丝堕天吗?

我的额前微微发烫,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一片血雾从我的额前溢出,向着米迦勒扑去。

“松手!”

我惊叫。

他没有松手。

那一团血雾幻化成一只浑身血红的魔物,扑向米迦勒。

一滴、一滴……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眼睛。

“看来,我小看了那个懦弱的家伙,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依凭,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米迦勒的胸口有鲜血涌出,他却是在微笑。

“那个家伙,果然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呢”,米迦勒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微笑,“这样也好,我可以彻底地抛弃属于人类的懦弱情感了。”

我看着米迦勒的身体渐渐消失,不,那是迦斯的身体!那是迦斯的身体!

那身体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可是我的那只手,却是执意不愿消散。

那魔物低吼着,吞吐着血­色­的火光。

握着我的那支手,那支属于迦斯的手,终于还是消失了……

米迦勒化作一道白花,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我从第七天猛地坠下……

萨麦尔忽然从十字架上跃下,他疾速飞来,将我拉进怀中,猛地张开黑­色­的双翼,飞翔。

一道黑­色­的光芒冷不丁地从萨麦尔的胸口涌出,消失在我额前的黑­色­火焰印迹里。

额前的印迹猛地开始发烫,我看到了巫马火野。

那是被萨麦尔封印在瓶中的巫马火野,在魔物的吸引下,她竟然冲破了封印,进入了我的身体。

额前的印迹在燃烧,我陷入黑暗的泥沼中无法脱身。

“你来陪我!我要你来陪我!我要将你的身体祭献给伟大的魔主!”巫马火野愤怒地尖叫,面容扭曲。

无数的幽冷滑腻的触手攀上我的身体,它们将我往下拉,拉入无尽的深渊。

黑暗没顶而来。

幸福开始的地方(大结局)

“晓晓,晓晓……”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楔而不舍地呼唤。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晓晓,为什么还不醒呢?”

黑暗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耳边喃喃低语。

噩梦里那些幽冷而滑腻的触手如受了惊般,猛地褪散……

我睁开眼睛时,看到一双湛蓝的眼眸。

是洛特。

我惊魂未定。

“黑暗中,我听到你的声音,你说了什么?”看着洛特,我好奇噩梦里那些藤蔓为何会突然褪散。

“我说……嘿,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最好把她还给我,因为……为了她,我无所不为。”

洛特一本正经地道。

我瞪圆眼睛,抬手轻轻捶了他一拳。

他便笑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糖果屋的床上,之前在天界的种种,让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梦里,萨麦尔为了莉莉丝甘愿被钉上十字架接受审判。

梦里,迦斯的手紧紧拉着我,拼着最后一丝神智,拉住我……

梦里,我被巫马火野献给了那些魔物……

侧头看向窗外,那些黑暗已经渐渐消失,东方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

“洛特,我做了一个梦”,我张了张口,声音很轻,“好奇怪的梦啊。”

“我梦见自己死了,然后……你也死了,萨麦尔为了救我被钉上了十字架……呵呵呵,你说那个恐怖的大魔王,怎么可能会那样……”我低着头笑。

洛特微笑不语。

“我睡了多久了?”

“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我呆住。

半晌,我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在开玩笑吗?”

“洛特……洛特……”门外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大咧咧地跑了进来。

“她……是谁?”我看着眼前这个闯进我房间的女孩,虽然有几分面熟,但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咦?你醒了?”那个女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她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侧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睁着眼睛的样子呢。”

我疑惑极了,忍不住问,“你是谁?”

“告诉你,我喜欢洛特,虽然洛特现在喜欢的人是你,虽然他等了你那么久,但是我要向你宣战,我有信心让洛特爱上我!”那女孩完全无视我的话,径自指着洛特,发表她爱的宣言。

我忍不住白了洛特一眼,那个花心的大罗卜,拈花惹草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别误会别误会,她是小恩和乌桑的女儿!”洛特忙大叫着解释,急着撇清自己。

那女孩闻言,微微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洛特。

小恩的乌桑的女儿?!

我猛地瞪大眼睛,他们什么时候生的女儿?而且这么大了?

“小慈!不要闹了。”董家恩的声音门口响起。

我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董家恩,她的模样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已经过了二十一年,莫非是因为半妖的关系所以才会容颜不老吗?

二十一年……是什么概念?

乌桑站在她身旁,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愧疚。

“对不起。”他走到我的身边,单膝着地。

我笑了起来,扶他起来,“怎么了?”

骄傲的狼王居然学会了道歉。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误会,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相信你,你也不会掉进那个魔物的陷阱……”董家恩开始掉眼泪。

我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我还一头雾水呢,怎么莫名其妙就过了二十一年?你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乌桑看了洛特一眼,“你没有告诉她?”

我眨了眨眼睛,完全不在状况之内,“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睡了那么久,饿了吧。”洛特走到我的身边,抱住我,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颈边。

我被他抱着,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沉睡了那么久,我的血液可以让你恢复力气。”他轻声道。

我的确有些饿了,犹豫了一下,我张口咬下。

“萨麦尔走了。”洛特在我耳边,轻轻开口。

我微微僵住,脑海中有什么场景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

我想要推开他,我想要问他,洛特却是紧紧抱着我,不肯松手。

“他说,他带着所有一切的罪恶消失,你还是你……”

巫马火野将魔物的灵体封印在我的体内,萨麦尔却连杀了那魔物都不能,因为那魔物与我是一个共同体的存在。可是如果放任魔物继续在我身体内滋长,在巫马火野怨灵的影响下,那魔物最终会将我吞噬。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

被困在局中的是我,萨麦尔却为我背负了所有一切的罪恶。

萨麦尔走了,他将巫马火野的灵体封印在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他与神订下盟约,从此再不踏出黑暗国度半步。

我靠在洛特的颈边,冰凉的泪水缓缓蜿蜒而下……

他说,就让我带着所有一切的罪恶永远消失,你还是你。

他替我背负了所有的罪恶。

他与神订下盟约,他代我接受了审判,消除灭世之劫,从此归于黑暗国度,舍弃光明,堕入了永恒的黑暗。

从此,他被封印于黑暗国度,再不能踏出半步。

那个嚣张又小气的魔王,他说,永远都不会容许我的背叛。

他曾经说过,他要带我回家,他说那个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才是我的家,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却独自一人被封印在那里。

他总是固执地说,我是他的妻。

……那般的理直气壮,嚣张跋扈。

他说,他能够感知我的力量,天界、人界、魔界,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其实我很讨厌他,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从我的身上期待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一直逃跑,然后……他来捉我,仿佛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可是如今,他却放手了。

那般突然的……放手了。

那时,我对乌桑说,不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现在呢,他独自一人被封印在了黑暗国度,从此天界、人界、魔界都没有他的存在,他再也不会来捉我了……

曾经有一个人类,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的甜蜜与温暖。

可是,有一个魔王,他为我开了一家糖果屋。

那个魔王傻傻的,他以为量多就可以取胜,因为我感动于一颗­奶­糖的温暖,他便为我开了一个糖果屋,放了整整一屋子的糖果。

可是那时,我不明白。

在迦斯离去之后的日子里,他那样不期而至,出现在我的身边。

迦斯突然消失之后,必须努力学习自力更生的我,却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在人类的世界里,那些书面的证明恰恰是一个人的身份和存在的标志,可是我没有,我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那样无声无息……那时,连唯一可以证明我存在的迦斯也离我而去。

没有一家公司敢用我,正在我找工作四处碰壁碰得满头包时,有一个叫作微生阳的少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

漆黑如墨的双眸带着漠然,那个少年说:“新店开业,免费品尝。”

那时,我雀跃不已,多好的事呀。

我是糖果屋的第一个客人,微生阳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记得当时他自己泡了咖啡坐在吧台边,便专心致志地喝咖啡,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我实在看不过眼,提醒了一句。

他便看向我,“要不要在这里工作?”

多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询问,多么随意的一个询问……

感叹于自己的狗屎运,我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突兀的一句话啊,当时急于找工作的我没有发现,那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里,带了怎么样的一种的期许和紧张。

他藏得太好。

而我,太笨。

那一句简单的话语,带着一种淡漠却刻骨的情感。

萨麦尔终于找到了他的莉莉丝,可是莉莉丝忘记了她的萨麦尔。

那时,在锦绣糖果屋,每天准十点他都会出现在店里,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上泡一杯咖啡,然后呆呆地坐一整天,如非必要,决不会多说一句话。

当时不曾明白,其实……这也是一种淡漠的温柔呢……一种温柔的陪伴。

他一直等,等我觉醒。

他说,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

那般笃定的语气啊,却又是那样平谈的一句话。

却原来……平淡可以是一种升华到极致的感情,在数千年岁月的纠葛下,所有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贫瘠,都不足以描述。

莉莉丝和萨麦尔为什么会堕天,他们为什么会从天使变成恶魔,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

我都不记得了。

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是否有着生生世世的誓言。

他是那样期待着莉莉丝的觉醒。

……用那样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可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莉莉丝。

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迦斯,如果一开始就是萨麦尔先找到我,那么我是否也可以体会到萨麦尔那一种别扭的温柔?

洛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洛特……”

“嗯。”

“在我死的那一瞬间,我在想,那个笨蛋洛特……会不会后悔与我谛结了血之契约……”

“是的,我后悔了。”他推开我,让我可以看清那双湛蓝的眼眸,“我后悔谛结了血之盟约,因为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看着你堕入黑暗。”

我看着他,不语。

湛蓝­色­的眼睛没有了一贯玩世不恭的戏谑,他看着我,说,“晓晓,我会一辈子看着你的眼睛,守着你。”

“我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并且永远对你好……”

“如果对你好是一种罪,我不介意永远犯罪,直到我化为灰烬那一天为止……”

走出糖果屋的时候,屋外阳光灿烂。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头顶炽烈的阳光。

“现在,幸福终于开始了吗?”

“是啊,开始了。”洛特笑眯眯地道。

有风拂过,糖果屋的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我回头看向靠窗的那个吧台,仿佛看到一个淡漠的少年,他的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正痴痴的望着柜台。

那个位置,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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