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正指示刘四“诱捕”胡为来失败后,我在局里就日渐被边缘化。首先是陈正对我起了疑心,党组会上旁敲侧击地说,“我们有些同志立场不坚定,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够敏锐,连最起码的辨别能力都不具备,还怎么能够领导其他同志开展工作?”我心里暗骂,你那些大是大非也就是那套整人害人的东西,再怎么样我还有良知,你只怕连人性也泯灭了。胡为来却始终认为我是陈正一伙的,对我格外警惕,每次和办公室的人说话的时候,只要我进门就立马打住。近来连我分管的下属单位负责人也越来越少向我汇报工作,办公室主任黄亮更是避而远之。我知道,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站了队,只有我既没自立门户也没站队,所以在下属看来,我既不能保护他们,也没人保护我,很自然就受到冷落。
下班后,我碰到刘四带着一帮爪牙稽查回来。刘四叼着烟,走过来跟我握手说,“周局长几天不见,忙什么去了啊?”我笑了笑说,“我能忙什么?我们搞副职的没有你当一把手的忙啊!”刘四吐了烟ρi股,用脚往地上一捺说,“周局长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只能钻地洞了!您那是领导层,我这还不是为您打工啊?”我说,“你是帮陈局长打工,跟我没关系啊?”刘四说,“您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不管到哪里,我刘四都是您的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晚上您要是有空,跟我兄弟们喝杯小酒如何?”
对于刘四的阿谀奉承,我一向不为之所动,但他今天的态度的确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心想也许是陈正对他有看法了,自觉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才想到拉我入伙。在政治立场问题上,我一向保持中立,也不喜欢参与形形色色的权力争斗,但是看目前的形势,我再不拉拢几个心腹,在局里的地位也很危险了。刘四的稽查大队不是我分管的单位,工作场合不便联络,私下建立点感情对我还是有利的。想到这里,我爽快地答应说,“晚上一般没什么事情,到时候你跟我联系就是。”
刚回住处,就看见张乐在家里清点东西。我说,“是不是分居闹的还不够,想要离家出走啊?”张乐没有吭声,眼泪就眨巴眨巴往下滴,我拦腰将她抱住,吻她的后颈,吻她的耳朵,吻到她的全身都在战栗。小别胜新婚,我们仿佛找回了往日的激|情。张乐吃过饭后,用牙签拨牙齿,我调侃说:“你的牙齿很细而且很密,相书上说是命好的特征,可是你把牙齿拨稀了,你的命就不一定好了。”张乐嘟起嘴巴说:“我的命本来就好,如果你变心了我的命就不好了。”我被她逗笑了,一把抱住她说,“傻孩子,我怎么会变心呢?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离开了你我还有什么活头?”张乐也热烈地回应着,流着泪说:“我真的好害怕你变心,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这个男人,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去做尼姑。”
张乐从小父母离异,没有母爱,过早地品尝了人间的冷暖。母亲走时留下三个女儿,三姊妹就象山上的野茶花没有人施肥浇水,照样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开放着。父亲因为生意长年在外奔波,后来娶过两任妻子,又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尽管有爷爷作为监护人,作为老大的张乐不得不担负起培育妹妹的责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张乐的骨子里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悲观,尤其是在婚姻上,刚跟我谈恋爱就害怕分手,刚提到结婚就害怕负债。对于我们马拉松式的爱情,张乐不止一次发出前途渺茫的叹息。
晚上刘四打电话来,请我去万记吃消夜,并嘱咐我一定要带上女朋友。我征求张乐的意见,张乐说,“怎么啦?你是嫌我长的难看,还是想到外面干点什么坏事?成天就你在外面潇洒,也让我去见见世面啊!”我吓唬她说,“我那帮手下个个都是色狼淫棍,光是那眼神就能把你*了,你不怕?”张乐提起坤包说,“走啊,怕什么?还有老公在我身边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刘四没有带上那帮萝卜丁虚张声势,而是一个人在万记等我。我和张乐刚坐下,刘四就把菜单递给我说,“周局长您点吧,看看女朋友喜欢吃什么,也点一个。”我知道张乐最喜欢吃龙虾,就点了份龙虾,问张乐还需要什么,张乐摇摇头,意思是什么也不需要了。张乐的性格就是这样,平时喜欢在我面前嘀咕,一到社交场合就一言不发,甘愿当一个忠实听众。刘四跟我说起上次“诱捕”胡为来事件,说自己也不想做陈正的炮灰,把胡为来送进*后,就把手机关了,陈正找不到刘四也就没法抓胡为来的现场。事后,刘四跟陈正解释说手机恰好那时没电了,却根本无法再取得陈正的信任了。刘四一番话让我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还良知未泯,有药可救。刘四接着说,“我这个人从小不爱读书,但是我对你们读书出来当领导的还是特别佩服!尤其是周局长您,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局长,今后肯定前途无量!您是以德服人,我打心眼里佩服!”我端起酒杯,敬了一口说,“那是你把我当兄弟,我这人无功无德,也全靠兄弟们看得起,我才有今天。”刘四见我叫他兄弟,在我面前也就更放开了,又喝了一件啤酒。喝完一件,我还想喝,张乐替我收起杯子,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几分醉了。刘四不断夸张乐漂亮、温柔贤惠,一双贼眼不失时机地瞅着张乐胸口。
回家的路上,张乐挽着我的手说,“我看这个刘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最好是离他远点。”我说,“好人坏人又没写在额头上,你怎么能一眼看出来?”张乐把头贴在我胸前,“我有第六感,相信我不会错。”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事实上,在行政上混了几年,好人坏人的标准在我心目中越来越模糊,或许世界上本不该有好人坏人之分,扪心自问,我到底算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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