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咬牙切齿:“放开我,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没人理,直接被拖进电梯。
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妇科医生看到alex进来,直接迎上去说:“手术室已经准备好,先把她带进去换衣服。”
沈絮脸色发白,挣开两旁的护工,问:“什么意思?什么手术?”
医生有些为难,不回答,看向一旁的alex。
alex面无表情,走到沈絮面前,终于肯给她一个解释:“对不起沈小姐,毕先生让我带你来做人流手续!”
沈絮脚步站不稳,往后倒,脑子里空空一片。
护士走上前:“沈小姐,跟我进去换衣服吧,手术前还要做一些其他检查。”
“我不去,我不去,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他打掉!”她将手护在小腹上,一步步倒退,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护工面面相觑,看着眼前有些精神恍惚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alex从头到尾都很沉稳,看向护工:“你们把她带进去!”
“不,我不信,我要见毕沈岸,我不信他会同意把孩子打掉,这是他的孩子,将来会流他的血。”她在作最后一点挣扎,心里有意念,觉得曾经那样温柔地相待,夜夜厮守,讲过这世间最美的情话,所以她不相信他会如此绝。
可是alex将一张纸递到沈絮面前:“你自己看吧,这真是毕总的意思!”
沈絮顿了顿,勉强站稳,接过那张纸,医院的人流手术同意书,最后落款,毕沈岸三个字的签名,刚劲有力。
沈絮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毕沈岸的场景,她去画廊面试,自我介绍,被他打断。
他说:“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
还有后来,在沉香阁的屏风后面,他喝醉了酒,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诩诩…对不起……”
可是没有对不起,她不要对不起。
“松手,我不会同意把孩子打掉,我要见毕沈岸!我要听他亲口说!”
“毕总现在没空见你!”alex也被惹得皱了眉头,这女人真有些不知死活,眼光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是下午两点,毕总和范小姐应该在酒店!”
沈絮身子往后倒,眼角垂下去,终于开始笑。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黄道吉日,毕沈岸在记者会上承诺补给范芷云的豪华婚礼,整个云凌都透着喜庆。
“他要结婚,跟谁结,都跟我没关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他不想要,我要!”这些话,她像是在说给alex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可是alex来的目的就是要打掉这个孩子,所以他没有耐心,朝医生和护士蹙了一眼,挥挥手稍侧身:“别全部站着了,把她弄进去!”
“不,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我是孩子的妈妈,我要把我自己的孩子留下来,跟毕沈岸没有任何关系!”她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悲痛没有用,哭也没有用,她要站稳站直,替这些人作斗争。
这段时间她想得很清楚,孩子是一条命,在生命面前,所有的苦难和煎熬都不足为惜,所以她是打算拼死把孩子生下来的。
护工和护士也不敢太使劲,毕竟她是孕妇,如果在医院里出了事,谁都逃不了责任。
alex见沈絮太过顽固,走过去将她手里的手术同意书抽出来递给一旁的护士,硬了一路的声调终于软了一点,劝:“沈小姐,我知道有些话我没有立场讲,但是我们见过几次面,也算有缘,再者我年龄比你大许多,跟在毕总身边很多年,所以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沈絮性子硬,咬着唇,死死盯着alex的脸。
alex没有怒,口气倒语重心长起来:“你别这样瞪着我,我也是替人办事。毕先生有身份有地位,跟范小早有婚约,怎么会真的喜欢你?所以别再倔了,好好配合医生做完手术,也别想着要把孩子生下来,你还是个学生,前途都不要了吗?……所以乖一些,会给你打麻药,免你少吃些苦…虽然有些委屈你,但是世事本就残酷,你自己犯的错,就应该咬着牙去承担后果!”
alex洋洋洒洒一席话,沈絮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你自己犯的错,就应该咬着牙去承担后果,可是她犯了什么错?如果真要有错,她唯一错在信了毕沈岸,把他的逢场作戏当成深情蜜意。
所以她被护士按在手术台上,手脚都被环扣固定住,麻醉师准备打麻药时,她却狠心拒绝。
“我不要打麻药,我能忍……”
她是脾气倔的方枕夏,是从小都没有父母,独自长大的方枕夏,一副硬骨头,若不是遇到毕沈岸,她绝不会卑微到如此没了自己。
所以她得咬着牙,在这场盛大的疼痛中,感受那团骨肉的剥离,然后渐渐垒砌恨,也将这个刻入她血骨的男人忘记。
手术的过程有些长,痛感也比她想象中的凶猛,但她始终咬着唇,不喊不叫,任由下唇被咬破,口腔都是血腥的味道。
最后护士都看不下去,低着声劝:“疼就喊出来吧,我们都听惯了。”
她摇头,然后笑。
毕沈岸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的第一次,在沉香阁二楼的卧室。
他抱着她战栗的身体,伏在她发间沉沉的呼吸:“放轻松,疼的话就喊出来……”
那次是意外,所以她顾不得疼,只将手指掐进他的肩,也像现在这样,咬着下唇不出声。
但是那时候的毕沈岸很温柔,动作轻缓,她还能承受。
可是现在不一样,手脚被扣住,头顶是刺烈的手术灯,她能感受冰冷的器械在她子宮里翻搅。
穿肠刮骨的疼,这不算什么。
令她绝望的是,过了今天,毕沈岸将成为她沈絮生命中的陌生人。
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你生命中刻入心骨的那个人,有天突然从亲近变为陌生。
一夕,一念,一个孩子,你还不能喊疼!
那天的雨是从下午3点之后开始下,先是很小的阵势,但是气温降得很低。
婚礼的party定在酒店的露天草坪,所以那场雨来得相当烦人,策划公司和酒店的服务员开始紧急搭雨篷,但是party的气氛肯定是被扰了,策划公司知道闯了祸,连连找到范芷云道歉。
“对不起范小姐,天气预报说要到晚上才下雨,所以我们才会把下午的这场安排在户外。”
范芷云已经将婚纱换下,换了件紧身钩花礼服,坐在刚支起的雨篷下脸色阴郁。
策划公司理亏,所以只能再舔着脸道歉:“那个,范小姐,真的是很抱歉,您看这是安排人把party移到室内,还是继续叫人支雨篷。”
范芷云终于肯抬了抬脸,没回答那工作人员的话,就淡淡一句:“你叫我什么?范小姐?”
工作人员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尖着声叫:“毕太太,抱歉!”
一声毕太太,喊得不远处正在跟宾客说话的毕沈岸也回头,看了范芷云一眼,范芷云眉开眼笑起来,将工作人员拉到身边:“行了,不为难你们了,你去找酒店安排一个会议厅,把这里都移到室内去吧,这雨,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好好,谢谢毕太太理解,我们肯定会尽快把东西全部移到室内。”
又是一声“毕太太”,范芷云的心情整个好了起来,刚好毕沈岸的手机响起,他转身跟客人打招呼,走到一旁接起来。
“做完了?好,我知道了。”毕沈岸简单地讲完,刚挂掉电话转身,就看到范芷云站在面前。
梦醒心自凉:她的倔强
范芷云柔柔一笑,上去挽住毕沈岸的手,贴在他的耳畔问:“确定没了吗?这种女人,要是留着个孩子,将来会很麻烦。”
毕沈岸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将胳膊从她臂弯里抽出来,有些清冷地将身子转过去:“我去拿杯酒!”
范芷云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前倾而导致头低垂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但是酸涩没有关系,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要求的,她也会满足他弛。
父亲临死前那段话,范芷云一直牢牢记得:“你就由着他吧,爸这辈子也有过很多女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最后心里真正留下的,也只有你妈一个人,所以别去跟她争,争了反而显出她在毕沈岸心里的地位……”
那场雨果然没有停,且越下越大,所有人站在酒店的大厅依旧听得到外面雨声倾盆。
因为下雨,又是冬天,所以夜幕很早就降临,好在宴会厅里灯光璀璨,衣香鬓影,一幅热闹隆重的景象。
晚宴开始,毕沈岸和范芷云跳了第一支舞,音律刚刚停止,范芷云被圈内相熟的朋友拉走,alex赶紧趁机走到毕沈岸身边嗄。
“毕总,沈小姐在外面。”
“不是让你把她送回学校吗?”
“是,我确实按照您的吩咐让司机送她回学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一个人跑来了。”
毕沈岸的眉心这次没揉就已经皱得很紧,放眼看了看不远处跟朋友交谈甚欢的范芷云,压低声音说:“你找人把她送回去。”
“我试过了,找了酒店的服务生去请她走,可是她就站在那不说话,也不动,我不敢乱来,所以……”
“她站哪里?”
“就酒店的后花园,外面雨很大,她也没有撑伞,身上都湿透了。”
毕沈岸侧过身,朝着宴会厅的墙壁闭了闭眼,再顺口气。
她从来性子都很硬,当初两人在沉香阁一夜,她裹着一件风衣在毕宅门口站了好几个小时,脚底都是伤,疼到当场晕过去她也没有走,而就是因为自己心软把她留在了毕宅,才有之后这么多的故事。
毕沈岸捏了捏拳心,回头看着alex:“随她去吧,她爱站多久就站多久!”
“可是今天酒店到处都是记者,如果被拍到?”
毕沈岸眼神猝冷地扫了alex一眼:“记者的问题很难处理吗?行了,我还有事!”
毕沈岸决然回头,拿着一杯酒朝客人走去,嘴角还留着优雅的笑,仿佛现在站在花园淋着雨的女人跟他毫无关系。
alex知道自己老板从来都很心狠,所以只能问服务员要了一把伞,朝花园走去。
沈絮已经凉到全身都没了知觉,意识模糊,死死站在草坪的中央,脚底是毕沈岸和范芷云下午走过的红毯,面前是鲜花的拱门,花瓣都被雨水打得落了一地,只是拱门后面那张婚纱照依旧清晰,毕沈岸和范芷云穿着礼服相对而视,他眼里那样的柔情绵绵,沈絮太过熟悉,熟悉到仿佛自己还在梦里。
从医院出来,被司机送回学校,她一路都处于精神涣散的状态,但是走至宿舍门口的时候雨势开始变大,大到她睁不开眼,这场景又让她想到不久前,视频曝光,她从奶奶的墓地里回来,得到自己被学校开除的消息,她似乎也是这样脚底发软地神游到宿舍门口,一抬头,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毕沈岸。
“这么大的雨,怎么把自己淋得这么湿?走吧,我接你回去……”这是当时毕沈岸搂着她说的话,可是如今依旧是下雨,他在哪儿?
不行,她要一个解释,就算是死刑犯,至少也还有一个替自己申辩的机会!所以沈絮没进宿舍,直接又返身往校门口走。
alex站在房檐下,看着花园里那道倔强站着的身影,不觉都有些佩服沈絮,怎么有这么倔的女人!
“沈小姐,我送你回去吧。雨这么大,你刚做完手术,身子会吃不消。”
她不说话,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黏在脸颊。
alex下午已经在医院里见识过她的倔脾气,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只能再劝:“沈小姐,还是走吧,毕总不会出来见你,今天是他和范小姐的婚宴,里面全是记者和宾客,所以就算他真想出来见你也脱不了身啊,何况他也找不到立场来见你!”
沈絮闭了闭眼,依旧目光直视:“你去告诉他,我只要听他一句解释,不会耽误他很长时间。”
“沈小姐,你别难为我了,我只是听命行事。”
“听到了吗?我只要他一句解释,如果他不肯出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站着,站到他肯出来为止!”沈絮突然转过头,目光凶冷地看着alex,那双被雨水洗刷得绝冷的眼,像是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alex第一次被沈絮震住,愣了几秒,还是转身打算回去,走至半路他又回去,把伞塞到沈絮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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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自己撑好,别跟身子过不去。”
沈絮不愿意拿,确切地说她是没有力气拿,整个身子站成了一个固定的姿势,仿佛动一动就会轰然倒下去,所以alex塞了几次伞依旧掉到地上,他也不强求了,叹口气回了宴会厅。
厅里的灯光依旧灭了,宾客开始跳舞。
alex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找到毕沈岸,他身上的礼服已经脱下来被他懒懒拿在手里,半个身子斜靠在酒架上,手里托着半杯香槟。
alex思虑几秒,还是决定走过去。
“毕总,我去劝过了,但是她还站在那儿,她说你不出去,她就站到你出去为止!”
……
傅毅取了伞跑到后花园,果然见雨帘中站着一个倔强的身影。
“你疯了吗?这么冷的天,你站在这里等死?”他冲过去将西装脱下来裹到沈絮肩上,再将伞挪到她的头顶。
可是面前的女人丝毫未动,脚底已经有些站不住,些许摇晃,眼睛也被雨水浇到撑不开,但满脸的倔气,拳头握得发紧。
傅毅自然了解她的脾气,心疼又心恨,继续斥问:“你到底还来这里做什么?是要见他?如果真想见他,我带你进去!”
“……”沈絮依旧不动。
傅毅又急又气:“方枕夏,你个疯子,今天是他和范芷云的婚礼,他不可能出来见你,所以听话,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不回去,我要等他出来,我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你要他给你什么解释?他和范芷云已经结婚了,之前开了记者见面会,现在你就站在他举办婚礼的酒店,在你几百米之外的大厅,他正牵着范芷云的手,这样明显的解释还不够吗?你还要什么解释?”傅毅一路斥候,绝冷的声音混着雨,一点点浇到沈絮心口。
是啊,他高调地和范芷云结婚,甚至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并安排alex去逼她打了孩子,她到底还在等什么解释?
可是,沈絮闭起眼睛,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傅毅:“那是他对全世界的解释,不是对我,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不相信!”
“疯子,你醒醒!”傅毅不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如此顽倔,他也乱了心绪:“醒醒可以吗?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还奢望他心软或者仁慈?毕沈岸是魔鬼,从来都只会伤人,他连怜悯都不会给你!”
“不,他也有温柔的时候,有的,我见过,很温柔……”沈絮似乎已经开始梦呓,傅毅那一刻才不得不承认,他这两年做的所有事都错了,大错特错,错到这辈子都没办法去弥补。
“方枕夏,对不起…先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不要,你松开我,我会一直站在这里,我相信他会出来。”沈絮挣脱开傅毅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再次退到雨里。
傅毅没有办法,只能走到她身边,替她撑伞挡雨,花园里瞬间就变成了两个“疯子”,秦素衣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看着傅毅在伞下,为了迁就沈絮的身高而微微躬身的背影,眼角全是寒气。
就这样维持“疯子”的姿态站了许久,沈絮才缓缓睁开眼,无力迷幻,眼前雨帘氤氲成雾气,周遭一切暗沉,她只看得见拱门后面那张毕沈岸和范芷云的合照,照片上温柔的侧脸模糊成一片,成了她视线尽头的一团小光点。
“傅先生,毕总让我带沈小姐走。”alex的声音。
傅毅转身,冷冷看着alex:“不需要,我会带她离开!”
“傅先生!”alex的声音变得硬邦邦,“这是毕总的婚宴,里面都是记者,如果起了任何争执,对你和毕总都没有好处。再者也不瞒你,沈小姐下午刚做过人流手术,如果你再这么陪着她站在雨里耗下去,保不准她就撑不住了……”
傅毅手一抖,心里万千滋味。
她的孩子没了?
“沈絮……”傅毅不知该怎么问,只能干巴巴地喊她的名字,一直站着不说话的沈絮却转向alex,面上很清冷,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说:“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先带你去毕总的茵湖公馆,他说等婚宴散了就会去找你。”
沈絮一直握紧的手松开,他还是答应见她了。
“好,我跟你走。”沈絮毫不犹豫,转身拖着步子就往花园的出口去。
傅毅想追,但是步子沉到动不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追,追到她又怎样?她现在满心都是毕沈岸,即使他把她伤得如此重,她依旧要拼命见他。
“eric,你这样做很危险,如果被毕沈岸看到你原谅认识沈絮,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身后传来秦素衣的声音,eric回头,冷冷瞥了她一眼:“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我只是关心你,好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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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我没有给过你任何可以关心我的立场,所以你也别再来烦我!”傅毅不想再说下去,直接撑着伞离开。
头顶瞬间没了遮挡,雨水当头浇下来,秦素衣才一瞬间清醒,可是她不甘心,追着傅毅追了几步,但高跟鞋太滑,脚崴了一下,很快就摔到地上。
前面的男人脚步停都没停,眼看就要走出花园,秦素衣才坐在地上喊:“eric,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们已经上过床,难道我连这关心你的立场都没有!”
傅毅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秦素衣坐在冰冷湿滑的草地上,不知他那动作的意思!
刘伯和玉嫂昨天已经搬回毕宅,所以茵湖公馆里一个人都没有。
alex把沈絮送到之后就离开了,所以她只能一个人留在别墅里,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过,沈絮觉得遇到毕沈岸那年的冬天,雨特别多。
婚宴结束已经靠近凌晨,还有一些收尾事项,毕沈岸都交代了alex留下来处理,自己拿着外套就走出去。
范芷云穿过收拾宴会厅的服务员,一步步紧追着毕沈岸一直追到停车场。
“你去哪儿?”
毕沈岸正在开车门,听到身后的声音,动作停下来,没有回头:“你还是别问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说完就开了车门要坐上去。
范芷云追到车边,拦在他面前:“能不能不去?”口气虽然清冷,但感觉里面夹杂了一丝乞求。
毕沈岸定住,看着妆容精致但明显一脸倦意的范芷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最近又是办你爸的葬礼,又是准备婚宴,应该很累,这里我已经安排ale留下来处理。”
他太聪明,懂得避重就轻,甚至明明伤人心的话,他却可以讲得照样温柔仁慈。
范芷云却依旧没有走,将手臂搭在车门上,笑着问:“就一晚上,今天是我们的婚宴,行不行?”
“不行!”他回答得很干脆,将范芷云横在面前的手臂拉下来:“好了,别再闹,结婚之前我们都说好的,婚后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可是今天是婚宴,那么多记者,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都说了alex会留下来。”
“沈岸,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毕沈岸终于没了耐心,眼梢扫了一眼范芷云便不再看她。
那时候雨已经停了,气温降到最低,范芷云微微张着嘴,白气氤氲,觉得眼前的男人叫人蚀骨都透着寒气。
双方僵持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毕沈岸先开口:“好了,进去吧,被记者拍到不好,我明天给你电话。”说完还顺势帮她把皮草披肩拢了拢,温温地说:“回酒店吧,外面很冷。”那口吻真是柔和到让人心疼。
范芷云吸口气,湿寒的空气被她吸到肺腔,她却突然绽着笑容说:“你喝了酒的,不能开车,叫司机送你过去!”
“不用,我能开车,回去吧。”遂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发动,驶离,没有一点犹豫,空留范芷云站在车子扬起的尾气中瑟瑟发寒。
“爸,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言,等时间久一点,他会自己回到我身边?”
毕沈岸一路的车速都很快,只是走到公馆门口,他又犹豫了。
其实不应该答应来见她,生平最痛恨的事就是受人威胁,可这女人居然不知死活地跑到婚宴上去,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得逞了,他妥协!
毕沈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该死的膝盖就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又是阴雨天气,旧疾发作,他忍住掏出门卡进去。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找了一圈才在沙发的角落里看到那图身影。
毕沈岸直接去开了灯,视线亮堂,才看到沈絮已经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似乎开灯对她也未产生影响,因为她动都没动。
这是自上次在协康医院门口之后,他第一次见到沈絮,短短几天,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尖得更像沈诩。
一想到这里,毕沈岸感觉膝盖疼得更厉害,只能微曲着走到沙发前。
沈絮就那样斜斜躺在沙发上,薄荷绿的毛衣被淋湿之后又被她的体温焐得半干,头发也全部乱糟糟地散在肩上,脸上毫无血丝,一片白,白到有些吓人。
毕沈岸推了她一把,没反应,再推一把,沙发上的人好像就快滚下来。
“喂…”毕沈岸有些急了,她这不是睡着,赶紧蹲下去拍她的脸,再掐人中,可是沙发上的依旧毫无反应,毕沈岸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烫得很,但脸却一片白。
“该死,为什么不开暖气不换衣服!”他自言自语,将沙发上的沈絮抱起来往楼上跑,他知道她倔,但是没有料到她会倔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毕沈岸抱着沈絮,几步就
跑到二楼的卧室,打电话给罗医生,开暖气,去浴室放热水,再将沈絮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整个人被他打横扔到热水里。
他多少有些常识,知道刚动过人流手术的人不能盆浴,所以只能将花洒拿下来给她冲淋浴。
巨大的热浪撒在身上,所有冰冻的细胞被惊醒,沈絮眉头皱了皱,低吟一声,毕沈岸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用干净的睡袍将她裹住抱到床上。
梦醒心自凉:还会心疼
罗医生来的时候沈絮已经没有醒,虽然换了干的衣服,但温度却越来越高。
“怎么回事?怎么又发烧了?”
“她淋了雨,估计是着凉吧。”毕沈岸随口回答,罗医生将沈絮的眼睛扒开来看了看,回头看着毕沈岸:“气息很若,不像着凉这么简单啊,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毕沈岸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才肯说实话:“她下午刚做了人流手术!”
罗医生一愣,随即怒斥:“胡闹,女人做那种手术就跟生个孩子一样,居然还淋雨,你找我有什么用?找妇科医生啊,送医院啊!!!弛”
毕沈岸没想到这么严重,但罗医生对待病人一向谨慎,所以不可能是吓唬他,现在听到罗医生这么说,他也有些没了头绪,只能又打电话给帮沈絮做手术的妇科医生。
毕沈岸将沈絮从床上抱到车上,怀里的人柔软卷成一团缩在他怀里,轻得像个孩子嗄。
怎么瘦成这样?才短短几天!
他以前也曾这样抱过她,那时候她脚受伤,他抱着她去医院,还嫌她太沉!
毕沈岸将沈絮柔软轻飘飘的身子放到车座上,那一刻突然心口一抖,莫名觉得心情变沉。
医生给沈絮挂了吊瓶,毕沈岸一个人守在床边陪着,沈絮却一直没有醒,只是不停地出汗,额头上,胸口到手心,毕沈岸用毛巾帮她擦了很多次,却依旧擦不尽,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一夜之间可以出这么多汗,连衣服都全部被浸湿。
为此他还专门去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虚汗,由血脱气虚所致,沈絮因为刚动过人流手术,又淋雨发烧,所以出汗属正常现象。
既然医生这么说,毕沈岸稍稍放心了一点,可是待到天亮,沈絮依旧没醒。
毕沈岸开始有些急,他不后悔叫人打掉那个孩子,但是他没有料到一场人流手术会让沈絮变得如此虚弱。
“为什么总是这样拼?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出来见你,还要站在雨里等?”毕沈岸握住沈絮凉如寒冰的手,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忍。
刘伯带着玉嫂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消亮。
毕沈岸不放心医院里的看护,所以还是打电话安排玉嫂来医院照顾沈絮。
玉嫂进门,看到床上瘦削苍白的沈絮时,眼泪直接就出来了,站在床前心疼念叨了好一会儿。
“怎么好好的孩子就打掉了,女人做这种手术就像小产了一回,身子受伤得很,现在还淋雨发烧,以后估计得落下病根!”玉嫂说到这回头,略带愤恨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毕沈岸:“少爷,别怪我多嘴,您这回是真的做错了,就算您对沈小姐有再大怨气,也不该拿孩子撒气,那是一条命啊。”
玉嫂说到这里又回头看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沈絮,额头上的汗渍刚帮她擦净,才一会儿工夫又全部冒了出来。
毕沈岸没有说话,脸色很不好,疲惫暗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交代刘伯:“让玉嫂留在这里,你去给她买几套棉质透气的睡衣。”说完就拿了车钥匙走出去。
刘伯追了几步,问:“少爷,您…?”
“我公司还有事,她醒后给我打电话!”
玉嫂站在床前,听到毕沈岸毫无感情的话,低头望着昏迷的沈絮,不禁摇头感叹。
可是沈絮那一睡就睡了好多天,高烧不退,人也不醒。
玉嫂日夜守着,几乎寸步不离,刘伯只每天上下午各来看一次,毕沈岸却是一次都未去。
沈絮那几日一直陷在梦里,从认识毕沈岸的最初到最后,诩旧画廊的地下室,她去宝丽大厦找他讨要院子,沉香阁的一夜,还有住在茵湖公馆那几日的甜蜜,最后他一场记者会,宣布与范芷云成婚,一纸手术同意书,将她的孩子判了死刑,而她躺在手术台上,心如刀绞的疼,自己的感情随着那团血肉一起死去。
用情太敢太真,恨则深!
沈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凌晨,病房里一片暗沉。
毕沈岸接到玉嫂的电话,苍老疲惫又欣慰的声音:“少爷,少爷,沈小姐醒了……”
当时他在毕宅的酒窖,膝盖疼到极端,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托着一杯“长相思”,笑了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嘴上却只淡淡说:“知道了。”
玉嫂开开心心地挂了电话,安慰床上的人:“沈小姐您放心,天亮了少爷肯定会来看您,那晚是少爷送您来医院的呢,当时他整个人都吓坏了,一直坐在这沙发上。”
沈絮没有说话,虽然是醒了,但浑身无力,感觉所有力气在那个雨夜都花光了。
可是玉嫂错了,之后几天毕沈岸依旧没有出现,沈絮只能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
毕范两家签约完毕,双桂巷
tang项目正式启动,毕沈岸算是事业感情双丰收,整个人在荧屏上显得更加卓雅不凡。
可是沈絮却在医院里一天天愈发消沉下去,温度虽然褪了,但是她一直没怎么说话。
玉嫂天天换着花样给她炖各种补身子的汤,劝着她要多喝些,把身子养好,可是沈絮依旧一日日瘦下去,玉嫂看着心疼,知道她心里苦,劝也没用,便不再劝。
一周后沈絮出院,毕沈岸依旧没有出现,只是安排刘伯去为她办了出院手续,并叫司机送她回学校去。
上车前沈絮回头看着刘伯,只说:“能不能为我带句话给他?就问,为什么对我如此心狠?”
玉嫂在后面看着又掉眼泪,刘伯顿了顿,点头应允。
车子开出去很久,医院被甩在身后,沈絮才敢将头靠在车窗上,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流。
至此证明,她对毕沈岸的感情是一场抽筋拔骨的疼,她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毫无胜算的余地,可是自尊心太强的人,最学不会的就是放手!
沈絮又去了毕宅,还刻意挑了夜里去,站在门口使劲拍门。
孩子没了,心没了,差点连命都没了,她几乎一无所有,还害怕什么失去,所以她必须见到毕沈岸,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见到毕沈岸。
刘伯接到守门大爷的电话,无奈地叹息着去书房找毕沈岸。
“少爷,沈小姐在门口!”
毕沈岸听到“沈小姐”三个字就开始头疼,不仅头疼,连膝盖都疼!
他终究低估了这女人的毅力,以为冷处理她便会知难而退,最终乖乖地从他生命中消失,可是她居然还敢找上门!
“行了,你让她进来!”毕沈岸皱着眉,将电脑合上。
刘伯把沈絮带到客厅,她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刘伯:“让我自己上去吧。”
刘伯没阻止,“嗯”了一声,沈絮道了声谢谢,裹着斗篷大衣一层层往楼上走。
外面应该极冷,因为毕沈岸见到沈絮进来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着黑色的斗篷大衣,帽子一直盖过额头,大半个脸都遮在围巾后面,那条围巾他认识,是他的围巾,经典款的巴宝莉羊绒男士格纹,因为够宽够长,所以在她脸上围了几圈,最终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
她就那样走进书房,全身上下就余那双乌黑透亮地眼睛看着书桌后面端坐的毕沈岸,时光仿佛一瞬停止,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第一次对视。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将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靠向椅背,说:“坐吧,有话坐好了说。”
他还记得当时她住院的时候医生有交代,刚走过人流手术的人不能着凉,不能久站,所以他又拿了遥控器,将暖气调高了几度。
沈絮似乎吸了一口气,没有坐,只是将头上盖着的斗篷房子放下去,再将围巾一圈圈褪下拿在手里,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依旧毫无血色,小且白,再加上暴瘦,所以眼睛变得异常大,大大黑黑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盯住毕沈岸,一步步朝他走去。
最终站在他面前,冷冷一句:“毕总,恭喜!”
毕沈岸心口一凉,没有想到这句会是她的开场白。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娶了范芷云,恭喜你的双桂巷项目终于启动,如果你必须娶她才能让宝丽渡过危机,你大可不必瞒着我,你可以一早就告诉我,我不会拦着,我会退出。”
沈絮捏着拳头讲完这些,不再说下去,等着面前的男人接话。
毕沈岸先是皱着眉,等她说完这些,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范芷云?”椅子上的男人将上身坐直,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口气一松:“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当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莫名地他就不想再多作解释,感觉这个理由让他更容易接受些。
可是沈絮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凑近,问:“难道不是?”
“是!”毕沈岸重复:“因为宝丽没了范氏的后续资金注入,就没办法继续双桂巷的项目,如果双桂巷项目搁浅,会影响资金回笼,所以我才娶了范芷云!这就是你要的解释,你想法设法要的解释,我现在给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毕沈岸第一次用如此激烈愤怒的口气吼沈絮,她整个人被他吼得站在原地。
不,这不是她要的解释,他应该这么说:“对不起沈絮,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公司和你之间我只能选一个,但是你要相信,我这样决定,比你更难过!”
怎么他如此直白,如此不加修饰地就把答案说了出来?
沈絮撑着桌面,把头低下去。
对峙良久,她才抬头,眼里已经蓄满泪: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肯告诉我?而且把我当成一个局外人,不见我,不接我电话,任由我自生自灭,最后被你压到手术台上…”
沈絮上半个身子因为虚弱贴在桌沿上,目光清冷地看着毕沈岸:“你知道吗?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你如何对我,我都决定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因为我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可是最终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所以呢?所以你在我跟范芷云办婚宴之前,用那个孩子当筹码想阻止我和她结婚?做梦,沈絮,就靠那个孩子就能阻止得了?”
一谈到孩子毕沈岸就来气,本来他想就到此为止,他和范芷云结婚,以后不会再跟沈絮联系,他以为她会有自知之明,会主动从他生活中退出去,可是她居然在最后关头,让傅毅去告诉范芷云她怀孕的事,真是自不量力!
“我承认孩子是我安排人带你去打掉的,因为我平生最痛恨的事就是受人威胁,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意外,那个孩子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所以既然被我知道,我就不会允许他的存在!”
毕沈岸后面的话越说越绝,沈絮也越听越糊涂。
“什么威胁?什么阻止?我跟你的事,和傅毅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还需要演下去吗?”毕沈岸上身微倾,看着面前的沈絮,她眼里有泪,有疑惑,有惊恐。
演得真像,他就是一次次被她这样无辜的眼神所迷惑,最终差点迷失自己。
毕沈岸突然嘴角带笑,伸出手,像以前那样用指腹擦拭她眼角的泪痕;“好了,别再演了可以吗?方枕夏!”
沈絮瞳孔放大,两边胳膊撑住桌面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你刚才,喊我什么?”
毕沈岸眼神猝冷:“莫不是因为演了太久,连自己的真名都忘了?”
沈絮捏紧拳头,顿时周身开始发寒:“你怎么知道沈絮是我另外改的名字?”
毕沈岸看着她惊恐苍白的面孔,所有解释都抵在胸口,他都懒得说,因为说一次他也会跟着痛一次,遂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纸扔到沈絮面前。
“我不仅知道你叫方枕夏,甚至知道白沥辰,知道你的背景,以及你靠近我的目的!”
沈絮彻底懵了,手指颤抖地去捡起桌面上那叠纸。
她的照片,资料,近两年生活的所有信息,以及周围的人际关系,白沥辰的病情和院址,一条条一桩桩,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她依旧不明白啊。
“你调查我?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对啊,我为什么要调查你?是你低估了我的智商,还是我高估了傅毅的智商?以为派个女人到我身边,拍几幕那样的视频传到网上就能破坏我和范氏之间的合作?告诉你,错了,我不受人威胁,再说傅毅也低估了我的能力,双桂巷是一个稳赚的项目,多少房产公司要争着跟宝丽合作,为什么我却选了一个毫无房产开发经验的范氏?”
“为什么?”
“因为范氏在早几年前就已经存在严重的财政问题,范南昌努力撮合我和范芷云,为的就是救范氏,所以这个项目,不是我求着范氏,是范氏在求我,所以就算视频曝光,范芷云要终止合约,范南昌也绝对不同意!”
毕沈岸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够清楚,可是眼前的女人依旧一脸懵懂。
“我听不懂……”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问下去,这些解释远远超过她能明白的范围。
“你听不懂什么?是听不懂我和范氏之间的关系,还是听不懂傅毅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沈絮深吸一口气,垂着头开始从头到尾一点点梳理,可是越理越乱,最终只能放弃,抬头,问:“你认识傅毅?”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认识傅毅?!”毕沈岸笑了笑,刚才略带激烈的口吻慢慢平息,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我原本以为认识你是我的运气,六年前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在沉香阁那夜之后,我一度想好好珍惜,只是最终视频曝光,且是在我和范式签约的前夜曝光,我才不得不清醒!”
毕沈岸狠狠抽了一口气,像是汇集了很大的勇气:“沈絮,你之前发短信问我,易先生到最后有没有爱上王佳芝,我现在回答你,不是爱上,是爱过…”
如果他们换种方式相遇,毕沈岸觉得沈絮会是他心口的朱砂痣,不管当他替身也好,真爱也罢,他都会好好珍惜,可是他最终以为的“好运气”变成了“空欢喜”,原来她靠近自己是有目的,目的则是将他摧毁。
所以他将“爱上”变成了“爱过!”
本就是生性冷漠的人,怎么忍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这样对自己!
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
沈絮往后倒退几步,与毕沈岸隔开一段距离,不停地摇头,笑,再摇头。
“你在讲故事么?我真的听不懂,那天在沉香阁不是意外?你喝了酒
,不是意外?”思绪太过乱,她已经不知如何问起。
毕沈岸眉头一直皱着:“是,我喝了酒,但是即使喝醉我一向都还有理智,所以傅毅才安排人在我酒里下了药。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地把你送到我床上,再拍到那段视频!”
听到这,沈絮开始有些明白,明白之后是更大的恐惧和心寒,就连问话的声音都变得晦涩:“你的意思是,那晚是傅毅的安排?安排人给你下药再拍下视频?”
梦醒心自凉:真实渴求
毕沈岸没有再回答,那夜在沉香阁的记忆对他而言是耻辱。
被人下药,在半清醒半迷醉的时候要了沈絮,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对她是出于真心,出于身体深处最真实的渴求和温柔。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毕沈岸坚硬的心变得异常柔软,觉得身边这个女人渐渐让他走出了六年前那段痛苦的阴影,可是最终知道真相,才知这女人是有意图接近,所以这段解释对他而言是羞耻,是承认他被骗的证据!
本来他都不想说,所以才能一直忍着不见沈絮,因为从未曾被谁算计过,而最后却被自己爱的女人摆了这么一道,自然心里有怨愤,甚至说不止是怨愤,是恨!恨沈絮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帮傅毅。
“好了,你一直要求我给你一个解释,现在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尽,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毕沈岸不再看沈絮,而是低下头开始处理文件嗄。
沈絮在原地站了许久,努力让自己翻腾奔涌的不安情绪平静,一点点拼凑她与傅毅从认识到现在的过程,最后眼底一冷,转身就往书房外跑去。
毕沈岸支着额头,听到楼下玉嫂的喊声:“沈小姐,沈小姐……怎么刚来就要走?……”
终于把所有话都讲清楚,而一旦讲清楚,两人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毕沈岸撑着额头,将面前最后半杯“长相思”饮尽,在召开记者会的前夜,毕沈岸在沉香阁的床上坐到天明,一次次地问自己:“能不能忍受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就如六年前那样,能不能?”
他自说自话:“不能!”
“那能不能忍受她这样顶着诩诩的脸来欺骗自己?”
他依旧自说自话:“不能!”
沈絮一口气跑到路口,打车,回学校,敲开宿舍的门。
杨漾已经睡着,去开门,却见沈絮站在门口,一脸惊慌,手里捏着毕沈岸的围巾。
“怎么了?这样子出什么事了?”杨漾吓坏了,因为面前的沈絮脸色白到毫无血色。
“你认不认识傅毅?”沈絮嘴里喃喃有声,像在问杨漾,又像在问自己。
杨漾顿了顿,回答:“这名字好熟悉,傅-毅-?对了,ericfu,是不是ericfu?”
“你认识?”
“对啊,不光我认识,云凌好多人都认识吧,最年轻的钻石王老五,他的瑞毅置地前段时间刚上市!”
“瑞毅置地?也就是说,他是毕沈岸的对手?”沈絮呆呆站着,眼里一片清冷。
杨漾被她吓得不轻,扶住她的胳膊问:“都是做房地产的,应该算同行对手你,沈絮你三更半夜问这个做什么?你别吓我!”
摇晃站不稳的沈絮终于转身看着杨漾:“你有没有傅毅的照片?”
杨漾想了想:“有,很多房产和财经杂志上都有他的专访,我去找找!”说完便走到柜子旁边,搬出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子。
杨漾为了追毕沈岸,几乎订阅了所有财经和地产杂志,这满满一箱子是这整个一年的期刊。
她随手在里面翻了翻,掏出一本:“找到了,这一期是eric做的封面人物,里面有他的专访!”
沈絮抢过杨漾手里的杂志,封面上便是一张照片,配着醒目的标题——“云凌新锐企业家,ericfu演绎从室内设计师到上市房企ceo之路”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淡亚麻色的西装,双臂交叠在胸前,面色冷峻,十足才俊的模样!
这个与她相处两年,每个周末都要共度两晚的男人,居然有这么深厚的家底。
“瑞毅置地,ceo……”沈絮喃喃在嘴里重复这几个字。
瑞毅置地她怎么会不知道,到处都可以见这个公司的房产广告,城中有好几个商业广场都是他旗下的产业。可是沈絮依旧无法把“瑞毅置地”和傅毅联系在一起。
“小漾儿,你知道吗?这个ericfu,我两年前就认识了,每周与他至少见一次,在他郊外的别墅里同住两个晚上,他为我转学,改名,甚至承担阿辰全部的医药费,我曾经一度以为他是上天派来帮我的天使,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做,都是有目的!”
杨漾不懂她的意思,只是觉得担心,双手扶住沈絮的肩膀,将她拖到椅子旁坐下。
“沈絮你别吓我?你在说什么呢?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
沈絮只是摇头,不断地摇头,摇头将头低下来趴在膝盖上。
她原本以为自己去毕宅会要到一个解释,可是最终却要来了一个真相,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生命的真相。
荒诞,可笑!
沈絮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傅毅接得很快,她却寒着声音,直接说:“傅毅,我要见你!现在,马上!”
杨漾呆呆地站在沈絮身旁
tang,听着那头傅毅的声音:“好,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
挂了电话,直接呆住的就是杨漾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像在看戏。
可是沈絮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抬头看着杨漾:“你现在别问我任何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她感觉自己被绕进了一场漩涡,周围一片黑暗,她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抓不到可以让自己浮上去的任何东西。
沈絮依旧裹着毕沈岸的那条围巾站在校门口等傅毅。
半小时之后傅毅就到了,司机开的车,沈絮一上去就闻到满车厢的酒气。
“去哪儿?”
“去别墅!”
傅毅报了地址,司机听命驶离。
郊外的别墅依旧那么清冷,一如沈絮两年前头一次踏进去的情景一样,整个客厅的窗帘都拉开,窗外是随风摇曳的树枝和藤蔓,月光就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缕缕照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光斑。
这个如包裹在原始森林中的庭院,大到空旷,冷而暗沉。
沈絮一步步走进去,熟门熟路地开了灯,站在傅毅面前,一点点解开绕在脸上的围巾。
“ericfu,瑞毅置地,傅老板,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傅毅其实有些意识到她来找自己的目的,只是真的要面临她这样直白的质问,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他今晚在莫离喝了酒,酒精有镇痛作用。
“你知道了?终于你还是知道了。”他微吁一口气,仿佛压了好久的石头终于落地。
沈絮逼近,说:“我只知道一部分,我问你,你当初接近我,答应帮我承担阿辰的医药费,是不是为了利用我去接近毕沈岸?”
“是!”他没有任何辩解,直言不讳。
“那你故意在毕沈岸的酒里下药,然后拍下那段视频,就为了破坏他和范氏之间的合作,是不是?”
“是!”傅毅闭着眼睛,拳头被他握得生紧,如果沉香阁那夜,是沈絮的天崩地裂,那么对于傅毅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她在床上遭受毕沈岸的棱辱,他在车上接受内心的凌迟!
所以现在沈絮这样一句句地质问他的罪状,他受不了,于是睁开眼睛,吸口气:“沈絮,不需要你一个个问题问,我直接回答你!从我第一眼认识你到现在,所有为你做的事都是抱有目的,我让你学画,让你扮淑女,让你留长发,让你穿长裙,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你送到毕沈岸的床上,我不但在毕沈岸的酒里下了药,拍了视频,甚至当初你去诩?旧画廊实习也是我刻意安排,你还记得你在画廊的上司吗?高志朋,他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他才会安排你去修的作品,让你在地下室遇见毕沈岸,最后让你在angela生日那天去ruris给毕沈岸送画册,而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搞跨毕沈岸!照理这个计划应该实施得很顺利,可是我算错了两件事:一,我还是低估了这只狐狸!当初他选范氏合作双桂巷项目,我就应该想到范南昌已经有把柄握在他手里!毕沈岸这么周全谨慎的人,怎么会贸然跟人合作!他不适合与人合作,他只适合遏制和吞噬,所以他必须确保另一方全部受他控制,他才会去合作,而我最近拿到范氏的财务调查报告,才知道范南昌留给他女儿的范氏已经是一个空壳,而双桂巷项目是范芷云翻身的唯一一次机会!”
冗长的叙述,傅毅一口气讲完,最终眼神萧冷地看着沈絮,嘴角笑了笑,继续:“而我另外一个没有料到的,是最终你居然会爱上毕沈岸,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傅毅说到最后,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努力搓了几下才有勇气说下去:“沈絮,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会恨我,会这样跑来质问我,但是我没有料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沈絮往后退:“下药,一幕幕拍下我跟他的视频,放到网上,我赤祼祼地被公诸于世,流言蜚语,被学校开除学籍,最后怀着毕沈岸的孩子,被骗去医院,生生被迫流掉了那个孩子……傅毅,我如今一无所有,带着这具残破的身体站在你面前,你就跟我说一句对不起?”
她已经没有泪,只有恨!
毕沈岸也好,傅毅也罢,她都无力去追究谁的责任多一点,她只知道她是无辜,孩子是无辜,他们没有理由这样毁掉她所有的生活。
“给我一个理由,你跟毕沈岸有仇?你要夺双桂巷项目?或者说你要跟宝丽竞争?”她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傅毅要蓄谋两年,将自己送到毕沈岸面前!
傅毅猛烈吸了一口气,醉意渐渐清醒。
“理由?好,我给你一个理由!”傅毅拉着沈絮的手往楼上去,走进他的卧室,打开电脑。
输入密码,进入一个文件夹,双击,一张与自己一
模一样的脸。
沈絮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她知道屏幕上的照片不是自己,她没有拍过这些照片。
“知道这是谁吗?”
沈絮摇头。
傅毅坐到电脑面前,将照片一张张往后翻,嘴里喃喃回答:“这是,angelashen,中文名叫沈诩,栩栩如生的诩,毕家的二小姐,毕沈岸的妹妹!”
沈絮看着屏幕上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脑里所有思维都瞬间被抽吸干净,从恐惧到惊悚,这是怎样一场局?一环环,她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傅毅知道她难以接受,一点点解释。
“我与angela是在英国认识,她念油画,我念室内设计,本来打算等毕业之后就结婚,可是毕业前几个月,她意外怀孕,便只能回国跟毕沈岸坦白。我承诺会娶她,我们可以先领证,然后等毕业之后再回国办婚礼,可是毕沈岸不允许,知道angela怀孕之后便买了一张机票想把她送出国,可惜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angela在医院抢救了三天,最终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我很晚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才得知angela已经下葬。至于毕沈岸,在起车祸中伤了一条腿,半年之后痊愈,安排人删了angela在网上的所有信息,一切如常,还开了诩旧画廊,真讽刺,画廊名字应该是以angela的中文名而得来,他造的孽,以为开个画廊就能赎干净?”
傅毅越说眼里的寒气越盛,沈絮却越听越绝望,最后一路摇头。
“我不信,我不相信!angela是他的妹妹啊!”
“不,名义上的妹妹,其实跟他只有一小部分的血缘关系。angela的生母是毕沈岸的阿姨,也就是他母亲的妹妹,早年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怀了angela,但是那男人不愿负责,angela的母亲难产而死,在那种年代又是毕家这样的家世,这种事情算是家丑,所以angela的生母去世之后,毕沈岸的母亲就把angela接去了毕宅,外人都以为沈诩是随了毕沈岸的母亲姓,其实是随了她生母的姓氏姓,所以真正来说,angela是毕沈岸的亲表妹!”
“不可能,angela,沈诩,,不可能!你一定是编个故事骗我,她们怎么会是一个人!”
如此狗血的故事,她怎么信?!
“你不信?好,我带你去个地方!”傅毅拉着呆滞状态的沈絮下楼,直接把她带到车上。
车子驶出别墅,傅毅又给高志朋打了电话:“还在不在画廊?二十分钟后我就到,你把地下室的钥匙带上,在门口等我!”
他要带沈絮去见证事实,即使事实残忍,他也要让她醒!
从傅毅的别墅到画廊并不远,所以二十分钟未到就已经到达。
高志朋果然已经站在画廊的门口在等,看到傅毅拉着沈絮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言。
傅毅将钥匙接了过去:“你别去了,我带她进去!”遂拉着沈絮去了地下室。
宽而亮的走廊,当时她还在画廊实习的时候来过很多次。
最尽头的那个房间,高志朋曾经叮嘱过沈絮,这地方是老板的私人领域,其他人不准进去,而现在她就站在这个房门口。
傅毅掏出钥匙开门,“咔嚓”一声,门锁旋转,木质的门便开启。
里面漆黑一片,清冷无比。
傅毅牵着沈絮进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语气阴冷,带着恐惧。
傅毅扯了扯她的手,她不肯再跟着他往前走,他也不逼迫,自己先沿着墙沿一点点往里面跨步,墙上的壁灯随着他脚步的深入而一盏盏亮起……
墙上全是画,各式各样的画,每一幅画的下方都盖着的印戳。
而傅毅走了大半圈,停下,看着自己斜对面的沈絮,她依然站在门口。
“都已经到这里,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方枕夏,你从来都不是懦夫,难道现在不敢了?”
门口的沈絮垂头吸一口气,从毕沈岸在记者会上宣布与范芷云结婚,之后的每一天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和惊奇,她还有什么不敢面对,于是脚步挪了挪,沿着傅毅的脚步往前走。
转了大半圈,走到傅毅面前!
地下室四面墙已经亮了三面,基本可以窥见这个地下展厅的格局,很简单,除了灯就是画,别无其他,所以空阔的空间在冷色调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寒人。
沈絮看了傅毅一眼,垂头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面墙,“啪-”一声,头顶的射灯并排亮起,全部指向墙上那幅画,不,不是画,是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刺绣的牡丹花纹长裙,黑发披散,手里托着一杯酒,应该是偷Pāi,刚好抓到她转身回眸笑的那一个画面。
定格,放大,被挂到这里,经历时月,最终
让沈絮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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