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这里的几天,她一直喊他毕沈岸,他也慢慢听习惯,离开的留言里,她居然又喊他“毕先生”。
还有那句“想着以后未必会见面…”,结束时的“后会无期”,真是丫头片子,留个言也搞得这么煽情又富有戏剧性。
毕沈岸有些生气地将纸篓踢了踢,摁灭台灯,又往楼下走,经过餐厅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转身走进去……
沈絮在茵湖公馆的这几天,与毕沈岸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餐厅,因为他会回来陪她吃晚饭,偶尔还陪她吃过几顿早饭。
餐厅里也整洁如新,餐桌上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唯有那枝绿萼梅开得极盛,大多数花骨都已经绽放,一副愈发要开到极致的样子。
毕沈岸觉得她这样败了可惜,所以给花瓶换了水,又在储存室找了一圈,找到营养液给她添上。
离开茵湖公馆的时候,他又给刘伯打了电话:“茵湖公馆的那枝梅花,叫人定期去料理一下吧,长得那么好,败了可惜。”
沈絮第二天就回了学校。
杨漾逼供了她半天,问她消失的这几天去了哪里,最后沈絮被问烦了,直接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慌。
“啊呀,我在路上被车撞了,在医院躺了几天,讹了一笔医药费。”
如此狗血的说辞,杨漾虽然不大相信,但沈絮一遍遍地重复,她也只能当真话听。
下午学校没课,沈絮便抽空去了趟医院,太久没有见到阿辰,她有些想念。
进病房的时候护工都坐在外面的小隔间嗑瓜子,看到沈絮进去,赶紧收了瓜子和纸篓,站起来殷勤地打招呼。
“沈小姐,您来了?他刚睡下,要不要我去给您把他叫醒?”其中一个护工咧着嘴笑着讲。
病房的门虚掩,沈絮在门口探了一眼,白沥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不用,让他睡吧,我进去等。”
沈絮点头回应一声,推门走进去,床上的人睡得还算安稳,午后的暖阳照在他脸上,泛白的脸色下筋脉清晰。
似乎又瘦了一些,她才一段时间没有来,白沥辰的下巴变得更尖。
“最近他怎么样?”沈絮坐在床前,轻声问跟进来的护工。
“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前段时间食欲不好,傅先生给他换了两拨营养师,他才总算能够吃进去一点。”
“傅毅来过?什么时候?”沈絮有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独自来探望阿辰。
护工见她关心,便抽了一张椅子,索性坐到沈絮的对面细细讲:“嗯,傅先生来过好几趟,最先一次带了专家过来给他查了一番,那次场面很大,带来的专家都是老外,嘴里讲洋文,反正我是一句都没听懂,后来院里就每天安排医师给他做理疗,那伙食也轮番换,还定期有营养
师来调整菜单…”
护工讲得详尽仔细,沈絮听得开始感动。
转身又看了一眼睡熟的白沥辰,问:“既然又做理疗,又有营养师跟着换伙食,为什么他最近还瘦了这么多?”
“恐怕是有心事,晚上经常睡不着,安定的份量又加大了。”护工无奈叹口气,偷瞄一眼沈絮的表情,见她没有不耐烦,又补充:“沈小姐,有空就多来看看他吧,虽然傅先生花了大代价在他身上,但看着情况也丝毫不见好转,这人哪,空得很,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前几日还听他坐在床上念叨您。我看他是数着台历上的日子在过的,一日日都画了圈,他昨天算算,您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看他了…”
沈絮渐渐听不下去,将床柜上的台历拿过来,果然一日日都用红笔画了圈。
她明白阿辰的期盼,也明白阿辰的等待。
自从白沥辰的病确诊之后,他父母来医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最初还一周来一次,带些汤水或者水果,后来就变成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最近半年,几乎是一次都没来。
所以沈絮是白沥辰现在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盼望,他爱的人,停驻在他身旁,陪他走完生命最后一程,沈絮责任在肩,也渐渐将自己惯成他的依傍。
白沥辰那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才醒,睁开眼,落日的余晖照在沈絮脸上。
“枕夏,你怎么突然来了?”温尼的笑,脸显得更加清瘦。
沈絮将椅子拉到他床前,愠怒:“不希望看到我吗?那我走。”
“怎么会不想见你,刚还梦到你,一睁眼你就在眼前了,我还怕是梦。”白沥辰笑得温温静静,沈絮却恍若隔世。
以前的白沥辰是什么人啊,大院里的混世魔王,个子高,身手好,除了对沈絮服帖一点,谁都不在他眼里,哪会像现在这样温温腻腻的笑。
真是现实磨人,好端端的一个大好青年,就硬生生地被磨成这病床上的纤瘦模样,连以前张扬跋扈的性子也收去了一大半。
沈絮越想心里越闷,还要装着欢快的笑声用手指戳他的脑门心:“你梦到我了?我才不信,你刚才还打呼噜来着,睡得那么沉。”
“你来很久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那么香,所以没忍心。”
……
久未见面的两个人,互相寒暄聊最近的事,中间白沥辰挣扎着要爬起来,但腰部无力,挣了几次挣不出,只能放弃,而沈絮也只字未提最近发生的事,关于毕沈岸,关于那晚的“沉香阁”,关于她脚受伤,决口不谈,因为不能讲。
缘来梦一场:触目惊心 (6000字+)
临近晚饭的时候沈絮瞒着阿辰去找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的答复是他整个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萎缩蔓延到腰部,生活自理能力严重退化,交代家属要作好心理准备。
……
如果你生命中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你最亲最爱的人,一点点离你远去,你应该能够理解沈絮当时的心情,就像一条通往悬崖的路,不管路长或是路短,尽头都是死亡刀。
那种日夜累计的心疼,绝望,力度不大,但见缝Сhā针,一点点将她吞噬,再让她习惯。
因为听了医生的诊断,沈絮知道她与阿辰相处的时日已经不多,所以那晚她留在医院,陪阿辰吃过晚饭,再在隔间的小床上躺下。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隔间里安静清冷。
沈絮推门走进病房,床上的阿辰睡得很熟,因为肌肉萎缩,夜间疼痛异常,所以他临睡前都要服用安定。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余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恍。
沈絮走过去,揭开一些被子,让阿辰的一小截腿露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明显发觉两条腿粗细不一,膝盖关节严重变形,触目惊心。
沈絮还记得阿辰没有患病前的样子,身姿高挺,好动又皮实,喜欢打篮球,曾是大学篮球队的主力。
那时候沈絮还没有转学去美院,跟阿辰念同一所大学。
大一,阿辰参加系里组织的篮球赛,他一个新人,却因为球技出众,力缆狂澜而一战成名,再加上外形出众,很快“白沥辰”三个字就成了学院里的风云人物。
之后每次白沥辰打球,篮球场周围都会围着一圈默默为他加油的女生,甚至有胆大的姑娘直接在食堂门口拦住他递了情书。
虽然最后白沥辰没有回应那份情书,但是沈絮心里已经开始不舒服,因为她从小就独享阿辰的宠,现在上了大学,巴巴冒出这么多条件比她好的姑娘来争,她开始有“危机感”,可是生性要面子,嘴上不肯承认而已。
谁想那递情书的姑娘越挫越勇,开始买好早餐天天在白沥辰宿舍楼下守株待兔,白沥辰受不了,终于跟那姑娘摊牌。
“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没用。”
“为什么没用?我就不信我感化不了你,除非你没有心。”
“嗯,你算说对了,我早就没心了!”
“心呢?被狗吃了?”
“不是,认识师范英语的方枕夏么?我的心,在她那里…”
那时候刚进大一,少年情怀,幼稚又狗血,那台词也酸得让人倒牙,可却是白沥辰的实话。
后来那姑娘还真去师范英语找到了沈絮,把她拦在教室门口,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心有不甘地挑衅:“你就是方枕夏?白沥辰喜欢你什么?土鳖,没气质,浑身上下都像是发育不全营养不良的未成年老处汝!”
……
多毒的话,可是沈絮为此却傻乐了半天。
晚上白沥辰给沈絮打电话,约了见面。
“据说那姑娘去找过你?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她那点道行还伤不到我!”沈絮其实心里美滋滋,但脸上佯装生气。
白沥辰心疼得不行,捏着她的肩膀说:“对不起,我不该跟她说你的名字,只是没想到那姑娘这么激进还真跑去找你…”
“是,你的风流债,凭什么来找我算!”
“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我真没跟她怎样!”白沥辰急于澄清,一米八的个子半佝偻着上身道歉,脸上表情焦急却又真诚。
沈絮憋着劲要调戏他:“没怎样?没怎样人家会巴巴给你买一个月的早饭?”
“真没怎样,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那姑娘是吃饱了闲的!”白沥辰越说越急。
他脾气其实没这么好,只是在沈絮面前就似一滩烂泥,她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那次白沥辰解释了半天,沈絮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但第二天沈絮也学着那姑娘在宿舍楼下堵住白沥辰。
“喂,我昨晚一宿没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姑娘给你送的早饭,你吃过没?”
“没…绝对没有!”白沥辰五指合十地发誓,样子虔诚又逗人。
沈絮忍住笑逼问:“真没有?撒谎得遭天打雷劈!”
“厄……”他含糊其辞,抓耳挠腮半天才回答:“就有一次,我睡过头,赶不上去食堂吃早饭…但是我发誓,就吃过那么一次!”
“靠,白沥辰,这种事你居然敢骗我!”
“不算骗你,是怕你知道了生气!”
“啊啊啊……我不管,骗我就是你不对,罚你给我买一个月早饭!”
最后当然以沈絮的“不公平条约”收尾,白沥辰屁颠屁颠
tang地给她买了一个月早饭,每天裹在怀里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迎风矗立,一度成为师范系的佳话。
或许谁也不清楚白沥辰对于沈絮的感情,只是有次白沥辰曾半开玩笑地说过:“枕夏,我觉得我所有的软肋都被你握在手里,你手指轻轻一捏,我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
“你的软肋?你的软肋是什么?我可没有兴趣捏你的软肋!”
彼年他还眉目俊朗,平时挺胆大的一个人,那次却有些腼腆地沉下脸。
“我的软肋…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沈絮情商低,是真的不知道。
白沥辰觉得有些气馁,扳过沈絮的身子面朝自己:“方枕夏,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话都讲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那行,我索性今天全部跟你讲清楚!”
他有些愠怒,正了正身,站直开口:“我,白沥辰,喜欢方枕夏这个白痴。我在这里发誓,我会一辈子都对方枕夏好,不撒谎,不辜负,不欺骗…”
很字正腔圆的调调,吐字清晰,态度虔诚,像在宣誓。
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沈絮懵在原地,半分钟之后她才回神,傻傻问:“真的?要是你做不到呢?”
“做不到?做不到就让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想到这四个字,沈絮没来由地心口抽搐,鼻子发酸,匆忙为白沥辰盖好被子走出去。
晚上郊外很凉,医院又靠近崇明湖,夜风很大,沈絮眼角刚刚冒出来的泪星很快就被夜风吹散。
其实她已经甚少回忆过去,因为与阿辰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太多甜美的回忆,她想一次,就伤一次。
好在崇明湖的夜晚美得醉人心脾,夜风徐徐,浪花翻涌,渐渐将她心头萦绕的凉寒一点点消去。
傅毅的电话就在那时打来。
开头一句:“你在哪儿?”
沈絮撒谎:“我在学校宿舍啊,这么晚打我电话有事?”
可惜浪花啊浪花,傅毅的耳朵灵得很。
“我再问你一遍,在哪里!!!”
“……”沈絮不敢回答了,那货的口气已经阴到极点。
“不说话是吗?”傅毅站在公寓的阳台,口气冷漠:“方枕夏,谁准许你去医院看他?现在几点了?自己看看!”
“十一点,那又怎样?”
“怎样?你说呢,难道你打算住在医院?”
“是,不是打算,是已经住了!”沈絮觉得这男人真是神经质,为阿辰看病,为阿辰转院,甚至为他聘请专家和营养师,待阿辰如亲人,为什么就是不准她去看他!
“行,你能耐!那家医院一天要死好几个人,旁边就是陵园,所以你最好保佑今晚睡觉别失眠!”
语毕便果断挂了电话,只余沈絮一人站在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身侧的马华山黑黯森沉…
死人,陵园…
沈絮裹着外套快步往医院走,一路嘀咕傅毅这个贱人,心理阴暗,白痴神经病!
而傅毅收了手机,将手边的温水和着退烧药一口吞下去,心中腹诽:“真是没良心,一有时间就跑去看那病秧子,我也病了,怎么没见你来看看我!”
傅毅心里愤愤不欢,又有些郁结难耐,刚想进卧室睡觉,手里的手机又亮起,提示有新短信。
打开,很长的一段话:“昨天听陈潇讲你生病了,一直咳嗽发烧,我老家有秘方中药,没有副作用,刚好明天我要去你公司找陈潇吃午饭,熬好了药,我顺带给你送去。”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最后是一串陌生号码。
傅毅心里有些烦躁,直接关掉了手机。
第二日下午,陈潇风风火火地走进傅毅的办公室,将一个白色的保温杯放到他桌上。
“什么东西?”
“衣衣给你熬的药,说是她老家的祖传秘方,专治高烧咳嗽,你这半死不活的拖着不肯去医院,我只能忍痛牺牲与衣衣的约会时间,让她连夜熬了药给你送来,趁热吃吧,别辜负了衣衣一番心意。”
“这么好?”傅毅将保温杯打开,一股刺鼻的腥味呛得他连忙将瓶盖又盖起来,嘴里嚷嚷:“这什么药?行不行啊,别吃了我直接进抢救室。”
“有点良心行吗?衣衣熬了好久呢,进抢救室也得喝掉。”陈潇过去把保温杯打开,倒了一杯塞到傅毅手里,一副他不喝就翻脸的样子。
傅毅无奈,只能敷衍:“行行行,我刚吃完退烧药,等一会儿再吃你的爱心汤。不过看你这架势,衣衣长衣衣短的,你跟她是来真的?”
“我哪回不是真的,只是这次是特真,24k纯真。”陈潇讲得极其认真,那笃定的表情倒让傅毅愣了愣。
“你对她了解多少?你们才认识一个月,除了知道她是云凌美院
的,你还知道她多少事?”
“喜欢一个人,跟认识长短没有关系,当年你跟angela也是一见钟情,我对衣衣也是,以前我不相信你所谓的一眼千年,但是遇到衣衣之后我不得不信,这种感觉…怎么讲呢,美妙又忐忑,但是又不想停。”
陈潇讲得一脸玄乎,中间顿了顿,居然笑得有些腼腆,最后抬头再看着傅毅:“eric,我觉得我遇见她很幸运,我想跟她一辈子,结婚,生孩子,白头偕老。”
陈潇是学理科出生,大学里成绩优异,门门学科都优,唯独感情这门课一直不及格,他在这方面就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不灵光。
可现在他居然像吟诗一般在傅毅面前展望他对秦素衣的未来,那模样虔诚得傅毅都不忍心打断。
“她真有这么好?好到你这个eq白痴也能出口成诗?”
“去,反正我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已经计划好等她毕业就结婚。怎么,你羡慕嫉妒恨?”
“我羡慕?”傅毅故作玩笑:“祝贺你早日进入婚姻的坟墓,早得贵子,早日超生!”
“去,成天嘴巴不饶人,我出去工作了,记得把药喝掉,下班前我来收保温杯!”陈潇又笑了几声,心情甚好地开门准备离开,刚巧傅毅手边的手机响起短信声,他扫了一眼屏幕,又是秦素衣发来的短信:“那药有些苦,但是疗效很显著,我在里面加了几颗冰糖,希望味道能容易入口一些。”
依旧无头无尾,也没有署名。
傅毅心里“咯噔”一声,叫住刚要出门的陈潇:“tony,秦素衣算不算你的初恋?”
“如果单指感情,应该算。”
“那你留个心眼,学画画的女人没一个省心,以前angela不省心,现在沈絮也不让我省心,你那个衣衣,说不定也是磨人精。”
虽然当时傅毅表情认真,但陈潇依旧当那是句玩笑话,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命运错综纠葛,不管是蓄谋还是天意,注定他与她之间有孽缘,那么谁也逃不了。
陈潇离开后,傅毅直接将那杯黑色的汤汁倒进纸篓,转手给秦素衣回了短信:“谢谢秦小姐一番好意,不过我对中药过敏!”
寥寥数个字,算是断了秦素衣的心。
当时秦素衣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在宿舍,心底发凉,抬头恶狠狠戳了一眼对面正在给脚上药的沈絮。
沈絮感觉背后冷飕飕,回头,见秦素衣正寒涔涔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问:“美娟,你看我干嘛?有事?”
秦素衣不作答,直接撩了画架出门,走到门口又返回来,冷冰冰地回击:“最后再说一次,我叫秦素衣,素衣朱襮,从子于沃的素衣!!!”
语毕就拂袖而去,长裙吹起一道冷风,寒得沈絮愣在原地,好久才回神,问躺在床上一边听歌一边看杂志的杨漾:“喂,我哪儿又惹到她了?”
“你理她做什么?她抽风呢,成天那副德性!圣女嘛,不高傲冷漠一点,哪儿有圣女的风范,不过她最近常不回宿舍过夜,班里有同学看到她经常被一辆奥迪送回来,估计是被哪个二代或者暴发户包了…哼…早晚那一身腥味冲天的圣女皮要被剥掉!%¥#2……”
杨漾果然跟秦素衣有深仇大恨,咒骂不断,一句比一句狠。
沈絮连连喊停,终止这个话题,杨漾似乎也没兴致再骂下去,手里翻着杂志,估计是看到什么劲爆的新闻,连忙拉了耳机,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喊:“靠之!毕沈岸对范芷云求婚了,有记者拍到他们两人在旋转餐厅吃饭…”
沈絮本能地心里泛疼,那时距离她离开茵湖公馆已经有好多天,一直没有再跟乔安明联系,两人本就是陌生人,无辜交戈一场,说了再见,以后便也不会有机会见面,可是听到杨漾嚷他的名字,沈絮的情绪依旧被很轻易地撩起。
“什么照片啊,我看看。”沈絮爬到杨漾的床上,装出一幅很随意的样子,夺过她手里的杂志,果然是一张他与范芷云共进晚餐的照片。
那角度一看就是偷Pāi,且明显镜头隔得有些远,但照片上的布景却是真实浪漫,金色的烛台,蓝色的夜光杯,红酒美食,还有小提琴手在一旁演奏。
有钱人求婚的场面果然有范儿!
沈絮咬着下唇在心里讥讽,眼睛却盯着照片看。
当时小提琴手的身子刚好挡住毕沈岸的脸,所以照片上只看到他递给范芷云一个紫色的首饰盒,那盒子的尺寸,一看便知是戒指。
“求婚就求婚吧,你大呼小叫做什么?他们俩本来就是要结婚的,迟早的事。”沈絮憋着嘴将杂志扔给杨漾,嘴上无所谓,但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杨漾却做不到如此平顺,一个人躺在床上哀哀凄凄了很久。
沈絮心里像吞了一颗莲子,有些苦,瑟瑟闷
闷,那晚居然失眠了大半夜。
之后几天杂志上更是不遗余力地登了许多毕沈岸和范芷云的消息,两人也甚是高调,一起吃饭,一起逛家具店,一起出席各色晚宴。
沈絮尽力不去关心不去留意,努力让“毕沈岸”三个字磨成心中的陌生人,可是杨漾不放过,成天沉浸在杂志和各门户网站的财经版,看到毕沈岸的消息就鬼嚷嚷!
“那些记者真是闲得慌,满世界那么多时政要事不关心,成天追着他作文章!毕沈岸又不是艺人,连跟范芷云看场画展都要花一整个版面去报道!”
沈絮当时刚洗完澡出来,头上裹着干毛巾,经过杨漾的时候看撇了一眼她面前电脑的屏幕,就那么一瞬间,心口被紧紧揪住。
屏幕上是毕沈岸的脸,且是特写,穿着深蓝色的西装,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站在记者面前接受采访,而他身旁的范芷云一袭香槟色晚礼服,挽着他的手臂依偎,那样一双璧人,怎么看都养眼得很。
沈絮呼一口气,将头上的干毛巾扯下,仍由湿发垂下来遮住面颊,再走过去将杨漾的笔记本合上,冷冰冰地斥:“别成天看这些东西,看得都入迷了。”
“我就看看,看看都不行吗?靠,合我电脑干什么!”杨漾鬼叫,沈絮不理会,直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钻进被子。
傅毅的办公室,气氛压抑。
陈潇盯着屏幕上毕沈岸和范芷云的照片冷笑。
“eric,最近他算是媒体红人啊,天天上头条,连参加一个慈善画展都要大做文章,以前那么低调,现在这样张扬,有些不像他的风格。”
傅毅将电脑合上,双手支着下巴回答:“他这是演戏走过场,冒了这么大风险,花了这么高成本拍下双桂巷的地,中间出任何问题都将致命,所以他要不遗余力地让股东和业主知道,宝丽很快就会和范氏合作,你没看到这几天毕氏的股票涨了又涨吗?”
“嗯,确实涨了好多,毕沈岸真是只狐狸,利用范芷云来巩固军心,听说范氏和宝丽的审计工作都已经完毕,后天就是签约仪式。”
“所以最近毕沈岸才会和范芷云频频亮相,为的就是为合作造势。”傅毅将脸转过去看着窗外,这几天天气又开始转阴,天气越发寒冷。
陈潇看着傅毅的背影,等着他发出指令,可他却一直维持那姿势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合作这么多年,其实陈潇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表面阴冷,其实骨子里有些心软。
“eric,后天就签约了,我们…?”
“…”他依旧不说话,眼睛冷冷看着窗玻璃。
陈潇叹口气,走到傅毅身旁看着他的侧脸…
有些事情很难下决心,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ric,都已经到这一步,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沈絮那边,事后我会去打点,可以给她转学,或者把她送出国…”
傅毅听到这里,将头垂下,双手合拢盖住自己的面颊,神情有些痛苦,内心更是煎熬折磨。
陈潇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催,静静等着他最后的抉择,这样彼此缄默几分钟,傅毅抬头,转身看着陈潇,突然问:“tony,你觉得,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那得问你自己,当初遇见她也算是天意,如果你真有后悔的一天,算你倒霉!”
“算我倒霉?!”傅毅冷笑一声,又将头垂下去,良久之后才发出指令:“行了,你去联系媒体吧。”
陈潇退出去,傅毅才抬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际。
这是一场冗长而精密的棋局,他是下棋人,她是他手里的棋,所以下棋人怎么能对棋子产生感情?
傅毅倒在椅背上最后一次提醒自己,她是方枕夏,她是棋子。
缘来梦一场:命运颠覆 (6000字+)
毕范两家签约仪式的前一天,果然开始下雨,十二月的天气,冷到蚀骨。
沈絮很早就醒在床上,宿舍窗外是阴蒙蒙的天,天光乍亮,她将头和肩膀都埋进被窝里,想着早晨要去食堂买什么早餐,想着今天上午要去哪个阶梯教室上课,想着这周末是不是要去看看阿辰…
那个清晨,沈絮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她以为,那是她生命中很平常的一天,可是却不知,那天起,她的命运全部颠覆洗牌。
山崩地裂,海啸洪荒,数小时而已刀。
消息是在沈絮上色彩课的时候传出,大课,一个阶梯教室上百号学生,有人用手机上网,看到跳出来的新闻,愕然惊慌,再一个个流传通知,最后传到杨漾耳里。
杨漾的手机是最新型号,有上网功能,不大相信地输入网址,载入,看到那段视频,之后是简短的新闻:“毕氏当家人毕沈岸染指美院学生,有网友上传其在红酒俱乐部的一段密会露骨视频…”
杨漾将手机调为静音,打开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视频里的两张脸却清晰,一个是毕沈岸,一个是,她与之朝夕相处了两年的舍友…恍…
沈絮感觉身旁的杨漾有些异样,用手肘轻推她一把,悄声问:“喂,小漾儿,上课看什么手机,当心被老师看到!”
“……”身旁的杨漾无反应,沈絮转身,见她正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
“你这样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杨漾不答,见鬼一样依旧用眼睛死戳着沈絮,最后冷森森地问:“沈絮,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瞒你什么了?神经病!”她还一无所知,嗤笑着驳斥,杨漾却冷笑出声,将手机拍到她手里:“枉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自己看吧,别说那视频里的女人不是你!”
沈絮莫名其妙地接过手机,打开屏幕,那些不堪的画面便一幕幕映入眼里……
佛说:苍生难渡,一瞬即是永恒。
后面半节课,沈絮都被淹没在同学如炬的目光里,她却充耳不闻,两眼不视,耳边没有老师的讲课声,同学的谩骂与议论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一声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沉……
终于响起下课铃,老师收了书本离开,同学们渐渐站起来,经过沈絮,投来注目礼,甚至有大胆的,直接拿着手机对着她拍了许多照片。
杨漾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将一直被沈絮捏在手中的手机收回来,待教室里所有同学都散去,她才收了书本站起来。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算我一直都错看你!”
沈絮没有接话,无法辩驳,语言和解释此事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漾离开,整个偌大的阶梯教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到下午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沈絮与毕沈岸的事。
照理毕沈岸是商人,影响力不会这么大,但是因为美院的学生和老师都知道国内最大的高端画廊“诩?旧”,所以毕沈岸这三个字在美术界的知名度很大。
而画廊老板vs美院学生,这两个词合在一起,可以发挥的想象面太大。
那段视频似乎被剪辑过,只拍到沈絮与毕沈岸在g上那一段,纱幔轻舞,意境柔媚,虽然很多部位都看不清,但场景逼真。
视频的点击率据说破了百万,且有节节攀升的趋势,只能说毕沈岸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一向在圈内都风评极佳的人,突然被爆出这样的新闻,自然吸引人。
短短几个小时,沈絮从普通的美院学生变成各大杂志和网站的头条新闻,包括她的旧照,名字,年龄,背景,甚至是三围都被曝了出来,网络如此发达,网友简直无所不能!
标题和措辞也一直在升级,“xing丑闻”,“包养门”,“情妇”,“第三者Сhā足”……所有污秽的词都被套到沈絮身上,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任由寝室门口堵了一群好奇的同学,探头探脑,议论嗤笑。
杨漾站在寝室门口,把那些好事的同学骂走一波又一波,沈絮却像木偶一样坐在床上,双目无光,神情呆滞!
终于被推到如此风口浪尖的地步,沈絮这两个字,第一次与毕沈岸光明正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整天沈絮都没有再讲一句话,她遇事的反应从来就只有一种,即装死挺尸,把自己紧紧包裹在封闭的世界里。
晚上她也睡得很早,无奈噩梦不断,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被吓醒,身上汗渍淋漓。
傅毅从视频曝光之后就一直在给沈絮打电话,但她一直未接,后来手机就直接关机。
现在这
tang节骨眼上他也不能显身去学校找她,因为不能被毕沈岸发现他与沈絮早就认识,况且,就算他找到她又如何?
安慰?解释?或许弥补?
横竖都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傅毅只能守在办公室里干着急。
陈潇一大早就去了沈絮的学校,得到的消息是沈絮一大早就离开了寝室。
傅毅驱车去了她在双桂巷的院子,找了一圈,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门口那棵伤痕累累的桂花树在风里左右摇曳,又打电话给白沥辰的护工,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沈絮没有去过医院。
诺大的云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能够去哪里?
傅毅是彻底没了主意,坐在桂花树下,一遍遍拨打沈絮的手机……
奶奶的骨灰被葬在西郊的陵园,沈絮从学校打车过去,刚好33块车钱。
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奶奶的墓碑前,去年刚立的新碑,在密密麻麻排列的碑林中还算显眼。
沈絮站在墓碑前,看着碑上那张慈祥的脸,牵强笑了笑,说:“奶奶,我来看看你…”随即抱膝而坐,也不管地上露水潮湿。
沈絮没有父母,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事,而孤儿所必备的一条特质便是顽强自立,沈絮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遇事不慌张,坚韧刚强。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的天在一夜之间全部塌了,猝不及防,她被整个压在下面,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已经不想去追究到底谁拍了那段视频,也不想去追究为什么会出现在网上,影响太坏了,传播速度也太猛,完全超出她所能抵抗的范围,所以干脆两耳不闻,跑到这墓地里窝着,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慢慢点燃……
清晨的墓地,阴森湿冷,晨光中悬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碑顶和一棵棵松柏就在雾气中矗立突起。
而沈絮就那样安静地席地而坐,任由烟星在雾气中灭了又起,起了又灭,心中空空荡荡,绝望又无力。
她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勇敢,伤害侵袭的时候沈絮也需要有个拥抱,有个肩膀,可是她的肩膀在哪里?
杨漾?不行,她估计以后都会恨死自己了。
傅毅?也不行,他们俩的关系最多只算是朋友。
阿辰?更不行,若被他知道她与毕沈岸的事,她以后都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诺大的天地,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奶奶,我迷路了,前面没有方向,头顶没有遮挡。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下去,心里很害怕,但是没人知道…也不敢被人知道…”
手里的烟快要燃尽,她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抬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往前凑了几分,摩挲着湿冷的碑沿:“我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事情闹到这么大,那些画面都被传到了网上,如果你在,肯定会被我气死,因为我给你丢人了,没有洁身自爱,没有保护好自己…”
沈絮说着说着便将头枕在膝盖上,手里的烟终于烧完,口腔里全是呛烈的烟味。
走到这一步,同学的眼光,世俗的辱骂,全世界与她为敌,而她一个人,孤立无助,只能守在一块墓碑前寻些慰藉。
沈絮长那么大,第一次觉得世事可怕,而自己孑然一身,连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幸好还有烟,一根根抽完,在碑前掐灭,烟蒂散了一地,沈絮再捧着湿土一点点掩埋上去。那过程冗长而又静怡,静得仿佛将她心中翻腾不安的所有恐惧都消散。
后来沈絮回忆,那时候她居然没有哭。
照理发生这么大事,她一个女孩子应该哭,可是至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甚至都没有试图去解释,就像完全没有脾气的木偶,默默承受视频曝光所带来的灾难!
那便是最真实最倔强的方枕夏,面对劫数向来不慌不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她最近两年安慰白沥辰最多的台词。
不然还能怎么办?就算天塌下来,明天还要继续,太阳还会升起,她是方枕夏,打不死的小强!
所以沈絮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膝盖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掏出手机开机,接踵而来的短信息和未接来电提醒,一声声提示音在空旷的陵墓足足响了数分钟,最后沈絮点了点来电记录,傅毅74条,白沥辰36条,然后是各色短信,塞满了手机信箱。
发生这种事,辱骂和责备,她知道逃不过,所以她会毫无怨尤地去承受,同情和安慰,她也不需要,因为没有用!所以那些短信沈絮一条都没有看,全部删除!
沈絮从陵墓下山的时候开始下毛毛小雨,很快就变成倾盆之势,一路小跑着下山,打到车的时候全身都已经被淋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沈絮都忍
不住要感叹一句。
好在司机不介意她弄湿车子的座椅,还挺有礼貌地搭讪:“这鬼天气,雨来得这么快,小姐,你是要去哪里?”
沈絮心里空空跳了一记,是啊,她要去哪里?
“先往市里开吧,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心里还是很乱,不想回学校,没有地方可去。
司机见她一个姑娘,全身落汤鸡一样从陵园里走出来,心情看上去也极其忧沉,便好心劝了几句:“是不是亲人刚过世?都是这样,刚走的这段时间可能接受不了,慢慢你就会习惯…你看啊,就像这云凌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人生也这样,福祸不定,我们预测不了,只能承受…”
人生也这样,福祸不定,预测不了,唯有承受!
这几个字用来安慰现在的沈絮,最合适不过,且她当时全身湿透,从毛细孔到心脏都是寒凉一片,司机这些温言良语便如雪中的炭火,让沈絮暖融融一片。
“师傅,谢谢!”她牵强笑了笑,将湿发全部撩成一束系在耳朵旁边。
“不用谢,我开出租有十多年了,见惯太多人事”遂回头朝沈絮笑了笑,顺手开了暖气:“看你身上都淋湿了,我给你开点暖气热热身子吧…姑娘,凡事都要看开些!”
沈絮垂首,正想回应,手机再次响起,对方是杨漾。
“沈絮,在哪儿?系主任找你…”语气冷冰冰,实在不像平时乍呼呼的小漾儿!
沈絮收了手机,该来的总是会来,她一样都逃不过。
“师傅,我知道凡事必须看开些,但是有时候不好的事情来得太快,我只希望有个缓冲的时间…”沈絮声音很低,像在回答司机的话,又像在自言自语,说完整个人都靠在车窗上,窗外大雨倾盆,雨水顺着窗玻璃淌下去。
窗内的沈絮一路平和,脸上无表情,心里凉涩…
美院门口徘徊着几个记者。
现在这年头,记者愈发凶猛,这雨下得如此大,居然还守着不肯走。
好不容易逮到沈絮从出租车下来,立刻冲上去将她围住,好在门卫解了围,将记者拦在门口。
二十分钟后,沈絮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早就被雨水打湿,软趴趴地垂在手里。
她其实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开除学籍需要校方公会讨论并报备上级教委,中国人办事一向手续繁复,可这次从事发到处分公布,只花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沈絮是该感叹自己的事闹得过大,还是该感叹学校的效率太高,一天之前她还是美院的学生,一天之后,教务处给了她一张开除学籍通知。
以什么罪?
说她违反学校规定,严重影响学校教育教学秩序、生活秩序以及公共场所管理秩序,并已造成严重后果。
一大窜的罪名被贯到沈絮头上,她丝毫未作解释,也未反驳,直接接了那张通知书就出来。
刚好碰到学生下课,一大波人背着画架撑着伞从教学楼涌出,看到沈絮像见到鬼一样,一路跟着她指指点点,议论不决。
“真不要脸,看不出来藏得这么深。”
“哪个系的啊?几年级?”
“二年级吧好像是,还是孤儿,家里条件很差…”
“孤儿啊,难怪了,没爹妈教嘛,难怪要做这种事,况且毕沈岸那么有钱,还不是冲着钱去!”
“是,毕沈岸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估计也是逢场作戏似的玩玩,看她那张脸,哪里有当豪门太太的命!”
……
话语犀利,甚至尖酸刻薄。
女人就是这样,应该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生物之一,永远别指望她们能够在你最无措的时候扶你一把。
毕沈岸这样的男人,财貌双全,谁都想跟他扯上一点儿关系,所以她们嘴上鄙视,心里其实是妒忌,妒忌沈絮爬上了他的g,所以沈絮现在越悲惨,她们心里越平衡。
这些沈絮都明白,况且事情都这样了,这些流言蜚语她已经免疫,所以很自然地挤过人流和伞群,依旧寒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往宿舍走去。
从教学楼到宿舍很长的一段距离,雨却一直未停,全身都凉透,还要面对周遭目光和言语,终于撑到宿舍门口,却见门口围着一圈人,有学生,有记者,还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人群回头,沈絮便在那群人里面看到了毕沈岸,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大衣,高挺俊逸,旁边有人替他撑着伞,面无情绪。
沈絮觉得心脏的纹理开始一阵阵收紧,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惊讶,慌乱,难受,委屈,反正都分不清
,所以她只能矗立在雨里,仍由手指颤抖,眼睛被雨水浇得微眯,只余一条缝隙看着毕沈岸站在不远处的位置。
几秒的对视,周遭仿佛一切静止,也没人再敢说话,只余记者手里的相机在不停闪着光…
沈絮闭了闭眼睛,用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清醒,抬头,透过雨帘看着毕沈岸,遂嘴角轻轻一扯,笑出一点声音。
尽管心里的伤口触目惊心,她依旧不想让毕沈岸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所以她只能笑,不敢说话。
那应该是一个慢镜头,所有人都看着毕沈岸慢慢朝沈絮走过去,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到她的肩膀,再接过身旁下属手里的伞置于她头顶。
一连串的动作,他做得有条不絮,最后微微低下头,在沈絮耳边,轻声温斥一句:“这么大的雨,怎么把自己淋这么湿?走吧,我接你回去…”
那感觉就像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深渊万丈,她快要撑不下去,终于有人愿意伸出一只手,带她逃离。
沈絮抬了抬眼,如果那天没有下雨,毕沈岸应该可以看到她在哭。
“毕沈岸…”她轻唤了一句他的名字,其实她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声音哽咽得很,她怕自己漏了底,所以没有再问下去。
毕沈岸轻应一声,一只手替她撑伞,一只手裹住她的肩膀:“好了,都会过去,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言语间全是温柔的力量和勇气,全身冰凉,唯独被他手掌裹住的肩膀溢出丝丝温暖。
事后回忆,他从一开始便给她造了一个美好的梦境,美好到,如此大的伤,她此刻窝在他怀里,顿觉不再委屈。
毕沈岸的车很快开到宿舍门口,他依旧用手臂裹着沈絮,亲自为她开了车门陪她坐进去。
记者的相机一直贴到车窗上,闪光灯比窗外的雷声闪电还要凶猛。
沈絮不是不害怕,双手放在膝盖上揪得生紧。
毕沈岸用一侧肩膀拦住镜头,微微侧身将沈絮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嘴唇贴着她的耳际轻语:“好了,放松些,我在这里…很快就没事!”
遂冷声对着司机:“开车,去茵湖公馆。”
毕沈岸车子开出去,溅出一圈水花,围观的同学和记者被溅了一身,之后随从的两辆车也紧随其后开出去,一排雾灯在雨气里渐行渐远,空余记者和学生在原地议论纷纷。
毕沈岸将车里的暖气打到最足,依旧制止不住怀里人不断颤抖的频率。
“是不是很冷?记得以后下雨要带伞。”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毕沈岸心疼,却只能将大衣把沈絮裹得更紧,再抽了纸巾帮她擦拭头发上不断往下滴的水,也不管她身上多湿,只顾宠溺地将她的脸贴到自己胸口,并将她手里拽了一路的那张纸拿过来。
看了一眼,他微吁一口气,淡淡言:“我知道视频的打击对你很大,也知道之后你会面对很多压力,但是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度过。”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沈絮却感觉喉咙涨到一个字都吐不出,只能将脸在他胸口埋得更深。
毕沈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是彻底懵了,慌了,倒了,所以不再多说,用手掌抚着她后背的湿发:“行了,事情已经这样,多想也没有用,学校的事我已经知道,暂且放着吧,离开那种环境一段时间,对你也好。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茵湖公馆,我会安排人过去照顾你…”
他又开始像料理孩子一样料理她,就像之前她脚底受伤,她住在公馆那几天一样的说话方式。
沈絮无法拒绝,况且这种时候,她也不想拒绝。
窗外倾盆大雨,天崩地裂,而这个男人此刻愿意在她身边,为她撑起遮挡,她心存感激,感激之余甚至有些贪恋,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的庇佑。
缘来梦一场:痴情暖意(6000字+)
沈絮一路都没有说话,将脸埋在毕沈岸的胸口,半边脸颊贴着他的毛衣。
车里很安静,她甚至可以听见他胸膛跳动的声音,那么有力,坚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给予最笃定的力量。
就这样彼此缄默,一直到公馆。
毕沈岸亲自撑着伞搂着沈絮进屋,佣人和刘伯已经撤去毕宅,屋里只有他与沈絮两个人。
“你先去洗个澡吧,换身干的衣服。刀”
遂也不等她的回答,毕沈岸直接把沈絮送到二楼的浴室门口,很快从她之前住的卧室衣柜里抽了一身衣服递过去。
见她依旧站着不动,便笑着将她推进浴室,开了花洒开始放热水恍。
沈絮全身冻得近乎麻木,整个人浑浑噩噩地杵在那里,任由浴室里热气越来越浓,一点点渗入自己的皮肤毛细孔。
“怎么,是不是要我帮你洗?”毕沈岸笑着开玩笑,沈絮这才惊醒,抬头看了毕沈岸一眼,他真盈盈笑着看着自己。
沈絮觉得,这男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静。
那个视频,她和毕沈岸都拍在里面,况且他还是公众人物,有未婚妻,有名声,但他仿佛丝毫不受丑闻影响,果然沉稳啊。
沈絮自顾自的想了一番,依旧没有说话,抽了他手里的衣服便将他推出门外。
毕沈岸站在浴室门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泡在温热的水里,冻僵的细胞一点点复苏,沈絮才慢慢找回一些思绪和理智,将最近发生的事理了理,觉得,既然学校已经开除她的学籍,现在视频事件又闹得这么大,她还是听话吧,乖乖在这住一段日子。
至于以后的打算,至少得等视频事件平息一些再说。
傅毅没有去公司,一直呆在郊外的别墅。
陈潇的电话终于打过来,告知沈絮已经找到,就在半小时之前,毕沈岸去了美院将她接走。
“听说毕沈岸去接沈絮的场面很大,去了三辆车子,记者一路追着拍,eric,看来媒体这次确实下了***了!”
傅毅站在别墅的窗前,窗外依旧大雨磅礴,他想起来,沈絮跟毕沈岸在沉香阁的那一夜,似乎云凌也是这样的大雨。
“eric,eric?你还在听吗?”
“嗯,你说。”
陈潇似乎在那边微微叹口气,继续:“另外一些照片我已经发给媒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杂志就会登出来,
还有一件事,刚才衣衣跟我说,沈絮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开除学籍?怎么这么严重?”傅毅的声音冷得很,学校作出这么严重的处分,这倒是傅毅没有料到的。
“开除学籍也在情理之中,云凌美院在美术圈内也算有些名声,却传出来二年级学生被富商包养,视频还被传到网上,影响面这么光,学校名誉跟着受损,校方当然要作出反应,这代表校方对这种事的态度,即立即处理,严惩不贷!”
陈潇一时口快,说了太多。
傅毅站在窗口,看着雨水浇在院子里的树叶上,淅淅沥沥,心里更加烦躁:“行了,学籍的事不难,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我会找人去处理。你那个衣衣,你最好跟她保持距离,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和沈絮的关系!”
陈潇顿了顿,最后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傅毅心口一愣:“沈絮的事,你是不是跟秦素衣说过?”
“我…”
“是不是?”
陈潇咽了咽口水,虽然傅毅平时待他如兄弟,但严肃起来,这男人绝对是一副boss的架势。
“我有次去莫离喝酒,喝多了,就跟衣衣提了几句,但是你放心,我只是稍微点了几句,没有讲明,况且衣衣也没有多问。而且你知道吗,衣衣跟沈絮是舍友,我还是前几天刚知道!”
陈潇说得很平顺,但是傅毅的脸色却越来越阴冷,最后寒漠问:“陈助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陈潇彻底不敢说话了,因为他听到傅毅喊他“陈助理”,而不是喊他tony。
只有在极度严重的情况下,傅毅才会喊他“陈助理”!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
“你还想有以后?下不为例,那个衣衣,你最好迟早断了联系,她不适合你!”
话说完,言尽于此,傅毅便果断挂了电话,心里更是烦躁一片,只能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上楼。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带沈絮来这套别墅的场景。
那时候别墅刚装修完毕,跟沈絮之间的协议也刚达成,他最后加一条:“每周末来这住2夜”!
一开始沈絮死都不愿意,孤男孤女的,觉得他肯定有企图。
傅毅也不逼,叫司机把车子停在美院门口等,然后给沈
tang絮打电话。
“我只给你半小时考虑,半小时之后司机就会走,你的心上人能不能多活两年,全看你!”
傅毅那时候就将沈絮吃得死死的,半小时之后,她果然从校园里挪出来,然后司机来电话,说沈小姐已经上车,正在去别墅的路上。
那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沈絮被司机直接送到郊外的别墅,那座之后两年她一直住的“活死人墓”。
那时候傅毅对于沈絮而言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危险,神秘,所以她站在别墅门口怯生生地按可视门铃。
傅毅端着一杯红酒,看着小小屏幕上沈絮那张脸,与沈诩如此相似的脸,化了淡妆,紧张地咬着下唇问:“傅先生,我在门口了,您能给我开下门吗?”
傅毅指尖按了开门,透过客厅大片的落地窗,看着沈絮一路从前门步入院子,再从院子步入客厅……就那样一步步,走入他的生命里。
最后总算挪到傅毅面前,依旧紧张地道:“傅先生,您好,我…”
傅毅转身,心里一紧,差点笑出声。
因为面前的沈絮形象太糟糕了,淡蓝色的印花裙子,上面披了件宽大的白色毛衣,还带了个灰色的宽边帽,高跟鞋也是颜色怪异,再加上脸上被她涂成“调色盘”,一看就是刻意装扮过,只是品味太差,化妆技巧也太低劣,所以整个人像只万花筒,不伦不类!
傅毅简直是,骂也不能,笑也不能。
“你穿成这样,打算去夏威夷度假?”
“……”沈絮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取笑,下唇咬得更紧,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傅毅:“我,我以为穿成这样,傅先生会喜欢…”
“我喜欢?”傅毅有些不明所以,眉头皱着想了几秒,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讥诮阴森,慢慢踱步逼到沈絮面前,将她垂到肩膀的头发往耳后撩拨,露出修长玉色的脖子。
沈絮整个人就像被定住,心跳猛烈,全是皮肤都起了疙瘩,唯独耳后根被他的气息吹得暖呼呼。
“傅先生…”声音颤抖,她都快哭了…
傅毅却依旧用手指一点点撩拨她的发丝,最后再垂首将唇贴在她的耳根,湿热低腻地问:“你觉得,我会喜欢你穿成这样?”
“…”沈絮动了动,似乎在企图隔开与他的距离:“我…难道傅先生不喜欢我穿成这样?”
“嗯,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傅毅幽幽笑着,绕到沈絮的另一边,依旧贴着她的耳根继续:“只是,只是更喜欢你…不穿的样子…”
“……”沈絮没有直接接话,也没有逃离,只是微微握拳,再吸一口气,闭起双眼。
傅毅觉得当时的沈絮可爱又好欺负,正想再说下去,却见她开始抬手一颗颗解上衣的扣子。
“你干嘛?”傅毅有些看不明白。
沈絮手里的动作继续,但终于睁开眼,眼里一片清冷,答:“只要你不反悔,一直支付阿辰的医药费,你喜欢我什么样子,我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遂双臂撑开,白色毛衣被她退到腰间,露出里面碎花的吊带裙子…
傅毅心里“咯噔”一声,刚好一阵雷声劈在窗玻璃上。
回忆陷得如此深,蓦然想起,他与沈絮的起初,是这丫头用自己的身体来续白沥辰的命!
“你喜欢我什么样子,我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记忆深处,他一直留着当时沈絮的那张脸,眼里带着笃定,坚强的表情。
最后自然是傅毅没有碰沈絮,只是被她当时的行为吓得愣在原地老半天,最后回神,将沈絮的白色毛衣拉至肩膀,再为她把扣子一颗颗扣上。
“楼梯上去,右边那个房间,我已经叫薛姨全部清扫收拾好,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我叫薛姨去添置…”
沈絮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疑惑地揪紧自己的毛衣前襟,有些激动地问:“傅先生,我可以,你要我做的,我可以,所以拜托你别反悔,阿辰对我很重要,我…”
语无伦次,刚才还一脸清冷,此时却是惊慌无力。
傅毅听得懂她的意思,也明白她如此紧张慌张的原因,但却觉得心里闷得慌,只能再次倾身,贴在她耳际轻声交代:“之前跟你达成的协议不会变,但是拜托你,以后别在我面前tuo衣服,我对你没有兴趣!”遂即准备转身,却被沈絮叫住。
“那你让我每周末陪你住这里做什么?”
傅毅定住,想了几秒:“这房子对我有特殊意义,我不想一个人住。”
“什么特殊意识?”沈絮一时多问,问完立刻觉得自己问多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
傅毅看着她怯弱的表情,心情似乎好了点:“是,以后不该问的别问,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有半小时,你可
以随便在这里逛逛,也可以去房间里呆着,半小时之后,餐厅见!”
他一开始对她的态度极其冷淡,冷淡到一直把她当成一颗棋子,说完便转身自己先上楼,走到一半又回头:“还有,方枕夏,以后别随便在男人面前tuo衣服,不是谁都能把持得住!”
……
这便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不算愉悦,也不算糟糕。
傅毅也一再警告自己要明白自己的位置,可是从何时开始对她转变心思?且这转变如此自然,如此不为人知……
思绪越扯越多,雨也越下越大。
傅毅抽了两根烟,将电脑打开,输入秘密将文件夹打开,一张张或笑或伴着鬼脸的照片…最后翻到完,屏幕上显出一张三维图,外行人都看得出,那是一张室内设计的效果图。
图片的右下角打着水印,写着微小的两排英文:“finaldesign?ericfu——‘angela’sdreamhome’”
dreamhome,他与沈诩的梦想之家……
傅毅盯着电脑屏幕,将烟蒂掐灭,手边的手机却响起。
“傅先生吗?我是小白的护工,小白昨天一直吵着要去见沈小姐,早晨出现休克,刚被推进急救室,我给沈小姐打了好多电话,她都没有接…”
……
沈絮在浴缸里泡了足足一小时,感觉全身细胞缓释过来,她才穿了衣服出去。
毕沈岸站在楼下的客厅,似乎在接一个电话,身子侧对着站在楼梯围栏后面的沈絮。
“签约会取消,是,取消!通知之前联系好的媒体和记者,事后宝丽会召开见面会当面给他们交代!至于范氏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声音严厉,表情阴郁,从头到尾都紧锁眉头,一身寒气。
沈絮将手里的干毛巾捏得死紧!
她多少听得懂毕沈岸电话里的意思,今天是宝丽和范氏的签约仪式,之前半个月,各大媒体和网站上都是签约的新闻,势头造得这么猛,可真到了签约这一天,去突然被取消。
为什么?应该是因为那段曝光的视频!
沈絮感觉有些心疼!
她自己受了伤,至少还能躲在毕沈岸怀里,可他怎么办?身后一堆股东,要独自面对范芷云的质问和舆论,他肩膀上的压力,应该比她繁重许多。
沈絮咬了咬下唇,慢慢走下楼梯。
毕沈岸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到面前一身清爽的沈絮,刚才还阴霾的脸上瞬间好转,居然还笑了笑,问:“洗完了?这么久,再不出来我就准备开门进去捞你了…”
沈絮心里更疼,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毕沈岸见她依旧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学籍的事担心,便走过去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好了,不许不开心,学校那边我会去打招呼,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反正你脚上的伤还没全好,再者这次事情闹得挺大,你若再留在学校,对你也不是好事!”
沈絮深深吸口气,垂下头,将手里的毛巾揪得更紧。
这种时候,他满口担心的还是她。
“那个,我想知道,宝丽之前说要和范氏合作,开发双桂巷那块地,但刚才我听到你打电话,取消签约,是不是因为视频的事?”
毕沈岸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些,倒是愣了愣,但很快笑着轻松“嗯”了一声。
“嗯?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笑得更浓,语气里是淡淡的令人放松的情绪:“就是你说的意思,宝丽和范氏的合作暂时搁浅,芷云有些生气,早晨范氏的审计和法务跟我联系,说签约仪式取消!”
沈絮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尽管毕沈岸陈述这些的实话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云淡风轻,但是她不是傻子,况且之前她一直在偷偷留意宝丽和范氏的合作动向,按照财经版的报道,如果毕沈岸要成功开发双桂巷那块地,范氏是目前他唯一可以选择的伙伴。
也就是说,如果合作搁浅,也就意味着宝丽后面的资金链全线拉紧,甚至更严重的是会波及宝丽旗下所有未交付的楼盘。
房地产就像多米诺,开发商,银行,政府,业主,这是一根食物链,而资金便是维系这根链子不断裂的唯一东西,一旦出现资金短缺,银行催息,项目停止,前期投资的钱不能及时回笼,多米诺便会一层层倾塌,唯一的结果,即死!
沈絮越想越害怕,嘴唇都有些发抖:“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范芷云不同意跟你签约,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毕沈岸却依旧温雅笑,直接一把将沈絮搂进怀里:“好了,别问这些,这些是我该操心的事,你只
需要好好在这里,你要相信我,我既然敢当着记者的面把你从学校里接来,就有能力处理所有的变故和压力!”
沈絮依旧担心,又被他这么莫名其妙搂到怀里,所以挣扎着想要钻出来,却被毕沈岸揉得更紧,顺势还揽着她的后腰,慢慢在她耳边轻语:“你不信我?沈絮,你应该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情愿用整个宝丽去换你,换你不受伤,换你不被媒体曝光…”
“不…”沈絮开始摇头,这样的情深意重,她何时奢望过,何以能承受得住:“毕沈岸,曝光不是你的错,我受的委屈和伤害,也不是你造成,所以你不需要为了我去跟范芷云闹掰,如果你需要我去解释,我可以当面跟范芷云说,那次是意外,或者,或者意外解释不通,我可以去讲是我主动勾/引你……”
她越说越急,理智里是迫切想要帮他,可心里的伤口却一点点绷紧。
毕沈岸感觉怀里的人开始颤抖,总算将她松开,扶起来,此时的沈絮已经满脸泪渍。
“傻瓜,尽说胡话!”他伸手为她擦眼泪,动作温柔到心碎:“好了,别哭了,不需要你去解释,事实就是事实,况且,那夜在沉香阁是我的错,是我委屈了你,最终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我必须去承担,只是…”
他欲言又止,又将沈絮揽到自己怀里:“只是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为那晚的事,不过我不后悔,就算最终我要赔掉整个宝丽,我也不后悔那晚在沉香阁yao了你,因为如果没有那晚,你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我怀里……”
那样的痴情暖意,在沈絮最无助的时候说出,她无力回击,只能接受,接受他怀里的温度,接受他言语里的温柔,更接受自己的心一点点被他软化,变柔,最后沉沦至底…
跋山涉水的苦,你在这里,我便可以不再哭。
那些委屈算什么,他有如此宽厚的手臂,可以为她挡尽风雨,所以沈絮对毕沈岸的感情,一直控制住的感情,就那样在他怀里,一点点释放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最后彼此相拥许久,毕沈岸才舍得将怀里的人松开,她眼角还沾着泪,他便不厌其烦地用指腹替她擦干净。
“别哭了,你哭我也跟着心疼。”
“好,不哭!”沈絮自己用手背抹了抹鼻子,站在他面前绽出笑容。
“这样才好看,就像我第一次见你,诩?旧的面试会,你一直这样笑,我看了觉得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