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张鹤年家那条昏睡了半年的狗醒来的那天,通天峪的野###正在疯开。岭上、峪里、屋里、屋外、灶火、茅房、床底、窗台、头上、怀里……到处都是黄澄澄的###。
要不是那些稀稀落落的,像秋天狂放的画笔不经意遗落的几滴墨点般的茅屋,或是秋风从远处吹来的几片枯叶般的茅屋,通天峪就是一幅壮阔豪放的写意画了。
张家小姐张凤羽,一手扶案一手执笔,正在欣赏她已经画好的、题为通天峪秋天的那幅画。她把她家洛河南岸那一百亩地上沉甸甸的稻谷,移到了这幅画上,代替了通天峪喧喧嚷嚷的野菊。还在各家的窗台上、屋顶上画上了一片片抢眼的、金黄金黄的玉米棒子。各家院里还画了果树,果树上的枝条弯弯地负担着鲜亮的果实……看了一会儿,她觉得通天峪的岭画得有些满了,于是,就用笔把那些稻谷涂去一大块儿,添了些玉谷茬子。这样通天峪的岭就显得有点收割后的空旷。她很满意,迷着嘴笑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又用手里的画笔把这幅画噌噌地涂了。因为满眼看去通天峪没有饱满的谷穗、没有长长的玉米棒子和红彤彤的果实。通天峪,只有野菊。
就像涂去了她的一个梦一样,涂去了这幅画。
她困倦地抬起头。看到管家麻四捏着一个光光亮亮的红萝卜,往刘嫂嘴里塞。
“这是王福成县长的东西,”麻四对刘嫂说,“多喜欢人,吃了不流馋水。”
“麻四!”张凤羽厉声喊道。
麻四看到看到张凤羽很厌恶地瞪着他,慌忙露出两个大黄牙,笑。
张凤羽往椅子上一躺,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指着院里一块石头,说:
“把它搬到西院去!”
麻四苍蝇一样赶紧离去。
“小姐--我--搬不动!”
张凤羽睁开眼,看见麻四抱着牛犊一样的石头在喘气,说:“我要在那里种花!”接着又迷上眼睛。
嗵!麻四把石头夯到地上,高兴地笑了。他说:“小姐,秋天种什么花呀?啥花都不会发芽!”
张凤羽眼没有睁。“那就随便把西院的那口石槽也扛过来,放在那里吧,我要在那里面养鱼!”
麻四想对张凤羽说冬天养鱼会冻死的时候,张凤羽喊她的弟弟张鹏羽,“这天气练枪多好啊!”
麻四浑身突然涌起一股力量来,一下子就把石头扛在肩上,赶紧说:“养鱼好,养鱼好!”
张鹏羽练枪,喜欢让麻四举着一个茄子当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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