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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该走的始终会走

“哈……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不过我不同你们玩了,我又有更好玩的,哈……”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传来:“有萧十一郎的儿子陪我玩,也不虚中原此行。哈……”刺耳的声音被不远处的若古山回挡回来显得更加­阴­森渗人。

“晓兰,将萧家这个孩子带回去,他的心肯定好吃得很。哈……”那声音已是从远处传来。

大道的尽头若古山已在眼前,马队在一面直直的约四五丈高,一丈宽的石壁前停了下来,人马都在拼命地喘息着。

不远处晓兰身披鲜红­色­的披风,冷笑着站在那里,她此刻就像个看着自己城中俘虏的女王,骄傲而满足。她的身后是八十一个红衣大汉,他们都带着鲜红的斗笠,身穿鲜红的紧身劲装,外披鲜红的垂地披风,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让人看去不禁胆颤心惊。没有人看得清他们的样子,也没有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就如鬼魂突现站在了那里。

若古山直壁下已有马匹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不停地吐着血和白沫,有的人已忍不住弯下腰不停地呕吐。

“鬼,鬼……”一个身穿天蓝­色­绸锻衣服的少年指着晓兰和他身后的红衣大汉大叫道,突然惊恐地转身猛跑,却撞到石壁上昏了过去。

晓兰冷笑道:“放心,时间未到,我不会动你们一根寒毛。”

初生婴儿嘹亮的哭声传出马车,几乎崩溃的人们重新看到生存的希望,已经惨绿的脸因兴奋而泛起了红­色­,不少人忍不住大喊起来,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喊的是什么,也许在生与死面前人类的语言早已苍白无力。

杜闭月的脸苍白得让人心碎,她挣扎着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可慕蓉语伯已迫不及待地用马车中的一条丝毯将孩子包起来抱下车去,杜闭月望着车门眼神凄凉而绝望,她勉强开口道:“飞仙,一定要舅舅保住这个孩子,一定要,一定……”她的气息逐渐微弱。

飞仙紧抱住她,哭着道:“一定会,你和逆风的儿子一定会平安长大,一定……”

慕蓉语伯满脸兴奋激动地在石壁前站定,从腰抽出匕首在啼哭着的婴儿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婴儿粉­嫩­的手臂上立即涌出鲜血,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慕蓉语伯用指尖在婴儿手臂上一抹,随即将血滴弹向石壁,他当然记得杜闭月已经告诉他的方法,当四滴竖排在石壁中央的血渗入岩石时,石壁上现出“若古岩|­茓­”四个鲜红的大字,石壁随即向上弹起。

“冲,冲,进去。”人们又一次疯掉,全都拼命地向洞内冲去,也不管脚下是不是踩到被撞倒的人,全闭起眼睛用尽全力向里跑,一时间哭喊震天,被刚才的黑暗与鬼魂吓得神智不清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所有的自信都已被榨出体外,他们忘记了自己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武林高手,只将自己当成了不堪一击的弱者。认为自己是最卑微的东西。

晓兰的笑更加不屑,同时又露出满足,能看到武林中的大人物如此狼狈的一面并不容易。其实在生与死面前,大多数人的表现都难以令人满意,毕竟,人对高尚这个词的定义和认识与人的本能表现存在着差距,不知是人对自己幻想得太高,还是人的本质太不堪一击。

慕蓉语伯看着疯狂的人们怔了怔,突然将手中的婴孩向后抛出,以最快的速度向洞中挤去,也许他已经忘记他手中抱的是个活生生的婴孩,死亡的恐惧已将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被抛出的婴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地面坠去,他还在啼哭,为着他的隆重而啼哭,他还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可死亡已经逼向他。

“我说过,时间未到之前谁也不准死。”语音刚落,一条鲜红的身影闪电般跃起,等那身影落地婴儿已经在一个人怀中,当然是晓兰。

同时,石壁旁有两条身影随着婴儿跃起,不过他们比晓兰慢了一步。

“将孩子交过来。”那两个身影在晓兰面前落定,是殷正季和韩铁齐。

殷正季略显稚气的脸上透着几分年轻人的冲动,一双剑眉中充满怒气,韩铁齐的眼中则透出几分死寂,也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心安理得,他早已抱定一死的决心。

晓兰嫣然一笑道:“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着什么急?”

“啊,开门,开门,开……开……”石壁边传来阵阵绝望的哀嚎,因为弹起的石壁已经落下,而洞外还有不少人。慕蓉语伯已经进了岩|­茓­,杜闭月告诉他的关闭机关的方法他当然不会忘记。

晓兰叹了口气道:“可惜,时间到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角­色­了,不过你们两倒有些份量。”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稍远处的马车上杜闭月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她已冲出车门会在了车门前,飞仙扶着她的肩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晓兰没有理杜闭月,轻瞟石壁边绝望的人们一眼,撇了撇嘴道:“这些还值得动手吗?”

殷正季喝道:“把孩子交过来!”说着他已向晓兰出手。韩铁奇的铁剑也已出鞘。

晓兰身后的八十一个红衣大汉有十几个围攻殷正季和韩铁奇,其余都向石壁边的人攻击。

晓兰则后退数丈看着一片混战冷冷一笑,当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婴儿时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殷正季的眼睛已经发红,手中一柄长剑通红,不乔红衣大汉的衣服映红的还是他们的血染红的,韩铁齐的铁剑也同样红,他们不顾一切地拼杀着,已经将生命核心的力量和原始的劲力都激发出来,此刻他们已忘记自己是什么,只是在本能地为着生存拼搏着。

杜闭月靠在飞仙的肩上,眼神空洞得难以描述,她最后的希望已破灭,她只想要萧逆风的骨血活下去,可现在这已成奢望。一个绝望的母亲,连绝望的泪都已流不出。

晓兰抽出块丝帕将婴儿手臂上的伤口包扎起来,缓缓走向马车。

杜闭月的眼中又突然燃起了渴望的火光,她那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孩子,无力的双臂不禁向前伸出,双­唇­颤抖着道:“孩子,还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已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很难听到,她的生命力岂非也同样微弱?

晓兰在离马车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带着略显残酷的笑看着杜闭月,脸上透着充满空虚的满足。

痛苦中的人看到别人也在痛苦心中总会舒服些、满足些。可那舒服与满足背后的空虚与无奈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这些真实得有些残忍的事实,而事实又往往是人心中明白却又不愿承认的真理。

周围已经打得昏天地暗,石壁边上的人竟也都在与红衣大汉拼命厮杀,他们也很快发现那些红衣大汉的功夫并没有那样可怕,往日的自信又一点点恢复,横飞的鲜血激发了他们体内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战斗,只有战斗才能生存下去。这是古往今来永恒不变的趔。任何物种的连续都需要战斗。

杜闭月没有看到飞溅的鲜血,她的眼中只剩下自己的孩子,她的世界只容得下这个小小的生命,至少此刻是这样。

晓兰的笑逐渐消失,她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冷冷地盯着杜闭月和飞仙。

杜闭月的呼吸几乎已经停止,她无力更无助地摇着头,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

飞仙突然大喊道:“求你把孩子还给她,她的时间已不多了,你忍心看她……”

晓兰突然大笑道:“我为什么不忍心?对付萧家我有什么不忍心?她手中的匕首已经高高举起。

匕首反­射­出一道闪电般的光时已经落下,马突然间疯了似的向前冲去,很少有马在ρi股上被突然Сhā一柄匕首时还能安静地站在那里。

晓兰的笑又浮上嘴角,却又突然冻结在那里,就如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事。

的确不可能。马车被受惊的马拉着冲向距离三丈以内的石壁,眼见马已撞到了石壁上,此刻任谁都难挽回车毁人亡的悲剧,可马车偏偏没有毁,人也没有亡,就连那匹马也只是鼻子上受了点伤。

就在马车要被撞成碎片的前一瞬,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用天下地下绝无仅有的速度与力量勒住了那匹已闯入死神怀中的马。

杜闭月和飞仙立即被甩出去,摔向石壁。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她们的确已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可她们并没有被石壁撞碎,只是昏迷过去而已,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出现。

萧十一郎,当然是萧十一郎,除了萧十一郎谁能创出如此离奇的奇迹?谁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可他的的确确已在那里。

他以鬼神莫测的速度,接住摔向石壁的飞仙和杜闭月,随即带她们顺林间大道飞掠过去。

不知何时,稍远处已停着辆马车,萧十一郎刚落到车门前,车门已经开了。

一张美丽得难以形容的脸出现在车中,没有一点脂粉修饰与珠宝,眉目间透出的几分成熟与沧桑让她看上去更加有深度和内涵。当然是沈璧君。

萧十一郎将杜闭月和飞仙带到车中坐下来,将真气缓缓输入他们体内。

沈璧君的眼中已噙着泪,她心疼地看着杜闭月和飞仙道:“可怜的孩子。”

杜闭月的眉头动了动,眼睛慢慢张开,立即喘息着道:“我的孩子,孩子……”

沈璧君轻轻握住她的手,轻柔地道:“闭月,孩子不会有事,有十一郎在。”

杜闭月的嘴角露出一丝放心的微笑,萧十一郎四个字已够让她放心,她含泪道:“对不起,我能给萧家的只有这个孩子了。”说着眼睛已经闭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再睁开眼睛。

沈璧君的泪已滑落,她感到杜闭月的手在一点点下沉,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萧十一郎将为杜闭月输真气的手慢慢收回,一双深刻的眼睛中隐隐透着心痛。

沈璧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飞仙似乎听到了悲恸的哭声苏醒过来,她立即呆在那里,连泪都流不出,只是紧握住杜闭月渐渐冰冷的手,沈璧君也将飞仙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头。

萧十一郎已经出了马车,所以那些红衣大汉已经倒了下去,但晓兰已经带着婴儿消失掉。

殷正季用剑撑住地蹲下去不停地喘息,韩铁齐勉强用铁剑支撑住自己,他们简直还不敢想信自己还活着,身上的伤已经不能让他们感到痛,他们脑中只有刚才的拼杀与惊险。

石壁附近的武林子弟也都狼狈不堪,可每个人的眸子中都闪着骄傲,一种活着的人必不可缺的对生命的骄傲,他们已经能活下去,而且是真正的有尊严地活下去,因为他们的生存机会是自己用血­肉­拼搏而得到的。

萧十一郎站在离韩铁奇不远处,他就随便站在那里,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他。

韩铁齐当然不会忽略萧十一郎,他抱拳道:“多谢萧大侠出手相救。”

萧十一郎轻轻一点头,道:“不必”他对韩铁齐的印象总不至太坏。

韩铁齐懊悔地垂头道:“只怪老夫刚才没看清那红衣妖女将令郎的贵子掳向何方,唉……”

萧十一郎道:“没关系,她走的方向我听到了。”说着他的人已跃向马车。

韩铁齐怔在原地,似在确定他看到的的确是个血­肉­之躯的人。

萧十一郎在车厢外站定,道:“璧君,我们去追回孩子。”说着调转马车向来的方向打马飞奔。

杜闭月的手已经冰冷,脸­色­已经苍白如霜。飞仙还是呆呆地靠在沈璧君怀中,目光空洞而呆滞,她突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忍不住呻吟几声,用手捧住隆起的腹部。

沈璧君轻吸了口气,道:“孩子要出生?”

飞仙的目光空洞,她紧张地抓住沈璧君的手道:“可……可孩子只有七个月……”

沈璧君将杜闭月的尸体轻轻放在车中,她勉强将悲痛收起,转身安慰飞仙道:“孩子,别怕,没事。”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一切都太突然,就如梦一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反应过来。

路旁的树静立在那里,­干­枯的枝头没有一丝感情,连悲伤都没有,就如已麻木的人。

杜落雁的人也已麻木,她呆呆地缩在床角,抱着双膝,眼神空洞得似能掏空人的心。她记得她要拼命地逃出储兰阁,她也记得萧逆天在她要坠向湖中时将她抱回岸上,她当然不会忘记她的那些伤人的话,可以后的事她拼了命也想不起来了。

等她再张眼时就看到了一双带着嫉妒与憎恨的眼,然后是一张冷冷的略带着胜利的骄傲笑脸。

“睡得还好吗?”那张笑脸的主人,也就是晓兰笑问道,她看似甜美的笑中透着敌意。

杜落雁缓缓坐起来,强忍住泪道:“你不是在成亲?”

晓兰道:“成亲的那个是铭兰,而我——是晓兰。”

杜落雁惊讶地道:“晓兰?她不是……”她开始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晓兰一笑道:“她不是毁容了?”

杜落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身鲜红的晓兰,也许另一个鲜红­色­的身影已闯入心中。

晓兰突然扼住杜落雁的喉咙,交一颗药丸丢到她口中,随即一抬她的下巴,药丸已进入她腹中。

杜落雁双手握住脖子,瞪着晓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晓兰悠然一笑道:“是解药,你该感谢我。”

杜落雁道:“什么解药?”我根本没有中毒。

晓兰轻摇着头道:“错了,你中毒了,而且中的是毒中之毒。”

杜落雁大声道:“你骗人。”

晓兰轻笑道:“你该知道我没有骗人,我若不是已将你的生死掌控在手中,萧逆天怎会如此听话?是不是?”

杜落雁顿时呆住,仿佛被定格在那里,她的嘴­唇­动了动道:“你说什么?”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已隐隐感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可怕。

晓兰笑道:“故事很长,我简单点讲给你听。”

讲得再简单这也是个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瞠目结舌的故事。

等晓兰将一切讲出来时,杜落雁几乎已支撑不住,她感到自己在一点一点破碎,一只无形的手在肆意撕扯着她的心。

“原来逆天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原来他所有的冷漠无情只是为了要救我,而我……”

“他那样对我时他一定比我痛苦千倍万倍,我却还在他的伤口上捅上几刀。”

“不是早就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想信他?为何……”

她想着这些恨不得都自己撕碎再碾成粉末。

晓兰看着杜落雁痛苦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她故意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杜落雁突然道:“你到底还想怎样?还没有玩够?”

晓兰道:“我也不太能怎么样了,我手中的砝码只剩下两个婴儿了。”

杜落雁惊道:“婴儿?”

晓兰道:“哦,我刚刚只给你讲到利用你逼萧逆天与我姐姐成亲,其实故事还未完。”

杜落雁不禁吸了口冷气,她隐隐感到未完的部分才是最可怕的。

晓兰道:“我刚才去收拾了一下那些利用萧逆天汇集起来的中原各派的头头,而且顺便将萧家刚出生的孩子带了回来。”

杜落雁猛抬头急问道:“你把萧家的孩子怎么样了?”

晓兰道:“我怎敢把他怎么样?父亲大人要用他的心脏练功的。”也突然笑笑道:“等我姐姐将萧逆天的孩子生下来,父亲同时拥有两颗血脉相连的心脏,功力必定……”

杜落雁觉得胃中一阵搅动,有种要呕吐的冲动,她实在已无法承受。

晓兰道:“你还好吧?我可是刚一回来就来看你了,连喜酒都未来得及唱呢。”

杜落雁道:“你把孩子放在哪了?”她嘶声喊着。

晓兰道:“怪不得。”她说着认真地看着杜落雁的脸,似有些出神。

杜落雁用有力的目光逼视着晓兰道:“你若敢伤害孩子,萧家不会放过你!”

晓兰似没听到杜落雁的话,喃喃自语似地道:“怪不得萧逆天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连生气的时候都那么迷人,就算你这身子已不是处子之身也值得了。”

杜落雁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出来,竟有人说她已不是清白的女儿身,在那个时代对一个还是处子的淑女来说,这比说她不是人还要命。杜落雁的脸已因气愤和羞怒而发白,她想要反驳这个天大的诬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晓兰作出懊悔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脑袋道:“忘记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情节了,就在萧逆天揭穿我计划的那天晚上,你被我放到了他的房里。”她故意停下来。

杜落雁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发自心底的、无意识的庆幸,若那个男人是萧逆天,她又有什么好恨的?

晓兰残酷地一笑道:“不过,他因见到你而放松警惕,被我暗算了,所以他只能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男人将你……”她故意顿了顿,随即笑道:“我想他那时的感受一定有趣得很。”

杜落雁没有失叫,也没有昏迷,她竟似痴了,一双眼睛似被掏空了所有东西。

她麻木了,麻木得彻底,整个人再也找不出一丝活着的气息。

晓兰看着已如死人的杜落雁,嘴角扬起满足的笑,那笑仍是空虚得可翡。

“我要和最不可战胜的神话萧十一郎赌赌,就赌他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并救出自己的长孙,好不好?”晓兰在问杜落雁。

杜落雁已听不到,她还在呼吸,却已经死了。

“如果我赌赢了,我岂非就比萧十一郎还要高出一筹?”她仍在问杜落雁。

杜落雁还是听不到,她就那样缩在那里,一直到现在,晓兰什么时候走的她根本没有觉察,她的大脑已近乎空白,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红玉娘子在铭兰的房中来来回回至少走了百余趟,脸上不禁露出焦急的神­色­。

铭兰的呻吟声不断传来,其中也夹杂着接生婆尖细的说话声。

红玉娘子眉头一皱,对接生婆喝道:“孩子为什么还不出生?”她说着在窗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干­枯瘦小又浓妆艳抹,身穿浅绿衣衫的三十岁左右的接生婆从床边走到红玉娘子身旁,抿了抿一张似比纸还要薄的红­唇­,作出为难的表情道:“姑娘难产,这……”

红玉娘子瞪着接生婆道:“你不是这城中最好的接生婆吗?今天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保证你下一个接生的会是阎王爷的儿子。”

接生婆缩了缩本来很瘦小的身子,小心地道:“我不是跟您说过孩子还不到出生的时候,若用药强让孩子出生容易出事吗?”

红玉娘子倏地站起身,怒道:“若出了事,我让你也活不过一刻钟。”

接生婆的身子似又缩了缩,额头上流下的汗将脸上厚厚的胭粉冲成一道一道,跟跌跌撞撞地回到床边,一双腿已软到难以站稳。

铭兰痛苦地喘息着道:“娘,天意如此,千万别迁怒她。”

红玉娘子冷笑道:“天意?就算所有的旨意都如此,这个孩子也必须安然无恙!”

铭兰道:“也许这个孩子真的不该存在。”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凉。

红玉娘子眼中闪动着残酷的笑意,道:“这孩子的确不该活下去,但也得要我亲自结束他的生命。”她的眼中透着报负的渴望与快意,她几乎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存在,只陶醉在自己报负的天地里。

铭兰咬住牙强忍过一阵剧烈的疼痛,道:“娘,你……你说什么?”她以为她在剧痛中听错了。

红玉娘子道:“我说我要把萧家这个孽种碎尸万断!她的眼角几乎要瞪裂掉。

铭兰不敢相信地盯着红玉娘子,就好象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突然想说什么,可又一阵剧痛让她无法开口。她感到自己像要被撕裂,骨头正被人一点点抽出,而且血也在被逐渐吸走。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没有力量去思考任何事,包括自己的生死。

红玉娘子自顾自地道:“等到午时拜堂时,就让这喜事变丧事,就让萧逆天尝尝这由得子到丧子的痛苦,我看到他的痛苦就好像看到了萧十一郎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心甘!”

“只可惜午时已过,萧逆天也已经走了。:一阵冷笑自窗外传来。

红玉娘子面­色­一变,她猛地推开窗子,面­色­又缓和了不少,因为外面站的是晓兰。

红玉娘子道:“你又在胡闹,萧逆天会在这时候走?”

晓兰扬扬眉道:“你不信?萧家五子已走得一个也不剩了。”

红玉娘子怔在那里,突然冲出房间向楼下跑去。

萧家五子的确已不在楼下,这一看就已知道,因为楼下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大厅的杯盘残局。

红玉娘子站在楼绨上,呆呆地道:“这么说,我的报负……”她的眼睛顿时灰暗了下来。

晓兰道:“你报负的时候快要到了。”

红玉娘子突然大笑道:“萧逆天已经走了,我报负谁?只杀个屁事不懂的小孽种有什么意义?”

晓兰道:“萧逆天的确走了,可萧十一郎快要来了。”

红玉娘子猛转头看着身旁的晓兰道:“萧十一郎?你知道他会来?”

晓兰一笑道:“凭他的本事,他一定能追踪到这里。”

红玉娘子道:“追踪?你得罪了他?”

晓兰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抢了他的长孙。”

红玉娘子的眼中又放出了光,她急切地问道:“孩子呢?”

晓兰道:“在我房里。”她话未说完,红玉娘子已经窜上楼。

婴儿已不再啼哭,安静地睡在床上。

红玉娘子垂头看着婴儿,那种残酷的笑又浮上嘴角。

晓兰悠然笑道:“这么可爱的孩子的命足够让萧十一郎听话一点了。”

红玉娘子自顾自地道:“既然铭兰的孩子生不出来,用这个孩子岂非一样。”

“恭喜夫人,小姐生下位公子。“那个穿浅绿衣衫的接生婆用她尖细的声音大叫着撞开了门。

红玉娘子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婴儿,道:“萧十一郎福份不浅嘛,一天之内便得了两个孙子。”她的眼里喷出恨却无奈的火焰,道:“我要让你一个都留不住!”她对接生婆道:“你现在去照顾他们呣子。”

接生婆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退了出去。晓兰的眼神复杂得可怕,嫉妒的火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红玉娘子突然像想到了世上最好的主意一般笑了笑,道:“我现在决定不杀铭兰和萧逆天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体内流的是萧十一郎的血和我的血,这个孩子一定要活下去。”她收起笑容,道:“但我一定要让萧十一郎亲眼看到他儿子的儿子是怎么因为他的情债而死的!”

晓兰道:“现在床上这个孩子岂非也是萧十一郎儿子的儿子?”

红玉娘子道:“看来老天也想起要照顾照顾我了。”

晓兰从腰里拔出一把泛着惨碧­色­寒光的匕首,冷冷地看了看床的婴儿,对红玉娘子道:“这是把淬了剧毒的匕首,要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命,这已足够。”

红玉娘子接过匕首,将孩子抱起来。她突然停下来道:“你为什么要对付萧十一郎?”

“因为你恨他啊。”她把玩着头发,心不在焉地道。

“真的?”红玉娘子问道,可谁都看得出她半分都不信。

“假的”,晓兰道,我要对付他是因为他是不可战胜的神话,她停了停,道:“我对付他也是因为我恨他,恨他以前没有对你动心,如果他对你动了心,我现在体内流的该是萧十一郎的血!”好几乎在喊道:“我要证明我的本领就一定要打败这世上最难对付的人!”

“我要报复,报复这个世界。”这几个字从晓兰的口中挤出来,立即有了种­阴­森的魔力。

萧十一郎赶的马车停在城外打枪间大道旁,萧十一郎站在马车旁,沉静的眼中略带着几分焦虑。

等待孩子出生的家人本就很少有不焦急的。

大道旁很静,树林间轻微的风声中夹杂着飞仙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反而显得树林中更静了。萧十一郎轻握了握拳头,一双大眼睛深处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什么都有。

汗水。一个女人最骄傲的汗水大概会是生产时流下的汗水。

飞仙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服,难以忍受的阵痛几乎要让她昏迷过去。

沈璧君也几乎昏迷掉。看着飞仙痛苦的样子,她本已不堪重负的心不禁绞痛起来。

“我恐怕过不去这一关了。”飞仙勉强忍住剧痛虚弱地道,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力气已消耗殆尽,整个人已如个空壳子一般,的确不像能挺过去的样子。

沈璧君勉强让自己坚强起来,她笑着鼓励道:“再撑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孩子就会出生了。”

飞仙闭上眼睛,眼角滚出悲凉的泪,她心中喊道:“上天,求你让这个孩子活下去,这是逆飞的骨­肉­,这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沈璧君扭过头,泪已涌出。杜闭月的尸体还在车中,难道飞仙也必须去与她作伴吗?

“我……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飞仙暗中告诉自己,她的指甲早已Сhā入了掌心,紧握的拳头中渗出丝丝的鲜红。

飞仙突然大叫一声,随后车中便传出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啼哭声在寂静的树林显得那样的响亮,充满着生机与活力。萧十一郎不禁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

可萧十一郎的微笑还未来得及绽开就听到沈璧君焦急悲痛的呼唤声,他忙跳上马车隔着车门问道:“璧君,什么事?”

“飞仙她……”沈璧君的喉咙似被突然塞住。

萧十一郎的眼解抽动了一下,眼中隐隐掠过几缕沉重的痛。

车门被轻轻拉开,沈璧君手中抱着个小婴儿从车内走出来,她美丽的眼睛已有些发红,苍白的脸憔悴而疲倦,可这些都不能损减她的半分神韵。

“这是逆飞的女儿。”沈璧君的眼中又噙满了泪,她经历的够多,本已不再轻易落泪,可对着亲人的生死,泪水又怎藏得住。

萧十一郎将她轻揽怀中,柔声道:“我们去找回逆风的孩子。”再深的痛他藏在心底。

储兰阁大厅中的酒宴残局不知已被谁收拾掉,大厅的摆设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灌进大厅的风撩动着已冷清不堪的红绸,连那喜庆的鲜红似也在预示着什么。

“萧十一郎的马车已经进城了。”晓兰从房门外道。

还在晓兰房中看着萧逆风的孩子的红玉娘子立刻抬头问道:“你确定?”她的眸子已经燃烧起来,急切的报复欲望让她的脸因激动而发红。

晓兰扬了扬高傲的嘴角,同有开口,好像觉得别人怀疑她是件天大的错误。

红玉娘子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抱着孩子走出门去。

晓兰又在笑,她很美,笑得更美,却美得可怕。

大厅四处的红绸仍在飘动,它们是不是想要躲得远远的避开这悲哀?

没有人知道。红玉娘子更不知道,她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柄泛着惨碧­色­寒光的匕首,坐在大厅的正座上,双眼紧紧地盯着门口,就如在等待猎物上当的狐狸。

晓兰则轻松地站在她身旁,嘴角仍挂着那丝略带残酷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将城中的那些富豪请来做什么?”红玉娘子道,其实他并不想知道,只是她必须找些话来说,她发现的她的指尖已经冰冷。

晓兰道:“若没有客人,婚宴岂非不成宴?”

红玉娘子道:“仅此而已?”

晓兰道:“不错。”她在心中冷冷一笑道:“若是中原武林那些人来赴宴,一旦与我的人交手,那些富豪的命自然是他们的顾忌,因为那些富豪若是死了必定有不少大侠财源无门了。”她的笑又带出几分讽刺和得意,也许她讽刺的是人­性­中的弱点,得意的是她抓到了这个弱点。

红玉娘子闭上了嘴,她大脑混沌得如碗面糊,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说,可她实在需要说话,否则她的神经将会因紧绷而崩断。她又握了握匕首,手中已有汗水。幸好,她说话的机会来得并不晚。

“萧十一郎,你给我站住,站在那里,别再往前走!”红玉娘子突然站起身,瞪圆了眼睛大声紧张地叫道。她手中的匕首已抵住婴儿的脖子,婴儿被惊醒,随即哭啼起来。红玉娘子全身紧绷,就如拉满的弓。

萧十一郎站住了。其实他刚下马车,离门口还有七八步远。

红玉娘子仍瞪着眼睛大声道:“你再往前走一步,这孩子便会命丧刀下!”

萧十一郎看到大厅中的红玉娘子不禁暗叹一口冷气,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女人的畸形的仇恨有多可怕,他只是平静地淡淡笑了笑道:“我已经停下了。”内力传输的声音雄浑而有力。

红玉娘子的神经似缓和些,因为她发觉危险并不是如想象中那样近,尤其在萧十一郎在她二十步之外的时候,她对自己的信心又油然而生。

萧十一郎仍在淡淡地笑着,道:“我今天本该来喝喜酒的,竟被挡在了门外。”

红玉娘子稳定下来,冷笑道:“你儿子成亲你岂非该是办酒宴的?”

萧十一郎道:“应该。”

红玉娘子道:“今天你的确该大摆宴席,因为今天你的喜事特别多。”

萧十一郎作出感兴趣的样子道:“哦?却不知道我这倒霉鬼今天有何喜事?”

红玉娘子道:“爱子成亲,这算一喜,长孙出世,这是二喜,新媳产子,这又是一喜。”

萧十一郎道:“喜事的确不少。”

红玉娘子道:“一个人该不该有太多喜事?”

萧十一郎道:“不该。”

红玉娘子道:“可你今天的大喜事岂非已太多?”

萧十一郎的眉头似动了动,随即苦笑道:“这我倒不必担心,我想你很快就让这些喜事变成些什么别的东西。”

红玉娘子道:“何以见得?”

萧十一郎道:“爱子成亲,这里好像不太像要成亲的样子。”

红玉娘子用爱恨纠缠的目光凝望着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长孙出世,可现在他在你的匕首下,生死全在你一念间。”他接着道:“新媳产子,可现在他们也在你手中。”

红玉娘子道:“如此看来,你也没多大喜事嘛。”她脸上浮出满意的笑。

萧十一郎道:“告诉我阻止喜事变成丧事的办法。”他平静得如无风无月的夜空,谁也不知道那平静有多少波涛汹涌和神话般的力量。

红玉娘子一笑道:“办法倒是不少,你可以用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功夫救出我怀中这个孩子,可我不敢保证你那快如鬼魅的身形到这里时,孩子仍能安然无恙。”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也不敢保证,那柄匕首好象有毒。”

红玉娘子道:“不错,见血封喉。”

萧十一郎道:“看来只有请教别的办法了。”

红玉娘子道:“再有种办法就是拿沈璧君的命来换这个孩子的命。”

萧十一郎不假思索道:“这办法似乎比上一个更难办,难办千万倍。”

红玉娘子咬了咬牙,眼中的嫉妒与仇恨似乎又加了一层,她略带怒气道:“还有种办法似乎也有趣得很,不知你想不想听?”

萧十一郎道:“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要好得多,有趣的办法总比没有趣的办法好得多,请讲。”

红玉娘子一笑道:“你自废武功,下半辈子任我差遣、奴役。”

萧十一郎也笑了笑道:“这办法……”

还未等他说完,车中突然传出一个温柔却又内含无比刚强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办法简直糟糕透了。”随声落定,车中走出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女人——沈璧君。

好的气质,她的神韵,她的言行举止,她的举手投足绝没半分令人不满意,若有人硬要说不满意,这人一定是个嫉妒的女人或是个怕老婆而老婆又跟在身边的男人。

红玉娘子没有老婆跟在身旁,而且也不是男人,可从她的眼睛中谁都看得出她对沈璧君不满意极了,因为她是个女人,一个嫉妒的女人。

“敢问萧夫人这办法哪里不好?”红玉娘子冷冷道。

沈璧君走下车站到萧十一郎身旁道:“哪里都不好。”她温柔的声音更加坚定和刚强。

红玉娘子道:“至少这办法不用死人。”她突然瞪着沈璧君道:“这只不过能让他离开你,你已经占满他的心,是不是还一定要他留在你身旁?”

沈璧君勇敢地迎视着那两道似能杀死人的目光道:“他是我的丈夫。”

红玉娘子嘶声道:“你的丈夫是连城壁,不是萧十一郎!”

沈璧君的双肩抖动了一下,整个人似乎突然软了下去,可她的头又立即抬起,对她来说,那早已绝不是件耻辱,萧十一郎早已成为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至少她早已这样认为。

红玉娘子大声道:“不管怎样,若不照我的意思做,这个孩子……

沈璧君提高嗓音道:“如果照你的意思,做了这孩子更活下去的可能。”她稍停了停,道:“若萧十一郎没有了这身武功,你随便怎样对待这个孩子,又有谁阻止得了你?”

红玉娘子道:“他现在岂非也一样阻止不了我?”

沈璧君道:“至少现在你用孩子做护身符,只要孩子的命还在红玉娘子手中,萧十一郎便不能轻举妄动,可这孩子若死了,红玉娘子也绝活不下去。”

红玉娘子冷冷道:“原来漂亮的女人并不全笨得可怜。”

沈璧君轻咬了咬嘴­唇­道:“我跟你换,用我的命。”她已不敢转头去看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这办法糟糕得不只透顶,简直什么都透了。”

红玉娘子道:“我也突然觉得这办法不好,还是要他自废武功来得好。”

沈璧君转含泪看着萧十一郎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她,你从不受人摆布的,对不对?”

她的目光中含着祈求与关心,含着令人心都融化的爱。

萧十一郎道:“人生难免会做几件以前从不做的事,对不对?”他柔声说着伸手抚去沈璧君已流出的泪,他的情同样能融化一切。

“快点,萧十一郎!”红玉娘子大喊道,她突然像疯了一般,双眼已发红。

“这柄匕首的毒­性­大得很,你是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她丧失理智般大喊道。

萧十一郎道:“不必,我信得过你。”

沈璧君深情而信任地看着萧十一郎传神的双眼肯定地柔声道:“不要,你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你总会有办法的,我知道。”

萧十一郎道:“我们一定要保全闭月的孩子,是不是?”他轻抚了抚沈璧君的长发。

红玉娘子突然一声:“我就让你看看这毒到底有多毒!”

话音未落,泛着惨碧寒光的匕首已举起,随即便有鲜红的血涌出,随即凝住。

就在匕首被举起的一瞬一个身形自门外跃起,闪电般掠进大厅去夺红玉几乎难以想象,谁也没有看清创怎样进大厅的,可他的人也在里同,当然是萧十一郎,除了萧十一郎还有谁能快得如此不可思议?

他本就在等待最佳时机出手,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学会了忍耐。寂寞、孤独、痛、冤屈、误解、骂名使常人难以接受的他都能忍,他懂得忍辱负重,懂得待时而动。可他并没有救到孩子。

红玉娘子已经倒飞数步到了大厅墙边,以她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躲开萧十一郎,绝不可能,可孩子确实还在她手中。

因为萧十一郎闪电般的身形在离刚刚红玉娘子站的地方只有几步的时候突然被迎面扑来的一道红影死死拖住,而红玉娘子就是在这时倒飞出去的。

那道红影伏在地上,双手仍死死的抓住萧十一郎的双腿,因为死人握紧的手是很难松开的,那道红影已是个死人,它本是一直沉默地站在红玉娘子身旁的晓兰,可现在它是个死人,死人就是死人,没有谁跟谁的差别。

萧十一郎弯身将死人抓住他的腿的手抠开,眼中不禁流露出几丝悲哀的叹息,他没想到红玉娘子举起的匕首划向的晓兰的咽喉。他见到匕首举起,身形已动,只要匕首离孩子的咽喉远一点,他就有把握在二十步外救到孩子,可他未曾想到红玉娘子的匕首划破的是晓兰的咽喉,更未想到晓兰会在死前死死拖住他。这世上难以预料的事本来就不和。

晓兰的脸­色­渐渐变成了惨绿­色­,瞪大的眼睛中充满不相信和对死亡的恐惧,嘴角却又像似还有丝得意的笑在告诉萧十一郎,你最终还是失败了,是我截住了你,我是胜利者。她对红玉娘子放心极了,她知道她一定会让萧十一郎败得很狼狈,她纵使死了也是赢家,国为这些本就是她的有心设计。

生命已逝去,她的胜利还有多少意义?何况,未到最后谁又知成败胜负?

萧十一郎苦笑道:“还是比你慢一步。”

红玉娘子的眼睛­干­燥地没有一点要流泪的意思,她将匕首又向婴儿的咽喉靠了靠,道:“你只能怪我的女儿太听话,死也不放过你。”他眼中有种变态的疯狂。

萧十一郎动容道:“她是你女儿?”

红玉娘子大笑道:“不错,她与你们今天娶的媳­妇­是双生姐妹。”

萧十一郎看着红玉娘子,他想看看一个亲手杀死女儿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个人。

红玉娘子仍在大笑,道:“那不男不女的怪物让我生下这对孩子,我恨她们,知道吗?恨得要死,我要报复,报复每个人。”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手中的匕首仍不离婴儿的咽喉,她突然问道:“这毒怎么样?”她用自己女儿的命来向萧十一郎证明这毒到底有多毒。

萧十一郎觉得嗓子发­干­,胃中不停的搅动,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红玉娘子空洞地笑了笑道:“都没了,没了……”她突然凌厉的大叫一声道:“女儿,我的女儿!”她的眼睛中又涌动着疯狂,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痛苦的疯狂。

她被仇恨埋葬的母­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一个女人,无论她多卑劣不堪、多心狠手辣,甚至多惨无人­性­,可她的母­性­是永远不可磨灭的。

红玉娘子几乎要瞪裂的眼角迸发出难以名状的悲痛与怀疑,她无法相信自己在理智丧尽时已经将亲生女儿杀死这个讽刺、无奈又悲哀的事实,她也许还在认为这是一场梦,梦醒后晓兰就会站起来。

可现实本就是场永远不会醒的梦,这又是个讽刺、无奈又悲哀的事实。

萧十一郎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现在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粒微生物,任何声音哪怕是大的呼吸都会刺激到红玉娘子,而现在她绝不能受刺激,否则她手中的那条小生命只有结束,匕首离孩子的咽喉已近得可怕。

有些该来的始终会来,你再怎么拼命阻止也是枉然。

红玉娘子狂笑道:“好,真好,一起死了岂非好好?”她笑得全身乱颤,一身鲜红的衣服就像团躁动的火焰,满头的珠翠不停地摇动碰撞着。

萧十一郎的心几乎要缩成一团,他却仍稳若泰山般站在那里,他绝不能轻举妄动,他对那把要命的匕首的毒­性­已相信的很,他明白只要孩子的皮肤被划破一点便会没命。

他只有等,等下次出手的机会。

红玉娘子又咯咯笑了几声道:“萧十一郎,我带着这孩子去­阴­间找我的女儿,你说好不好?”

萧十一郎没有开口,他已准备出手。虽然不是最好时机,却已是最后时机。

“你若敢带走那个孩子,我也只有将这个孩子也送去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随即楼梯上闪出一个白衣如雪,手抱婴儿的女子,竟是程雨。

她的脸­色­很苍白,看上去也很虚弱,往日充满青春冲动的眼中多了几分成熟与温柔。她站在楼梯上看着红玉娘子道:“这是你女儿刚生下的孩子。”

红玉娘子怒视着程雨道:“你想怎么样?”

程雨淡淡一笑道:“不想怎么样,只不过你若伤害那个孩子,这个孩子就会怎么样了。”

红玉娘子大笑道:“那岂非更好?反正两个都姓萧!”

程雨一笑道:“不错,可对你来说就不同了,这个孩子是你女儿的孩子,他体内流着你的血和萧家的血,对你是不是有特别的意义?”

红玉娘子的眼睛眨了眨,强作出蛮不在乎的样子道:“别忘了,那也是萧家的骨­肉­,你下得了手?”

程雨道:“萧家的孩子不只这一个,这个孩子没了他们也只会惋惜而已。”

红玉娘子突然怔住。

程雨道:“可这孩子若没了,你便与萧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她接着说:“其实这孩子若没了也不错,免得逆天负这份责任,我想我不会下不了手。”

红玉娘子冷笑道:“你若随便找个孩子就当我女儿和萧逆天的孩子,那……”

程雨一笑,从头发上取下一只发夹在怀中婴儿的手指上划出一道血口,她将渗出血滴用中指和拇指一弹,几滴血便落入大厅桌子上的空茶杯中。

萧十一郎的手腕稍稍一转动,茶杯便像被风托着似的稳稳地飞落到红玉娘子面前的地上,随后几颗萧十一郎的血被强入茶杯。

红玉娘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的茶杯,手中的匕首仍不肯放松。

世界突然静了下来,静得似连婴儿的心跳声都那样清晰,两个处在死亡边缘的新生儿不知何时已不再啼哭 。

红玉娘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为她看到了鲜红血液的融合。

程雨道:“现在你该相信了?”

红玉娘子道:“相信。”

程雨道:“若想留住这个孩子你必须放了你手中的孩子。”

红玉娘子突然笑道:“若我不愿呢?”

程雨咬咬牙道:“我……我只有结束这条小生命。”

红玉娘子一字一字地道:“好,我们数到三,一起杀!”她的神情近乎疯狂,从一数到三并不会用太多时间。“三字”刚出红玉娘子的口,程雨已将手中的婴儿向上抛了出去。萧十一郎的身形已滑向红玉娘子,没有更好的办法时只有奋力一试,在他的世界中没有放弃,即使情况再不利,他也会斗争到最后。

红玉娘子在看到孩子被抛出的瞬间不顾一切地放开握匕首的手甚至抱孩子的手,飞身向被抛出的孩子掠去。

程雨一下了瘫坐到了楼梯上,目光怔怔的,似什么都看不到,也许是她不想看到惨剧,萧逆风的孩子从红玉娘子手中滑落,不到眨眼的瞬间便会摔到地上,这一瞬间对萧十一郎来说是否已足够?程雨不敢去想,她将手中的婴儿抛出的那一刻已在后悔。

——万一红玉娘子不放开萧逆风的孩子去救被抛出的孩子,那抛出的孩子岂非要没命?

——就算红玉娘子放开萧逆风的孩子,去救另一个孩子,萧十一郎能否及时救到萧逆风的孩子?红玉娘子又能否接住被抛出的孩子?

程雨不敢问自己,等她抛出婴儿的瞬间她便已发现这个法子愚蠢、糟糕得可笑,她呆坐在楼梯上彻底痴呆了,她不敢向大厅中再看一眼。

孩子的哭声传入程雨的耳中,她像被突然电到一样倏地站起身用­干­渴的眼睛在大厅中搜寻着,她发觉事情也不总是糟糕透顶的。

萧逆风的孩子已在萧十一郎的怀中,那个被抛出的孩子也已被红玉娘子接住。

程雨忽然感到一阵昏眩,她忙扶住楼梯上的扶手勉强站稳,她的眼睛在盯着红玉娘子怀中的婴儿。

红玉娘子垂头看着婴儿眼中不禁露出悲哀与无奈。

“娘,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不姓萧!”铭兰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话音刚落她的人已冲到楼梯口,此时她正扶着栏杆急促地喘息着,毕竟她刚生完孩子。”

“你说什么?”红玉娘子大叫道,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的耳朵没有问题。铭兰带着肯求流泪道:“别伤害他,他真的不姓萧,我不知道您与姓萧的有多少恩怨,可我的孩子真的不姓萧。”

红玉娘子看着怀中孩子还在流血的血口,道:“你何必骗我,他流的是萧家的血。”她­阴­森地笑了笑道:“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铭兰怔怔地道:“不可能,难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红玉娘子猛盯着铭兰道:“你的孩子真的不是萧家的骨­肉­?”她有些凄厉的声音中有些吵哑。

铭兰道:“不是。”她竟似已麻木,两道呆滞的目光随意落在什么地方。

红玉娘子跳起来大叫道:“那你的孩子是谁的?”她双突然笑笑摇着头道:“不,不,你在骗我,你骗我,我让你们吃的催|情药……”

铭兰突然惊叫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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