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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1)

自此我在宫中的地位逐步稳固,然而却相应的引起了皇后对我的警觉。

凭心而论,我虽不知皇后心中真正所想,但是表面上确实对我礼遇有加,宫中大小事务也放心的交由我去打理,就是昭娇帝姬一事,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Сhā手,否则也定然不会如此顺利。

然而就在那天宫中新贡了一批上好的苏州刺绣,早在地方官呈现样品时,我就中意上了它牡丹飞凤的新颖花式,所以一直惦念在心。于是在它刚刚进奉到宫里的第一天,我就遣楚姿去领要,不想楚姿却空着手愁眉苦脸的回来了,只听见她禀道:“娘娘,那管事的太监说,那匹刺绣已经先被皇后娘娘领走了…”

我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思忖那刺绣­色­彩艳丽,已不适合皇后这般年岁穿着,显然是那地方官为了讨好我而特意制作,而如今却被皇后先讨了过去,这是皇后在对我施下马威啊。

我怅然若失,心中感慨,喃喃的说:“她是皇后,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先是她的…”

晚上例行拜见,刚刚跨进门槛却见皇后正在手中摆弄着那匹布。

我一怔,继而维持平静的向皇后请安,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的叫我入座,而是淡淡的应和了一声,于是我只得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她又径自的摩挲欣赏了会儿,才放下手中的刺绣,抬头盯着我,话中有话的说:“这布匹的花纹不错,牡丹乃百花之王,凤乃百禽之首,正是为本宫量身制作。只是这位工匠未免粗心大意,一味追求­色­彩鲜艳,却不贴和本宫的年龄身份,实乃美中不足。本宫也只能将它搁置一边偶尔观赏了,倒不能不叫人惋惜…”

我脸上只能挂着笑,应道:“皇后娘娘凤仪天下,雍容华贵,时而穿些颜­色­明亮的也不是不可…”

皇后不知何意的笑了笑,遣宫娥把那匹刺绣拿了下去,之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只目不斜视,面­色­平静,于是她抬手吩咐说:“你坐吧。”

待我入座后,皇后在上面又叹了口气说:“你的话虽受用,不过本宫却也有自知之明。皇上今年已经四十九了吧,而本宫大皇上三岁,早已年过半百。本宫老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不希望宫中出现什么乱子,更不能容忍任何人侍宠而骄,打乱了宫中的清平”,然后皇后严肃的看向我,说:“贵妃你是皇上现今宠爱的妃子,皇上对你也很信任,你就应该首当为宫中的榜样,安分于室,好好服侍皇上,知道吗?”

我连忙低下头惶恐的回道:“臣妾知道了,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些,说:“本宫自问待你不差,遇事也经常多方回护着你,但你要知万事都要有个度,贵妃是聪敏之人,应该懂本宫的意思,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我听了一身教回到雎鸠宫,脸上已有烦躁恼怒之­色­。

即便除掉了太后,我依然始终无法称心如意;皇后即便宽厚,却依然凌驾于我之上;即便我宠冠后宫,无人敢争锋,但面对皇后我依然要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皇后的宫宇要比我的雄伟壮阔;皇后的凤辇依仗要比我的尊贵排场;皇后乃天下之母,万人敬仰,流芳百世,而我充其量也不过被说是一时权贵的后妃,死后就流散于过去而已;更重要的是皇上百年之后,皇后即便无子依然是正宫皇太后,而我一个贵妃又算是什么呢,昔日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一旦烟消云散,我也不过是一名无权无势任人欺凌的可怜太妃罢。

我攥紧了拳头,不知不觉起了杀心,但是很快又惊醒过来,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我虽不是善良之辈,却也从没想到要当忘恩负义之人。然后又自己宽解说最近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皇后我是万万再动不得了。

对皇后我采取隐忍的态度,可是对孝德妃就大不相同了。对南赢王的讨好拉拢不过是表面暂缓之策,而我是决不会让他登上皇位的。南赢王与他的母妃孝德妃互为依仗,如果孝德妃出了什么纰漏,南赢王自然也会被祸及失去皇上的宠信。

可是孝德妃实乃端庄稳重之人,竟挑不出疏忽之处。有一次我故意试探她叫她多跪了会儿,却没想到她脸上毫无不欢颜­色­,依然端庄的跪着,倒让我暗中一惊,此人不简单,难怪她虽出身卑微却在宫中颇有声望了。

皇后与孝德妃就如两座大山般压抑着我,使我感到忧虑沉重,竟致使我夜不能寐。我起身,小心翼翼的绕过熟睡的皇上,汲鞋下了床。今晚值夜的菟丝惊醒过来,我马上吩咐说:“不要点灯。”

在黑暗中我默默地披上了外袍,推门走到外面。

月很皎洁很明亮,一阵晚风吹过,有些寒人,我蜷坐在石阶上。

菟丝抱着蚕丝被出来,轻声劝道:“娘娘,夜很凉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茫茫的看着前方。

“斗…”我只感慨的喃喃吐出这一个字。

菟丝一怔,然后说道:“人之本­性­好斗,就是乡下邻里尚且为些蝇头小利时常争执冲突,又何况这多是非的宫中…”

“那么到底在斗什么呢?斗赢了又怎样?斗输了又怎样?又或者到底什么是输什么是赢?”

菟丝冷静的回答道:“这后宫中最终只会有一个人斗赢了,那就是被未来皇帝称之为‘母后’的人。现在的娘娘再前进一步就是赢了,反之后退一步自然是输了。”

我回头瞥了她一眼,笑了,“菟丝你是冷静睿智之人,我在想如若你有机遇,会变成什么样子。”

“娘娘说笑了,因为您也应该知道女子只是聪明睿智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我突然想起她以前所说的话:她若能让你侍候左右,定然有把握你不会受到皇上的宠爱,又或者她有把握让你不受皇上的注意。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菟丝你也不是善善之辈,听说你后来把那个教导你的张姑姑教训得很惨?”我偏着头玩味的说。

菟丝毫无愧疚的回道:“奴婢只是要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这并没有什么错…”

我听了神­色­一动,陷入了沉思

是,那么我只是要我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极致富贵,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良心,之于我来说是只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罢。

于是我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吩咐菟丝说:“最近仔细的监视乌姬。”

乌姬欢快的走在路上,面­色­桃红,甚至还轻声哼着曲调。

当她看到我时,神­色­一变,有些紧张,急忙上前请安,“娘娘吉祥。”

自从姒充仪失势后,乌姬早已没了以前的气势,总是尽量躲避着我,此时和我说话也是结结巴巴了。

我冷笑了一声,“乌姬真是好心情啊,是…”我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与男人私通回来吗?”

乌姬脸上一阵的惊恐,连忙否认道:“不是…”

“不是?”我轻哼了一声,然后凑近了她,“你身上沾染了别人的香气,而且,是西域薰香…你还敢说没什么吗?”

然后我不待她解释,就继续逼问道:“乌姬还真是伤风败俗啊,抑或是里通外国…”

她连忙摇头解释说:“我没有…”

“没有?”我在心中低低的笑了,你若是没有我又在这等待什么呢?

于是转身吩咐宫娥说:“带乌姬去小思阁反省。”

两名宫娥过去请乌姬,没想到乌姬反抗着,怒气冲冲的责问道:“你凭什么关押我?我要告诉父皇!”

我面不改­色­的说:“你可以去说,说说你是如何和异国王子私自交往的…还是,”我挑了挑眉,“让本宫代你去说…”

乌姬脸上一阵苍白,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势,哀求说:“不要伤害巫朗哈穆…”

我心中一动,没想到她说出的是这句话。

我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吩咐说:“带她下去。”

第二天晌午迷迷糊糊睡着午觉,忽然听见有人小声的说话声。

“我刚刚去给乌姬送吃的了,她还跪着面壁思过呢,这几顿吃得也不过粗茶淡饭,身为堂堂帝姬沦落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可怜呐…”

另一个宫娥压低声音说:“谁让她得罪咱家娘娘了呢?听说她小时候和昭娇帝姬一起没少和咱们娘娘作对,现今娘娘得了势还能饶了她?你看看现在昭娇帝姬都是什么样子,那乌姬还能有命?”

她们说话间,我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她们面前。

她们见了我一惊,连忙惊恐万分的跪下。

我寒着脸,只是冷漠的吐出几个字:“掌嘴。”

她们怔了一下,然后伸手互相打起对方的巴掌,口中还一声声的说着“奴婢知错了”。

我回到屋里,听着屋外清脆的巴掌声,冷哼了一声。

镜明凑上前去小心地说:“小姐最近火气有些盛呢…”

我半眯着眼睛看他,说:“你也以为我只是为了以前的恩怨才找乌姬的麻烦?”

镜明低吟了一声,没有敢说话。

我笑了笑,“其实你们想的也不错,但那只是一小方面罢了。我在引你一个人出来…”

“小姐所说的人是?”镜明吃惊的问道。

“乌姬的母妃,乌采女。你忘了她曾经是皇后侍女的身份?那可是应该好好利用的角­色­…”

我一针一线的刺绣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耐烦地将刺绣抛在一边,感叹说:“这人呐,刚开始不会做什么,以后怎么学不好…”

楚姿拾起,笑着奉承说:“娘娘手握千金,本就无需做这些下气活…”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笑出来,“你说的这话很让我很爱听,赏。”

楚姿微微红了脸跪下谢恩。

这时菟丝走过来禀告说:“娘娘,乌采女在外求见。”

我挑了一下眉,哦?终于来了吗?

于是笑着坐到正殿的首位,说:“让她进来吧,本宫已经等她好久了。”

乌采女今年已是近四十岁的­妇­人,身体却一直清瘦。她长得并不很出众,最多也不过算是清秀­干­净罢了,这样的人很难让人想象竟可以从一名普通宫娥受到皇上御幸而一跃成为了宫中的主子。

她进来先是跪拜请安,我在上面抬手叫她起了。

楚姿给她端上茶了,她没有动,而是直接的开门见山说:“我来是想跟娘娘谈笔交易的。一保我女儿­性­命,二给我女儿幸福。”

我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故意不解的说道:“不知乌采女此话何讲?乌姬作了错事,本宫作为她的母亲也不过是代你教导她一下罢了,你又何以说得如此严重…”

乌采女在下面笑了一下,“娘娘,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得罪了娘娘是什么后果,昭娇帝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尚且如此,我的乌姬还能保命吗?”

我露出一抹笑容,起身,将她引入偏室,说:“那么就请乌采女说说看,让本宫听听值不值。”

“这么说是孝德妃让人下毒害死了皇后的嫡子?”我沉思说道。

原来我只是打算利用乌采女的身份让她作伪证诬蔑孝德妃,没想到事实就是这样。

“是…当初我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孝德妃找来我说让我在嫡子的食物中下毒,并许愿事成之后让我受到皇上的宠幸…由仆人变成主子,对于那时年轻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啊,于是我就迷了心窍,做了那永无可赦的罪事…而现在即便悔不当初也…”

我没有理会她忏悔的话,只是问道:“下毒也并非易事,可是我记得对外只是声称暴病身亡,难道那么多太医就查不出来吗?”

“孝德妃不知从哪找来一名女子,善药理,后来我才查出她是张端大人的侄女,不过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一惊,竟是药婆婆?也难怪太医院的人查不出所以然来。

原来这就是药婆婆一直愧疚于心的事…

我瞥了一眼乌采女,意有所指地说:“孝德妃做了这样的事却没有杀人灭口,真是走错了一着啊。”

乌采女苦笑了一声,说:“娘娘焉知没有?只不过我存了个心眼儿,处处谨慎,处处小心,才能苟活到现在…”

我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冷笑道:“采女也是聪敏之人,只不过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

乌采女的神­色­黯然下去,“不…我没有给她好的身世,让她一直活在自卑之中…是我为娘的对不起她。现在想想当初又是何必,即便受过几次宠幸又怎样,现在连那些下人都瞧不起我…”

“你是位好母亲。”我庄重的说,“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手软。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么你也要把我的事办成。你装作无意将此事透露给莞婕妤,她是毫无心计之人,定然将此事说给皇后听。”

“事隔这么久,怎么能保证皇后听信呢?”

我抬头盯着他,良久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畏罪自杀,皇后就能信。”

乌采女神­色­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当初就应该想到过后果吧?”

乌采女的神­色­凄楚,“我知道。我在宫中窝囊了一辈子,这条命即便没了也没人会怜惜。而我的女儿,我希望她能幸福,那么我死也是值得了…”

我心中有所动,乌姬,也是有人疼爱的,而我呢…

我用笑来掩饰,转移话题道:“你的第一个交易我接收了。那么第二个交易是什么呢?”

“乌姬心仪回纥质子,请娘娘成全…”

我怔了一下,“嫁给质子要去那遥远荒芜之地,可以称之为幸福吗?”

乌采女一字一字的回答:“也许娘娘不懂,但无论天涯海角,只要能与心爱之人一起便是幸福的了。”

我又是一怔,“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够资格和我交换的东西了。”

乌采女有把握的笑了笑,“另一件事是关于娘娘的母亲的…”我神­色­收敛,严肃地说:“请说。”

作者《小告示》

这将是这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更新了.

我昨日已经将稿子交上去了,大致会在三月份上市.将由悦读纪-北京开维文化公司出版.

从三月底开始发文到现在已经有八个月了,谢谢大大们陪我走过.其间有批评有鼓励有褒有贬,都让我受益匪浅.其实开始写文不过是抱着自娱的态度,直到我收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负分,我才震惊的知道既然发出来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随便的事,要抱着谨慎认真的态度去查阅资料历史,否则很容易贻笑大方.所以现在写文不敢丝毫马虎,很虔诚的在写并很认真而渴望的去询问大大们的意见.

说起我感触颇多.为什么写这样的文?可能是因为我想反其道而行之吧.

为什么大多书的主角都是圣女呢?没有一丝贪念,总是以德抱怨,任劳任怨,这让现实生活中的我相当的自惭形秽.所以从这种龌龊的心理出发我写了这篇不甚成熟的文.

如果说是一篇宫廷文,这篇宫廷文似乎有些是不同的.我想我主要在写一"狠"字吧.

这里的奴兮很张扬,很霸道,甚至被许多大大们担心这样的奴兮会不会锋芒过露反而不利.在这里

我想说一方面这是因为奴兮就是这样的­性­格,另一方面奴兮的背景与众不同.在这些­精­彩的后宫文中女主一言一行皆小心翼翼,如屡薄冰,甚至在言语间都透露着心机.但是她们与奴兮是不同的.她们只是皇帝众多妃子之一,她们刚开始的地位都不是很高,上面有许多其他的妃子与其争宠;但是奴兮,刚入宫就得到皇上不一样的照顾,成为妃子后就得到仅次于皇后的帝贵妃的尊贵封号,更重要的是她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妃子.这样的她除了小心太后,恭敬皇后,服侍好皇上外,难道没有张扬的资本吗?如果要比,那么她可类似与中如妃开始时的权势,她反而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妃嫔们要看其脸­色­,小心翼翼奉承的人.再者,人人为何都要争求权势地位?不就是享尽荣华富贵体验高人一等的快感么?否则你一方面争取权利,一方面却当清心寡欲的清教徒,岂不是自相矛盾?所以在后面我还会提到奴兮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权势的.虽然这可能会严重影响她的人气.

说起人气,恐怕我差不多要把她的好形象给破坏殆尽了.因为我所看过的即便心狠的女主,她们在害人时作者也不忘描写她的敌人是如何使坏,女主完全是在"被逼"的情况下扭扭捏捏下的毒手进行反击,这样读者们的心理就会十分平衡了,也不会觉得女主面目可憎.

但是我想到的是难道阻碍你利益的人都一定是坏人么?难道只要与女主有间隔的人都一定是坏人么?就如慈禧,对与比她高一级的­性­格温善的慈安她是怎么做的呢?

大多数书趋势都会把皇后描写成一个表面很识大体雍容大度,实际上背地里才最是心狠手辣与女主做对的人,我则把此中的皇后描写成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为人和善对女主也很好的人.因为我想史上的皇后皆身出名门,她们从小就被调训得很温柔,或者可以说一个人的出身太好,她就失去了竞争的本能,她们的环境决定了她们找不出那么多的计谋和心计.综观历史,确实是这样的.那些善于使伎俩的善于耍心眼的都是出身与中产阶级的女­性­,譬如武则天,譬如慈禧等等不胜枚举,而那些名门的皇后一般都会成为其牺牲品.

是的,奴兮害死了皇后,只因为她阻挡了她前进的道路.我很明白的这样说.害死皇后这一件事可以说是一个大大的转折点,奴兮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纯粹的小女孩了,她成为了势利的女人了.

但是人做了错事,不可能没有报应,大大们不妨接着看后面的好戏.我从未偏袒过奴兮.

我甚至从未写过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就如姒修容,她对她的孩子是那样的疼惜.就如昭娇,她也懂得为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这几章还是偏重权谋,后面则是权谋与感情的纠缠.后面将写到奴兮的孩子,奴兮与十二皇子,权禹王为奴兮付出了什么,而且将会有一个新的男配出现(我挺欣赏他的),他也曾让奴兮微微心动过.

总之罗嗦了一大堆,就先写到这儿了.十分欢迎大大们与我交流你们的想法.

在最后,一定要感谢那些支持与不支持的大大们,你们都促使了我的进步.因为要感谢的人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你们的名字了,但我会记在心里的.

至于所谓的第二部第三部,我暂时不会动笔了.因为一方面我没有时间,另一方面我也想好好的反思自己,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情,屏弃浮躁的心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多查阅史书,多看一些古代礼仪制度,多背一些唐诗宋词,多看一些如的古代片,争取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

皇后

我会赢,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但是这一切不是靠我的聪明才智,而是因为我利用了她的真诚、她的信任、她的不聪明。如果真的要说,那么这次的成功,将归功于我那颗已经变得卑劣­奸­诈的心吧。

在耐心等待皇后嫡子忌日的日子里,地处长江中下游的江、淮、两浙、荆湖诸路发生旱、饥之荒。

据地方官上奏描述:“……其赤地数百里,禾苗焚槁,颗粒乏登,米价腾涌,日甚一日,而贫民遂有乏食之惨矣:蔬糠既竭,继以草木,面麻根、蕨根、棕梧、枇杷诸树皮掘剥殆尽……饥黎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多,其状惨不忍睹……”

皇上忧心忡忡,与大臣连夜议事。而我也一夜无眠,待大臣们都散去后,我着人端了安神茶去拜见皇上。只见皇上靠在龙椅上,神­色­疲惫。我接过宫娥手中的茶,将它放在皇上面前,轻柔地唤了一声:“君上……”

皇上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没有喝茶,只是问道:“夜这么深了,爱妃怎么还不去睡?”

我摇了摇头,回道:“君上不睡,臣妾惦念着也睡不着……”

皇上动容,拉了我的手,叹了口气说:“天降灾害,是上天对朕的警示吗……”

我一愣,然后劝慰道:“君上不要多想,自古贤君也有遇到过天灾的时候……”

贩想到黎民百姓食不果腹,颠沛流离,朕就感到无比的歉疚……心力交瘁。”

“君上要保重龙体啊。天灾虽非人力所能决定,但是可以采取相应的措施。”

皇上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问我:“哦?爱妃想到什么了吗?”

我顿了顿,说:‘‘臣妾不懂政事,不过刚刚翻阅了历朝的纪事,我们不妨仿照先人,对灾疫严重区减免徭赋,休养生息,开仓赈粮,极贫民赈米,次贫民赈钱,稍贫民赈贷……另外宫中也应缩减开销,禁奢华减菜式,率为先表……”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说:“爱妃你想得周全,宫中的事就劳烦你­操­心了。”

我笑了笑,应道:“皇上说哪儿的话,国家大事,匹夫有责,这也是臣妾应尽的义务罢了。”

就在第二天,我用膳时竟发现桌上只有三十菜式,比往常少了六道。

我脸一沉,喝问道:“这是谁做的?”

如意惴惴不安地走上前说:“娘娘昨天不是对皇上说要减菜式吗,奴婢就……”

我冷笑了一声:“皇后尚且没有动静,我怎能先出这个风头?去,给我添回来!”直到皇后先减了菜,我才跟着少了菜,并褪去华丽的衣饰,穿着朴素的衣裳。

就在嫡子忌日的前几天,传来了乌采女病亡的消息。

我听了心中有淡淡的感伤,但也舒了一口气,这么说乌采女是把这件事做成了,皇后已经知道了真相。

在接下来每日的例行拜安中,我仔细地观察皇后,发现她在上面看孝德妃的神­色­已有异样,隐忍着怒气与恨意。

就在嫡子忌日的前一天,请安时,孝德妃竟然还一脸真诚地感慨欷欺道:“明天就是嫡子的忌日了吧?真是让人感慨感伤啊……妹妹每每想起早夭的嫡皇子,自己都忍不住流泪呢……”说完甚至还真的红了眼圈。

若是平时,皇后定然会被感动,然而此刻却不过是火上浇油,皇后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之­色­,她竟快步走了下来,来到孝德妃身前,伸出巴掌就要甩了出去。

孝德妃一愣,我急忙唤了一声:“皇后娘娘!”然后连忙走到她们面前,就势拉下皇后的手,带着笑赞赏说:“皇后娘娘这翡翠镯子成­色­真好,是新献的贡品吗……”

皇后惊醒过来,脸上渐渐恢复了常­色­,松开手,说:“啊,正是,刚刚本宫下来,就是想让孝德妃帮本宫鉴赏一下呢……”

孝德妃眼中有些疑惑,依然笑着应承道:“皇后娘娘的东西自然都是绝世珍宝了,臣妾们只有羡慕的分,哪敢谈什么鉴赏呢…

皇后挤出一丝笑容,话中有话地说:“真只是羡慕吗……”

孝德妃一惊,皇后却已经转移了话题,与其他妃嫔说笑去了。

这天正是嫡子的忌日,虽然皇后吩咐过今日就不用去拜安了,我还是携着为嫡子做的一些祭品来到了凤仪宫。

皇后看着为嫡子做的如意香囊,一惊:“这是以前本宫赏给你的端雪之料……”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臣妾还记得皇后娘娘当年身着端雪之料光彩照人的样子,纵然皇后娘娘将如此名贵的布料赏赐给臣妾,臣妾却不敢妄自亵渎,只是一直好生存放着。今天是嫡子的忌日,我用娘娘穿过的布料为嫡子做一个香囊,也取呣子同心的意思吧……”

提起以前的情分,皇后对我亲切了许多,回忆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上凤仪宫来玩,那时本宫看你就像看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听了神­色­有些黯然,轻叹了一口气。

皇后也跟着沉默起来,良久才突然说:“奴兮,昨天多亏你提醒本宫了。”

我微微一笑,继而又露出诧异的表情问:“最近皇后娘娘好像神­色­不安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若不介意,不妨对臣妾说说,也许能拿个主意。”

皇后神­色­凝重,犹豫了好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并无什么事的,只是最近睡不安稳,­精­神时有恍惚罢了。”

我听了也并未深究,只是轻声说:“那皇后娘娘得让太医们开些安神的方子才好。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可要好好珍重自己的身子,那才是后宫之福。臣妾斗胆,臣妾心中一直将皇后娘娘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臣妾的娘亲死得早,自幼就是皇后娘娘疼爱臣妾,多方维护臣妾,臣妾都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的……所以臣妾想,即便嫡皇子不幸早天,但依然是幸运的吧,有您这样好的一位母亲……”我说得真挚诚恳,眼见皇后眼中已有所松动,我住了嘴,只是忧伤地看着她。

“今儿臣妾是怎么了,尽说些伤感的话,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嫡皇子忌日,心中有所感吧。打扰皇后娘娘好久了,臣妾这就告退了。”

然后我向皇后恭敬地欠了欠身,正要离开,却听见皇后在上面喊道:“奴兮,本宫能相信你吗?”

我露出吃惊的表情,转身看向皇后,只听见她再次问:“能吗?你是本官能相信的人吗?”

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仿佛试图透过我的眼睛,看清我心底最深处的地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我的心,早已黑暗得望不见底,无人再能触及,甚至是我自己也再没有勇气,拂去心底厚积的灰尘。

我缓缓地跪下,庄重地回道:“奴兮唯皇后之命是从。”

皇后在上面半晌没了声音,然后突然恶狠狠地说:“是孝德妃,杀了本宫的儿子。”

我露出吃惊的表情,抬头看她,猛然问:“不知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你不相信本宫刚才说的话吗?”皇后问。

“不,”我满脸诧异地说,“只是事隔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又从何得知呢?”

“是莞婕好无意中听到了乌采女与侍女说话,告知本宫的。”

我听后严肃地问:“那么皇后娘娘怎么就知这个消息可靠呢?事关重大,皇后娘娘可要仔细斟酌。”

皇后摇了摇头,回道:“本宫刚开始听了也很震惊,便想召见乌采女审问清楚,但没想到待我的侍从赶到她那儿时,她已经死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无论这是她畏罪自杀,还是被人杀人灭口,这件事不都很蹊跷吗?试想如果没有什么,乌采女怎么会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我低头思量,点了点头:“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这其中也许真的有文章。只是,皇后娘娘您打算怎么做呢?”

皇后激动起来,因为恨意而红了双眼,攥紧了手,坚定地说:“本宫要将此事上奏皇上,治孝德妃死罪!”

我赶紧惶恐地起了身,轻拉住皇后,理智地劝道:“皇后娘娘万万不要鲁莽行事。乌采女已被太医院诊断是病死,现在我们毫无证据……无凭无证,皇上不仅不能为您做主,反而会打草惊蛇……”

皇后一怔,脸­色­变得苍白,最终还是无力地跌坐下来,喃喃地说:“只可惜乌采女死了……既没有人证也没物证。可怜本宫的孩儿就这样死去,本宫却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无法为他报仇……”说完,她还悲愤地流下泪来。

她径自悲伤了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说:“本宫要叫仁和进宫。”

我暗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如此行事,现在既没有喜庆又不是省亲时节,皇后娘娘却在此时召大姬回宫,定会让人觉得蹊跷,尤其昨Ft之事已经让孝德妃有所起疑……”

皇后听了又颓然坐下,“那本宫该怎么办,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就让孝德妃那个毒­妇­逍遥法外……本宫不甘心……本宫一定要为我那可怜的孩儿报仇……”她一下子拉住了我,盯着我带有期冀地说:“奴兮,你自幼就聪慧伶俐,一定能想出主意。你站在本宫这边的是吗?你会帮本宫……”

我拉住她的手,平静而低沉地回答:“是的。”

我坚定的力量透过手指传递给她,使她渐渐地安定下来,这个年老的无助的母亲,竟向我露出了一个如孩子般依赖的笑容,她说:“还好有你可以信任。”

然而,这句真挚的话,却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晚上,映着火红的烛,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久好久。

我问身后的善善:“善,我是不是变了?”

善善的手停滞了一下,又继续为我梳起头来,轻声说:“小小姐由以前的小女孩长成了现在如花般容貌的女人了……怎么能没变……”

我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不只是这个,我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变了。善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我与自己打了赌。我赌皇后若是不相信我,那么我以后就再不奢望什么,听天由命只做我的帝贵妃。但是她信了,她竟然说相信我,是的,我知道我应该高兴,但是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只感到悲伤。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已经丢失了什么。也许可以称之我仅剩的最后一点良心。”我心中沉重无比,几近使我窒息,于是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会赢,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但是这一切不是靠我的聪明才智,而是因为我利用了她的真诚、她的信任、她的不聪明。如果真的要说,那么这次的成功,将归功于我那颗已经变得卑劣­奸­诈的心吧。”

我透过铜镜看见善善的眼神忧郁起来,她说:“小小姐能不能停手……”

“不。”我起身,简短地回答她。

我回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对她说:“良心丢了,我就再也不打算将它捡起来了。”

第二天我去拜见皇后时,她屏退左右急切地问我:“你想出什么主意了吗?”

我沉默了半晌,然后从袖中拿出一白­色­小瓷瓶,沉声说:“除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本要接过去的手,仿若被烫到般缩了一下,抬头有些惊惧地看着我。

“不行……”她第一个反应是开口拒绝。

我没有勉强劝她,只微微笑了,正要将那瓷瓶再次放入袖中,皇后却又突然阻止道:“等等。”

她伸手拿过那小小的瓷瓶,审视它半晌,眼中满是迟疑和犹豫。

其实她应该也明白,在没有证据,孝德妃又稳重极少出差池的情况下,毒杀也许是报仇的唯一办法了。

对于她的犹豫,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皇后娘娘自己拿主意吧,臣妾先告退了。”

皇后手握瓷瓶点了点头,却在我跨过门槛要离去时,突然叫住了我,她半带威仪地说:“此事不得声张知道吗?”

我回答说:“此事只有天知地知,皇后娘娘知,我知。绝不传第三人耳。”

“这东西就先放本宫这儿,你呢,也就把今天的事忘了吧。”

我低头回答:“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镜明说:“奴才看,皇后未必会用小姐给她的药。”

“是,她不会用。一方面她本身就为人怯弱,另一方面她为了防止落我把柄,也不会用我给她的毒药。这就是皇后,即便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也狠不下心来的皇后,否则也等不到由我献她毒药了。”

“那……”镜明为难地探问我。

“我就是要利用她的这分犹豫。这药啊,她用了,我的事儿反而办不成了。”我微微眯着眼睛,胸有成竹地说。

就在皇后还在踌躇为难之时,事情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天,孝德妃去凤仪宫,在那儿喝了茶后,回来突然浑身抽搐不止,面­色­铁青,口吐鲜血当场身亡。太医们慌忙去诊,结果无疑是被人毒杀。皇后首当其冲被疑为凶手,待侍卫们去凤仪宫搜查,果然翻出了那瓶盛有毒药的小瓷瓶。

我给皇后的是半瓶毒药,理所当然地成为皇后毒杀孝德妃的罪证。

皇后呆呆地看着那一直让她犹豫的还未动用过的瓷瓶,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聪明的她甚至还反应不过来,孝德妃在她还未出手前怎么就死了?

“不是我……”她无法置信地摇着头喃喃道。

皇上对此事先是震惊,继而怒不可遏地对下面被侍卫们押着的皇后说:“皇后你!朕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如此恶毒……”

皇后惊醒了,她大声地对皇上说:“真的不是臣妾……”

皇上脸上显出了痛心的表情,将侍卫搜出来的瓷瓶在她面前一扔,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枉朕以前那样尊重你、信任你,没想到你竟做出了这种事!孝德妃一直贤淑,你为什么要害她……”

皇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物证,百口莫辩。但是提到孝德妃,她则激动起来,跪着走到皇上面前说:“皇上,皇上,是孝德妃杀了我们的儿子……她是罪有应得的……”

这样的话,在外人听来,无疑是承认了自己毒害了孝德妃。皇上听了则吃惊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皇后哑然,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引起了皇上更盛的怒气,他悲愤地指着皇后说:“你毫无根据就妄害人命……你何以母仪天下!来人啊,把她拉下去!”

“冤枉啊,皇上,我没有杀孝德妃……”

皇上痛心地背过身去不去看她,摆了摆手,侍卫们就奉命拉下皇后,而皇后的哀呼声还从外面一直隐隐传来。

皇后和孝德妃自皇上年轻时就服侍在身边,不可能没有感情,我可以看出这件事对皇上的打击很大,让他心力交瘁。

但由此他对我却愈加留恋起来,他一整天待在我的雎鸠宫,颓然地对我说:“女人的心真是比海深啊。朕一直敬重皇后,没想到她的心竞如此­阴­毒!而孝德妃一直对朕体贴入微,没想到反而被她害死!真是让朕伤心啊……”

我默默地坐在皇上身边,随着叹了口气说:“臣妾也想不到看起来宽厚大度的皇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现在想想就有些后怕……”

皇上也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突然问我:“爱妃,你认为呢?皇后口Vl声声说,是孝德妃害死了她的儿子,这可能吗?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孝德妃又该是怎样的女人?朕不敢想。你认为会是像皇后所说,以前是孝德妃害死了朕的皇嫡子吗?”

我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无辜地回道:“臣妾不知道。这些都是发生在臣妾进宫之前,那些恩恩怨怨是臣妾不了解的,所以也不敢妄下断言。”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感慨地说:“也是。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我将自己靠在皇上身上,轻声说:“君上,臣妾知道你的伤心,不是还有臣妾在吗?臣妾会一直体贴君上,争取比孝德妃姐姐做得更加出­色­……”

皇上动容,将我搂人怀中。

安慰好了皇上,我召来镜明问:“皇后那件事审得怎么样了?”

镜明回道:“杀人者死,罪证俱在,皇后必定死罪。只是她不认罪,还口口声声说要见皇上。”

我神­色­一敛,说:“她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决不能让她见到皇上。现在负责此事的人是谁?”

镜明回答道:“是刑部尚书王大人。”

我点了点头,说:“你传我的话过去,说希望他早结此案,皇上不想再为此事多费心神了。想尽一切办法让皇后早些招供认罪。”

镜明领命而去。

之后,我的身体虚弱起来,说是受到了惊吓。我娇缠着皇上,皇上只有整日留在雎鸠宫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也顾不上皇后之事。

后来刑部尚书呈上了皇后招认的供书,皇上朱笔一批定了行刑的日期,也无心思顾念最后的情分再看她一眼。

当侍从端着鸩酒来到天牢时,我也出现在皇后面前。

皇后穿着白­色­的死囚服,抓着牢房粗壮的栅栏,冲我嘶喊控诉道:“奴兮,本宫自问一直待你不差,还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本宫?为什么?”

我盯着她悲痛欲绝的脸良久,最后才淡漠地道:“那么我只问你,我娘的龙玉腰带是从那儿来的?”

册封

是的,我将流芳百世,永垂青史,子孙后代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号。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期盼着什么。

不能不说.权力和荣耀真是让人愉悦的东西啊。

(奴兮)

皇后被处死后,后宫无首,人心惶惶,皇上着我代为打点后宫事宜。

我尽心竭力,做事拿捏有度,遂将宫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交口称赞。

然而不可逃避的,朝廷上下,宫中内外,讨论的最多的还是未来的皇后之选。

如若按名位来排,皇后之位定是要顺承到尊为帝贵妃的我来当的。又何况我是后宫之内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妃子,而皇上也时时流露出要册我为后的意思,似乎由我来任皇后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情形却并没有那么乐观。朝中大臣反对之声最是激烈,理由是我今年才十八,在宫中资质最浅,又无子嗣,不足以担任皇后之职。

当右宰相将此种情况告知我时,他一脸的忧心忡忡。他问我:“不知娘娘为何一直叫老臣按兵不动,否则若是由我上奏皇上,娘娘胜算的几率就更大了些。”

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何须凑那个热闹。朝堂上熙熙攘攘,而唯有你迟迟不肯表态。皇上早晚是要问到你的,你说是你主动提起有说服力呢,还是皇上问你时沉着应对容易让人信服?”

右宰相了然,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敬佩:“娘娘遇事不慌不乱,如此沉得住气,实在叫人佩服。”

我轻挑柳眉,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那么以众朝臣之见,该立谁为后呢?”

右宰相沉吟了一声,回道:“这也是众说纷纭,意见不一,不过总的来说,就是在剩下的两妃——研淑妃和殊贤妃中抉择了。”

我轻轻一笑,说:“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早下朝之后,研淑妃已经上书皇上请愿出家修行,为皇上为大胤国祈福。”

右宰相一惊,有些无法置信。

我舒了一口气,感慨地说:“研淑妃本就不是好斗之人,许是皇后之死,也让她感到世态炎凉吧……”

右宰相点了点头:“清翎亲王之嗜好也的确让人头疼……研淑妃这样做,也不失为明哲保身的好方法。”

“那么只剩下殊贤妃了……”右宰相又继续分析道,“殊贤妃娘家显贵,她的老父亲在朝中颇有声望,再加上她的儿子端豫王日渐威信,恐怕将是娘娘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我赞许地说:“李大人真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啊。”

右宰相抬头看了我一眼,惊奇地问道:“娘娘如此从容不迫,难道是早已胸有成竹,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了吗?”

我淡然的一笑,品了口茶,悠闲地回道:“本宫又怎么肯为他人作嫁衣呢?”

晚上,皇上来到雎鸠宫,我慌忙迎他入座,又体贴地将一福寿红缎方枕垫于他的身后。

皇上靠了过去,看上去有些疲累,重重地舒了口气,然后转身与我说着朝廷关于立后之事,说着说着脸上已有了恼怒之­色­。

“那些大臣真是冥顽不灵,朝堂之上丝毫不给朕颜面,当面驳回朕的提议,说什么你不堪当皇后重任……”然后皇上又愤恨地叹了口气,“唉!朕选后还要他们多管闲事!”

我接过菟丝端上的茶,轻尝了一口发现凉温适宜,方才递给皇上,温软地劝道:“君上选后不仅是家事,更是国家之事,他们自然关心了。他们也是关心社稷忠于君上嘛。”

皇上接过茶,喝了一口,昕了我的话气­色­已有好转,然后拉住我的手感慨地说道:“奴兮,你真的很懂事,识大体,又聪慧……这样的你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朕没想到朝廷上下反对之声如此之大啊……”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们如此也不过是瞧不起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倘若我的父亲是朝廷显贵,他们也定不敢如此。

我顺着坐到皇上的身边,一脸的真诚,说:“其实臣妾并不在乎那皇后的名位的。君上对臣妾已格外优容,臣妾还再敢奢望什么呢?”然后我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皇上的肩上,喃喃地说:“臣妾什么也不要,臣妾有君上就够了,君上会保护臣妾的,对不对?”

我虽看不见皇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这番话定是感动了他,我感觉到他拉住我的手用力了些。

半晌的沉默,皇上终于不无惋惜地开了口:“那么只能是殊贤妃……”

终于还是等来了这句话。

这时我突然抬起了头,问道:“这么说君上已经决定让端豫王继承皇位了吗?”

皇上一怔。

我用无辜的语气再次重复道:“立殊贤妃为皇后,就是立端豫王为嫡子。这么说君上已经决定由端豫王继承皇位了吗?”

皇上对册立太子的犹豫,加上右宰相最后的暗中支持,使皇上最终力排众议,立我为后。

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没有子嗣是大臣们反对我的借口,却又恰恰是使皇帝下定决心,立我为后最后的也是最重的砝码。

钦天监奉命连观天象,终于卜五月十二为册封大典之吉日。

而五月乃牡丹花盛开最灿烂的时节,正与册后日子交相呼应,于是少不得有趁机巴结奉承我之人,流传出立我为后正是天命所归,顺应天意之事。

织锦司连夜赶制棉衣①,洛阳源源不断地运来各样品种的牡丹以作为庆典之用,后宫妃嫔、朝廷大小官员则纷纷递上贺表和贺礼恭祝我晋为皇后,臣国友邦则遣使者贡来土产野味,一时间宫中来往络绎不绝,四海之内珍奇异宝皆聚集宫中……

我则由雎鸠宫搬到凤仪宫,倒着实叫善善他们忙碌了好一阵子。

我抬头环视寝殿,发现四周幽暗低沉,颇不合我的心境。

我一字一顿地吩咐说:“皇后生前虽朴素,却落得如此下场,本宫不能效仿。改以金凤雕柱,以红线为毯②,以水晶为帘,以玉为枕,以明珠镶镜,以沉水熏香……”

四月,织锦司终于将棉衣缝制好,于是召宫廷画师画像。

沈厕师今年六十有二,祖上专为皇帝、皇后画像,而他也已经为两代帝后画过像,可是为我画像时却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十分难堪的样子。

我本身着棉衣头戴凤冠端坐在上首,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地笑了,问道:“不知沈大人为何如此扭扭捏捏?今天本宫坐着有两个时辰了,大人却一笔未抬。难道本宫真就这样丑陋让大人难以下笔吗?”

那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解释说:“娘娘实在雍容华贵,光彩照人,让臣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视。即便勉强为之,却只是形似而无法神似,故而老臣才迟迟不敢下笔,如此惶恐难堪。”

我起身。捏了捏酸痛的后颈,走下去说:“你说得虽然好听,不过在本宫听来却是搪塞之词罢了。你已经画有半个月了,让本宫看看,你到底把本宫画成什么样子了……”

我走到暗黄|­色­底龙纹画纸前,看见画像大概轮廓已经画完,只见画法­精­致细腻,甚至连凤袍上的细微的花纹也描画得清清楚楚。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冲沈画师说道:“沈大人不愧是享有盛誉的宫廷画师,画法真是­精­细,连本宫也不得不叹服了。只是……”我指了指只有脸廓的上半部,语气严厉了些:“沈大人又打算怎么办呢?”

沈画师流出汗来,哆哆嗦嗦地回道:“老臣,老臣……不才……”

我挑了挑眉,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命令道:“册封仪式就要到了,而像却还未画好,岂不叫人笑话?我再宽限你一日,今晚好好琢磨,明日务必画完,知道吗?”

那沈画师只得抹汗连连点头,满面愁容地离去。

善善在一旁劝道:“小小姐,我看那沈大人也不是故意拖延,却是有难处,您又何必如此难为他呢?”

我看了她一眼,能这样推心置腹和我说话的恐怕除了善善再也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我回道:“这世上有苦衷的事有很多,但事情却不能不办,善,你说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清早沈画师就来到凤仪宫,回命说画已经完成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展开画卷,果然画中的人儿正是我的样子,相差无二。

围上来观看的宫人们都发出低叹声。

楚姿叫道:“画得好漂亮啊!活生生就是娘娘的样子……”

连一向淡然的菟丝都忍不住赞道:“真是栩栩如生呢,尤其这双眼睛炯炯有神,流盼之间盈盈灵气,真是将娘娘刻画得入木三分……”

善善也点了点头附和说:“既能将小小姐之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却又不失庄重威仪,真真难得。”

我也惊喜地看向沈画师,问道:“昨日你还一点也画不出来,怎么一晚凭印象就能画得如此好呢?早知道沈大人你有如此本事,也就不用本宫好几天坐在那里受苦了0”

沈画师听着我夸赞之词,附和着笑了笑,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跪下禀道:“娘娘恕罪,老臣不敢欺瞒娘娘,其实这并非老臣所作……”

“哦?那还会有谁有此好笔力呢?”我吃惊地问道。

那沈画师跪着回答说:“昨日出宫时,老臣碰巧遇到元大人,元大人问老臣为何愁眉不展,老臣据实以告,元大人体知老臣,遂代为执笔,一夜将画完成……”

我一怔,原来是元遥……待我回头再看那幅栩栩如生的画时,心中已经是百般滋味了。

世人皆知我乃皇上宠姬,于是对仪式­操­办莫不尽心竭力,以期得到我日后的赏识,所以这次册后大典办得无比隆重风光,一时间被传为美谈。

当我身着百鸟朝凤棉衣,头顶珠光宝气之凤冠,与皇上携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视大好河山,三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真是叫人心神荡漾,引起万丈豪情!

我的名字已被添进名册,并祭告宗庙。

是的,我将流芳百世,永垂青史,子孙后代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号。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期盼着什么。

不能不说,权力和荣耀真是让人愉悦的东西啊。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来看这件事,众亲王的态度就很冷淡。南赢王以哀丧之身为借口拒不参加仪式,而清翎王甚至没有回京祝贺,却遣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上只有一句质问的话:尊贵之后又如何?

我看后,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之上,顷刻间就被火舌吞没。富贵之后,也不过如此,灰飞烟灭,一切成空罢了。

但,依然还有什么是不同的。就如这张名贵的澄心堂纸,燃后自有一股幽香,这是其他纸张无法比拟的。

由此可见,纸尚且分贵贱,人与人之间自然也是不同的。

那天我在路上看见了大姬,依然被簇拥着,却不再是以前高傲尊贵、目空一切的样子了。

我们盯着彼此良久,一切不言而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率先开了口。

大姬冷笑了一声:“我不愿来,更不愿意见到你。但是我强迫自己来,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地踏着别人的冤魂登上皇后之位的!”

我的心中一颤,脸上依然维持平静地看着她,而大姬则越说越激动,伸出手指着我口口声声地质问道:“我母后一向宽厚待人,与人和气,而你因为垂涎中宫之位,就狠得下心害死她吗?你于心何安?涎居于凤仪宫你于心何安?”

我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你就这样肯定?你就这样肯定地维护你的母后?这后宫之内谁敢说自己没害过人?”然后我又一字一字地再次重复说:“这后宫之中谁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大姬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继而又强辩道:“但至少我和我母后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我反问道:“大姬,你当初难道就没想过要利用我吗?”

大姬哑口无言。

我语调平静地再次说道:“我已手下留情,否则大姬你以为你能安全人宫吗?”我看了失神的大姬一眼,淡漠地说:“大姬以后还是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吧,不要再来宫中,因为……这宫中已经不再有你的亲人了……”

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实践我的诺言。

我来到了质子殿。

巫朗哈穆看见我有些惊异,眼睛有些微的明亮但很快又黯然下去,他冷淡地上前向我请安说:“皇后娘娘吉祥。”

“你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册封仪式办得风光无限,皇上甚至下旨大赦天下,如此隆重恐怕是想不知道都难吧……”

我听着他话中带刺,心中有隐隐的痛,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我来是和你谈正事的。”

巫朗哈穆不屑地笑了一下。

“我能让你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的这句话牵动了他,他终于回过头看我,一脸的无法置信。

“真的?”他将信将疑地问。

我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却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沉声问:“要我怎么做?”

“娶了乌姬,当上大胤国的女婿,让皇帝对你放心,放你回去。”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之­色­,却看见他的眼中渐渐有怒气汇集其中,最后怒极反笑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然后他转身冷漠地说,“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你不想回去吗?”我略有急切地问,这样的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回过头看我,眼中的怒气不减,突然就向我奔了过来,我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伸出手臂囚禁在红木柱上。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锋利无比,恨恨地说:“告诉我,你是如何说出这番无情的话的?”

他离我那样的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略有急促的呼吸声,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姿势,让我尴尬无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心里从来没有我?”他沉声质问道,却不待我回答,野蛮地俯下身去衔我的­唇­。

我本能地将脸偏向一边,惊恐地回答:“不……”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手臂突然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你走吧……”

我转过头看他,极力忽略他眼中的受伤,狠下心说:“王子,江山美人你选哪一个?”

他一愣,答不出话来。

我迎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选江山。”

然后我又再次坚定无比地说:“选江山。因为美人会变心会背叛,江山不会。”

听了我的话,他放声大笑起来:“如此魄力就是堂堂男儿也不曾有的,又是怎么从你的口中从容不迫地说出来的呢?”然后他又止了笑,冷声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心中一痛,极力忽视他看我那鄙夷的眼神,回答说:“最受益的是你。”

他的神­色­复杂,但我依然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无奈的松动。

当我离去时,巫朗哈穆在后面突然说:“奴兮,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怔在原地,没有回答。

“我后悔了,像毒药一般的女人,却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忘记……”

终于有一天,皇上下朝回来和我聊起回纥质子上书请求迎娶乌姬一事,还说朝中大臣意见两分,一部分赞同说此乃天作之合,有利于对回纥国统治的巩固;另一部分说高贵帝姬下嫁附属臣国,有失大国威仪。

我淡淡地笑了,对皇上说:“那回纥王子质于大胤将近八年,早已熏染上我国的风俗习惯,算是半个胤国人了。如果将乌姬下嫁给他,既可以示恩于他,又能显示我大国海纳百川的风范,何来失威仪之说?况且又听说那回纥老可汗偏爱宠姬,倘若发生废嫡立庶的变故,岂不枉费了当初收复回纥的一番辛苦?”末了我又加了一句,

“不过这也只是臣妾之薄见,君上如此英名,想必顾虑得更加周全。”

皇上沉思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已有定论。

于是下旨颁诏,将乌姬许给回纥质子,赐驸马名号,并在成婚一个月后,放其归国继承太子之位。

我看着巫朗哈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着,前面的宫门早已为他敞开,他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他越过宫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眼中神­色­是那样的复杂,慢慢地他收回他所有的感情,毅然地离开。

他终是走了,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以往与他的种种不禁浮现眼前,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最终会被我渐渐忘记,成为我少女时光中的一段回忆吧。

乌姬欣喜无比,因为她尚不知自己的幸福从何而来。

当她毫无眷顾之情同自己的心上人欢喜离宫时,我看着她,心中涌起百般感慨,乌姬你真是个不孝之女啊……

那么乌采女,你到底值不值呢?

于后宫之内我独断专行、独承圣恩,于朝廷之上借助右宰相暗中扩大势力,终于一步步地扎稳了脚跟。

没有人再敢忤逆我的意志,放眼望去皆是谄媚惶恐的一张张脸孔,真是叫人好不惬意。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一日闲极无聊,信步来到惠修仪(即皎充嫒)的蝶恋官,正看见惠修仪在逗弄着十五皇子颛明,无比喜爱的样子。

我看到颛明略略一惊,沉声问道:“这么说安婕妤已经……”

惠修仪迎上前去,向我点了点头,然后满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态,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戏谑着说:“你叹什么气?这之于你不是好事吗?”

惠修仪摇了摇头略有哀伤地回道:“看着这孩子的眼睛就让我想起了他的母亲。想当初我们一同进宫,亲如姐妹,曾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听了默然,然后转头看到~身白­色­童服的颛明,正自得其乐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喃喃地说:“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为生母服丧呢……”

那孩子可能感觉到我在看着他,也抬头看我,就停止了玩耍愣在那里。

惠修仪轻推他上前,哄道:“明儿,那是你母后呢。叫母后啊……”

没想到那孩子刚刚靠近我就脸­色­发白,哇地哭出声来。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愣旺住了,惠修仪一脸尴尬慌忙解释说:“这孩子见人生呢……”

我品了一口茶,不介意地笑了笑,说:“小孩子心­性­最是敏感,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不亲近我呢……”

当我十九岁的生日临近,皇上搂着我问想要什么礼物,我终于犹豫着将心中一直所想说了出来:“君上,我想见见我的两位嫡姨…?SPAN lang=EN-US>,

皇上沉默,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当两位嫡姨身着正式的宫服,恭谨地跪拜在我面前时,我在上面仔细地审视她们。

她们都有四五十岁了吧,只是普通中年­妇­女的样子,体态发福,不再有年轻时漂亮的影子。

她们不像我母亲……

心中有隐隐的失望,继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依然热情地下去亲自扶她们起来,叫人给她们看座,她们才一脸诚惶诚恐地坐下了。

她们有些拘谨,上的茶点瓜果都不敢碰,说话也是小心而客气的。

我亲切地笑着说:“你们都是我的长辈,这样拘束反倒见外了。”

她们这才轻松了些,絮絮地和我聊起了家常。

我随意地和她们说话,此情此景让我心中有些温暖,有些柔软。

身体瘦削些的大姨看着我,不觉得红了眼圈,抹泪说:“皇后娘娘长得真像小妹,让我不由得想起,她还在世时的样子……”

她的话也触动了我的伤处,不由得也跟着欷欺伤感起来。

大姨径自悲伤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袖袍中掏出手绢擦­干­了眼泪,说:“瞧瞧我,今天是个好日子,却让我搅得……皇后娘娘也不要悲伤,我想小妹在天之灵看到娘娘今日的至尊至贵,一定也会感到无限欣慰吧……”

我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心想如果我娘尚在,皇上有何脸面再见她?我又有何脸面再见她?

这时善善趁机转移话题说:“小小姐,御膳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这才收回百般心思,起身邀两位嫡姨共进午膳。

席间,大姨应对流利,言语讨喜,一见就是­精­明之人;二姨则相对沉闷,话不投机,让人乏味。

我在心中感叹,果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啊。

下午,皇上来到凤仪宫,我知道皇上对她们有芥蒂,于是便遣善善带她们去御花园四下走走,回避了过去。

今天的皇上有些反常,在下午行了鱼水之事方才离去。

我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这时菟丝进来禀告说:“大姨夫人在屋外求见呢。”

我略略一惊,随口问道:“哦,善善这么快就带她们回来了吗?”

菟丝回答:“是大姨夫人自个儿提早回来了。”

我听了也没多想,只“唔”了一声,吩咐说:“你让她先等着,待我先去沐浴更衣。”

菟丝领命而去,可不一会儿却见大姨擅自闯了进来。

我心下有些不悦,却见大姨跪在我面前一脸慌张地说:“娘娘万万不要擅自洗浴啊!”

我听了有些迷惑不解,却听见大姨又重复说道:“皇后娘娘但凡想生下子嗣,就不要擅自入浴……”

大姨见我依然不解的神情,起身在我耳边低声说:“男女欢爱过后,女子若是濯洗就会将男子­精­血也随之排出体外……”

我听了脸上腾地一红,心情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姨也怔了会儿,过后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充满慈祥与怜爱地说:“可怜的孩子……你娘死得早,服侍你的又都是些未出嫁的姑娘们,身边也没个过来人告诉你什么……”

然后她又从袍中拿出一个小香囊,递给我说:“这次特意早回也是想趁着人少,把这个进献给皇后娘娘。这里面有我在宫外特意为皇后娘娘求得的送子符,听说那家庵一向很灵。娘娘的苦处大姨明白,希望上天能降福于娘娘……”

我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动容,终于委屈地簌簌地流下泪来。

我留两位嫡姨在宫中待了有半个月,将她们分别封为邦国夫人、媵国夫人,并赐以丰富的珍奇异宝,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她们出宫。

我握着手中的香囊,想起了大姨临走前细细教诲的受孕方法,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感激。

楚姿端出一托盘禀道:“娘娘,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我掀起红布扫了一眼,也是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点了点头,吩咐说:“去送到邦国夫人府。”

楚姿正要领命而去,善善则略有诧异地问我:“不知小小姐又为何再次犒赏邦国夫人?”

我笑了笑,说:“亲戚之间也有亲疏,大姨合我的心思。”

善善一愣,顺口说道:“邦国夫人的确善于交际,自小就长了一张巧嘴,也讨老爷夫人喜欢。不过小时候高傲犀利得很,什么都挑最好的,也不知道忍让媵国夫人和小姐,也是小姐不爱争抢。反而是媵国夫人看起来笨笨讷讷的,倒为了维护小姐和邦国夫人吵过几架呢……”

善善觉察到我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连忙改口说:“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我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叹了口气说:“是呀,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若不是你提起,我还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呢。可见人默默无闻是不行的,总比不上机灵狡猾的人有好处。”然后我再看了一眼那些金银珠宝,吩咐说:“改送往媵国夫人府。”

皇上过了今年的元日就该五十一岁了,已见衰老。

一日秋风扫落叶,他突然无限感叹地和我说:“朕老了,已经开始长白发了……”

我心想,平时皇上长白发时,梳头太监都会悄悄地拔去藏着,现在终于已经多得遮掩不住了吗?于是不由得也跟着感到一阵悲凉之意。

呈现老态的皇上突然对亲情表现出眷恋,他说:“朕在宫中太寂寞了,朕想念朕的儿孙们。朕要让亲王们都回到京都,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末了,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也该是时候择优册立太子了……”

我在心中一惊,却轻轻地拉过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喃喃地说:“君上,您不是一个人哪,有臣妾,还有我们的孩子……”

皇上一愣。

子嗣

我不怕斗,斗姒充仪,斗太后,斗昭娇,斗孝德妃,斗皇后……我早已习以为常。我也不是对皇上不甘心,既然对他无爱,我又何必叫他与我忠贞相守?

只是想起以往与她非比寻常的情谊,一夜之间颠覆倒置,不由得一阵黯然落魄。

(奴兮)

身为国母,又喜怀龙脉,身份是何等尊贵。

我躺靠着,手轻抚小腹,半眯着眼睛惬意地听着众妃嫔奉承的话。

突然我睁开眼睛,问坐在下面的殊贤妃说:“贤妃当初怀有端豫王是怎样的呢?本宫甚喜酸食,姑姑们都说会是皇子,贤妃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殊贤妃一惊,脸上有些尴尬,回答说:“好似也是这个样子吧……时间久远,倒是有些记不得了……”

我笑了笑,突然止不住地­干­呕了起来,急忙拿出帕子掩嘴,下面连忙传来一片关心慰问之声。

等稍稍安稳下来,我挥手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她们都离去后,我感到浑身疲惫无力,于是病恹恹地躺下去,脸贴着席子,感到一阵清凉,才稍稍好过了些。

这时楚姿端着食盘进来了,她才稍稍靠近,我便开始反起胃来,连忙厌恶地命令道:“快拿走,我闻着味道就想吐。”

楚姿迟疑地看向善善,善善过来劝说:“小小姐,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样对身体不行啊……”

我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然后胃中又是一阵翻涌,我连忙又俯身下去,呕出些许酸水来。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而又束手无策。

好难受……

突然,我又想起了什么,强撑着吩咐楚姿说:“去,快去把王姑姑叫来。”

宫人们不敢怠慢,不一会儿王姑姑就被带到了我面前。

王姑姑首先就是温软地劝导我:“小姐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您不关心自己,也要疼惜您腹中的胎儿啊……”

我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王姑姑一旺,然后为难地回答说:“小姐现在才怀孕三个月,暂时还看不出来呢……”

我强忍住身上种种的不适,恶狠狠地说:“若是女孩,我就打掉她!”

宫人们万万料不到我会说出此番话来,皆大惊失­色­。

善善上前劝说:“小小姐怎么说出如此任­性­之话呢……无论皇子还是帝姬都是小小姐的骨血呀。”

“不……我讨厌她,如此地折磨我……”

王姑姑笑着解围说:“小姐这是在说气话呢……自个儿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我只无力地躺着,脸­色­发白,喃喃地说:“不,只能是男孩,,只能是……”

怀孕之后,脾气日益骄纵暴躁起来。

因为对气味敏感,于是着令宫中上下三个月不许熏香。

却在一天闻到一美人身上有香气,心下不悦,伸出手指冷冷地指着她说:“杖毙。”

左右太监不敢怠慢,就上前去绑她。

那美人一脸惊恐,连忙解释说:“皇后娘娘,臣妾没有熏香……臣妾没有……”

我不愿听她狡辩,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些太监就毫不留情地­操­起木杖向那美人细折的腰身打下去。

那美人一声惨叫,太监们接着又落下一杖,又是一阵哀呼。

木杖与那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那美人衣背上就渗出斑斑血迹来。

楚姿与菟丝不忍再看,就劝我道:“娘娘,此景惨烈,于娘娘胎儿不利,咱们还是回避吧。”

我冷笑了一声,说:“我闻此声甚是欣喜。”然后又威仪地吩咐太监们:“接着打!”

那美人痛得直在地上打滚,求饶之声不绝于耳:“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饶了臣妾吧,臣妾就要死了……”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说:“皇后娘娘,臣妾刚刚只是去殇秋嫒采花,许是沾染了香气,臣妾真的没有熏香…i,.99

我这才轻哼一声收了命令,携众宫人冷漠而去。

后来,那美人还来不及医治就已经丧命,至此众妃嫔不敢踏人御花园半步。

又有一天用膳时,发现了一小块儿姜末,大怒,将厨子拉出去斩首。

又因为甚喜酸食,遂命安吉、长兴等地将青梅源源不断送入皇宫,从浙江山中到京城路途艰险,足足需要跋涉一月余。

于是劳民伤财,怨声载道,民生疾苦,比起当初大唐为杨贵妃运荔枝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茗婕妤小声地问我:“妹妹就不怕怨气太重吗……”

我眉毛微挑,不在乎地说:“我贵为皇后,难道想吃点青梅都不行吗?”

对于上述种种,皇上采取了纵容的态度,甚至连他也减少了熏香的用度,还细细嘱咐宫人悉心照料,不准惹我气恼等。

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他对这个孩子有隐隐的愧疚,而我对这个孩子却有无可名状的憎恶。

所以我娇纵,他纵容。

我怀了身孕,将近一年不能承宠,但每月与皇上行房的妃嫔却尽在我的安排之中。

然而在我已是六月身孕时,传来了茗婕好受到皇上一夜恩宠的消息。

当时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但内心的一股愤怒却熊熊地燃烧起来,不可熄灭。

我紧紧地攥住了手,心中无数遍地质问道:茗婕好,你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她再次来到凤仪宫时,却不再是我的静梳姐姐,已然是被晋升为庄充嫒了。

她跪在我面前,低低地哭泣:“奴兮,我不是故意的……”

我冷笑了一声:“不是故意的?避宠可以避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吗?”

她的脸­色­苍白,摇头说:“奴兮,你不了解,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理睬她的话,却走到她面前,将她头上娇艳绽放的石榴花簪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贱­妇­,谁准你如此放肆叫本宫的名讳!”

她震惊地看着我,眼泪随之簌簌而下。

我定定地看着她,想着以前的情分,一种被背叛的羞愤翻卷而来。

我冷酷地说:“给你你不要,偏偏要与本宫抢……”

然后不顾重重的腰身,将那石榴花狠狠地碾在花屐之下,渐渐有艳红­色­的汁液流淌出来……

“背叛本宫的人……”我一字一顿地说。

皇上轻抚我隆起的肚子,关切地问道:“感觉还好吗?他最近有没有淘气折磨你?”

我掩饰住心中的种种情感,微笑着回答:“有君上在,他就很听话呢。”

皇上会心地一笑:“看来会是像爱妃一样漂亮乖巧的女儿呢。”

我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答说:“臣妾倒宁愿是儿子,以后也好和颛福做伴呢。”然后转身问颛福说:“福儿,以后有个皇弟和你一起骑马打猎好不好?”

已经十二岁的颛福最近又长高了不少,他懂事地点了点头,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弟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说:“福儿真是懂事呢。”

然后我又看向皇上,转移话题,轻笑着问:“君上,庄充嫒好吗?您连着三天让她侍寝,可见宠爱非同一般呢。”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她不似其他妃嫔般对朕阿谀奉承,倒叫朕有些心动。人也品格高尚,赋有情调,琴棋书画也擅长,真是个奇女子。”

我在心中冷笑,庄充嫒你欲拒还迎的功夫倒是做得很好啊。

皇上见我半天不说话,察觉到了什么,拉起我的手愧疚地问:“爱妃你不高兴了吗?是庄充嫒的事让你不悦了吗?”

我镇定了心神,拿袖袍轻掩朱­唇­,做出半是娇怜半是忍让的样子,轻声说道:“君上说那儿的话,臣妾身子不行,有庄充媛代为服侍,臣妾甚是欣慰。”

皇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无论怎样,爱妃才是朕最珍视的人啊。”

心中闪过一丝哀戚,那么我的娘亲呢……在你心中的何种地方……

差点脱口而出,终是淹没在紧抿的薄­唇­之下。

皇上虽然如是说,但依然可见他对庄充嫒格外的喜爱。

庄充嫒承宠不到一个月就被破格提升为庄充容。

于是后宫众妃嫔又纷纷揣测,这位新宠是否伺机趁我怀有身孕期间抓牢皇上,欲与我一争上下。

原先风平浪静的后宫,又开始暗潮涌动,后宫上下莫不小心翼翼,以期审时度势。

然而凤仪宫中一切如常,我处之泰然,安心养胎,实际上暗中却不免心力交瘁。

我不怕斗,斗姒充仪,斗太后,斗昭娇,斗孝德妃,斗皇后……我早巳习以为常。我也不是对皇上不甘心,既然对他无爱,我又何必叫他与我忠贞相守?只是想起以往与她非比寻常的情谊,一夜之间颠覆倒置,不由得一阵黯然落魄。

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我奴兮可以依靠信赖之人?有的永远只是虚情假意,暗中算计吗?

啊,真是……可悲。

镜明问我:“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庄充容?”

我捏起一枚青梅,淡淡地说:“庄充容不是泛泛之辈,恐怕不好对付……等我身子好了再说吧,反正这时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镜明笑了一声,低声说:“这倒不像是小姐平时的作风。”

我挑了挑眉,手顺便轻抚隆起的肚子,看着他问:“你是说我眼中容不得沙子?”

镜明沉默表示承认。我轻笑,语重心长地说:“这沙子纵然硌人,有时却不得不忍……又何况有了机会不知道抓紧,一向不是宫中人的作为。我不是没想过如今这种情况,只是我没想到是她而已。”

“而,”我目露凶光,“我不允许自己没有预料的事情发生……发生了,就想要摧毁……”

“那么小姐今晚举行的赏月小飨是为了……”

我掩嘴低声地笑了:“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先羞辱她一番罢了,否则怎么缓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晚上庄充容竟然以身上晦气为名托病不席。

于是心中暗暗恼怒她恃宠而骄,遂见诸事不顺眼,惹得众妃皆惶惶不安,小心翼翼。

宴会只进行到一半,我就突然站了起来,连旁边坐着的皇上都吓了一跳。

我努力平稳自己的怒气,对皇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君上,庄充容身子不适,臣妾甚是挂念,我们去看看她吧?”

皇上略略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今天庄充容有月信在身,本不打算去她那儿的。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于是圣驾凤辇浩浩荡荡地摆向庄充容居住的月桂宫。

我在路上抬头望到高挂在天空中的明月,真是好圆好美。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因我一时的任­性­妄为,三条人命就因我而丧。

就在越来越接近月桂宫时,我看见庄充容的贴身侍女小娥站在庭院门口四下张望,见到圣驾,一惊,拔腿就要往回跑。

我起了疑心,远远地喝道:“站住!”

那宫娥还要往里跑,我又再次冷喝道:“装作听不见吗?不想活命了?”

这时那宫娥才停住了,转身向我跪下连连叩头说:“奴婢刚才真的没听见,皇后娘娘饶命。”

“你刚才急着往里面跑什么?”

那宫娥一惊,然后立刻回答说:“奴婢刚才见起风了,就想回去披件外衣……”

我冷笑了一声:“换件袍子就那么急切吗?”

那宫娥嗫嚅着说:“奴婢真的是……”

我没有耐心听她的辩解,绕过她就要和皇上一起往殿里走。

那宫娥见阻拦不住,便冲殿内大声禀道:“娘娘,皇上和……”

我一个眼神,菟丝就上去捂住那宫娥的嘴巴,使她发不声来。

我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要是敢再出声,小心你的命!”

于是我大步向屋殿走去,皇上也一脸惊疑地跟了上来。

离屋子越来越近了,可见屋内映出温暖的烛光,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四下突然静得诡异。

屋里到底是什么呢?

我站在门前,伸出手缓缓推开大门……

满室的烛光迎面而来,在这份恬静的温暖之中,我看见庄充容微闭双眼满足地躺在一男子怀中,那男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腹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柔情地吻着她。

我睁大眼睛,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头时,果然看见皇上一脸的铁青。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私通是死罪。

那男子是宫廷中最年轻的御医周仲道。我苦笑,原来是这样,静梳姐姐,你骗我骗得好惨。

皇上并没有以私通后妃为名治周仲道的罪,因为他要顾全自己的颜面,但是他为周仲道冠上了更加讽刺的罪名——毒害庄充容未遂。刑罚是五马分尸。

后宫的女人们被命令聚集到宫中一片空旷之地,开始她们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谈笑风生,说着好奇的话。

可是当那清秀儒雅、受到后妃们好评、为人正直的周御医的头颅和四肢被分别捆绑在五车之上高高架起时,她们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威严地扫视四周,终于冷冷地开了口:“行刑。”

一瞬间,马儿的嘶吼声,女子们的惊恐尖叫声,盈满耳畔。

善善连忙将手挡在我面前,声音急切而哽咽:“小小姐,别看……别看……”

然而我依然透过她手的缝隙瞄到了什么,看见人的身体就那样生生地被撕裂开来,鲜血四溅,仿佛就要冲我喷溅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木在了那里,呆呆的。

告诫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旁边传来侍女的惊呼声:“庄充容娘娘!”

我僵直地转过头看她,她脸­色­苍白,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正要迈开步子,却被惠修仪从后面不着痕迹地死死拉住,她低声告诫我说:

“娘娘,别去!别去……她是您不相­干­的人,和您没有一点关系,不要受牵连……”

庄充容被架下去了,皇上也沉着脸挥袖而去,我愣愣地看着,脑中全是混沌,无法思考。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吐得一塌糊涂。

她已经气息奄奄了。我站在她床前,看着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被惊醒了,转头一脸苍白地看着我。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小声而无限凄楚地唤了一声:“奴兮,好妹妹……”

眼泪簌簌而下,事到如今,还当我是妹妹吗?

我上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瘦削而冰凉:“姐姐,静梳姐姐……我,对不起你……”

她舒了一口气,虚弱地说:“奴兮,我要死了……”

我连连摇头:“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露出—个苍白的笑容,缓缓地说:“他已经不在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况且皇上也决不会饶了我的。”

我一愣,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哦,我骗了你,以前的孱弱、落寞的眼神,玲珑想毒害我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可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就暗定了终身,没想到被选进宫中做了妃子……我并不是想要争宠,但是我怀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只是想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我的心更痛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长­干­行》。我哽咽着说:“静梳姐姐,你为什么刚开始不告诉我呢,我若是知道,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我追悔莫及。

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微:“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拖累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看向我,拉住我的手紧了些:“奴兮,我的好妹妹,我一直很喜欢你……可是我却因你而死,我好不甘啊。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就要随我去死了……”

我神­色­一动,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舒了一口气,眼睛怔怔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奴兮,他来接我来了,来接我们呣子了……啊,我好幸福啊……”

她的神志渐渐地涣散,嘴中却开始轻轻吟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两小无嫌猜……”

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握住我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摔在床上,我的心也随之沉沉地下落,发出重重的声响。

庄充容的惨死成为我一生的痛和愧疚。

突然间少了昔日的盛气凌人,于是将后宫诸事交由殊贤妃打理,自己则居于凤仪宫安心养胎,每日只是教习颛福读书,或者与宫中有学识的命­妇­谈诗论画,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只是有一日宴请众妃品新贡的巴山雀舌,一才人失手将手中的羊脂白玉盏打碎,顿时大惊失­色­跪下连连叩头求饶。

若是在平时我也许要发怒,但那天我只是淡淡地吩咐菟丝说,再给她换上一杯。

不曾想的是,那才人从此每日提心吊胆、惊恐不已,最终竟因畏惧而上吊自杀了。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浮上浓浓的可悲,却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我是何人?这后宫上下到底把我奴兮当成什么人?

(十二皇子)

奴兮就要被封为皇后了。

身边的心腹个个莫不痛心疾首,大感惋惜。

只听有人忍不住砸桌气愤地说道:“真想不到让7Jljsl,女子得了逞!”

又有人无奈地说道:“无论资历还是声望,贤妃娘娘皆是上乘之选,本来晋为皇后也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事,那时咱们的亲王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皇太子……”然后他摇了摇头,满是惋惜的语气,“没想到最后反而是那不足二十的贵妃娘娘捷足先登,唉!”

“看来咱们当初确实小看了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一人沉思着说道。

另有人不屑地接道:“嗨!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自己年轻美貌,也不知道在龙床之上是怎么魅惑皇上的。这男人又最听不得枕边风……”

我疲累地靠在雕金游龙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沉声说:“你们退下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他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才纷纷告辞离去。

四周安静下来。

只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奴兮那张含娇带笑的脸,仿佛在嗔怪着你,却又无限娇媚地冲你盈盈笑着。

回想起小时候的点滴,那欢笑着的奴兮,那哭泣着的奴兮,那恼怒着的奴兮,那坚毅的奴兮……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我想起了小时候你总是在前面跑着,自己则不住地掩嘴咯咯地笑着,我在后面追着你,心中却感到无比的欣喜。可是现在感觉离你越来越远了……

不,我才发现这十几年来竟一直看不懂你。

奴兮,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不开口,反而要在荆棘之中苦苦挣扎折磨自己呢……

在秋天,传来了她怀孕的消息。

紧接着她的娇纵、她的残忍,被传得沸沸扬扬。

每Et的驿道上都有士兵快马加鞭地赶路,只是为了能让她吃到千里之外新鲜的青梅,在中途累死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出了差池,不仅负责传送的士兵要被砍头,就是当地的官员都要受到重重的责罚,于是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我则在封地的驿站上,命人准备了好酒和丰富的美食款待路过的士兵们,只是为了少死几条人命,少些人对她怨恨。

渐渐地与一些士兵交好起来,当他们知道我的侧妃云奴怀孕后,竟然特意为我多运了一箱青梅来。

心下有着感动,望着眼前青翠欲滴的梅子,自己忍不住拈下来一枚放入口中,却酸得牙都要倒掉了。

于是便联想着她在吃这些梅子的时候,一副微微蹙眉的可爱模样,不禁笑了。

继而我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愚蠢得可笑呢。

接着遣人给云奴送去,可是她吃了一枚也酸得直皱眉,歉意地说道:“妾身虽然有了身子,可是也吃不下那样的酸呢。”

不由得一怔,继而苦笑起来。

奴兮,奴兮,这样极致的女人恐怕世上再无有第二个了吧。

她怀孕八个月时,父皇为她举办了隆重的祈安法事,又召集众亲王进京参加安胎福宴,更是千古少有。

世人议论纷纷:“这等的宠爱真是世间少有……唐朝就有因为宠爱杨贵妃而亡国的例子。真是可怕啊……”

当她姗姗来迟,出现在朦胧的薄纱帷幕之后,我的心抑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隐约看到她隆起的腰身,不臃肿,反而更增雍容华贵。

父皇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她入座,阵阵的幽香飘然而至。

整个宴会上,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歌舞,间或转身与父皇轻笑低语几句。

后来不知道他们又谈了什么,却听见她在上面说:“我,将为皇上生出太子。”

声音虽然小小,却坚定得足以让下面所有人听见。

言惊四座。

这句话是玩笑又是试探。

父皇先是惊讶,然后不置可否地沉默了,然而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否认。

我抬头吃惊地看着她,心想:奴兮,你何以说出如此猖狂而肯定的话来?

竞张扬如斯,霸道如斯,奴兮。

(奴兮)

怀胎十月,终于诞下婴孩。

虽然我的身子骨还稚­嫩­,而且是头胎,但生产却出奇的顺利。

我醒来时,就见接生婆喜滋滋地将孩子抱给我,说:“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皇子呢。”

我看着被金黄|­色­龙纹襁褓裹着的婴儿,一怔,却迟迟不敢接入怀中。

屋里上下有些愣,还是善善反应过来,笑着对我说:“小小姐,这是您的儿子呢。”

儿子……我的儿子……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终于伸出手犹豫地将他抱入怀中。

顿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却是满满的惊讶夹杂着欣喜。

他的皮肤就如我自己的那样令人熟悉,他的身上流淌着的是我的血液啊……原来我不是不喜欢小孩子,我只爱我的孩子。

可是明明那样喜欢,口上却说:“丑死了,像小猴子似的……”

屋里的人都笑了,­奶­娘接过话说:“皇后娘娘,刚出生的婴儿都是那样的,等过一个多月白胖起来就好看了……”

这时孩子可能醒了过来,呜咽着像小猫般叫着,虽然睁不开眼睛却知道往我胸H上凑。

我心下了然,他可能是饿了,于是要掀开衣襟喂他,却不想­奶­娘在旁边惊呼了一声:“皇后娘娘!”

我诧异地抬头看她,她走到我面前抱起我的孩子,急促地解释道:“自古以来,宫中没有生母喂养的先例,皇后娘娘若是哺|­乳­,将来可能会影响了形体……”

我一愣,最后还是迟疑地松开了手。

我看着­奶­娘露出白净的Ru房喂养着皇儿,看他吃得贪婪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微的嫉妒。

这时善善在一旁提醒说:“小小姐,皇上还等在外面呢。虽然刚刚已经通报小小姐喜得龙子,却并未让皇上看过呢。”

我这才想起皇上是不能随便进入产房秽地的,于是自己也略加整理一番,并吩咐宫人说:“快把屋子收拾一下。”

待收拾妥当了,方才着人请皇上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我床前,眼中满是关切,略有力道地拉住我的手说:“爱妃,你辛苦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奶­娘,说:“­奶­娘,快把孩子抱给皇上看看。”

­奶­娘将皇儿抱到皇上面前,皇上略有拙笨地接了过去,细细打量孩子的眉眼,然后叹道:“真想不到朕还能老年得子,朕很高兴……”

我听着皇上赞叹和欢喜的语气,却又不能不注意到皇上眉宇间的一丝忧虑。

皇上身边的老姑姑笑着说道:“圣上真的很喜欢小皇子呢……除了首次得子外,也不见得抱过哪个皇子……小皇子能得龙拂,f7t后必然洪福齐天。”

我笑了笑,向她致意说:“托姑姑吉言了。”然后转头问皇上,“君上,为我们的皇儿起个名字吧。”

皇上一愣,有些尴尬,说:“朕本是想好的,不过看我皇儿如此福相,那些名字反而俗气了,容朕再想想,起个好名字如何?”

我心中冷笑,心道皇上恐怕只是想到了帝姬的名字了吧?

我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那么就等皇儿满月时再起吧,也庄重些。”

皇上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又逗弄着怀中的小皇子,欢欢笑笑的,倒真见几分喜爱之情。

颛承

我知道,他死了,他死了!

我知道,从抱住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但我宁愿我是错的,我宁愿他是睡着的,你们为什么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会儿不行吗,你们好狠心……

(奴兮)

我在月内的时候只是待在室内,不能出去也不便见客,于是连后宫妃嫔每日的拜安礼也免了。

那时正是炎夏,我穿着厚实的坐褥装,浑身燥热难耐,便吩咐如意说:“快把窗子打开。”

如意很听话地过去打开窗子,我这才感觉清凉舒畅了些。

不--会儿,善善端着燕窝粥进来了,看到打开的窗户一惊,快步走到窗下复又伸手将它关得严严实实,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小小姐,月内可不能见风啊。”继而又一脸严肃地指责如意说,‘‘你是怎么服侍小小姐的?怎么放任窗户开着?”

我那是第一次看到随和的善善发脾气,心中有些感动,她是关心我吧,但看着如意一脸的委屈,解释道:“善,是我刚刚叫如意开窗的……她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哪懂什么。”

善善回头看我,又紧张起来,将燕窝粥放在床边的红木小桌上,夺过我手中的书卷,一脸责备地说:‘‘小小姐,您好好休息,累着眼睛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然后她又把燕窝粥端给我,我吃得都有些腻了,苦着脸看着善善说:“刚刚不是才喝了苗太医开的补汤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吃了?”

善善一脸认真地回道:“那个是补益气血的,这个是滋养身体的。小小姐,月内可要好好调养身体,马虎不得啊。”

于是在善善的严格看管下,我大多只能闲躺在床上,而每日­奶­娘抱着皇儿来见我时,是我最感慰藉和快乐的时候。

总是喜欢将他抱在怀中,怎么看都看不够。虽然他还睁不开眼睛也不会说话,但是我依然喜欢贴着他的小脸蛋,蹭蹭他的小鼻子,不知疲倦地和他说话……直到­奶­娘不停地催了,才恋恋不舍地将他递还给她。

这样的感情……我从未体验过,那样的奇怪……却又那样的欣喜幸福。

­奶­娘姓曹,是善善介绍过来的。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却已经生育过三个孩子了,很懂婴孩的日常照料。她容颜清秀,皮肤白净,身材匀称,家世也好,祖祖辈辈都很正派;她自己为人也很安分老实,体贴细致;再加上她以前就在宫中与善善交好,所以她服侍皇儿颇尽心尽力,让我很是放心。

曹­奶­娘的­奶­水很充足,我看着她很娴熟地抱起皇儿哺|­乳­,边踱步边轻声哄唱着,皇儿也吃得津津有昧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待她喂好皇儿哄他睡着后,感激地说:“­奶­娘真是辛苦你了。为了保证­奶­水丰足有营养,你每日只能吃清蒸猪蹄和白水­鸡­蛋……本宫也知道不加作料很难下咽,但是为了皇儿你就先委屈着吧……等皇儿断了­奶­,你的饮食就不那么严格了。”

­奶­娘笑着回答说:“皇后娘娘这说的是那儿的话。小皇子尊贵无比,奴婢能服侍他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这时颛福走了进来,这孩子几日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他首先走到我床前,向我躬身一拜,真诚地问:“母后吉祥,最近母后的身子还安稳吗?”

我看着他懂礼的样子很是欢喜,拉着他对宫人笑着说:“瞧瞧,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然后转头问他:“是刚刚下了学回来吗?”

颛福点了点头,回答道:“今天程师父开始教孩儿读《资治通鉴》了。”然后他带有几分好奇和欣喜问:“小皇弟也来了?”

他蹦踺到­奶­娘面前,伸出手臂仰头对­奶­娘说:“­奶­娘,让我也抱抱小皇弟。”

­奶­娘面露难­色­,回道:“十四皇子,您还小,手不稳小心摔着小皇子……”

颛福低下头有些失落,我淡淡地笑了,吩咐说:“就让福儿抱抱吧。”

­奶­娘这才将皇儿递到颛福怀中,只见颛福身子僵僵的,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边,审视皇儿好半天,然后好奇地问:“母后,小皇弟怎么总是睡觉啊?我和他说话也不理我。”

他的话让屋里的人都笑了,我也笑呵呵地说:“他还不会说话呢。”然后渐渐地敛去笑意,若有所思担忧地说:“你的小皇弟还很弱小……”

坐足了月子,我终于可以脱去肥大厚重的孕装,换上合身轻透的夏凉纱裙了。

我选了一件水红­色­百鸟朝凤衣,衣边尽是滚有金线刺绣的牡丹花纹,显得庄重而华贵;发髻被高高绾起,梳理得一丝不乱,并Сhā以金凤步摇、珠钗、花簪等发饰,更显珠光宝气;善善将­精­心调和好的胭脂在我脸上晕染开来,并在太阳*处抹了一笔如弦月的“斜红”,于庄重之中增添了几分妩媚;最后我起身,菟丝拿着镂金小香炉在我上下缭绕了一番,顿时香气宜人。

我审视铜镜中的自己,因为月内保养得当,我的腰身恢复了原先的纤细袅袅,亭亭玉立;又因为没有哺育,胸|­乳­饱满挺立,丝毫没有下垂之状……一切都光彩依旧。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围也传来了宫人的赞叹声:“娘娘生了皇子后非但没坏了腰身,反而更增风华了呢……”

我心情很好,于是笑着说:“也都亏了你们­精­心照料,待小皇子行完满月礼后,都重重有赏。”

这天正是皇儿弥月之日,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亲王帝姬、后宫妃嫔、大小官员等都奉上了厚礼,共祝皇儿长命百岁,吉祥如意。

我抱着皇儿坐于上座,听着下面恭敬祝福的话语,心中默默对皇儿说:我的皇儿,你听到下面对你的祝福了吗?你将是这大胤国最尊贵的皇子,母后一定会为你争到你应得到的……

待行完大礼后,我在上面看了一眼右宰相,他了然,起身出列向皇上奏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得贵子。值此小皇子满月喜庆之日,老臣恳请皇上正式册立小皇子为太子,以正血统,巩固大胤根基……”

他说完后,下面接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请愿道:“臣等奏请皇上立嫡子为太子……”

皇上那时的震惊是无法言语的。

他一定想不到,当初还被群臣反对的我,现在竟已经在朝中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与心腹。

我抱着皇儿直直地盯着皇上,轻声说:“皇上,您在犹豫什么呢?”然后我一字一顿地提醒他说,“他,是您唯一的嫡子。”

是的,自古立嫡不立庶,他是你唯一的嫡子,你别无选择。

群臣又再次叩头说:“请皇上遵照祖制,立嫡子为太子。”

皇上脸­色­有些苍白,回头看着我,我微微笑着,目光柔和地回视着他。

他那时神­色­如此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带着诸多的无奈,沉声说:“立皇后之子颛承为太子……”

我抱着皇儿站起来,庄重地走到皇上的身边,高傲地俯视着,下面是一阵气壮山河的高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儿子,你听到了吗?你的名字叫颛承,承天运。

承儿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明亮,看得我的心就如汩汩流过的小溪水般清透,让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亲吻他的眸子。他温软胖胖的小手搭在了我的脸上,有些潮湿却带有淡淡的­奶­香。

我看着他,为人父母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最漂亮呢。

待他稍大些时,我抱着他在风仪宫附近随意走动,指给他看路上的宫殿宇室,花草树木,鱼鸟飞禽,还絮絮地和他说着话。

他可能还听不懂我说的话,却知道随着我的指向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真是叫我又爱又怜。

一路上欢欢笑笑的,却在快走到媚夏嫒时,看见了一身淡青­色­衣袍的十二皇子。

我抱着承儿,脸发起烫来,有些尴尬。

他只是微微地笑了,走近我身边,伸手将承儿抱入怀里。

我看着他在一旁低头逗弄着承儿,突然问:“你,是不是恨他?”

他怔了一下,抬头看着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把承儿放回到我怀中。

然后他又从袖袍中掏出什么放在承儿的怀中,说:“给孩子的见面礼。”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纯银做成的长命锁,上面錾刻着蝙蝠、金鱼和莲花的吉祥图案,中间写有“长命百岁”的字样,底部衔有两颗玛瑙小铃铛和两颗银铃铛,做工­精­细漂亮,可见其价值不菲。

我拿出长命锁,低着头递还给他,嗫嚅着说:“听说云奴也有了身孕,你还是留给她吧……”

他没有接过去,只是有些自嘲地说:“我是有恨的……可是该恨你还是你的儿子?那么我当初那样努力想要争取皇位又是为了谁……”

我怔忡在原地,再次抬头看他时,看到的却是他那离去的身影,在众花鲜艳的­色­彩中,他的那一袭青­色­显得异常的落寞孤寂。

因为我知道历史上总不乏年幼太子被毒害的例子,又有前嫡子的前车之鉴,所以我对承儿的看护慎之又慎,安排在他身边的人莫不是凤仪宫亲近之人,食物衣饰都要经过严密的检验,说是做到滴水不漏也毫不为过。

皇上自从定承儿为太子后,倒也一心一意地宠起他来,每El稍有闲暇就来看望他,即便是他在睡觉也总是要看上一眼。皇上总是抱着承儿感叹地对他说:“儿子你要快些长大啊……”

我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可每次也只假装听不懂而默然不语罢了。

守着承儿成长的日子,总是时时夹杂着惊喜,他开始变得白白胖胖的,沉得我只是多抱些时候就手臂酸疼起来,那种疼痛却偏偏欢喜得让我不舍得放手。

四个多月后,承儿第一次会笑了。那天皇上因为政事烦忧面­色­不欢,承儿在我怀中却伸手不经意地扯皇上的胡子,然后自得自乐地露出了生平的第一个笑容,叫皇上又惊又喜,怒气顿时一扫而光。

我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他咿咿呀呀的却总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倒叫我在一旁着急,惹得­奶­娘在一旁笑劝道:“小孩子要过了十个月才会说话呢。”这让我不禁有些灰心丧气,却看见承儿一张无邪欢笑着的脸,又忍不住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八个月,他就开始想要爬了,耐不住让人抱了,总是想要挣脱出来。把他放在松软的地毯上,只见他腹部贴着地毯,如小虫子蠕动着,却不能前进,只是后退着,看得一屋子的人忍俊不禁。他许是察觉到了我们在笑他,又或者自己也觉得无趣,突然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我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于是拿着玩偶在他前面召唤引诱他,他才复又打起­精­神尝试着爬起来。十几天后,承儿终于可以满屋子乱窜了,却淘气得很,捡到什么东西都想要往嘴里放,倒叫人整天担忧。

颛福每天下了学就会到凤仪宫来,很耐心地陪承儿玩着,常常逗得承儿一惊一笑的。承儿也十分亲近颛福,有时我正忙着处理后宫事务承儿却非要缠着我,颛福就常常出来解围,承儿也乐意跟他,倒不烦我了。善善她们经常夸赞说:“这一对比亲兄弟还亲哪。”

我看着在一旁玩耍着的俩兄弟,心仿如平静的湖水一般,那样平和却又充实,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说的幸福吧。真希望可以永远永远这样下去。

没想到,上天却吝啬给我最后一点幸福。

承儿已经快满一周岁了,还没有长牙,让人暗暗着急。­奶­娘宽慰我说:“皇后娘娘,您也不要着急,听说有的小孩子一岁多才开始长牙……”这才让我稍稍一tl,安。

后来承儿又全身出了红疹,常常出汗,又是叫人一阵着急,不过当时却并未察觉到什么,只以为是因为夏日天气酷热孩童身体不适的原因,于是吩咐­奶­娘随时注意保持清爽,太医们也开了微量清火的方子。

然而承儿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他可能自己也觉得不舒服,时常啼哭,搅得凤仪官上下不安。

我虽懂药理,却也诊不出承儿得了什么病,太医们更是一筹莫展。加之我对照料婴儿毫无经验,不禁惊慌失措,每日只能守在承儿的小床前照看他,却束手无策。

宫人们劝说道:“小姐,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我抱着啼哭的承儿来回走动哄着,疲惫不堪,却还是摇了摇头。

善善担忧地看着我说:“小小姐,这儿有我和­奶­娘照看着呢。小姐,您白天还要处理后宫事宜,又要守护小太子,身体早晚要吃不消的……”

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就流下泪来,马上伸手拭­干­,却掩饰不住浓浓的哭腔:“我不知道……养个孩子这么难……”

然后贴住承儿的脸蛋,喃喃对他说:“承儿,别哭了,娘求你别哭了……啊……娘心要碎了……”

­奶­娘走过来,安慰我说:“皇后娘娘,您也不要丧气,小孩子成长总难免折腾一番的,自己还不会说话,一难受就只能用哭声来表达……”

善善也故作轻松笑着接道:“是啊,小小姐,您小时候晚上也经常哭闹着不睡觉,害得呀,小姐也跟着好几天晚上没睡着……”

我抬头看善善,只想从她的话中寻求一丝安心和慰藉:“是吗?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

善善点了点头。

我的无助感稍稍减轻了些,又在宫人几番劝导下,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我是不能倒下的,后宫的事要面面俱到,朝廷之事又一点不能掉以轻心。

婷仪来信说,南赢王正密谋联合几位亲王和对我不服的大臣上奏,以承儿年幼不知品­性­为由,要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婷仪每次会定时寄信给我,这样才能使我随时准确地知道南赢王的一举一动。

听说她越来越受到南赢王的宠爱,我想她一定很痛苦吧。

当初,承儿之所以能顺利被立为太子,也得缘于我奏请得突然,众亲王尚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回到封地自然要暗中筹划一番。

我正和右宰相神­色­沉重地商量着,如意却进来禀告说­奶­娘抱着承儿来了。

我心中一惊,是承儿出了什么事吗?于是叫右宰相退下明日再议,连忙请­奶­娘进来。

没想到­奶­娘却一脸喜­色­地抱着承儿走了进来,她跪在我面前惊喜地说:“皇后娘娘,今天太子叫了‘娘’字呢!”

我听了有些不敢相信,又惊又喜,急忙问道:“是吗?真的吗?”

­奶­娘连连点头:“是呢,皇后娘娘,虽然还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娘’这个字呢!”

我欢喜地抱过承儿,此时他已经可以被扶着站立了,我对着他说:“承儿,叫娘呀。”

可是承儿只是左顾右盼的,咿咿呀呀的,后来几次要张口也没说出什么来。

我感到有些惋惜,他第一次说话我却没听见。

看着眼前费力站着的小人儿,白胖软­嫩­的脸蛋,眼睛黑白分明满是无辜的神­色­,嘴中不时逸出咿呀的话来,仿佛很自得其乐的样子。他穿着略显宽大的绣龙金黄|­色­婴儿服,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长命锁,随着他一动一动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十分可爱。我将他搂在怀中,轻抚着他柔软的胎发,感受着他小小而温软的身体,心中是那样爱冷。

我低头,温柔地看着径自摆弄着我腰间玉佩的承儿,心中默默地对他说:承儿你要快快长大啊。

然后微微一笑,不知道明早一醒,是不是就能听到你叫我娘亲呢。

然而就在当晚,我在睡梦中被雷声惊醒,我迷迷糊糊地想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雷雨呢。

然后就听到屋外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我的房门被推开了,然后是善善在门口急促地叫了我一声:“小小姐……”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善善、如意等几个官人提着暗红­色­的莲花宫灯已经站在我的床前,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巨雷,瞬间将整个屋子照得亮白,在这一红一白的闪烁下,善善的脸­色­极是骇人。

我诧异地看着她,还有些混沌不清,却听见善善惊恐无比的声音:“小小姐,太子他,太子他出事了!” ?‘;

我甚至没有披外衣光着脚就奔了出去。

在路上,我简直无法思考,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承儿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群奴才最爱小题大做,回去得好好责罚他们……

我砰地推开门,只见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痛哭着。

我恼怒地喝道:“没事丧气哭什么!太子病了快去请太医啊!”

­奶­娘抱着承儿跪走到我的面前,伏在我脚下痛哭流涕地说:“皇后娘娘,小太子他,他归天了!”

外面是一阵巨响的雷声,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奶­娘再次哽咽地重复说:“刚刚小太子面­色­发青,浑身抽搐不止,然后,然后,就……断气了!”

我从她怀中夺回承儿,踹开她,怒道:“你胡说!再敢胡说我要了你的命!”

­奶­娘倒在地上,一味地哭泣起来。

我抱着承儿,怔了一下,旋即像往常那样轻声哄着他说:“承儿,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这小家伙总是让人不得清闲……你是不是害怕雷声,母后在这儿呢……”

然而承儿在我怀中僵硬着,毫无反应。

我的心跳了一下,暗暗抱紧了他,脸上却笑着说:“怎么了?承儿你睡着了吗?是不是有母后抱着你感到心安了?那母后给你唱支歌哄你入睡好吗……”

我轻拍着他小声哼唱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全屋子里的人都抬头怔怔地看着我,那么静,那么静,只能听到我轻柔的歌声和外面不时的雷鸣声。

这时皇上疾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神­色­惶恐的众太医们。

他急切地问:“承儿,他怎么样了?太医们快过去看看。”

我冲皇上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小声说:“承儿睡着了,皇上我们不要吵醒他,吵醒他,他又要哭了……”

皇上困惑地看着我,他走上前,轻轻抓住承儿的小手,神­色­一变,然后又把手放在承儿的鼻前,不觉得煞白了脸。

“爱妃,他死了……”

我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稳稳地站住,笑着对皇上说:“皇上您说什么呢……”

皇上沉痛地看着我,拥过我的身体,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奴兮,他死了,他的手都冰冷了……”

“不可能,承儿只是睡着了,刚刚他的身体还是有暖气儿的,不信让太医们来看看……”

为首的苗太医小心地走上前,把了脉,试了鼻息,然后躬身小声说:“请皇后娘娘节哀……”

“你们骗我……”我连连摇头否认。

“奴兮,你别这样,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否则你为什么流泪……”

我的手不觉地伸向眼角边,果然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我转头看着怀中的承儿,摇晃着他:“承儿你醒来给他们看,你还活着是不是?明天就是你的一周岁了,都说孩子过了一岁以后就健健康康地成长是不是?你是大胤国的太子,一定福大命大的……”

然后承儿只是青白着脸­色­,一动不动。

我下了狠心掐了他一把,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摇晃承儿的力度越发大了,大声说:“你哭啊,承儿你哭啊,你不是总爱哭吗,怎么不哭了……”

无论我怎样呼唤他,承儿只是面­色­青白地静静躺在我怀中。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瘫软在地上伏着他身子不住地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他死了,他死了!

我知道,从抱住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但我宁愿我是错的,我宁愿他是睡着的,你们为什么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会儿不行吗,你们好狠心……

皇上上前去搀我,我的身体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突然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抱起承儿就冲出门外。 ‘

外面大雨瓢泼,电闪雷鸣。

我抱着承儿冲入雨中,刹那间全身就已是湿淋淋的。

我跪在庭院中,紧紧地抱住承儿,冲天喊道:“老天,你不公!你不公!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不满周岁的稚儿何其无辜!他做错过什么,你这样早早收了他的­性­命!是我奴兮应该遭报应,与他何­干­?与他何­干­?!”

一阵闪电打过,接着又是~声滚滚巨雷。

我边流泪边狂笑着:“承儿都已经死了,我何惧哉?上天你收了我最珍贵的,在这世上还有我所留恋的吗?还有我怕的吗?上天你负我……你负我!”

我声声控诉着,用尽最后一点的力气,嗓子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声音,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倾盆大雨之中。

甚至……连承儿的死因都查不出。

我苍白着脸瘫坐在床榻上,心中剩下的是浓浓的悲哀。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做娘的……

这时尤其想念药婆婆,如果她在也许会有办法,但是想起她临终前的话,我想,即便她还尚在人世,我也是没有脸面去找她的吧。

皇上指着跪在下面服侍承儿的宫人们大怒道:“是你们害死了朕的皇子,找不出元凶,朕要你们一并陪葬!”

善善、如意他们被领命冲进来的侍卫粗暴地拉了下去,而我靠在榻上冷冷地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

“小小姐……”善善突然哀楚地唤了一声。

我浑身一颤,身体无力地滑了下去,拿被子捂住自己,无助地哭起来,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放了他们吧……我不知道是谁,却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后来承儿以暴病之由公之于世,大滴大滴的眼泪成串从我眼中流了下来,怎么拭也拭不断。

承儿,娘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你,连想为你报仇都是不能……

自以为聪明绝顶,权势遮天,原来一切成空,都是空。

“小小姐,小太子要安葬了,您不要这样……”善善流着泪却在一旁劝着我。

我死死地抱着承儿的尸体,怎么也不松开。

菟丝这时出来沉声说:“皇后娘娘,如果小太子不及时下葬,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一辈子都无法投胎了……”

我一愣,就在这松动间,宫人们将承儿抢了过去,抱着就要往外走。

我跑上前,宫人从后面拉住了我,苦苦相劝着,拉扯之间竟拉断了承儿身上的长命锁,最后我泪眼婆娑地看着承儿那小小的身体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承儿的衣物也都被烧掉了,说是不让他找到回家的路。

那把长命锁竞变成了承儿最后的遗物,我不吃不喝,每日只是摩挲着它,想着承儿,每每哭晕过去。

善善的双眼早已红肿不堪,却在一旁劝我说:“小小姐,请节哀……”

我喃喃地反复告诫自己说:“我不伤心,我不伤心……”却早已泪流满面,忍不住掩面而泣:“我怎么能不伤心……”

我扑到善善的怀里,嘴角不住地抽搐着只能死死地咬住她的衣袍:“善,承儿死了,他死了,我甚至没有听过他叫我一声娘亲……就……死了……”

一个月后,我召­奶­娘来到我面前。

那时,我整个人已经极虚弱了,连坐在榻上都需要有人在后面扶着。

我声音虚弱地对跪在下面的­奶­娘说:“宫中已经容不下你了……你拿着这些银两出宫过日子去吧……”

­奶­娘脸上挂着泪痕抬头吃惊地看着我:“皇后娘娘,您不杀奴婢?”

我缓缓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怀疑你,可是本宫知道不是你……你对承儿的尽心竭力,本宫不是没看在眼里……”

又何况试探了你那么多次,你早有好多机会可以害死承儿,也不至于等到如今。那名凶手想要通过你转移注意力,我又怎么可以让他如愿?

­奶­娘伏地痛哭流涕:“皇后娘娘,奴婢也是有罪的呀,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太子……”

听她提起承儿,我又忍不住流泪了:“就因为我死TJL子,我不想你的儿子没有娘亲……”说着说着我话语间已经哽咽起来,“­奶­娘,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很嫉妒你……”

在­奶­娘离开时,我又忍不住叫住了她,问道:“­奶­娘,承儿的那个‘娘’字叫得清楚吗?”

­奶­娘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使劲地点着头,不住地擦泪回答:“清楚,小太子的那个字叫得可清脆了哪……”

我疲惫不堪地靠了回去,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嘴角却又尝到了无比咸涩的味道

失宠

我听了止不住地冷笑,原来皇上也有负气幼稚的时候。

就因为花溅泪是被我冷落的宫人,您就偏偏要宠幸她给我看吗?

我对你本就无爱,你宠幸何人又与我何­干­呢?

(奴兮)

我环视四周,感觉到往日­精­美奢华的器物都散发出阵阵的戾气,首次发现这儿竟然是个如此­阴­冷的地方。

我逐个想我身边的宫人们,善善、如意、楚姿、菟丝、形单、花溅泪、镜明……到底是谁。想到这儿,我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抱着身子蜷缩在床上的一角。

我不知道……无论是谁,承儿都已经死了。

原来测不透的是人心,那样深,那样深……任凭我百般算计,还是……算不到。

潜伏在我身边那么久,一出手却是致命的打击,后又按兵不动,隐匿起来,无论怎样也试探不出,真是好毒辣好­阴­险。

承儿死得惨,我这个做娘的却束手无策,无法为他报仇,我好恨好恨自己。

在这样愧疚的伤痛中,我病卧在床茶饭不思每日只以泪洗面,迅速地消瘦下去。后宫诸事也再无心思气力打理,也不想再见那些虚情假意的后宫妃嫔们,于是凤仪宫终日笼罩着哀戚冷清的气氛,再无昔日的熙攘繁华。

皇上每日都来凤仪宫看我,带着各样稀奇­精­致的珍玩,哄我开心。

当他把一匹华丽的双面绣锦铺展在我的面前,如同一长片绚丽的云彩绽放在眼前,瞬间,我的眼睛被刺得一痛。

他笑着逗我说:“爱妃喜欢吗?爱妃好像很久没有做新衣了,朕记得你以前每天都要换一件的……这次可要让织锦司好好做几个新样式。”

他看我毫无表情的样子,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让我的手在上面滑过,说:“这面料也是光滑如玉,正配爱妃娇­嫩­的身体……”然后他又兴致勃勃地翻过面料的另一面解释说:“最奇特的,就是这匹布正面看和反面看截然不同……真让人啧啧称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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