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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不甘与歉疚

与此同时,间桐逸树和四枫院临没有任何行动,中岛里佳在竭尽全力地在她的朋友圈中驱散谣言,松叶葵近来很少在众人面前出现,如若有,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没有加入运动练习的学生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以前里佳和爱莉两人经常一起打网球,但现在爱莉身体虚弱,里佳也放弃了体育课的运动,陪着她在偌大的贵族学院里散步。

走到几近无人的中庭,在千昼前的里佳停下了脚步。ww

——“爱莉,你变了。”

里佳转过身来,目光里带着几分悲伤,原先拉着千昼的手也轻轻地放开了。

千昼面露困惑之­色­:“里佳,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爱莉,你真的……已经,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啊……”

友人美丽的面孔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前的你,从来不会说出那种话,露出那样的表情……虽然我也在努力为你澄清事实,但是……心里还是会产生难以抑制的疑惑,甚至害怕。”

沉默半晌,千昼淡淡地说:“你是说矢野千代的那件事?”

“你……心知肚明。”

——呵。

真是奇怪呢。

明明在那之前,是你鼓励我不要心慈手软了吧?

而我也不过是说了一通话,你就摆出一副失望又悲哀的姿态了?真当自己是纯洁而高尚的挚友吗?

再说,你跟我讲这些的主要原因不止是矢野千代的事吧?

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前两天有关四枫院临的那件事耿耿于怀、事后心里依然备受折磨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千昼的温婉笑容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面前的里佳更加哀伤的,近乎悲天悯人的神情。

“那你呢?里佳。”千昼紧盯着里佳,“在我住院的这一年里,你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一秒。

两秒。

三秒。

里佳脸上的悲伤逐渐被一种惊诧代替,进而转变为——恐惧。

“爱……爱莉……?”里佳的声音轻微发颤。

“嗯。”千昼以温柔得宛如叹息的目光凝视着她,“你喜欢四枫院临,对吧?”她的声音轻柔,语速缓慢,带着试探的意味。

——她在赌。

“对于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呀。所以,不管里佳你做了什么,我都能明白你的出发点,你的感受。”

——紧盯着里佳渐渐失­色­的面孔,千昼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对着友人说。

“……无论是什么。”

“不!不是的——爱莉!爱莉!”

里佳的秘密

( 里佳突然失控地尖叫起来,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爱莉你,你不要说出来,好不好……我,我以为你已经失忆了,所以才没有说出口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爱莉我求你,不要……”

“你哪有……做错什么呢?”

从刚才开始便努力酝酿着情绪,千昼终于使自己的眼眶湿润,声音带上了哭腔。ww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假装毫不在意地别开脸,勉强地用平静的声音说。

里佳见状,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被眼泪沾湿的双手紧紧握住千昼温热的手,“爱莉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太温柔太善良了,所以你才一直都没有把我的事说出来。我知道了,你没有失忆……不,这并不重要。其实……其实我的内心一直都很懊悔啊!当,当我伸手把你推下去的时候,我就后悔又难过得流泪了,我对不起你……我明白我错了,真的,真的,爱莉你一定要原谅我!……”

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中岛里佳如同丧家犬一般乞怜着。ww

被泪水弄花的­精­美妆容之下,丑陋不堪的心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果然……是这样吗?

——这是樱井爱莉的悲剧。

樱井爱莉,就是因为这样,在病床上躺了一年。

少女在心里发出了冷笑。

——无论到什么地方,人­性­的丑恶永远都不会改变。

……啊啊,有什么好遗憾的呢?明明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

发出这样悲哀的感叹的同时,千昼还有些庆幸。

她赌对了。

她走的棋子,是正确的。

是的,没错,从第一次见到中岛里佳,捕捉到这位“久违”的朋友的眼睛里的、普通人难以觉察的怪异那一瞬开始。千昼就已经知道了。

——里佳是个有秘密的人。

而这秘密与樱井爱莉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千昼俯下身子,用双臂抱住了身体不断颤抖的里佳。她用手轻轻拍着里佳的后背,以一贯温柔的声音说:“没有关系啊。我当然不会怪你。因为,你可是里佳啊,陪在我身边这么久的好朋友,更重要的是,你也已经知错了,不是吗?这样我怎么还会因为这件事就记恨你呢?”

里佳瑟瑟发抖且不住地哭泣,口中呢喃着无比歉疚的话语。

她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再伤害这样一个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孩。如果是为了樱井爱莉,那么她的完美主义可以放弃,甚至说,一切利益都可以抛开。

——只有樱井爱莉可以打破她的常规。

中岛里佳,永远不会再背叛她至始至终的、最好的朋友。

只是,此刻她只要稍一侧头,便可看见……

温柔拥抱着自己的少女脸上浮现着一抹­阴­冷的笑容,漆黑的眼眸如同暗夜一般深不见底。

四枫院临伫立在中庭走廊的­乳­白石柱后,默不作声地目睹了这一切。

瞳孔如玻璃般反­射­着冷光。

【剧情安排似乎太过紧凑了……只能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修改。《行动目标希特勒》刚看完,被小虐了一下。内心很纠结。】

录像,删除*

( “好了,里佳,打起­精­神来。我们星期六还要去看临的演出呢。”

“……爱莉……”

里佳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友人,只见千昼——樱井爱莉对她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鼓励似的看着她。

“你……真的不怪我吗?”

“嗯。”

“爱莉……对不起。”

她再一次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里佳。我现在很好,完全没事。”

“……”

“我们还会……嗯,一直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啊啊,这可真是,超有爆点的内容诶……渡部委员长~赶紧过来看看~”

“不要再这么称呼了,搞得那么正式­干­嘛。”

“好啦好啦,快过来看~”

“明明是个男生不要总是抑制不住尾音上扬好吗?……话说,我对什么八卦可不感兴趣啊。”

渡部冥时一边眯缝着细眼懒懒地吐着槽,一边慢悠悠地走到监控视频前定睛一看——“……”

“怎么样怎么样?的确很有爆点吧?!”

看着冥时渐渐集中­精­神的面孔,一旁的副委员长嬉皮笑脸地说。

“……喂。”

“­干­嘛?”

“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冥时用冷静的声音说完,严肃地看向副委员长。

“呃,你怎么突然这么……”

冥时露出一个稀松平常的微笑,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拜托你了。”

“……好、好啦,你说一声就行了。”副委员长无奈地摇摇头,“真搞不懂你­干­嘛突然这么正经。”

把目光移回视频,冥时微微蹙着双眉,缓缓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呼,我才搞不懂这些大人物的纠葛——总之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对吗?你需不需要拷贝一下,我要把这个录像删了哦。”

“嗯,谨慎起见。谢谢啦。”冥时从皮革包里拿出u盘便丢向副委员长,对方当然是稳稳地接住。接着他继续紧盯着视频里活动的人物,认真地思考着某些事情。

***

不久之后,那个孩子来了。

是一个比我小一岁、­性­格十分讨喜的女孩。

也许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我还没有离开苏珂的家。

女孩一到,我便扮演着懂事姐姐的角­色­,很快和她成为了玩伴。我带着她在家的附近——我最熟悉的农田、小树林和山坡各处玩耍。女孩笑得无忧无虑,仿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看着她那闪闪发光的笑容,我有时竟会异常地羡慕,并且期待与她共处的日子。只是我不能这样,一旦越产生感情,分别时就会越痛苦。

更何况,是以那-种-分别方式。

苏珂一定会让我像人间蒸发一样,在单纯无知的女孩面前消失。

如果她真的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那么她的内心一定会充满疑惑和焦急。这时苏珂就会和颜悦­色­地安慰她,告诉她“千昼去了遥远的地方探险”之类的梦幻的话语。

我在脑中想象着每一个细节,好像这是一种娱乐方式。

——太讽刺了。

***

意外的绑架者

( “爱莉,今天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千昼的手机里收到了短信。

来自已沉寂许久的,松叶葵。

是已经解开心结了吗?……出在她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不曾拥有过朋友的千昼,实在不懂得如何猜测“朋友”的想法。

——“好啊。我很期待。”

她如此回复。

放学时分走出校门,一辆世爵似乎早已停在那里。戴着手套身着西装、举止彬彬有礼的司机为她打开了门。

她坐了进去,这时才发现车中并没有松叶葵。

另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陌生的男子坐在她的邻座,神情冷峻。

千昼皱了皱眉,问道:“……葵呢?”

车上的两人都没有回应。

“离校门多远了?”半晌,男子突然开口,他是在对刚才为千昼开门的司机讲话。

“嗯……至少有五百米了。”

“很好。”男子转向千昼,稍微低着头并说道,“请恕我们失礼,爱莉小姐。”

千昼冷冷地说:“葵在哪里?”

话音刚落,训练有素的男子动作迅速地将一条装在塑料袋中的白­色­毛巾抽出来,并强行用其捂住了千昼的口鼻。

刺激­性­的气味顿时冲进鼻腔,毛巾大概是被氯仿、乙醚之类的液体浸泡过。在失去意识之前,千昼赫然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危险。

千昼缓缓地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疑似是废弃仓库的地方弥漫着铁锈味,漫天飞舞着尘埃。有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破旧沙发上,突然起身走了过来。她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麻绳绑住,身体各处酸痛。

那人半蹲下来,用手粗暴地捏住了千昼的下巴。

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年。

“……”千昼微微皱起眉,以一贯的柔弱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已有很深印象的人。

——虽然此时,他的模样与平常截然不同。

少年用轻蔑的目光注视着千昼,随即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冷笑。

他叫……

“……葵?”

“别叫我的名字!你没资格!”松叶葵用威胁一般的凶狠语气说,“说吧,你是谁?”

千昼冷漠地回应他:“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爱莉。你是什么人?”

“你真……搞笑。”

“别跟我开玩笑。”葵的眼里加深了烦躁和憎恶的­色­彩,捏住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度。千昼疼得咬住了下­唇­。

“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来冒充爱莉的呢?为了金钱,为了荣誉,不惜整容成爱莉的样子?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一身贱骨子的人是永远无法取代爱莉的!你说,你到底把爱莉带到哪里去了!你快说啊!”葵的声音愈来愈愤怒。

——开始产生怀疑,是因为那轰动全校的“葬礼进行曲”事件。

众人皆知的樱井爱莉与矢野千代两位特殊人物,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针锋相对。

那时的他为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看似弱不禁风却神情慑人的少女,根本就不是他最最熟悉的、纯洁善良的爱莉。

——好像被一个恶毒的灵魂所附身。

这样的爱莉,让他直觉恶心。

因为过于惊愕,以至于当爱莉倒下时,他没有一个箭步冲上去。

事后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那些妄图接近爱莉的男生们教训一顿。

反复回忆起那时的场面,觉察到自己的心情,他为自己对爱莉产生的厌恶——这种近似于背叛的行为感到愧疚。可是他也总忍不住生起怀疑。因为爱莉那天的表现,实在和他心中的印象相差太大了。

——最终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越来越肯定爱莉被人所冒充的推断。

所以他——绝对不会原谅这个胆敢冒充爱莉的、令人生厌的女人。

刺激的伤害

( 少女的声音细若游丝但语气笃定:“我就是樱井爱莉。ww你要是不相信,随便你给我做什么鉴定。”

“哼,我可以理解为……”葵故作轻佻地啧啧几声,“这就是所谓的垂死挣扎吗?”他更凑近了千昼一点,犀利的目光好像要给千昼的脸划伤几刀,“不用你提醒,我已经叫人去做了。大概,十分钟后就会有结果了。”

千昼淡静地笑了笑。

“你就没有设想过,要是一切被揭穿,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嗯?特别是,能够大胆到想要取代爱莉的人,是最最最最最最不可饶恕的呢。比如说,我——”葵的手指指向了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傲慢而可怖的笑,“我可是那种,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人啊。”

“你喜欢我。”千昼轻笑,“所以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松叶葵一脸嫌恶地说:“你不是爱莉,不要这么恬不知耻。”

“对于这你喜欢我的事实,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啊。”千昼提高了音调,熟络地编造着没有打过草稿的谎言。

松叶葵正要发怒,接着听见了有人小跑过来呼喊的声音。

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踏进破旧的仓库,就是刚才强迫千昼闻麻醉剂的人、他恭敬地把一叠资料递给了他的主人——松叶葵。ww

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接过资料,在浏览之前还嘲讽地斜睨着千昼。

千昼则以冷静的旁观者姿态——

看着短短十几秒时间之内,他的脸­色­逐渐僵硬,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

许久之后,松叶葵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给她松绑。”

手脚的麻绳被解开,千昼慢慢地站起身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习惯­性­地抱起手臂,显出高傲而冷静的姿态。

“你……”少年缓缓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千昼,然而却无言以对。

千昼发出“呵”的轻笑。

然后迈着笃定的步子,走到葵身边。

“你现在,很清楚了吧?”千昼用轻柔的声音说。

葵没有办法继续看着千昼。

他失落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懊悔与惊愕地抱着头。千昼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似乎更愉悦地露出微笑。

“你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呢……真是一如既往地孩子气,令人作呕。”

“——!”

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爱莉,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令人作呕’啊。”少女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愉快的笑意令葵不禁战栗,“你一直都是这副样子,愚蠢又单纯。”

葵瞬间变得苍白的面孔开始扭曲,嘴­唇­几乎快被自己咬破,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好想开口说话,要求爱莉给他解释,但他却恐惧——对,是恐惧,恐惧得完全发不出声音。

“你很痛苦吗?没有办法接受吗?你一直迷恋着,并且自以为十分了解的爱莉,是这样子的呢。你总以为你是万众之上,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所以樱井爱莉也总有一天会属于你。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不是吗?因为身为樱井爱莉本人的我,可以极其肯定地告诉你——这样­乳­臭未­干­、狂妄自大的你,正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啊。”

“讨厌”。

仿佛突然被开启了某一个危险的开关。从那一刻起,恶意便如黑暗的潮水般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

——近乎歇斯底里地寻找着恶毒的词汇。拼凑,连接。

“……这种厌恶,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盘踞在心头,一点一点的,慢慢积累成浓稠的黑暗,最终到连看到你的模样,听到你的声音,都反感得想要作呕。

“你从来没有设想过吧?

“——这样的,明明恶心得痛苦不已,却要拼命抑制住厌恶感而强颜欢笑的感觉,实在是常人无法想象之事呢……”

少女抱着双臂,俯身轻语。幽邃的眼眸翻涌着寒气慑人的浪潮,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露着冰冷的言语。姣好的面容浮现一抹冷笑,嘲讽,不屑,羞耻,怨恨,各种神­色­变幻无常。清冷的声音如同恶魔在耳边呓语般,令松叶葵感到头皮发麻,如被捕的动物般无助地全身颤抖。

柊茧里

( 千昼毫无阻碍地走出废弃仓库,环视四周,这外边似乎是人烟稀少的郊外,­阴­沉的天空上灰暗的云朵缓慢流动,随处可见的高大芦苇在萧瑟秋风中被动地摇晃。她下定决心地咬住嘴­唇­,转身在无人的小路上以最快速度跑了起来。

她可不希望突然又被那些人抓回去。

——而那个葵……

以后会怎么面对自己呢?

想到这一点,千昼不由得勾起冷笑。

……走了多长的路?

已经,不能再移动了。

曾经长时间休眠的樱井爱莉的身体过于虚弱,根本不能消耗多少体力。

千昼最终­精­疲力尽地倒在路边。

她绝对不希望自己会是这样的收场,但现状无可奈何。

恢复意识时,并没有预想中的寒冷。

置身于温暖的室内,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隐约听见悠悠的音乐,唔,《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绝对不会错,巴赫久负盛名的管风琴曲。ww

……被这样的音乐唤醒,氛围倒是十分诡异呢。

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盏贝壳状的小灯散发出橘­色­光芒,照亮这个六叠的洋式房间。一席玫红­色­的羊绒被盖在自己身上,温暖厚实。一个披着异国风情毛毯的少女正垂着脑袋坐在床边打着瞌睡,长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一台复古而洋气的黑胶唱机摆在书桌旁的矮柜上,音乐从唱机的喇叭传出来。

千昼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床边的少女。

浅眠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了千昼。

“……诶,你醒啦?”

随着少女坐正身子的动作,毛毯自头部滑落,露出了她垂肩的柔软头发。微微鼓起的脸颊红润,虽然刚睡醒不久、但眼睛很快恢复到炯炯有神的状态,音­色­清爽大方,给人相当伶俐的感觉。

“你好。请问你是?”

“我叫柊茧里。如果没猜错的话……”茧里斜着眼睛,做出了侦探般的手势,“你是樱井爱莉?”

“呃,没错。但是你为什么知道?”

“我是贺阳宫的学生啊。樱井同学可是大名人一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啦。”

“……这样啊。”

调整一下身体的姿势,垂下目光显出一如既往的清纯可怜模样,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千昼以名门千金的稳重得体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我。”

“也算不上救啦,举手之劳而已~”茧里爽快地说,双手握住她所坐的圆椅的边沿,使连椅带人摇晃起来。

……真是个活泼的人。

“那个,《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千昼轻轻地说,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

千昼稍微睁大眼睛,表现出好奇的模样,“为什么会放这样的音乐呢?你喜欢巴赫吗?”

“因为是吸血鬼之歌嘛~~我超~喜欢吸血鬼的!”

“原来如此,嗯,这首曲子的确是很有代表­性­的吸血鬼登场音乐。”

茧里不知不觉停止了摇晃椅子的动作,故作思考状地眯细了眼睛,“……提到了巴赫啊,对了,樱井同学你对古典音乐一定很了解吧?”

“嗯……我很感兴趣,所以略有接触。”

“诶,不要这么谦虚啦。上次你不是展示了很­棒­的音乐了吗?就算我是一个外行人,也深刻地感受到由你的音乐营造出的独特氛围了哦。”

千昼霎时愣住,紧盯着开朗地讲述的茧里。

“……嗯……你是说,发生在礼堂的那件事吗?”

“bingo~肖邦的《葬礼进行曲》,我记的没错吧?”

看着茧里孩子气的手势和发自内心的纯洁笑靥,千昼感觉五味陈杂。尽管如此,还是维持刚才的沉稳表情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单纯过头了呢?

——眼前这个女孩,散发着毫不造作的、天真烂漫如森林少女般的气质。

然而,对千昼的“葬礼进行曲事件”以如此轻快爽朗的语调讲出,是否——太违-背-常-理了?

看着千昼沉默下来的模样,茧里仿佛觉察她复杂的想法和顿时的尴尬,为缓和气氛似的转移话题:

“对了对了,你肯定不知道,我对你也稍有了解吧?至少比一般人要知道得多一点点哦~”

“什么……?”

“你认识渡部冥时吧?”茧里直视着千昼的眼睛,露出了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

还没等千昼开口,她再次摇起椅子,笑嘻嘻地说:“我是冥时的女朋友,所以,知道你们以前的事哦~”

惊人的情报

( 茧里说完,像小孩子一般观察着千昼的表情,不久之后扑哧一声,发出了可爱的笑声。

“樱井同学的反应虽然算是惊讶,但比起惊恐还是远远不及。真是的,让坏心眼的茧里希望落空了啊。”

“……”

她说的话,太奇怪了。不,简直该用诡异来形容。

是渡部冥时的女朋友这一点,固然让人惊讶。然而,照她的意思的话……

——她所知晓的,该让千昼——让樱井爱莉闻-之-惊-恐的过去吗?

另外,再仔细想想,她不是与渡部冥时极为相似吗?

无论是仿佛蛊惑人心的迷人外表,还是意味不明的诡异话语。

那令人惊叹乃至心生怜爱的无比天真可爱的言行举止,就宛若小妖­精­对人类使出的迷惑手段。

千昼的后背顿时窜上一阵寒流。

“你对我了解多少?”比起刚才,千昼的声音变得严肃了。

“嘛,至少是,常人所不知晓的一面。”

“这种说法还真是含糊。”

——既然如此就不必摆出清纯大小姐的姿态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千昼在下一秒抚平眉心,收起笑容,漆黑的眼瞳顿时如湖水般平静无波,“类似于‘葬礼进行曲事件’……那样的一面吗?”

茧里见状却丝毫不惊讶,她眯缝起眼睛,微微笑道:“没错。”

“渡部冥时知道我在你这里吗?”

“完全~不知道。如果你特地交代的话,我就绝对不会告诉他。”

“……是吗。那就拜托你,暂时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

笑而不语片刻,茧里提高了音调说道:“……嗯……樱井同学让我有点意外呢。”

“什么意思?”

“先别说平常的样子,现在的你和冥时描述的那个樱井同学也有很大的差异……从气场上来讲。”

千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诶,真是的,这样让茧里好奇得想打滚啦……”

“如果到了一定的信任程度,我是会告诉你的……柊同学。”

“嘛,真是没办法呢……我妥协了。”

“我很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把我……转移到这里来的?”

“樱井同学的说法真是有趣呢……嘛,我接受冥时的建议,最近开始学习格斗技……大概是因为这样,体力有所增长,而且你根本不算重,把你从路边扶到这里也不是难事……不过,养尊处优的樱井小姐居然会倒在荒郊野岭……对于这一点,我倒是非常好奇呢。”

“我也同样好奇你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介不介意回答我的问题呢?”

“——既然你想知道,为报答你的恩情,我就告诉你吧。”

出于一种奇妙的信任感,千昼直视着茧里的眼睛,像是在提起一件日常小事一般,无比平静地说:“我被人绑架,逃出来之后累倒了。”

茧里的眉毛动了一下。“……这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千昼扬起­唇­角,“呵,绑架者也是出乎我意料。”

“哦?——你该不会想说,是你的未婚夫吧?”

“真是不敢相信……柊同学的直觉实在是敏锐。”

“啊啦,居然说对了?!我只是提出一个在我看来最不可思议的设想而已。”茧里耸了耸肩,表情和声音都极其平淡。

“不可思议。”她重复道。

自作主张的游戏规则*

( “我想暂时在你这里住两天,可以吗?”

“樱井同学虽然客气但还是十分严肃,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之下茧里都几乎要条件反­射­地俯首称臣了。ww”

坐在床上亦身姿端正的千昼轻笑,“你似乎很爱说俏皮话。”

“这算是俏皮话吗?”茧里的疑惑看上去的确是发自内心,但随即又勾起似乎有几分狡黠的笑容,“让你不愉快了吧?”

“嗯,也许。”

“觉得做作?”

“渡部冥时这样做的话,我会更加不痛快。”

“所以说面对我的情况好点吗?”

“可以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们有矛盾在先吧。”

“嗯……”千昼不置可否地停顿了一下,微妙的表情变化让茧里稍微眯起眼睛开始思考。

千昼目光微垂,又慢慢地上移,最终依然停在茧里脸上。ww

“我想知道,渡部是怎么对你描述……我们之间的矛盾的。”

“诶,你想知道这个啊?……好吧,我来找一下关键词~”

“关键词?”

没有回应千昼的疑惑,茧里转起了眼珠子作思考状。

双方沉默的间隙,由唱机播放的《g弦上的咏叹调》填满。

“……作茧自缚。”

少女轻轻吐出了一个词。

千昼的眉毛不禁自动了一下,眼看面前的茧里瞬间又露出明朗微笑。

“啊啦,里面有一个‘茧’字。真是好巧。”

“……这就是关键词?”

“神秘兮兮的对吧?但是这是规则哦。茧里自作主张的游戏规则。”

“游戏?”千昼冷笑道,“我可没有在和你玩什么游戏。”

“可是你看起来就像是要从我这里套情报一样。就算你是当事人之一,我也还是想给自己留想象之中的后路……嘛,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是啊,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趣吗?”

千昼的眼瞳跳动了一下。不知这细微的变化也是否被眼前异常敏锐的少女所觉察。

“你很注重娱乐?”千昼定了定神,微微笑道。

“因为我热爱生活。”茧里用帅气的表情和语气回答。

***

那是一口古老的水井。

穿过小镇的防风林之后,是一片起伏着绿­色­波浪的草丛。那口井就在离防风林的边界不远处。

四周杂草丛生,几乎要把井口埋没。但是女孩发现了它。

像是已经被废弃,但井里闪现的微弱亮光说明里面还是有水的。

这周围并没有人居住,但却有这么一口井。年幼的女孩对此感到疑惑。

我想,大概是因为从前这附近有居民,但由于某些原因搬迁到另一个地方了吧。

刚想给出这样的解释,站在女孩身后的我却突然愣住了。

一个想法霎时冒了出来。

像是被深埋在幽黑沼泽之中,但却在某个合适的时间点,借助某种契机,在一瞬间被生生拽起,跃出地面。

女孩弯着腰,俯视着井中的景象。即使她背对着我,我也能猜测出她的神情一定是充满好奇。垂下的黑­色­头发随着她身体的移动而摇摆。

我仿佛只是思考了一秒,大脑就给出了决绝的判断。快得我深感不可思议。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给自己感叹的时间。

我伸出了手,朝着她的后背往前猛地一推。

***

恶魔的制裁

( 第二天,樱井爱莉和中岛里佳都没有出现在学校中。同时请假去哪里玩倒是可以被理解,但事实上,鲜少人知道两人的家长也不知她们的音讯。

因为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非常巧合,中岛里佳也被另一个人绑架了。

她从一片黑暗中醒来,随即立刻感觉到身体的束缚。

她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眼睛上蒙着黑布。

惊慌地动摇着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人走近她身边,然后扯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布条。

为适应明亮环境的里佳慢慢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人的脸。

“……学长……”里佳睁大着布满惊恐的眼睛,用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呵,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他露出令人目眩的优雅微笑,目光一如既往地柔和,“除了爱莉的事,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什么?!”

里佳瞬间反应过来,接着便陷入了绝望,“……是,是爱莉告诉你的吗?”

“没有哦。那-个-人-啊,什么都不知道呢——但是啊,你还真的天真地以为她原谅你了吗?”

“难道,不是吗?……爱莉她亲口,那样说过……”

“你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就算她说了原谅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啊。ww”

“……不,不要啊学长!我已经知错了!我再也不会伤害爱莉了!而且你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爱莉的想法吗?!……”

“嗯?这样的说法不对哦,现在情况和以前截-然-不-同了。我完全不需要因她而有所顾忌,也就是说,她已经决定不了我了。总而言之,我现在是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之间……”

连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消失殆尽。里佳绝望般地扭曲了面孔,眼泪扑簌落下。

“我们的事你不需要了解。”他用依然的温柔声音说,仿佛讲出的不过是关心的话语,“至于惩罚你的方式呢……虽然的确有能力让你家破人亡,但是啊,果然,我也不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呢……和爱莉一样。”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他轻轻一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你还没试试那样的感觉吧?——对了,你不过是个观众而已。亲手把爱莉的身体向前推,然后看着爱莉在你面前掉下去。再怎么说,也得让你感同身受一回啊。要不然就太遗憾了呢。”

他眯缝着眼睛,仿佛享受阳光与下午茶一般,露出清澈近乎神圣的笑容。

那是全然不符合他以优雅的手势持一把小巧折刀的温柔表情。

“呐,你知道吗?我真的是很好奇……当真真实实的爱莉站在你面前时,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她说笑的呢?是近乎讨好吗?为了不让她发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而拼命转移到无关的话题上,哄她开心吗?……

“现在回想一下,我完全能理解你-那-时-的表情了啊……

“不过,你恢复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中岛同学,内心真的很强大。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你这一点。

“只是与此同时,厌恶感也大幅度地增长了呢。”

他围绕着被绑在椅子上流着眼泪瑟瑟发抖的里佳,缓步走动着。像是要给里佳制作恐慌一般,他将折刀抛起又接住,反复地进行着这样危险的动作。

“以前还一直对你没什么想法的。真遗憾,原来你是这么丑陋的人。

“虽然,做了很多过分事情的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呢……

“——在你彻底消失之前,我必须掏心掏肺地告诉你一切真相才行。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都听进去了吧?

“……太紧张了,不敢回应吗?唔,算了,也是情理之中。

“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那么,我们上路吧。”

他迈着轻松的脚步,旁边其中一个保镖似的人物紧随着他,把中岛里佳连人带椅地扛上了顶楼的天台。

天气是讽刺般的晴朗明媚。

温暖的日光正披在自己身上,而她却由里向外地感到绝望的寒冷。

这是她死前最后一次触碰阳光。

他用折刀割开了绑在里佳身上的绳子,用蛊惑般的温柔而甜美的声音说:“呐,你能自己站起来吧。”

无声流泪的里佳默默地站立起来,回头,以哀求般的眼神注视着他,乞求他的回心转意。

然而他依然以鼓励般的温柔神­色­看着自己。

——希望消弭无形。

这不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吗?

里佳给了自己一个悲哀的笑容,随即沉重地移动着脚步,目光向下看,那是一片空旷的灰­色­水泥地。

过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如喷漆般洒上鲜红的血液。面目丑陋的尸体匍匐其上。

想象着这样可怖的画面,里佳仿佛快要窒息。

因为她同时也回忆起一年多前的那一幕。

趴在地上、流出鲜血的那个人是自己最为亲密的朋友,樱井爱莉。

“不要太紧张哦。把你推下去的工作,到底还是由我来做的呢。”他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样的话,你就更能体会爱莉当时的感受了。”

“……对不起。”

虽然知道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但里佳的脑子里,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走到里佳身后,带着清澈而空洞的笑容,那双仿佛担心被玷污因而戴着橡胶手套的修长双手按在里佳背后,往前轻轻一推。

——“永别了呢,中岛里佳同学。”

手机使用功能

( 逸树以平常的速度走在熟悉的檐廊上,拐角时不经意地瞥见庭院里坐在竹林边的石块上的小小身影。认出那是爱莉的小女仆茉咲,于是他用一如往常的亲切声音开口道:“茉咲?”

“啊,逸树少爷!”茉咲倏地站了起来,像小动物一样紧盯着逸树。她的双手像刚才一样紧紧攥着手机。

逸树走上前去,“……你在玩游戏?”

“不、不是的!”茉咲脸颊一红,语气急促地说,“我的手机没有这种功能……”

“……怎么会没有啊?”

“这个……其实我对玩游戏不怎么感兴趣……手机什么的,不是只要能和人联络就好了吗?……虽,虽然,和我联系的也没什么人。”茉咲的声音染上了微微的失落。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呢。你告诉我吧。”

“……呃,诶?”

“我存进手机里哦。”逸树从裤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在茉咲面前摇了一下,露出微笑,“你的号码是多少?”

看到逸树白­色­机身的手机,茉咲眼前一亮:“……这、这个是!是!索,索……”

“sony ericsson(索尼爱立信)。”

“……看起来比较小……荣夫人的手机就……”

“她用的牌子是6-3英寸的samsung(三星),而我的只有5-0英寸。”

“您喜欢小巧一点的吗?”

“太大的觉得很张扬……”

“我听说很多人用的都是苹果和三星的……”

“我选这个是因为它的音质很好。”

“……对哦,逸树少爷是学音乐的嘛。”

“好了,告诉我你的号码吧。”

吞吞吐吐地报出一串号码之后,茉咲倍感羞愧地低声说:“因为不经常用,所以我几乎快把自己的号码也忘了……对不起,我真没用。”

“这种事情不必要自责的。我会发短信给你的,你再存我的号码吧。”

“存你的……哦,这个的话,我还是会的。”

“你不太熟悉手机的功能是吗?”

“……嗯。”

“那你现在想要用它来做什么呢,除了和人联络之外。”

茉咲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又稍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想……上网,找点信息什么的……”

“这样啊。我来教你怎么样?”

“……诶?”

“谢谢你,逸树少爷……那个,让你把时间浪费在教我上网这种事上,我很过意不去……”茉咲微微涨红着脸,“不过,我总算是知道大致的步骤了。真的非常感谢。”说罢,她向面前的逸树鞠了一躬。

“这点小事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还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直接找我问,或者发短信哦。”

“……好。”

“我先­奶­­奶­。”

“嗯。荣夫人应该在二楼。”

逸树朝前走了两步,茉咲犹豫了一下,叫住了他:

“对了。那个,爱莉小姐……”

逸树回头,“怎么了?”

“她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刚刚给她打了电话,可她的手机关机了。问了­奶­­奶­也说没有到家,我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了。”

“是吗?……”

“如果爱莉一直没回来,我会请人调查的。今晚我也会留下来陪­奶­­奶­。”

“……是。请经常陪荣夫人聊天。”

一直到逸树的身影消失在檐廊尽头,茉咲垂下目光。

视线落在手机上,她慢慢蹙起了细细的眉毛。

——最好不要回来了。

……那样的,虚伪至极的家伙,怎么有资格得到荣夫人和逸树少爷的爱?

可是……

如果她不回来的话,大家都会很担心,很难受。就像爱莉小姐躺在病床那一整年一样。

……可恶。真是太不安分了。为什么她就是要给人添麻烦呢?

留宿的通知*

( “爱莉……真的没和你们联络吗?”坐在温莎椅上的荣­奶­­奶­双手捂着温热的杯身,凝视着升腾而起的热气喃喃念道。ww

“嗯。奇怪的是,现在连葵也联系不到。”

“葵……吗?这孩子……难道和爱莉一起出去玩儿了?”

“嗯……”

“这样想的话倒还能稍微放心一些——可是,两个人的手机都关了机,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荣­奶­­奶­缓缓转头,透过窗户凝视着屋外天­色­渐暗的景象,流露出更加担忧的神情。

“请不要太担心了,­奶­­奶­。我会请人去调查的——先吃晚餐吧。”

“……嗯。”

荒井由实的《ひこうき云(飞机云)》突然响起,荣­奶­­奶­急忙拿起桌上的手机接听,一看屏幕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时略感疑惑,但接下来传入耳中的熟悉声音让她顿时眉开眼笑。

“­奶­­奶­,我是爱莉。”

“……爱莉!”

听到荣­奶­­奶­喜悦的声音,逸树便抬起头看向了她,表情依然冷静。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千昼借着茧里的手机,对­奶­­奶­柔声说道,“我手机弄丢了,现在住在朋友的家里。”

“朋友……吗?”

“嗯,是同年级的一个女生。”

“是里佳吗?”

“不是哦。”

“这样啊……那她家在哪儿?远吗?”

“不远。我想在她家留宿几天。每天都会给您打电话的,请放心吧。”

“……”荣­奶­­奶­停顿了一会儿,“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好好感谢人家啊。”

“我明白了。那个……请问葵在吗?”

“葵?逸树说也联系不上他。”

“竟然会这样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只是放学的时候偶然看到他,他好像很匆忙的样子。”

“匆忙?”

“总之,我也不太清楚……能尽快联络上他就好了。”

“嗯。那……爱莉,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对了,逸树在旁边,要他听吗?”

“……不用了。请代转达‘不必担心’就可以了。”

“好吧。”

听完电话后,稍微放下心了的荣­奶­­奶­开始动筷子了。

逸树迟疑了一会儿,说:“爱莉她……在别人家里?”

“嗯。是新结交的女­性­朋友呢。”

“名字呢?”

“哎呀,忘了问了。不过有能够去留宿的新朋友真是不错啊。”­奶­­奶­说罢,看了一眼逸树,接着慢慢地说,“你们几个也该多交些朋友才行啊。”

逸树看向她,微微一笑:“我看起来不像人缘好的样子吗?”

­奶­­奶­扬起了眉,“这种话要等你也能去别人家里留宿再说。”

“不难办到。”

“真心才重要。”

“……真是败给您了。”

“姜还是老的辣嘛。”

***

这口古井离村庄有一段的距离,因此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听得到女孩撕心裂肺的求救和不断扑腾作响的水声。我异常冷静地盯着井里的景象,然后一步一步地慢慢退开。

“不会有人知道的。只要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不断地给自己这样的暗示,我快步跑了起来,直至抵达熟悉的家。

“啊啦,你妹妹呢?”苏珂微笑着问我。

我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陈述道:“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可是玩着玩着我找不到她了,以为她先回来了。所以……”

“可是她不在家啊。”

“诶?那她会去哪儿了啊?”

“……这孩子,真是贪玩。”尽管无奈地摇头叹气,但苏珂那美丽的面庞上依然流露出对亲生女儿最真实的疼爱之情。

我建议说:“我们等一下一起去找她吧?”

“嗯。”苏珂温柔地笑道,“不过也许在我们出发之前,她就被哪个好心人送回来了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这番话是无比地讽刺。

女孩死了,苏珂­精­神崩溃了。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失常,以至于最后成了村民们危言耸听的疯子。没有人怀疑我这个平时乖巧懂事的七八岁孩子。后来,倒是有好心的人愿意代替已经失常的苏珂收养我。

我跟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家庭生活,后来随着他们搬去了城市里。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对我的“家”产生任何感情。

***

她开始了调查*

( “像你这样的小孩,什么都做不到。ww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吧?

“没错,做不到。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

继中岛里佳的葬礼之后,一个月过去了。

自病后痊愈的樱井爱莉重新上学以来,已有与她相关的三个人死去。尽管她们的死与樱井爱莉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在贺阳宫私立学校内,几乎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对樱井爱莉——千昼敬而远之。如果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估计她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日日倍受孤立与排斥了吧。

但千昼倒是并不受周围的森冷气氛所影响。

从前的她习惯了独来独往,遇到现在这种状况,她依旧能从容淡定地进行日常学习生活。ww不过她认为现状也不至于很惨,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有荣­奶­­奶­,有间桐逸树,有四枫院临。松叶葵……已经不见他许久了。不过,她也完全不需要对他有所顾虑。

——那种人啊……扔掉就算了。

每每回想起他那时的那样的表情,真是让人悲哀得想笑出声来呢。

然而,与以往的平静态度有所不同的是,她开始了某些特殊的调查。

成为樱井爱莉之后,千昼已经亲眼目睹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率高得惊人。­性­情耿直的网球社女经理佐贺麻希子被臭名昭著的矢野千代设计遭受侮辱,崩溃自杀;接下来,矢野千代却发生了车祸,据樱见的说法,那是无人陷害的、命中注定的死。

中岛里佳曾经因嫉妒而将多年好友樱井爱莉推下楼,这一事实被千昼意外揭发后,里佳痛哭忏悔。此事发生不久之后,她竟跳楼自杀——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偏僻郊区一栋废弃已久的化工公司写字楼大门前的空地上。

没有人理解她的自杀动机,更不明白为什么她偏要选择那样的自杀地点。

——难道是对我……不,对樱井爱莉心怀愧疚,痛苦不已?

千昼不禁做出这样的猜测,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

中岛里佳……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千昼露出带有讽刺意味的苦笑。

我作为樱井爱莉回到贺阳宫上课,而她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吞下自己一切恐慌的情绪,从我的言行中猜测樱井爱莉失忆而松了口气,接着继续如以前一样,带着虚伪的面具和我做朋友。

道出真相之后,她看样子确实是吃到教训了。且不管她是否真心认错,但至少她不会再对樱井爱莉动手,还会庆幸着我不会公开事实,努力珍惜着接下去的生活吧?因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她的未来依然是洒满阳光的大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啊。一生都追逐着最直接的利益的人。

由此可见,中岛里佳的死亡事件,十有八九是属于他杀。

那么,到底是谁杀了她?

尽管千昼对里佳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却想要调查她死去的真相。因为千昼隐隐觉得她的死与自己有关。想找樱见询问真相时,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竟然笑得神秘兮兮地说什么:“不觉得很有趣吗?要不要——试着自己去查查看?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吧?一味埋首在平静如水的日常里,我是完全不建议的。”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

不对,她才不是人。

早就不是人了。

Chronicle杂货屋

( “当面说吧。ww见面地点和时间你定。”

发去这条短信一个小时后,千昼就后悔了。

因为柊茧里回复的内容是:“好的~请在明天晚上七点半到xx町商业街的‘超负荷’地下酒吧来,就在chronicle杂货屋的负二层,你跟杂货屋里的胡子店长大人报上‘extra terrestrial biological entities’的暗号就好了。”

“‘extra terrestrial biological entities’是什么?!有意义吗?!”千昼近乎义愤填膺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手指,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发短信用上了感叹号。

“是一首令我和店长中毒式循环的歌。”猜得到茧里打字的时候肯定是一脸懒散的表情。真可恶。千昼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同时构思要对荣­奶­­奶­和逸树等人说的借口(……),这么一想还隐隐有些罪恶感。ww地下酒吧?为什么我沦落到去这种地方的地步了?!而且还胡子店长?……柊茧里到底是什么人?!

***

走到xx町的商业街前,随便找个看起来很老实的行人问路(……)便能得知chronicle杂货屋的具体地址,看来这间杂货屋是相当出名。过不了一会儿,千昼便站在了chronicle的门前。店面有如童话世界的入口,­精­致而梦幻。千昼从未来过这样可爱的店,但见此情景也只是轻声感叹“人类的创造力很强大”。

推开挂着森系门牌、刷上红漆的门,爵士乐、红茶与杂货香气便迎面扑来。双马尾垂肩、身穿米白蕾丝边围裙的女服务生微笑道:“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请问店长在吗?”

女服务生表情依旧明朗:“顺着这条走廊直走到尽头再左拐就能见到他了。祝您见面愉快。”

“……谢谢。”

千昼踱步而行,同时以谨慎而好奇的目光观察着四周的商品。走廊两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精­巧奇妙的杂货,不到半分钟绝对能俘虏无限少女心。随着脚步和视线的移动,千昼心里逐渐产生了奇妙的感觉。遗憾的是,她还不知道这就叫做少女心(……)。

终于抵达尽头,千昼朝左走,拨开绿叶连缀而成的帘子,一间小小的茶屋便映入眼中。坐在藤椅上抽着雪茄戴着­棒­球帽、白t恤牛仔裤外罩黑围裙的可是胡子店长?

千昼正想开口询问,听到动静的店长大人便转过头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欢迎光临。”

……店长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谢谢。”千昼思考了一下,将那丢人的暗号报出,“……‘extra terrestrial biological entities’。”

胡子店长顿时睁大了眼睛。

“嗯……‘extra terrestrial biological entities’。请随我来。”

……又是刻意压低的神秘兮兮的声音。

店长站了起来,走到某个角落,向千昼示意地板上一个约一平米的缺口。被地下的灯光照亮的木制楼梯往下延伸。

“谢谢你。”

千昼对店长点头微笑道,随即稳步踏上了前往地下的台阶。

血腥玛丽

( “樱井同学,这里!”

踏入属于负二层——“超负荷”地下酒吧的区域时,茧里爽朗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千昼翻了个白眼,走向坐在吧台前、朝她挥手的少女。上身那件宽松柔软的灰黑­色­蝙蝠衣倒是与她的气质十分契合。

与千昼想象中不同,这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洋溢着慵懒自如之感的bossa nova也调到适合做谈天的背景乐的音量。

千昼在茧里旁边的座位坐下,一眼就看见吧台后擦拭着高脚杯的黑发酒保,消瘦的面孔向外散发“闲人勿近”的淡漠气场。稍一转头便瞥见茧里面前的水晶高脚杯里盛着的血红­色­液体,千昼于一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

“啊啦,你不会是怀疑我喝的是血吧?”茧里用天真的声音说。

“如果是你的话充分有可能。”

“诶~我给你的印象这么差吗?”

“如果你觉得是‘差’那就是‘差’。”

“是‘血腥玛丽’啦~”

“……一听就很不吉利。”

“是一种用番茄汁、伏特加、柠檬调成的­鸡­尾酒。按照英式传统应该加点芹菜的,不过我讨厌芹菜,这里没加。”

“……”

“作为大家闺秀的樱井同学一定没来过酒吧吧?让我为你推荐些怎么样?”

“我不喝酒。”

“你能吃辣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问题?”

“回答一下嘛。”

“可以。”

“那就来一杯‘圣母玛丽’。”

“喂!”

“放心啦,是无酒­精­版的‘血腥玛丽’,伏特加换成tabasso辣酱。我试过把它浇在贝类上吃,那是绝顶清爽的美味哦!”

千昼怀疑地瞪着茧里。

“雄子,请给我来一杯‘圣母玛丽’。”

在对面默默擦拭着酒杯的酒保闻言抬头,露出­阴­暗得吓人的表情。“都说了多少次不准叫我那个小名……尤其是在第一次来的人面前啊!”

“别担心,樱井同学也是个怪胎,很快就能和我们打成一片。”

“谁是怪胎啊!”

“嗯~你确定你不是?”

茧里勾起­唇­角,以平淡的目光地注视着千昼。

“……”千昼底气不足一般稍微撇过头同时轻轻地翻个白眼。

“别磨蹭了。有什么情报就快说。”

“好吧。嗯……我把目前的调查结果总结一下就行了,免得你去翻资料麻烦。”茧里将杯中的血腥玛丽一饮而尽之后,开始陈述,“十月十三日,中岛里佳的尸体被发现在河崎化工公司写字楼前,根据尸检判定死亡日期是在两天前。河崎这家公司早已迁址,而原址位于位置太过偏僻,已经废弃多年。如果不是一个旧员工的目前正在上初中的孩子约同学一起去探险,不知道中岛已死一事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这些我大致都知道。”

“前情提要或许隐藏着重要的线索嘛,就比如说——根据你对中岛的了解,她会是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如果我认为她是自杀的话,还会想着要调查这件事吗?”

“仔细听我说的话——我的意思是,她,会涉足那样可疑的地方吗?”

“……”

啧。我对她又不怎么了解。

“……应该不会。”

“绝对不会。就算不查个人记录,以她现在的能力和需求,根本不可能染指犯罪事件。”

“……你查了?”

“嘛,保险起见还是查了。没什么特别的。同时也证明了她不是因为道上的利益问题而遇害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凶手杀人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她是典型的社交派,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她做过什么有充分理由被害的事吗?”

“……这是什么怪异的说法?”

“总之就是足以激起杀人欲望的事。”

“我怎么知道?”

“我看个人记录也看不出什么。那么,从杀人动机的角度来寻找犯人大概行不通了。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其他情报吧。”

消失在家中*

( 曾经有一些问题,让我困惑了许久。

就比如说,大人们认为小孩子年龄幼小、心智尚未成熟,所以就什么都不懂、或者说难以理解吗?怀着这样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对小孩子灌注恶意了吗?

就像被力气大的家伙欺负、忍住不要让懦弱的泪水流出眼眶那样,大人们也总是想要排解掉积郁在心中的­阴­暗丑恶之物——这样的心情,就算是年仅七岁的我也可以理解,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得大人十分差劲。

“……小孩子,可不是人偶啊。”

***

“你记得十月十日下午吗?”

千昼皱起眉陷入了思考,“那天,我被松叶葵绑架……后来就见到了你。”

“诶~说起来,你是怎么被绑架的啊?”

“我收到松叶葵一起放学回家的邀请。”

“对他有什么好感吗?”

“完全没有。ww”千昼平淡地说,“只是为了缓和朋友间的尴尬气氛而已。”

“怎么我连朋友间的感情都捕捉不到?”

“……我心理素质比较好。”

“嘻嘻,不要跟我开玩笑啦。其实你对他真的完全没感情吧?”

……你怎么知道!

面对千昼的瞪视,茧里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那天放学时,中岛里佳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一如既往。”虽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但还是再思考了一下,“嗯,完全正常。”

“我查到的情报也是毫无异状——十日下午四点半,她乘坐专车回家,五点十二分抵达家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茧里停顿了一下,稍微放慢了语速,嘴角扬起微笑,看上去就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然而第二天却失踪了。”

“在自己家里消失……吗?”千昼神情凝重,“中岛好歹也是个大财阀,私人宅邸的安防系统不可或缺。要在丝毫不被人觉察的情况下掳走一个大活人——”

“所以说啊,如果这起事件的犯人不是她自己家里的人,要做到这样几近天衣无缝的程度还真是了不得呢~”茧里露出自叹不如的表情,摇了摇头。

“……自家人?……”

确实。

若是自家人,作案会方便得多。而杀人动机也可以从家族利益纠纷等方面来考虑。千昼并不清楚中岛家内部的情况,况且以自己的立场来讲,前去调查并非易事。

但是,这样一来。

“那——中岛里佳遇害一事,不就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了吗?”

——这不可能。

千昼固执地摇摇头。

无论产生怎样的猜测,自己的内心深处总会有某个意识浮现出来。它在频频暗示着——她的死,与你有关。

所谓直觉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连千昼也如此坚定地相信着。

“嗯?你真的觉得她的死和你有关?”

“……这是直觉。”

“那~杀人动机就从你这方面来考虑好了。”

“……哈?”

“你不是犯人,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所以此次事件若是与你相关,犯人的杀人动机……就只有一个吧?”

在茧里平静似水的注视之下,千昼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中岛里佳对你,犯下罪恶。”

夜晚在我周围暗下来 苒苒、

( 夜晚在我周围暗下来

狂风冷冷地怒吼,

但有一个蛮横的符咒锁住我,

我不能,不能走。

巨大的树在弯身,

雪压满了它们的枝头;

暴风雪正在迅速降临,

然而我不能走。

我头上乌云密布,

我下面狂洋奔流;

任什么­阴­郁也不能使我移动,

我不要,也不能走。

——艾米莉-勃朗特

***

“你还好吗,爱莉?”

刚刚经过客厅,千昼便听到了荣­奶­­奶­的声音。ww转头一看,她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马克杯,印度­奶­茶的浓郁香味在空气中飘漾。一条驼­色­毛毯包裹着她略显瘦弱而苍老的身体。她的目光与微笑就像披在她身上的灯光一般温暖柔和,令人安心。

“……­奶­­奶­。”千昼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

“买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嗯……一些二手货,但都很有趣。”

“啊,我很喜欢文艺又复古的小物呢,去逛asoli市集能收货一大堆好东西。”

“那是什么地方?”

“意大利的一个卖各种古董的小镇哦,年轻的时候去过好几回。”

“……这样啊。”

荣­奶­­奶­凝视着千昼,在一片短暂的沉默间静静地微笑,“爱莉,心情不好吗?”

千昼微微蹙起眉毛,但下一刻便恢复原状。“怎么……这么说呢?”

“不用瞒我了,我感觉得出来。你愿意告诉我吗?”

千昼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现在暂时……什么都不想说。对不起,­奶­­奶­。”

“没关系,我理解。什么时候想说了,一定要找老太婆我聊聊哦。”

“……嗯。”千昼露出勉强的笑容,“会的。谢谢­奶­­奶­。”

……是她吗?

无论怎样,我也不希望是她。

或者说最不希望的就是她。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

***

走回自己房间的途中,与茉咲擦身而过。

对方一如既往漠视自己,千昼却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应该不会是她。

只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仆……她做不了什么吧。

况且,她对身为樱井爱莉的自己,以及对真正的樱井爱莉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千昼完全没弄清楚。

——那么是他吗?那个现在正活在地狱中的人。

为了樱井爱莉,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吧。

但是那时,他正在怀疑我,并且还把我绑架了。他还有闲暇去处理中岛里佳吗?

……不对,不应该这样泛泛地考虑。先整理一下思路吧。杀害中岛里佳的凶手……这么说似乎不太准确,应该说幕后黑手——这个人十分重视樱井爱莉,并且还知道中岛里佳对樱井爱莉犯下的罪恶。

尽管现在对樱井爱莉的人际关系并不十分了解,但也只能从已知的人里面判断了。

——樱井荣。间桐逸树。四枫院临。松叶葵。

再姑且算上茉咲。嗯……花冢蝶子?

啊,还有。

——渡部冥时。

【《呼啸山庄》的作者就是艾米丽-勃朗特哦。我虽然对诗歌没什么兴趣,但倒是对她的诗情有独钟。或许以后的内容也会经常引用她的诗吧。】

主动出击 苒苒、

( ——他站在那里。

一丝不苟的深栗­色­头发。反­射­着亮光的无框眼镜。端正俊秀的面孔。读书思考中的专注眼神。笔直的脊背与长腿。藏蓝­色­立领制服。名门公子的气质。

……几乎是少女心的完美归宿呢。

如果一直这么注视下去的话,或许真的会沉陷进那温柔而甜蜜的美丽之中不可自拔吧。

——以正常人的标准来判断的话。

千昼定了定神。

嗯,间桐逸树就在那里。

她迈着少女感洋溢的轻盈的脚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后背;在他回头之际,用樱井爱莉的温软声音,对他说:

“呐,逸树,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教堂吧?”

逸树愣了愣。ww

旋即,温暖如冬日阳光的笑容如涟漪般缓缓漾开。那只对樱井爱莉才会流露出的那般柔和的目光仿佛饱含怜爱。

“好啊。想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逸树润朗的声音如同羽翼一般划过耳畔。

——“啊啊,好羡慕呢……”

“樱井小姐真是太~~幸福了!”

“哎,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与此同时,旁人的赞叹与祝福便是毫不意外的背景音。

【bgm:千住明-一人になると「革命机valvrāve」】

……啊。

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主动出击才行呢。

——完美无暇般的少女面对着完美无暇般的少年,灵巧的眸子愉悦地闪了闪,嘴角泛起仿佛能动摇人心的甜美笑意。

虽然手头上的情报并不多,而且在此之前我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类似于玩“侦探游戏”的事。

但是啊……

总感觉会越来越有趣呢。樱井爱莉这个人,以及以她为中心延伸而出的故事。

稍微觉察到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之后,不知不觉间,就会被那隐隐萦绕着诡异与危险的毒药般的美感所吸引、所迷惑、所鼓动。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唯一的乐趣可能仅在于此了。

或许我将要挖掘的,会是个无比扭曲的真相呢。

不过正因如此,真相才有被我挖掘的价值。

一如十年前,让尚且年幼懵懂的我开始对这个世界不怀一丝祝福与期待的,那-个-真-相。

那么——

这一次到底又会是谁,将被我冷笑着揭下假面呢?

虚伪而丑陋的罪戾之人啊,落得个像松叶葵一样的深受内心折磨的下场,也丝毫不值得怜悯。

灼人的光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地平线之后,真正属于世界的黑暗之翼幽然降临。蛰伏在­阴­暗角落的丑陋灵魂,也将逐渐现出原形。

“呐,真是令人期待啊。”

映照着少年的美好模样的瞳仁澄澈明净,却仿佛空荡荡的,没有盛装任何事物。

——一个一个地,开始吧。

【就结果而言……千昼酱是主动往枪口上撞了呢。

但是乖乖这么待着也根本不是一件好事。

再就结果而言……会有个在笔者心中趋于完美的happy ending哟。】

让秘密永远沉入黑暗吧 苒苒、

( 间桐家的司机正驱车前往逸树和爱莉常去的教堂。

车窗外的风景略显沉郁,因为灰白云朵布满天空的­阴­沉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日,貌似没有丝毫转晴的迹象。千昼并不讨厌在­阴­天出行。确认过这一点之后,逸树便在这个周末的早上等候在樱井家门前。

一路上虽然大部分时间被沉默占据,但做好万全准备的千昼完全不因此感到尴尬。

似乎逸树也是如此。

——原-来-的-正-常-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吧?

两人下车后徒步走近教堂时,认识的小修女蝶子正好在庭院扫地。

“蝶子,早上好。”

千昼扬起温柔微笑唤道。

几乎一如「苏珂」。

“——啊,爱莉小姐还有逸树先生!”

蝶子手上依然拿着扫把,就这么跑过来了。

实际上,她每一次见到两人,即使前一秒还是无­精­打采也会立刻变得神采飞扬、­精­神抖擞。

因为在她心里,他们的存在弥足珍贵。

“早上好~!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呢。”

“但也不影响来这里的心情。”千昼伸手摸了摸蝶子戴着修女帽的头,“最近还好吗?”

蝶子稍稍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唔……蝶子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有一个人……情况似乎不太好呢。”

“哦?”

蝶子分别看了看面前两人,“是你们的朋友哦。”

千昼和逸树互相看了一下对方。

“……葵?”

然后同时说。

“嗯,松叶葵先生。”蝶子垂下眉毛,表情有些悲伤,“最近经常来教堂,就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最近确实,都没怎么听到葵的消息呢。”

逸树说。

千昼不发一语。

然而深渊般的眼底却慢慢地浮起了笑意。

***

“啊……睡着了呢。”

眼前是,直接躺在教堂某一排长椅上、紧闭双眼的松叶葵。

姿势就像小孩子一般蜷缩起来。好心的老修女早已给他盖上一条毛毯。即便如此,他双眉紧蹙,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精­致美丽的侧脸十分苍白,不知是因为依然感到寒冷,还是正在做着什么噩梦。

“……椅子这么硬,所以睡得很不舒服……吧?”

千昼说。微微皱着眉,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唔……要把他叫醒吗?”蝶子问,“我估计他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千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身边的逸树一直默然地注视着葵。

不过稍微一想想,这才是男生正常的情感表达呢。

逸树一定很为葵担心吧。

千昼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罪恶感——毕竟松叶葵变成这副样子,主要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呢。

虽然松叶葵是自作自受。

就在逸树前往熟识的牧师处、蝶子在老修女的催促下回到工作岗位时,千昼走向了葵的所在之处。

此时的他已经醒来,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直视着前方——由基督徒组成的小小唱诗班正在练习。

她慢慢俯下身,凑到葵的耳边,微微张开樱­色­­唇­瓣,发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

“葵可不能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哦。特别是对­奶­­奶­、逸树和临。你也知道,他们对于我们两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一听见千昼——爱莉的声音,葵的身体猛然一震;被冰冷­阴­森之感瞬间侵袭,他仿佛连丝毫的动弹都做不到。

“要是你说出去了,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哦。”

只能任由少女呼出的炙热而却又柔和的气息拂过耳际。让那温暖轻盈之中隐藏着冷冽恶意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就让我们的秘密,永远地,沉进黑暗里吧。”

去与来* 苒苒、

( 啊,说起来,我并不太喜欢人偶。

不像爱莉和葵那样对外表­精­致美丽的人偶抱有幻想,我倒是早早就认清人偶并没有生命——这样的事实。没有心脏,没有体温;眼睛不会眨,笑容不会改变;不去动它,它就不会动;把身体——也就是所谓的“零件”吧——拆出来还可以再装回去。

恐怖故事里常常会出现人偶。要是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凝神于被清辉微微照亮的人偶那保持着微笑的美丽面孔,不知不觉寒意就会爬上脊背——总之大概是这样描述的吧。可是这种程度的恐怖对我根本就不奏效。明明知道它没有生命,为什么还要觉得可怕呢?

可怕的才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么一想,至今为止,能让我感到可怕的……

——也只有那些大人们妖怪似的笑容了吧。

***

自天上飘下了细密的雨丝,幽深的寒意伴随着落叶与泥土的­阴­湿气味四散开来,黏附在暴露在外的肌肤上。千昼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感慨这秋雨的清寒和一直以来的心境十分契合。

司机只送来了一把伞,交到与自己一同在教堂门口等待的逸树手里。

步行一小段路是千昼的决定。“雨看起来并不大呢。我想走一会儿。”

“可是这样很容易着凉哦?”

“我不会娇弱到这种程度啦。而且,呼吸一下这样的空气,我倒是觉得很享受呢。”

“嗯……那我陪你一块儿走吧?”

……正合我意。

千昼展露出富有千金小姐风范的温婉微笑,启­唇­道:“谢谢你,逸树。”

和自己同撑一把伞而行,正好为自己挡掉些许寒风。或许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和……嗯,樱井爱莉一起撑伞吧?间桐逸树确实是个考虑周到的人。

劳斯莱斯幻影紧随他们的步伐缓慢行驶。

即将要离开教堂大门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倏然出现了。

“啊……那不是临吗?”

不经意地瞥见轿车后座的人的面孔,千昼略感惊讶。

雨幕之中,四枫院临自己打开车门并撑起伞,动作和表情都不同于往常,显得十分仓促。几乎是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共撑伞的千昼和逸树两人。

双方彼此平淡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各行其是。

“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千昼疑惑地问。

“嗯,”逸树一边迈步,一边平静地说,“他是担心葵而来的呢。”

***

他们已经转身而去。

四枫院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如往常淡漠的神情表露出深深思考的状态。

宛若幽邃冰晶的黑­色­眼瞳映照出绵密的雨帘。

然后切断视线。加快步伐。

——朝松叶葵所在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个“终于更新”日了。(←_←还真好意思说)筹备新文不亦说乎中,吐槽大爽,回头看看《琉璃面具》和《五重奏》真是不忍直视啊……写文章要矜持着也是有些困扰呢(←_←)。】

葵的眼泪 苒苒、

( 下垂的视线前方,倏然出现了一双被些微雨水沾上的漆黑皮鞋。

呆呆低着头的松叶葵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接着缓缓抬头。迷茫却仍然澄澈剔透的棕黑­色­眸子里,映出了最亲密的友人熟悉的面庞。高傲冷峻的轮廓仿佛向外界散透出凛冽寒意,但那紧蹙的眉心和微颤的眼瞳却显出了他由衷的担忧,甚至还有几缕平素难以见得的悲伤。

葵失神地注视着临。

那苍白而冰冷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出清浅至极、纯净如水的笑颜。

想张口说些话,却又像是有什么抑制住似的。矛盾。葵难以诠释这种感觉,但是这让他很讨厌。ww

葵依旧凝视着临的面孔,目光没有丝毫的移动。

然后毫无预兆地,慢慢地,灼热的泪水自眼眶滑落,覆盖过脸上仍旧清晰的泪痕。眼泪逐渐将视线模糊,葵忍不住抬手揉着眼睛。这样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倔强的孩提时期。

临亦始终不发一语地凝视着葵。

记忆中,葵一人独处时不得而知,但在人前则极少掉眼泪。

上一次流泪是在大概一年前吧。得知爱莉坠楼、丧失意识的消息,葵失魂落魄地走进病房里,熟悉的爱莉如死去一般地躺在病床上。他紧紧搂住悲痛欲绝、泪流不止的荣­奶­­奶­,像儿时­奶­­奶­哄他入睡一样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劝慰。直到­奶­­奶­昏睡过去,他才慢慢地离开病房。然而一关上房门,他竟暴躁地一脚踢开了走廊边上的垃圾桶,紧握的拳手狠狠捶向墙壁。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墙,泪水从痛苦得扭曲的脸上不断流下。尽管咬着牙,但仍旧发出了细碎的哭泣声,像个受欺负的孩子一样害怕而无助。

再有的较为清楚的回忆,是在葵十岁的时候。葵的妈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松叶家,在偌大得空洞的屋子里,她给葵留下的仅有一张笔迹潦草得如同敷衍的纸条——“不要来找我”。一句表示惜别的话语都没有,她走得竟是这么果断决绝。在其他家人异常响亮的咒骂声和外人持续不断的疑问声中,身影格外弱小的葵紧紧攥着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单薄纸条,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不甘地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迹。终究无法阻止的滚烫泪水将“妈妈”的署名模糊。

临再向前挪动了一小步,伸出双手,轻轻揽住泪水入注、低声啜泣的葵。一手放在他的脖颈后,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虽然在三人之中,临的年纪最小,但临也一直是个冷静而可靠的人。默默地安慰着葵,如同哥哥安慰着弟弟一样。

就像回到一年前,临将手搭在面对冰冷墙壁抽泣的葵的右肩上。

就像回到八年前,临把葵带出嘈杂得陌生的客厅,在静寂的庭院里,让葵趴在自己肩膀上得以放声恸哭。

临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如小动物般微微颤抖着身体的葵,良久缓缓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教堂敞开的门,灰暗得带着不详意味的天空,在西风中瑟瑟摇摆的梧桐树叶,以及,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清冷秋雨。

茶客 苒苒、

( “这款呢,是lawleys的维多利亚混合茶,闻起来味道是不是很特别?”

小笠原恭子以娴熟而优雅的手势倒出闷泡好的红茶,然后把茶杯移到千昼面前。甜美的香气在洒满茶金­色­余晖的学生会休息室里柔柔地漾开。

“嗯……草莓吗?”

“樱井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呢。没错,这款红茶添加了焦糖和草莓香型­精­华素。学姐我可是一直记得你喜欢有水果芳香的红茶呢——当然啦,最爱的还是黑苦荞茶。”

千昼扬起温软的笑容:“谢谢小笠原学姐一直以来的照顾。”

“无须如此客气,别光顾着说话了,试试味道如何吧?”小笠原恭子用稳重又难掩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千昼,看来她确实很重视自己的冲泡技术呢。

千昼“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旋即绽放出惊喜的微笑:“真是好喝极了。”

小笠原恭子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颇有感慨地说:“你这个茶客啊,终于给我盼到了呢。”

千昼微微垂下眼帘做出略带愁绪的柔弱模样,“抱歉了……学姐。”

“怎么轮到你道歉了呢?我可不是在抱怨你啊。在之前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在祈祷你赶快好起来……”小笠原恭子露出成熟的笑容,“如今能够再次与你一同品茶,真是太好了。”

“……嗯。”

“而且,听说你失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现在就能来找我,我庆幸还来不及呢~”

千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里暗想:“要不是因为中岛里佳,我还真的不会来找你。”

话说回来,奈良千昼为什么会出现在贺阳宫学生会休息室里?

——前两日,千昼自己最近刚开通的邮箱收到了来自柊茧里的邮件,是经由她搜集并整理的“「闇の印」全解*樱井爱莉人际关系调查录”。千昼“……”地面孔扭曲了好一会儿,由于涉及领域的关系(……)终究无法用“中二病”这个最贴切的词来吐槽茧里。中二归中二,这情报的价值倒是不可否决。从满是陌生人的名单上,千昼首先锁定了小笠原恭子——继续展开她的地毯式调查。

小笠原恭子,三年级a班,即与关键人物间桐逸树、松叶葵和渡部冥时同班,目前担任贺阳宫学院的学生会书记,是个同样出身于门阀贵族、颇具名媛气质、声名远扬的千金小姐。她与樱井爱莉在后者小学三年级便相识,契机是跨年级合作的排球赛(……详细到这种程度突然觉得有点可怕)。自此之后,小笠原恭子经常以向樱井家的女仆领班学习茶艺为由上门拜访樱井家(……对茶艺的执念还真是深呢)。嗯,两人之间没有产生过矛盾的记录。但是中岛里佳和樱井爱莉不也没吵架过?(←是的中岛里佳的资料也在里面)千昼现在对“好朋友”这词特敏感,她坚信能通过茧里的这本调查录从名单里再揪出几个深藏不漏道貌岸然的家伙……(苒:“在女王大人的裙袂之下颤抖吧!咩哈哈哈哈哈!”千昼:“哪儿来的家伙,闭嘴。”)

——呐,小笠原恭子。

你也会是这棋局上的一颗棋子吗?

迎面吹来巧克力* 苒苒、

( “……小孩子,可不是人偶啊。”

终于有一天,我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面前的大人愣了一愣,但很快地,刻薄狡猾、好似画册中的狐狸的面孔浮现出一如既往的扭曲的笑容。就算我出于本能觉得反感地、害怕地捂住耳朵,也无法阻碍尖细的笑声传进耳中。而且根据经验,这么做得不偿失。看到我捂耳朵的怯懦动作,他们会笑得更加厉害、让我感到更加森冷可怕。“啊咧,这小子难道听得懂吗?!哈哈,开什么玩笑!”“是你笑得太放肆了啦!不要吓到小孩子嘛~”

实在是……难以理解啊。

***

“啊~啊,聊着聊着就到了饭点了呢,真抱歉,我是不是饿着你了?”

“没有的事,喝了茶之后觉得身子暖融融的。而且饭前喝茶也有助于加强消化。”

“樱井不嫌弃就好了~”

“那么,今天就此告辞。ww请学姐留步吧。”

“好的,路上小心。”

病弱的千金小姐微微向前鞠躬,矜持而和顺的举止无可挑剔。不知不觉间,千昼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与从前的自己迥然不同的角­色­,甚至享受着游戏般的快感。维持着微垂眼睑和面带浅笑的动作,她在小笠原恭子的目送下离开。

走下楼梯时,偶遇到了一个人。

“……爱莉?”

渡部冥时怔了一下,同时停住了上楼的脚步。

千昼略感不悦地敛起细眉,但神情依然保持温和宁静。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拜访小笠原学姐。”千昼客气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嗯,你们以前经常一起喝茶呢。”冥时露出了像是十分稀松平常的笑容。

“渡部同学。”

“……嗯?”

“请不要再继续直呼我的名字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是吗?”冥时毫不在意地说,“好的,那以后就叫你‘樱-井-同-学’?”

“请不要说得这么刻意。”千昼的眸子冷了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这个看起来城府颇深的“故人”毫无好感。虽然是茧里的男朋友。虽然和茧里很像。虽然对茧里并没有那么讨厌——等等为什么自己能够接受茧里呢?这一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了解~爱……樱井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对你的叫法,为什么以前不制止我呢?”

“情随事迁。”

冥时刻意地苦笑道:“真是模糊又完美的说辞啊。”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

突然之间,一个奇妙的音乐声响起来。

「预~备

但是 那样的话 不行

那样 已经不行 你看

真心是会进化的 不断 不断~」

【↑『恋爱循环』香菜女神俺の嫁!】

千昼不禁在心里翻起了白眼。渡部冥时什么爱好,居然用这种如此少女风的铃声?

这曲风已经很让千昼惊愕了,然而更可怕的是冥时在一瞬间露出了见所未见的爽朗中带着甜蜜的笑容,好像迎面吹来一阵巧克力。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千昼低头,沉思。

……嗯……

——难道说是茧里?

重生之琉璃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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