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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秀才娘子的锦绣年华 >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开诚布公

苏夏至窝在秀才的怀里,一动不动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听着他的声音从心底发出,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到自己的耳中,她没有表态,只把他说的内容在脑子里细细地过着。

“与你成亲不是被你爬了几次墙头逼着才勉强成的。”顿了一下,见她仍不说话,闵岚笙接着缓缓说道:“是我权衡了利弊,才做出的决定,是我愿意的。”

捧起她的小脸,他低下头去抵着她的额头,近的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所以这样的日子我愿意过,这样的你我喜欢……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啊……”

苏夏至被他说话是不断吹到脸上的气息弄得痒痒的,头便不自觉的向后仰去,想躲开他一些。

闵岚笙马上伸手托住她想要逃离自己控制的脑袋,又把她托向自己,那一瞬快的让苏夏至只来得及看清他发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我说你是傻子是个没心肝的,你到现在也不爱听,可你看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方才我说了许多话呢,谁知道你在问哪一句……苏姑娘在心里偷偷地想到。

“你说洗衣做饭持家……这些,你只要找个管家婆子,都是可以做的……”他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是又要哭了……

苏夏至有点心虚了。这话说的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过了。

舒缓了情绪秀才才继续说道:“我闵岚笙若想只想找个管家婆子,何至于大费周章地把你娶回家来?难道是谁都能给我掌家的么?”

这话说的是秀才的心里话,读书人的骄傲与自负是融进了他骨子里的。

“嘿嘿……”苏姑娘感觉到他说话时不知是气还是失望不断轻颤的身子,赶紧伸手在他背上轻拍着安抚。

闵岚笙的眼更红了,离得太近,她看不清他的眼里是否有泪水,只模糊的看到两只红通通的大眼在凶狠狠地瞪着自己:“你还说要散伙!”

“这个我不对!”‘散伙’,这个词的作用就相当于现代的‘离婚’吧?理智告诉自己,在夫妻两个吵架拌嘴的时候也要适可而止,否则说了伤人的话自己心里也会难受。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远远未到要散伙的地步,所以哪怕是气话说了也是不对的。

苏夏至马上道歉。

“可你看,高越明明就是个孩子,在路上又有你和高伯父在旁边,我不过是觉得他很好玩才随意和他说笑了几句,你的醋坛子打的是不是也太过分啦?”

既然是开诚布公的谈谈,才道了歉的苏姑娘马上反守为攻,指出了她对他的不满:“你还咬了我两次!我说你属狗的有没有冤枉你?”

“有!你有冤枉我!”闵岚笙死鸭子嘴硬,说到高越心里就酸酸的,拒不认错!

这态度让情绪才有缓和的苏夏至马上就推开了他:“你这个泼­妇­爱吃醋的脾气必须要改改,我们两个人之间怎么能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呢?”

被推开了几步的闵岚笙神情颇为幽怨的瞅着她,然后他两手竖起两根白皙的手指举过头顶,两脚并拢一跳一跳地蹦出了厨房:“你就是冤枉了人家,我明明是属兔儿的……”

“我勒个擦擦的!”苏夏至看着突然中了邪似的秀才嘴巴张开不知说啥是好,下巴好悬直接掉到地上!对于这样的闵岚笙她有点接受无能,暂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形容了。

“哈哈!”为了哄娘子开心完全豁出去了的秀才又没事人儿似的走回了厨房,拥着她轻摇道:“不要气啦,不要气啦,以后我有了错处,娘子直接说了就好,为夫一定改。”

“只是有一样,散伙的话,以后你也决不许再提!”

“还有一样,你若想说笑也只能对着我说笑……”

“对,更不能用手去摸别的男人,男娃也不许!”

“还有……”

“有完没完?!”苏夏至爆喝。

“娘子……娘子……”秀才挤在她的身前羞红着脸撒娇,两只手后悄然滑向苏姑娘的ρi股,出其不意的抓了一把。

“作死啊……”

“呵呵,呵呵。”闵岚笙笑的风­骚­,面若桃花。心里没憋好屁地想到:下手还是要快啊!

两个人腻在厨房里絮絮叨叨你一样我一语地找对方的不是,最后竟说得秀才抱着苏姑娘不撒手,亲的差点断了气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傻子,我好饿啊……”这话说的,内容很多。

奈何此时苏姑娘大脑缺氧,腿上缺钙,站都站不稳,哪里会多想,只会气若游丝地说道:“马上煮面给你吃……”

……

吃了一顿当不当正不正,时辰不对的午饭饭,几乎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两个人神清气爽心情愉快的各忙各的。

苏姑娘抓着猫小白给它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翻着它的毛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虱子跳蚤,然后用布巾搂头盖脸地给它擦­干­净,小东西的一身­奶­毛都一缕一缕的,像个刺猬。

举着瞪着两个黑扣子似的眼睛的小黑狗相了会儿面,苏夏至又对它的­性­别发生了兴趣,于是二话不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小东西翻成肚皮朝上开始研究:“秀才,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秀才拿了本书从屋里走了出来,亦蹲下身子和娘子对着头研究猫小白的ρi股,只是这二人都没有什么经验,看了半天也摸不准小黑狗的­性­别,他只好嗫嚅着说道:“雌的吧?没有蛋……”

“噗!”苏姑娘抬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立马用布巾将猫小白的下半身包起,回身将身上还湿着的它放到了身后­干­净的地方,让它晒晒午后的太阳。

“又说腌­鸡­蛋呢,都说秀才娘子腌的­鸡­蛋好吃,也不见你拿出来卖几个给婶子尝尝!”高婶子从门外大声说着话走了进来:“难得你家的院门没拴,婶子就自己进来了,秀才,今一早就有信差送信给你,你夫妻两个都不在,婶子就替你收了。”

说着将一封面上盖着官印的信件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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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第四十二章 良辰美景

听见高婶子突然发出的声音,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苏夏至偷偷对着秀才一吐舌头,心道:听岔了,此蛋非彼蛋也……

闵岚笙直起腰身站了起来,先对高婶子道了谢才抬手接了信件,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随即对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女人点了头施施然进了屋。

“一大早儿就回了娘家,过了晌午才回来,麻烦婶子了!”天气渐热,现在坐在院子里正是舒爽的时候,苏夏至说着话进屋搬了把椅子出来:“您快坐!”

拉着高婶子坐下,她又进屋拿了把剪子边修剪牡丹边和她闲聊:“过一两天聚福楼的伙计就来收腌­鸡­蛋,我多煮几个给您留着,正好伯父也回来了,您一家都尝尝。”

“那感情好!小四儿一回来就说在道上遇见了秀才哥和秀才嫂子,还说你脾气好人生的端正呢。”两家走得近便私交不错,高婶子和她两口子说话相对随便,随意的拉着家常,脸上的笑容和善。

“小四儿?就是高越吧?”苏姑娘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屋里临窗而坐的秀才此刻正黑着脸对高婶子磨牙。

还说不是属狗的……低头抿嘴一笑,苏夏至总觉得秀才挺大一个人了,有时候真是幼稚的可以。

“就是那孩子。”说到自己的小儿子,高婶子忽然一拍巴掌:“险些忘了!这次他爷两个回来没带啥稀罕东西,就这个花种子我看着眼生……”

高婶子起身走到苏姑娘身侧,拿出一个掖在腰带中的小布袋,打开系着丝线的一端,她还没有说话就先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出来!

“就这个,也不知道是些啥。是小四儿才给婶子的,婶子看你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都给你。”高婶子扭着头又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才止住了。

“有股子怪味,似茱萸又不是,闻了就受不了!”几乎是有些嫌弃地将布袋塞到苏夏至手中,她赶紧又坐回了椅子上,皱眉在鼻前快速地煽动着有些粗糙的手掌,只想把那种引人喷嚏的味道扇走。

空气中有着高婶子喷嚏过后的口水味道,苏夏至借着看花种子的机会不着痕迹的起身走向窗口,“秀才,你看看你认识么,婶子才给我的,我……”

低头随意的一瞄布袋里装的种子,苏夏至的眼睛都亮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看了闵岚笙一眼,然后用手指到袋子里拈了几粒种子到鼻尖一嗅,那熟悉的,如同隔了几世,自己都快忘记的味道一下子窜进了她的心里,紧紧地闭了眼,只怕自己一睁眼就会落了泪。

布袋里装的不是花种子,而是在这个时代里还未被当地人们认识的一种崭新的作物的种子——辣椒种子。

这种在后世太过普通的调料,对于擅长烹饪的苏夏至来说当然是认识的。她依稀记得在专业课上老师讲过辣椒是何时传入我国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地见证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事件。

此刻,屋里屋外的另外两个人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小小的布袋里的种子将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冲击。

除了苏夏至,谁也无法预料辣椒对中原饮食文化带来的巨大影响!

“娘子,怎么了?”觉察到她的异样,闵岚笙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伸手扶着她关切的问道。

“哎呀,别提了,这东西好古怪,闻了就想打喷嚏,你这一扶我倒是打不出来了。”苏姑娘睁开了眼,湿润的眼睛看着也是喷嚏憋回去的模样,正好让她掩饰。

“你看,婶子说的没错吧,这花估计种出来也不是满院子香的,若是不好,你就给拔了烧火,就当是个玩吧。”

高婶子家里有地,忙的时候她自己也要下地帮工,自然对种花草不感兴趣。可种子被小四儿大老远的给带了回来,她虽然觉得没啥用处,扔了又可惜,索­性­就借花献佛把这破东西送给了就爱在家里瞎鼓捣的秀才娘子,也好就势要几个她腌的­鸡­蛋给老头子下酒。

不过也还好她不认识辣椒的价值,否则必定会后悔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解恨。

“既然这样就放远些么。”不动声­色­地将娘子攥得死死的布袋夺了过来,闵岚笙看都未看便拿了进屋。

娘子在撒谎。这个瞒不了他。只是此刻有外人在场,秀才自然是不会说破。

撩了门帘走进内室,屋里的光线有些暗。

闵岚笙打开布袋往里一瞅,辛辣的气息扑面而来,刺激得他也有了打喷嚏的感觉。赶紧用手揪了鼻子再抬了头,才把这股子难受的滋味强压了下去。

“这到底什么东西?怎么傻子见了这个如同见了奇珍异宝一般的惊喜……”闵岚笙好奇的打量着小小的一袋辣椒籽。

“你家的院子看着可真热闹,韭菜再长长就能吃了。头茬韭菜味道好,多给秀才吃点儿……壮阳的。”外面高婶子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闵岚笙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耳朵支棱着,唯恐听不见。

“婶子!”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她一声,只想赶紧岔开这个使人尴尬的话题。她几乎敢肯定,屋里那货现在一定是贴在墙上偷听呢,“这回高伯父和小越要在家多住些日子了吧?”

“他们走镖的哪有个谱。”高婶子叹了口气:“还不是镖局接了生意说走就走,去哪儿,多久回来……从来都没个准信儿!”

俗话说的好:少是夫妻老是伴。现在他们夫妻年岁都大了,高婶子不愿意孩子他爹常年在外奔波。

头年他出去的时候,她就提过这事,老两口一合计,家里四个儿子还有个最小的没有成亲。

娶儿媳­妇­就要盖新房,再加上置办聘礼婚宴这些就是一大笔银子。她也只能看着丈夫再受几年累。

“都不容易啊。”苏姑娘跟着感慨了一句,心里却还在惦记着那一小包辣椒籽,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些种子都种下去,然后等辣椒还­嫩­的时候炒上一盘子尖椒­肉­丝拌着米饭吃……光想想那引人食欲的味道,她的口水都快落下来了。

“秀才家的。”高婶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凭空想象,苏姑娘只好伸脖子咽下口水清醒过来。

“听说京里早就换了皇帝。”她又压低了声音,将头探向苏夏至:“这个皇帝好手段,让咱大梁太平了许多。道上好走了,劫匪少了镖局的生意也难做。我家老头子和小四儿出去这一遭有半年多了,两个人才挣了这么点银子。”说着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摇着头拧着眉满脸的无奈。

苏夏至心里一动:好端端的和我说这个­干­嘛?借钱?要是真借钱的话,她开了口,我到底是借不借呢?借了也得写个字据吧?对,古代还要按个手印……

“婶子的意思是,你家秀才不是能和平县衙门里的老爷说上话么,得了空帮小四儿寻个正经差使吧,要是能进县衙当差那是最好不过了!”高婶子望着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这个……”原来高婶子是为了这个来的。想起方才秀才接过去的信件上盖在面上的那枚火红的官印印记,苏夏至明白了。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正地方上去。

“我看小越年纪还小吧?”

“可不小了!”高婶子一瞪眼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很有底气的大嗓门:“今年都十六了!我和他爹成亲的时候,他爹也不过才十七岁。”

“十六?”苏夏至心虚的瞄向屋里,闵岚笙正抬着下巴用鼻孔望着她,看得她差点笑了出来:“您说的是虚岁吧?”

“嗨,一年半年的差不多。”高婶子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别看他岁数小,身上的功夫不是我这当娘的自己夸,正经不错!从小儿他爹亲自督促着打的基础,他上面三个哥哥都不是他的对手!”

老儿子吃香,只看高婶子说话的神态就知道她心里最疼的也一定是这个高越。

“这样,待会儿等秀才出来我和他提提,成不成的,到时候我都给您回个信儿。”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苏夏至不知道秀才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帮这个忙,自然不能一口答应。

“那成。”知道秀才就在里屋呆着,外面的话他定然听得见,高婶子该说了的话说了,起身要走,到了门口她又指着窗前那一排光秃秃的植物好奇的问道:“那是种的啥?婶子看着眼熟。”

“那是牡丹。从镇子上买的。”苏姑娘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她虽然不会大家闺秀都会的琴棋书画,可她会种花草,买回来的几棵牡丹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都活了,只等花开了,自己进进出出地行走在一排‘国­色­天香’中这也算是一桩风雅之事吧……

“牡丹?”高婶子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牡丹花,就觉得那些东西看着熟悉:“婶子这记­性­……唉!”

送走了死活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牡丹花的邻居,苏姑娘快步跑进了屋子:“秀才,再给我看看!快点快点!”她心急的催促道。

闵岚笙回手一指身后的桌子,小布袋就放在上面:“这是什么?你那么紧张。”

“这是……”嗯?

苏姑娘把视线从布袋上移开望向闵岚笙:“你怎么知道我认识?”

“嗤。”秀才轻笑一声,认为她这个问题太过肤浅不作回答。

“我的表现有那么失败吗?”拿了桌子上的布袋,再次确认了里面的东西,她走到秀才背后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辣椒籽。”

“哦?是花么?”秀才在收拾东西,一站一张地翻阅着书案上的纸张,挑挑拣拣。

“你要出门?”苏夏至诧异地问道。

两人成亲以来,除了有数的几次,他都是猫在家里的,比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还大小姐。所以一看到他收拾东西,苏姑娘很好奇。

反手把手边已经打开的信件递给她,闵岚笙继续在自己众多的诗词文章里挑选着。

信封里有一张烫金请柬,是平县县衙用公文的形式送达的,以示这封请柬的重要。

“奉天书院是什么地方?”请柬上的繁体字写的新云流水,苏姑娘连蒙带猜算是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平县的县大老爷召集自己地方上的文人墨客聚一聚,大家坐在一起说说写写歌功颂德的文章,拍拍当今圣上的马屁!

“就是我的老师办的那家书院。”

“那你这次去了岂不是能见到你的小青梅了?”出于女子的敏感,听到他一说安举人,苏夏至马上就想到了秀才‘十动然拒’的初恋。

手上一顿,闵岚笙停了动作,回头面无表情的对着她说道:“安小姐住在府里,极少在书院走动。为夫未必能见到她。”

“啧啧,遗憾啊……”苏夏至摇头晃脑地直起身子,拿着辣椒籽朝外走去。

“这次若不是盖了官印我便不去。”拉住她的衣袖,闵岚笙耐心的说道:“秋试的时候,为夫还要请县令大人写几封保举信,这样一路到京里也能方便许多……”

“得得,别跟我解释,老子……”舌头打了个结,苏姑娘想起他嗷嗷叫的话,翻着白眼改了口:“奴家……妾身……小女子……你大爷的!”

“靠!说不惯!”一连换了几个自称,苏夏至都不能把话继续下去,索­性­一挥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反正我对这些也不懂,自己拿主意就好。”

“呵呵。”闵岚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目光坦诚没有半点儿拈酸吃醋的意思,心里不禁一阵小小的失落,轻笑着松了手:“我要出门五日呢。”

“嗷。”苏姑娘心不在焉的声音从屋外转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叫:“糟了!”窗前人影一闪,她已经提着裙子飞奔了过去。

“艹啊!老子才给你洗的澡,你怎么又进­鸡­窝了!”

后墙边上围的不算密实的栅栏里,猫小白挤在一白一黄两只母­鸡­中间瞪着水汪汪地眼睛不解地望着叉腰发怒的主人,毛茸茸的小嘴上沾着一圈­鸡­食。

“你敢有点追求么?这么小就天天嫖­鸡­早晚死在­鸡­身上……”伸手掏出一身­鸡­味的小黑狗,苏夏至痛心疾首的教训着它。

屋里坐着的闵岚笙无奈地摇头,伸手揉了揉鬓角的­茓­位,同样觉得痛心疾首……

再一次给猫小白擦­干­净之后苏夏至把它带进了屋里,放在地上任它随便乱逛,“我去给你收拾换洗的衣物。”她对秀才说道。

“有劳娘子。”口里道着谢,闵岚笙跟着她进了里屋。

打开柜子拿出一件新做的素­色­袍子搭在床边,苏姑娘半个身子钻进衣柜中翻腾:“你去忙你的,我一会儿就好……”以为他要过来帮忙,她开口说道。

“已经收拾妥当。”身后的人轻声答道。

“那你自己收拾衣服,反正天热了衣服带两套换洗的就好。”苏夏至又丢了两件里衣在床上:“就这几件衣服看着还新些……用包袱皮包了都带着吧。”

“娘子。”堵住门口,闵岚笙望向她的眼睛里冒着幽幽地光。

“嗯?你怎么不叫我傻子了?”听惯了那个称呼,苏姑娘竟有些不适应他这个忽然的改变。

“你不是不爱听吗。”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苏夏至伸手拍拍他粉­嫩­的脸颊:“乖!”

门口被他堵住,依旧不放她出去。

苏姑娘无奈的抬头:“行,您歇着,我帮你收拾去……”

“还不给我穿吉服么?”秀才的语调堪称幽怨。

心脏猛地一跳,突来的问话使她心慌,胡乱地收拾着床上的衣物,她结结巴巴地答道:“不就是……穿吉服么,这着什么急……”

身后的人不说话。

苏夏至只觉得小屋里的压力空前的大。

他们两个都知道‘穿吉服’代表着什么。

老实说,她并不排斥与闵岚笙有身体接触。

可一想到自己要与生的几乎完美的他‘赤诚’相见,她就怕的要死!

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一关要如何闯过,可越想越觉得没出路,甚至她都认为自己根本过不去这个坎了。

一会儿害怕脱了衣服自己身材没料惹他嫌弃,一会儿又怕赤城相见之后怀了孕,在古代生孩子把自己生死了……总之苏姑娘担心的事情千头万绪,可以说是没一件正经的!

包袱乱糟糟的包成了一团,如同此刻她的心情。

转过身子把包的烂豆腐一样的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苏夏至嘿嘿笑道:“收拾好了,我去煮晚饭……”

“……”闵岚笙纤瘦颀长的身子堵在门口,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可她面对沉默不语地他就是不敢走过去。

默默地对视了片刻,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作优美地搭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缓缓地就要解开:“你在怕是不是?可你总要面对为夫的身子,那么,现在就来熟悉吧……”

离铉的箭一样冲到他身前,按住他动作的手,苏姑娘手脚冰凉牙齿打颤:“你放心去吧……”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秀才蹙起了眉。

“我的意思是,你放心到书院去吧,明儿我就去镇子上把吉服取回来,然后在家乖乖地等着你回来……”苏夏至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可惜她现在说的口舌发­干­,秀才也没有半点放过她的意思。

“等我回来做什么?”他用逼死人的语气问道。

“洞……洞……动次打次……”

“嗯?”闵岚笙挑眉,声音拖得老长。

垂着头,终于说出了那两个让她想死的字:“洞房。”

下颌被他用指尖轻轻挑起,他的­唇­瓣也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唇­上,闵岚笙温柔的答道:“好。”

“那个……嘿嘿……就是不知道你的吉服做好了没有。”苏夏至作死地说道。

“嗤!”秀才冷笑一声,把一手抱着的包袱仍在床上,里面的衣服马上散落出来,“吉服就在东屋的柜子里。”

“嗯?!”他是怎么发现的?

“那件新袍子是做吉服的时候一起裁制的,你怎会只取了它回来。”对着床上的一件新衣一努嘴,答案毫无悬念。

苏夏至一拍脑门:“百密一疏啊……”

“呵呵。”闵岚笙的笑声稍显得意。

“本姑娘心情不爽,晚上没饭吃了……”面对如此臭不要脸的他,苏姑娘拿出致命一击。

“既然不吃饭了,娘子也是无事可做,不如还是来观赏观赏为夫吧……”不要脸的人决定把不要脸的行动进行到底,继续脱衣服……权­色­倾城

“我去煮饭了……不要耽误时间……”苏姑娘小马似的冲将出去,落荒而逃。

“呼!”长长地出了口气,闵岚笙用衣袖擦去额上密布的汗水,整个人也快虚脱:“好悬!”真要这样脱了衣衫与娘子面对么?他也是怕的……怕她会笑话自己瘦得和竹子一样的腰肢以及手忙脚乱的动作。

只要苏夏至再坚持一步,就能看到某人外强中­干­的模样,只可惜……

……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煮了饭让秀才吃了,苏夏至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他。关了院门后只觉神清气爽轻松地都能飞起来。

“五天啊!老子终于自由了!”拿起笤帚,心情愉快地打扫院子,口中哼着没词没调的小曲儿,猫小白也撒着欢地跟在她身后跑着。

一人一狗,她感到很安逸。

中午热了早晨的剩饭好歹吃了,苏夏至一个人蹲在井旁洗­鸡­蛋。耳边听着别人家里传出的说话的声,她不自觉的想起了秀才:“也不知道他中午吃的什么,习惯么……”

猫小白此刻攒成了一团卧在她的脚边睡觉。

院子里太安静,连它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家务。苏夏至忽然觉得说话成了多余的东西。

成亲后第一次独自在家的夜晚很快来临,又凑合了一顿晚饭之后苏夏至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秀才摆在书案上的书籍,她昏昏欲睡地爬上了床。

头一挨到枕头,刚才困倦的感觉马上不翼而飞,她竟在该睡觉的时候­精­神起来。

没了闵岚笙的床铺显得格外的大。足够她自己在上面滚来滚去的折腾……

数了绵羊,又数山羊,最后连灰太狼都数了一两万个,还是睡不着的苏夏至弯腰把卧在床底的猫小白够了出来,放到身边,小家伙在被褥间伸着鼻子闻了闻,随后就地卧倒,不一会就传了它的细碎的呼吸声……

苏夏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觉得自己才一闭眼天就亮了。

睡眠不足,头昏脑涨的坐起,苏姑娘觉得自己支在褥子上的右手一片湿气,低头一看,右手正按在猫小白尿出的‘地图’中心上!而那个狗东西早就挪到了­干­松的地方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把猫小白按在它尿地地方闻了闻,苏夏至很想揍这个给自己找事儿的小东西一顿,手抬起来,对上它扣子一样圆圆的眼神,她自认倒霉……人家狗狗在床下睡得好好的,还不是她给人家放在床上的?

如今尿了一床,当然不关狗狗的事。

拆了褥子,洗了晾上,苏夏至进了厨房,掀开扣着面条的笸箩,她拿了一团盘在一起的­干­面条觉着自己该吃早饭了,可她只觉得困倦,没有一点儿食欲。

“秀才在­干­什么呢,他会与小青梅‘偶遇’么……”自言自语着回了屋,坐在窗前他天天坐着的椅子上,苏夏至趴在书案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正对着的窗口吹进的夜风是暖的,撩在身上很舒服。

呆坐了一会儿回神,苏夏至映入脑海的第一个问题居然还是:秀才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屋里读书写字,一个院子里厨房里忙忙叨叨几乎像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个人有个人忙碌的轨迹,似乎没有关联。

可真等家里只剩了苏姑娘一个人的时候,只用了两天时间,她就有了寂寞的感觉,而且这种寂寞来自内心,除了闵岚笙,她不想任何人来缓解这份使人心疼的孤独。

原来,即使是孤独的,两个人也要骄傲的孤独。直到等来那个完全与自己契合的人来与自己相拥取暖。

所以闵岚笙独居寂寞了四五年的时光,等来了肯为他天天走几十里路,又肯为他爬上墙头的苏夏至。

彼时,他固执的叫她‘傻子’,她不爱听。

此时,苏夏至忽然懂了,那是秀才发自内心的柔软的怜惜啊!

有哪个女子肯为了一个穷光蛋而义无反顾的爬上墙头的?她搭上的可是这个时代里女人最最看重的名节,是比­性­命还要沉重的东西!秀才心疼了……

“那些日子,你一个是怎么过的?”靠在椅背上,用闵岚笙的视野审视着院子里的一切,小小的一个窗口却能仰视广袤的夜空……

原来是这样……苏夏至忽然笑了:“没想打这里能看到这么美的星空。”

闵岚笙的身体是安于这所简单破败的院落,然而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很远很远的未来。

起身打水,洗了把脸,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些粥,安安静静地吃了,又给猫小白喂饱了肚子,她把院子打扫了,看着时辰,是每天该睡觉的时候,她准时上了床。

褥子还没有做上,只能睡棉套,下午睡了很久。她以为自己仍会睡不着。可结果是,才躺下一会儿,在她想着闵岚笙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渐渐地入了梦乡……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安静的度过。

她把拆洗后的褥子缝好,并趴在床上仔细的闻了闻,狗尿味不重。想了想,便若无其事的把褥子掉了个个儿,这样猫小白的‘地图’就去了闵岚笙的那一边。

煮了一拨腌­鸡­蛋泡在加了香料的汤里,直到第五天聚福楼的伙计按时敲响了院门,用马车拉走了四百个­鸡­蛋,她接了银子数过以后收好,才心里狂跳了了一下:他说出去五日,那今天就是他回来的日子啊。

平静了三两天的情绪因为这一个念头彻底失了平静。

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出了自己的慌张。

一次次开了院门到外面往村子外张望,一次次的失望。

天快黑的时候,她照常做了两个人的晚饭扣在小饭桌上,想等着秀才回来两个人一起吃。

又一次出门到村口等了一会儿,苏夏至形单影只的回了家。闩好院门。这次她有些累了,决定不再出去,只在家里等他。

百无聊赖地挪到了一排牡丹的前面,她竟惊奇地发现在几株牡丹的根部又长出了新芽!

那些新出的枝叶还非常的细小,颜­色­是淡淡的绿­色­外面挂着一圈淡紫­色­的边儿。

“等你们再长大些我就把小的移出来。”她自言自语着,对这些植物的生长速度表示满意,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把这些新芽种在哪里合适。

蹲在她身边的猫小白突然站起了身体,调转了方向警觉的望着院门的方向,一动不动的听着什么。

苏夏至也听见了,那是迈上她家台阶的轻轻地脚步声。

飞奔过去,拉开门闩,打开院门,站在门口的正是面上带着惊讶表情的秀才,而他的右手还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

“傻子……?”闵岚笙不明所以的叫道。

揪着他的衣襟,一把把他拽进门里,用脚踹上院门,直接把他扑到了门板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上了他。

闵岚笙只愣了片刻便被娘子的热情点燃,进而紧紧的搂住了她,深化了她这个有些潦草的吻。

直到把身体软的不像话的娘子抱稳后他才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想你了……”他走了五天,苏夏至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恋爱了,爱上了这个黑心秀才。

所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发了疯似的想他,想他,想他……

“我还以为……”看她那天把自己送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闵岚笙还以为这个女人真就是没心没肺的,现在看来,他们是一样的,五天分别的时间里都在疯狂的思念着对方。

“洗澡了?”闻到她身上清爽的澡豆香味,闵岚笙的心顿时烧了起来,像是猫小白在里面轻轻的挠着。

“嗯。”苏夏至低着头应了,然后站直了身子:“去洗洗手,我们先吃饭,我饿了。”

“我早就饿了。”闵岚笙一语双关的望着她。

极少脸红的苏夏至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但她仍旧咬牙望向那个向她求欢的男子:“吉服……在……床上……”

“我的傻子啊!”闵岚笙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欢呼一声伸开双臂抱着身前的女子就地转了一圈,背在身后的包裹随即被甩在地上:“不吃,不吃饭了吧?”

“呵呵!”忍了笑,苏夏至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偷偷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见秀才一扬眉,就势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走,为夫去吃娘子做的韭菜­鸡­蛋!”

……

吃了饭重新洗漱后的苏夏至就一头扎进了里屋抱着猫小白哆嗦……

而且她哆嗦的频率居然带着ρi股下面的架子床一起‘哗哗’作响。

主人身体的剧烈抖动让猫小白不安,它几次想挣脱她的怀抱,几次都被她抓的死死的。

正屋里闵岚笙在洗澡。撩动的水声亦是‘哗哗’作响。听到她的耳中如同惊涛骇浪!

“猫小白……我们……从后窗逃了吧……”呆坐了半天的苏姑娘终于想出了一条逃出生天的‘妙计’。

“娘子,把吉服给为夫送出来。”‘哗啦’一声,外面是美人出浴的声音。

等了片刻,闵岚笙以为屋里藏着的人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才想挑了帘子进去,里面的女子已经先他一步撩了门帘将一个小包袱丢了出来。

“呵呵!”一把接住包裹,闵岚笙还是踩着木屐咔哒咔哒地走了进去:“不是说娘子你与为夫穿戴么?”

床上坐着的苏夏至头低低的垂着,几乎要扎到两腿间去了:“明天吧……明天行不行?”

身前一双雪白的玉足缓缓的走近,闵岚笙慢慢地蹲下,一头带着湿气的长发铺在了地上,他把她的头轻轻抬起,救出就快被抱死的小狗直接扔出了门口,然后他拉着她站了起来语气坚定:“娘子,给为夫更衣。”

吉服送到了她的手中,身前只穿着里衣的玉人张开双臂等着她。

苏夏至沉默了很久,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抖手中的衣衫,红火的吉服像一蓬燃得正旺的火焰劈到了闵岚笙的身上。

他伸臂穿上,任由她为自己系带子,再系上腰带,然后她蹲下身子,一寸一寸地将吉服的下摆抻平……而她也渐渐的安静了许多。

伸出如玉的双手拉起身材娇小的女子,他示意她坐在床上,然后蹲下亲手脱下她足上的绣鞋,抱着她,让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清自己:“娘子,你看,为夫好看么?”

踢了木屐,赤着脚,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吉服的下摆划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如同一朵盛放的繁花!

“好看!”这样的他,大红衣衫上身,广袖墨发,­色­若春花,已经是美的使人移不开眼睛。

“你眼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闵岚笙一步一步走近她,抬着头仰视着她,看着她眼中的自己。

“可惜家里没有铜镜……”

闵岚笙摇摇头,柔声说道“为夫的这个样貌只是给娘子你看的,如今你见了,喜欢了,那就圆满了。我只要你记得我此刻的模样。”

点点头,苏夏至冰冷的手指抚上他俊美的容颜,轻声说道:“我记住了,不会忘。”

“吉服,一生为夫只穿一次。”说着话,闵岚笙的手指灵巧解开才系好的带子,并用极为优美从容的姿势褪了腰带,在苏夏至的错愕中,他双臂一扬,红衣展开铺满在床!

苏夏至低头看着身边的一床张扬的红­色­,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便天旋地转地倒了在那片红­色­之上,他的手指已经在解她衣襟上的衣带。

只一个恍惚,苏夏至便如同一个才出生的婴儿一般被褪了衣衫,侧身贴着她的闵岚笙单臂支着头,眼睛一寸一寸在她身上审视过去……

好难为情啊……

苏夏至想抓起被子的手被他一把捉住,他俯下头正视着她:“娘子,为夫是个骄傲的人。今世认准了你,便会死心塌地的爱护你,我这一生,不管荣华也好贫困也罢,都会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你必须也要如此待我,决不能负我!”

“嗯?”身体被他的手掌抚摸着,苏夏至战栗着打了一个激灵。

“答应我!”覆上她的身子,闵岚笙几乎是态度强硬的命令道。

“我答应,今身今世决不负你……”奇怪,明明是霸道到吓人的狠戾眼神啊,苏夏至却被这眼神蛊惑了,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重复了他才说的话。

“呵呵……”眼波流动,狠戾退去,闵岚笙侧头妖媚一笑,一缕乌黑的带着水气的墨发随即滑到了苏夏至的胸口,冰凉的温度让她又是一颤。

闵岚笙的身体在她的轻颤中只僵直了一下,便要有所动作。

苏夏至马上紧绷了身体制止了他:“对我说一句话吧。”她定定地求道。

“说什么?”

“说:夏夏,我爱你!”

“嗯?爱?”

“是。你说给我听。”

“夏夏,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的话一出口,苏夏至便主动抬起头深深地吻住了他。满眼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有一句话,她也许永远都不能对他说,上一世,她的名字叫夏夏。

而一直忍着不动的闵岚笙顺势沉下了消瘦的腰肢……

“……”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声音……

痛与极致的美好并存,再也分不清彼此。

……

反反复复的缠绵,苏夏至几乎一夜没睡。

她忍耐的迎合着贪欢的男子……

清晨天亮的时候,终于消停了的闵岚笙沉沉地睡了过去。

怎么呆着都不舒服的苏夏至艰难的起了床,推开屋门放一放室内满是暧昧的空气,她奇怪地感觉着新的一天。

就这样成了女人了?

确实是不一样了……

苏夏至摇摇头,感觉着身体各个地方的不适。

四肢应该是折断了从新装上的。

尤其是两条大腿,酸疼的让她只想把腿拆下来扔掉!

“是不是人啊!就吃了一把韭菜,就恶魔附体了?”站在门口呲牙咧嘴地‘夸’了屋里床上的男子几句,苏夏至走向井边想去洗漱,只是腿一软,她差点摔倒。

“艹!”双手握拳,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初为人­妇­的女子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忍了。

“娘子,娘子……”本以为睡熟了的男子,此刻在屋里娇滴滴地叫着:“人家腰好痛啊……”

“真的痛?”屋外的女子关切的问道。

“是的,是的……”屋内的男子叫声媚得入骨。

“该!”

“……”

第四十三章 金钗绾青丝

“娘子,娘子,你都不可爱了……”

“娘子,快点进来嘛……”

“娘子,小宝贝儿……”

“娘子,人家腰疼,起不来了……”

“娘子,娘子,我想你了……”

屋里的秀才闹猫似的喵喵叫着,一句一个娘子,柔媚婉转,越叫越­骚­,听得在院子里扫地的苏夏至实在受不了了,面红心跳的挪进了屋,手里还拿着笤帚,对着卷在被子里横卧在床上披头散发风情无比的某人吼道:“想死啊!”

“想呢……昨晚都快舒服死了……人家还想要……”吃饱喝足的秀才眼睛湿润润的都能滴出水来,此刻正上一眼下一眼地在苏夏至身上瞄着。

我勒个擦擦的!苏夏至在心里哀嚎一声:这个磨人的公妖­精­啊……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娘子为何还能行走?”磨人的公妖­精­在看到自家娘子杀气腾腾的提着笤帚站在自己面前以后,眉眼含春的脸上顷刻换上了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嗯?”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的苏夏至一挑眉:“我为什么不能行走?又不是残疾。”

“唉!”幽幽一声长叹,他粉­唇­嘟起神情怨怼的横了她一眼,站在里屋门口的苏夏至接受到这抹目光后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说话都还这么有力气。”摇摇头,他仰面躺下,眼睛看着架子床的帐子说道:“为夫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尽心尽力地喂了娘子一夜呢,不是都说女子初承雨露会娇躯不适行动不便么。”

“行动不便又不是说不能行走……”才说了几个字,面如火烧似的苏夏至忽然住了口,心道:我理他­干­嘛!这*变着法子调戏老子,就是骗我跟着他胡说八道呢!

想到此,苏夏至马上转身,抬手就撩了里屋的门帘朝外走去。

身后一阵响动,苏夏至抬腿就想跑,奈何两条劳累了一夜的腿确实有点软,她还是被闵岚笙给抱进了怀里。

他紧紧地贴着她,先把她手里的笤帚夺了扔出门去,随即两条纤细光洁的手臂环便在她的胸前,细碎的吻紧接着落在她的耳边,鬓角,脖颈……

“娘子啊,为夫开心呢!”他的声音里有她从未听到过的满满的知足:“我知道你也开心,毕竟为夫这么好……”

“不要脸!”前一句苏夏至听得满心温柔,后一句就满是鄙视了。

“呵呵!”他轻笑一声,抱着她后退着到了床边,随即用力往后一倒,两个便后仰着滚到了床上。

不等苏夏至动作,他已经翻身用一条腿压在了她的腰上,并一手支着头侧着身笑盈盈地望着她。

“你,你,你怎么还不穿衣服!”看清身边的人竟还是不着寸缕的时候,苏夏至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了。

“人家腰疼么。”他用手指捻起一缕墨发,用发梢在她的脸颊上画着小圈圈:“除非娘子给为夫穿。”

苏夏至拍开他的爪子一瞪眼,这货一夜之前如同狐狸­精­附体,撒娇,发­骚­,卖乖全用上了!

但是!她就吃这一套啊……

苏夏至非常没有骨气的起了身,想去帮他找件衣衫。

“不用。”他爬到床边,把昨夜自己扔了一地的里衣抓起塞进她的手中:“晚上还要沐浴的,这些都是才穿的,穿这个就好。”说完翻了身,四仰八叉的躺好,笑模笑样地瞅着娘子。

“真是的!”苏夏至接了衣服,侧身坐在床边,把衣服都堆在床尾,一件一件的拿起挑着,闵岚笙马上将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粘着她。

才扶着他坐起把手臂伸进里衣的两只袖子,闵岚笙就没骨头似的又躺了下去:“娘子,你说为夫是不是很心疼你,为了怕娘子洗衣伤了手,都肯穿旧衣呢。”

苏夏至懒得搭理他,弯腰为他整理着里衣衣襟上的带子。

这些衣服是昨天他洗了澡后才上的身,根本没穿多久时间就被他脱了丢在地上,而屋里屋外的青砖地她都收拾的­干­净,连浮土都看不见,哪里脏了?

娘子不理他,秀才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她弯着腰俯视着他,他躺在床上仰视着她:“我喜欢娘子的这里……”说着他抬起身子在苏夏至的­唇­上‘啵’了一口,轻轻的,像羽毛拂过。

苏夏至情不禁的笑了,她喜欢这样轻轻触碰地轻柔感觉。

“这里也喜欢。”就势侧头又在娘子一笑才出现在脸颊上的酒窝‘啵’了一口,也是轻轻的。

苏夏至脸上的笑意愈浓,心里柔柔的,连说话声音都甜了:“抬腿,把这个穿上。”她小脸红红的,手里拿的是他的亵裤。

“呵呵!”他口中轻笑,听话地抬起笔直修长的腿来伸进了裤腿里,却在娘子为他整理腰带的时候快速地亲在她的胸口处左右各亲一下:“这里也喜欢……”

“呀!”被偷袭了的苏夏至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推开他,后退半步,两只小手紧抓着自己小袄腹部的下摆急了眼:“你敢!”

“哈哈!”闵岚笙双手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拍着床板笑得无比张扬:“昨天夜里为夫就敢!”

“哎呦!”饶是苏夏至身体里住着一个现代的灵魂也受不了他如此的撩拨,她心跳如鼓,脸烫的要融化,两只手捂在脸上不敢面对他。

“傻娘子……”闵岚笙起了身,赤足走到她的身前,拿下她捂着脸的手领着她朝外走去:“这样的娘子真是可爱。”

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平日常坐的椅子上,闵岚笙转身走到靠墙的柜子前,开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很新的木盒,那是苏夏至陪嫁的妆奁。

木盒是时下最最普通的样式,上着薄薄的红­色­的漆,用金线在面上描了几朵合欢。

打开盖子,支起里面的小铜镜,闵岚笙让娘子对着书案坐好,他拉开盒子最下层唯一的一个抽屉,拿出了里面的木梳:“今日为夫为娘子梳妆。”

梳妆?苏夏至平日都是素面朝天,除了出嫁的那日请人帮着捯饬过一次,她便再没有刻意的打扮过一次。

而这个妆奁里除了铜镜和抽屉里的这柄木梳之外,一无所有,拿什么梳妆?

解开她自己编的七扭八歪的辫子,闵岚笙先用纤巧的手指把一缕一缕的头发通开,然后才拿起木梳耐心的把她的长发梳顺。

苏夏至的头发并不好。

穿越前,正牌的苏夏至呆傻的彻底,连最基本的饥饱都分不清。给吃的就吃,给什么就吃什么,饥一顿饱一顿的凑活着长大。身子瘦弱头发稀疏,完全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当夏夏的灵魂住进这具身体之后,才开始注意了调理,慢慢地养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不说别的,单是这发­色­就比以前黑了很多,而且还生出了很多新头发。

这些半长不短的新头发是最难打理的,这让本来就不会梳古代发髻的苏夏至无比头疼!

先前是乱七八糟地拧了个包子头扣在脑袋顶上,结果那些不听话的头发不一会儿就会东一缕西一缕的滑下来,用不了多久她就成了脑袋上顶着鸟窝的疯婆子。

当了一段时间疯婆子之后她总结了经验,改变了策略,直接把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脑后编成辫子,就像现代京剧里李铁梅姑娘的大辫子一样,垂在身后。

这样果然利落了很多,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省事。

就是不那么好看,而且总让她有点穿越的感觉,很想揪着辫子捏着嗓子开口唱上那么一段:­奶­­奶­,你听我说!

身后,秀才动作轻柔,十指灵巧。舒服的她只想闭上眼睛,而实际上她也确实是很快的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感受着他的细致。

鼻尖一缕甜淡幽香惹得她忙睁眼看去,秀才正从一只小瓷瓶倒了几滴东西在手心,“是桂花油。”

将头油在掌心研开,抹在她的鬓角发尾之后,秀才又拿了木梳把她的头发从新梳理起来:“知道娘子喜欢素净,不喜欢这些啰嗦东西,等你的这些碎发长齐整了就可以不抹。”

“挺好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油了枕头。”苏夏至吸了口气随口说道。

“就这一点点不算什么。”说话间他已经把娘子所有的头发都拢向头顶的一侧,只三两下,一个漂亮的发髻就出现在他的手下:“把钗子递给为夫,也在那个抽屉里。”手按着还未固定的发髻,他对娘子说道。

“嗯?”她迟疑着伸出手去,小心地把妆奁的抽屉又拉出一些,一枚簇新的金钗静静地躺在里面。

伸手拿起金钗苏夏至并未递给他,而是凑在眼前细细地端详着。

两股钗金灿灿沉甸甸,有些压手。钗头上是两朵初开的并蒂莲,金­色­的花瓣并未全部打开,就像才做了新娘的女子害羞带怯的娇羞模样,美不胜收!

“这是金子做的?”看了半天,苏夏至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闵岚笙一叹气,心道:这个财迷!

不过口中还是应了一声:“金的。”

苏夏至一听二话不说就把金钗往口里送去,然而不等她咬上金钗已经易了手:“为夫就知道你会这样!哼!”

闵岚笙说着便把金钗Сhā进她的头发将发髻固定好,然后俯身把头搭在她的肩上两个人一起往铜镜里望去。

镜中女子容貌清秀,眉眼带着浅笑,头上新梳的发髻正是已婚的­妇­人该梳的样式。

闵岚笙苏夏至的视线在铜镜中凝视,彼此对望着。

“金钗綄青丝,恩爱两不离。夏夏,我爱你……”他看着镜中她的眼睛极轻极轻地呢喃。

夏夏,我爱你……这是她让他说的话,闵岚笙总觉得这话别扭,可,她爱听,他就会说……

“……”苏夏至一怔,随即扭头扑到他的身上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闵岚笙由着她哭,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轻抚着她单薄的后背:“好了……好了……娘子受委屈了……”

直将他腰上的里衣哭湿了一片,苏夏至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才舒缓了一些,耳中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随即破涕而笑,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去你的!哄孩子么……”

忽然想起妆奁的小抽屉里好似还有几样东西,她马上回身去翻看,原是几样胭脂水粉和描眉的黛­色­,都是年轻女子喜欢的东西。

在抽屉的最里面还有一只看着已经用了很久的荷包。

苏夏至认得这个荷包,是闵岚笙往日挂在身上的东西。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为何我不知道……”苏夏至看着妆奁里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东西有些吃惊。

“就是你躲在里屋想逃走的时候。”伸手拿起荷包递到她的手里,闵岚笙轻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逃走了!”苏夏至死鸭子嘴硬。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些铜钱还有两张折好的蓝绿­色­的纸张。

“这是?”打开纸张,上面印着繁复的花纹已经银庄及官府的半枚印记,苏夏至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是大梁通宝。一张一两。”闵岚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说道:“为夫考取功名的那年,朝廷上设立了奖赏各地学子的时令。正好为夫考取的是平县的头名,就拿了十两银子的奖赏。”

“­干­得漂亮!”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尽管他讲的云淡风轻,可苏夏至还是听得眉飞­色­舞高兴异常!毕竟他的荣光就是她的骄傲啊。

“要奖励!”原本好好说话的闵岚笙马上抓住机会嘟着嘴凑到她的面前。

“啵!啵!啵!”苏夏至大大方方地几个亲吻落在他的俊脸的各个部位,最后又在他的­唇­上‘啾’了一下才舔了一下­唇­瓣说道:“相公好美味啊!”

“娘子也很可口!”秀才马上接口说道。随即两个人一起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只觉得今日两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黑心的东西!还藏私呢!一天到晚就会骗我,你是真把我当了傻子了。”笑过之后,苏夏至马上就翻了脸。伸手在他紧挨着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还藏什么了?赶紧都说出来把。”

“呵呵!”尽管被娘子拧的生疼,闵岚上还是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为夫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昨日已经一股脑的喂了娘子,娘子若是嫌少,也只能容为夫以后慢慢的补了……”

这话又是一句极不正经的,苏夏至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情景,随即红了脸扭头不看他。

“你我成亲的时候,为夫确实藏了私。我­性­格如此,还望娘子体谅!”闵岚笙说着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非常严肃地对着苏夏至行了一个礼:“没给娘子聘礼,没有喜宴,亦是连洞房花烛也是昨日才……”

说到这里,闵岚笙哽咽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今日为夫给补上,金钗为聘,永结同心!”

苏夏至放下手里的荷包,也起身整理了衣裙,端庄的还礼:“夏至愿与夫君永结同心!”

扶起妻子,闵岚笙把她揽进怀中,视若珍宝:“为夫藏了十两银子的银票,原是想秋试的时候做盘缠的。”

“看着娘子日日为我们的家­操­劳,为夫藏不住了。每每看着它都觉得愧疚……”

“正好前几日去了平县,我就去‘一两金’打了这支金钗,剩下的银子都交于娘子了……”

“什么!”当‘一两金’三个字落入苏夏至的耳朵的时候,她马上吸了口冷气。

‘一两金’是平县最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的名字,那里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这里的女人谁要是能有一件‘一两金’的首饰那真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这是‘一两斤’买的?”

“如假包换,这支并蒂金钗正是一两金价。”闵岚笙臭屁的答道。

当时金价与白银正是一两黄金值七两八钱白银。闵岚笙说金钗是一两黄金的价格,那么就是值白银七两八钱!

“你个败家娘们儿啊!”天天从­鸡­ρi股里扣钱,跟­鸡­蛋玩命的苏夏至马上炸毛!

闵岚笙‘哈哈’大笑着躲进了屋里,对于娘子不断拍在自己身上的小拳头并不在意,而是把穿上铺的吉服拿了起来,很认真的瞧着。

做工极好的大红衣衫如今皱巴巴的不像样子。苏夏至只看了一眼就挑了帘子落荒而逃。

那是他的吉服,上面尽是二人欢好过后留下的印记……在这件衣服上面他成了男人,她成了女人。

闵岚笙痴痴地看了好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铺在床上用心叠好,在柜子里寻了一张包袱皮包了,然后郑重地收了起来。

……

初夏的一场雨让热起来的天气凉爽舒适。

苏夏至经过了多次试验后的挂面终于在晾­干­后保持了稳定的品质。

挂面这个词并不是现代才有的,在当时的市面上也是有这种叫做挂面的东西出售。

苏夏至买过一次,吃过之后发现这个朝代的挂面与后世的挂面在质量上还是差了太多。

因为是掺了杂粮的缘故,现在的挂面虽然很容易保存,可口感却不怎么地。

下锅后很容易糊化,一根根的­干­面条没煮多一会儿就成了烂糟糟地一锅,没了嚼头的东西,只有老人和孩子会食用一些,所以销量并不大,整个镇子上只有一家铺子有卖。

苏夏至做的挂面是完全用面粉制作的。

为了增强面条的劲道程度,她又加了盐和碱在里面,后世做面食的师父都知道这么一句话:盐是筋,碱是骨。

苏夏至上一世学的专业就是与烹饪有关的,因此自然也是知道这句话的。

而往面粉里添加多少盐碱才是合适的比例呢?这个是一道非常艰巨的难题!

由于制作工艺和品种的不同,古代和现代面粉的差异很大,所以照搬古代制作挂面的方法和照搬现代的方法都是不可取的。

苏夏至知道挂面存在发展的巨大空间,也知道这种以后极为普及的东西是能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的,这就是她的商机!

因此她埋头苦苦的做了数不清的实验,在见到面条都快吐了的时候,终于的找到了一个合理的配方。

用这个方子又做了几拨成品过后,家里已经收了不少,苏夏至开始琢磨销售问题。

自己有家铺子卖自家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以目前她家的实力,买腌­鸡­蛋攒下的几两银子苏夏至还不敢怎么放肆的投入。

还是先试试水深水浅吧。苏夏至最后做了决定。

“秀才家的!”高婶子的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苏夏至赶紧放下摆了一桌子的挂面走过去开门。

“咱们山下村就你一家,门户天天关得这么严!”高婶子进门就抱怨道。

“我这不是家里养了一条狗么,村子里大人孩子都有,万一它出去把人咬了就不好了。”

苏夏至和闵岚笙都是安静的人,自己并不爱串门子,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过多的被外人所打扰,在关门闭户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点上,两个人意见一致。

“嗷呜……嗷呜……”此时,已经当了恶犬的猫小白躲在主人的身后,对着不太熟悉的客人探头探脑。

“猫小白,过来!”变声期男孩儿特有的破锣嗓子声响起,高越从他娘的身后挤进了院子,先叫了苏夏至一声‘嫂子’,随后蹲在地上对猫小白拍着手说道:“过来。过来啊……让我看看长­肉­了没有!”

被儿子挤得几乎贴在门板上的高婶子搂头盖脸的照着他就是一巴掌:“混小子!在哪里都冒冒失失的,险些把娘挤进门缝里去!”

高越晃了晃脑袋,完全不把她娘这一巴掌当回事。苏夏至却撇了嘴,暗想:俺家的门可没有那么大的缝子!

对于高越的示好,猫小白是不屑的。因此不管他怎么叫,小黑狗就是不过去,只站在主人的身后好奇地观察着才来的一对呣子,不长的尾巴左右快速的摇摆着,让苏夏至看了时常要担心有一天它会把自己的尾巴摇掉。

“给你。”伸手捞起胆小如鼠的‘恶犬’走向高越,将小东西递到他的手中,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现在看出它是白­色­的了吗?”

“哈哈!嫂子,我不会上当了!”高越接过小狗,直接坐在地上大笑着说道。

“哎呦……哈哈!你就养了这么个东西,还怕它出去咬了人?”高婶子也拍着大腿笑个不停:“你是得看好了它,留神别让那大耗子给叼了走!”

几个人在门口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身后两声清冷的咳嗽声恨不知趣的传来,让苏夏至心里一阵哆嗦,暗想:“这货应该不敢出来吧……”

然,当她看到高婶子和高越同时张着一张大嘴的吃惊表情的时候,希望顿时破灭!

好希望院门上真有一道大缝子让她钻进去啊……太丢人了!

正屋门口拿着一本书的闵岚笙负手而立,月白­色­的袍子穿在他颀长提拔的身体上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奈何,此时更有一番韵味的是他的脑袋!

秀才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鸟窝,而且是已经快被风从树上吹下来的鸟窝,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左耳边,固定住发髻的簪子Сhā在里面,眼看着就要掉落。

“秀才哥,你这头发怎么这样儿?”高越终是忍不住问道。

“呵呵,是你嫂子亲手为为兄挽的。”闵岚笙一派从容淡定地笑着,还不时的点一下头。挂在头发里的木簪也跟着晃啊晃啊,晃得苏夏至的心都碎了。

“你秀才哥才洗了头,嫂子给他挽的发髻松些,天啊,梳得松些凉快。”苏夏至快步走了过去,揪着相公往屋里轰:“快去读书,有为妻陪着婶子和小四儿说话就好。”

“哼!”闵岚笙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用眼睛扫了高越一眼,随后对着高婶子客气地一点头:“婶子有事吧?”

“是有事儿……”高婶子点了头,又觉得这夫妻俩好似有点不对头,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该不该说了。

苏夏至心里那个恨啊!知道这东西就开始泛小心眼儿病了,顶着这么雷人的一堆乱发,这是成心让她丢人呢!

“晚上加个炒韭菜,你想吃多少炒多少!”压下心里的邪火,苏夏至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娘子,你先陪婶子说说话,为夫去去就来。”说着满面春风的秀才背着手回屋了。

“这是?”人家两口子打哑谜,给高婶子看迷糊了。

“婶子坐。”苏夏至进了厨房拿了两个小板凳出来,递给高婶子一个,另一个自己放到了ρi股底下:“小四儿你就坐地上吧……”

“成。”低头逗弄猫小白的高越瓮声瓮气的应道。

“明儿有车去镇子上,你去不去?”

山下村地势偏僻地少人少,是附近几个村落里最穷的一个。村子里的人家大多是过得撑不死饿不着的半吊日子,

近一两年陆续的有一些农户开始搬离,挨着山住,而九龙山上石头多,能开出地来的地方少,又没有大的野兽,因此靠山吃山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

有人走了,再没人搬进来,村子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多少有些萧条了。

村子里定期会有骡车过来,大伙花上几个钱就可以搭着去镇子上,饶是如此,那些会过的女人们也大多不坐这个车。

高婶子也没打算去,只是随口问问,她惦记着前段提起的给高越寻个差使的事情,所以眼睛不时地往正屋飘着。

“去。”苏夏至攒了一大堆挂面,正惦记着要去镇子上试试水呢,有骡车倒是可以省不少力气,她马上就应了。

“婶子是来问高越的事吧?”从正屋出来的闵岚笙已经收拾的利利落落地走了出来,一头墨发纹丝不乱,光洁整齐,那光滑程度,苏夏至怀疑苍蝇站上面都得劈叉……

闵岚笙刚才那一头乱发的造型确实是出自他娘子之手。

那日他给娘子梳好髻子之后,也曾要求娘子为他挽发。而苏夏至对古人这一头贼长贼长的头发是生物痛觉!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饶有兴味的梳好盘起,然而试了几次之后都是她的手一离开头发,相公头上的发髻就会像遭了雷劈的雷峰塔似的轰然倒塌……

如此试了几次,闵岚笙的头发被她扯下不少根来,还是没有成功。

苏夏至没了耐心,于是开始耍赖,不想再做这么无聊的事。

闵岚笙倒是来了心思,心道:难道这一生我都没有福分让娘子为我挽发么?不急,不急,慢慢来……

从此夫妻两个人为这个头发暗暗较上了劲。

秀才天天给娘子梳得溜光水滑美美的。苏夏至天天愁眉苦脸的对付,唉声叹气。只恨不得相公剃个法海那样的发型才好。

闵岚笙呢,拿出水磨功夫,不着急不着慌,日日跟她耗着。更轻声细语地说道:“娘子给为夫梳成什么样都好,为夫不嫌弃。”

苏夏至给他梳个马尾,他就拖着一头长发扫地。

给他梳个包子头,他就娇滴滴地说话都像了太监。

给他编个李铁梅式的大辫子,他就摇着发梢倚在门口含情脉脉地对她抛媚眼:“娘子,为夫可美?”

好在小两口在家没外人,烦躁过后苏夏至也觉得有趣,就是不想好好学挽发,而闵岚笙气得恨不得把她按到床上就地正法,心里越发的发了狠,嘴上却笑嘻嘻地说道:“等下次到平县,为夫就这样去。”

苏夏至压根就没把他说的话往心里去。疯子才那么出门呢。结果……今日她家相公就那么顶着鸟窝,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院子里,惊呆了来客。

那神情就差说一句话了:反正我什么样子都是娘子的功劳……

这边苏夏至已经下了决心,必须学会为相公梳头。那边高越已经大嗓门的抗议上了:“我不去!”

“嗯?”前面的他们聊了什么苏夏至没有细听,如今不好Сhā嘴,只好先看看再说。

“你这孩子!”高婶子说着话就扬起了手,对着儿子又是一巴掌,这回高越猛的一回头,瞪着眼睛冲他娘梗楞脖子:“我不去衙门,我就想跟着我爹四处跑镖。衙门里规矩太多,我才不受那窝囊气呢!”

苏夏至这回听明白了:“你秀才哥不是说要年底经了考试才能进衙门么,又不是现在就去。你和你娘发什么火。”

闵岚笙其实并没有帮着高越往衙门里递过话。他只是带回一个消息,而这消息正是平县的县衙贴出的布告上写的,年底县衙里要进几个衙差……

“嫂子,我外面跑惯了,受不得衙门里的拘束。这事儿,我娘没和我说就给我拿了主意,我也是才听到。”高越低头摸着猫小白,有些委屈地说道。

“嗨,反正还早,你秀才哥没说人家只要满十六岁的男子么?到时候一查你岁数,没准儿县大老爷还不要你呢。”看娘两个之间气氛紧张,苏夏至只好和稀泥。

“十六?娘,我今年才十四啊!”高越一听这个,马上眉开眼笑的转头对自己的娘亲说道。

这边高婶子倒苦了脸,皱着眉,满脸的不甘心:“没准儿虚岁也成吧……”

反反复复地又问了闵岚笙几句,她才带着高越心事重重地离去:“我再回去和老头子核计核计,还是给孩子寻个长久的差事稳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自己家的事儿苏夏至自然不愁,她劝了高婶子几句才关了院门,一转身,看见自己相公拿了把剪刀把厨房门口种的韭菜剪了一半!

“娘子,炒韭菜吃。”他笑的无害。

“艹!”她吓得腿软。

【第二卷微雨燕双飞完】

第一卷

第一章 生意难做

第三卷恩爱两不疑

前半夜先是秀才软磨硬泡地把娘子按在床上这样那样,苏夏至发火咬人都没了用处,只要被他贴了身,用不了一会儿工夫身子就会化成了水,满脑子浆糊地由着他肆意地这样那样。)

最后已经累的手软脚软的她是在他的身下昏睡过去的,和死了一样,现在就是外面打雷放炮她都听不见,实在是太累了!

后半夜进了闵岚笙肚子的韭菜开始发挥它们除了壮阳以外的另一个功效——润肠通便。

他开始一趟一趟地跑茅厕。

在天亮前秀才是眼皮都没合过,一直重复着这个步骤:下床,往茅厕跑,脱裤子,蹲下,擦ρi股,起身,穿裤子,回屋上床,不等头挨了枕头,小腹处一阵绞着的疼痛外加完全不能阻挡的便意,他只好接着用最快地速度夹着两条腿往屋外跑,再次重复上一轮的动作:下床,进茅厕,脱裤子……

天亮的时候,苏夏至在每天睡醒的时辰里准时醒来,在床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都咯咯作响着,她的四肢毫无拘束地向四个方向伸展着,除了有些酸痛,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润的感觉。

“哎呦!”这种身体随意伸展的无拘无束的感觉是陌生的,她马上就从初醒的朦胧中清醒过来,薄被下的自己还光溜溜地凉快着呢!

她小声的惊呼,然后赶紧蜷起四肢窝成了团,眼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瞟去。

旁边的枕头歪歪斜斜地摆在自己枕头旁边,躺在枕头上的人却不见了。

“切!到底是不是人啊!”屋里没人,苏夏至也就不用那么藏着掖着,掀了被子爬到床尾把堆在那里的衣裙拿起穿上,边穿边磨叽:“折腾的老子要死要活,他怎么白天­精­神还这么好,居然比我起得早!”

穿好衣裙弯腰把床铺整理好,又用扫炕笤帚把皱皱巴巴的床单子扫平整四边都抻好,苏夏至走到里屋的门口把挂在门楣处的帘子拧成一股掏着系了个疙瘩吊在那里,这样没了帘子的遮挡,再开了屋里与外屋大门对着的后窗,正好一阵一阵地穿堂风吹过,初夏,这样的温度真是最舒服了,不冷不热的。

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原来他是在洗漱啊……苏夏至心里想着便在屋里叫了一声:“秀才。”

“嗳。”屋外的人马上就应了,只是声音听着很是有气无力。

这么娇弱啊?又装!被他扮猪吃老虎吃的连渣都不剩了苏夏至‘扑哧’一笑挽着袖子走了出去,直接忽略他的虚弱。

“呀,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院子里闵岚笙背着身子面朝着水井弯腰洗衣服。

成亲好几个月了,她就没见这东西表现出要做家务的意思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一大清早就这么勤勤?

闵岚笙没说话,继续搓着盆子里的衣服。

苏夏至也没在意,直接进了西屋端了洗漱的盆子杯子出来,现在天气热了,她也懒得在烧热水,直接走到井边想提桶井水上来。

“不许用冷水。总是不爱惜我的身子!”秀才不悦的说道:“再过几日你就要来月事,去加些热水,为夫烧好了。”

两个人欢好情浓的时候,秀才吻遍了她的全身,一寸都不放过,每一次­唇­落下的时候他都会加上一句:“我的,我的,我的……”

所以他一说‘我的身子’,苏夏至便心中一阵狂跳,接着无比温柔幸福的感觉由心底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都开心地不能自已。

只觉得有这样的相公陪着,宠着,爱着……是自己几世修来的造化,除了无比珍惜,她别无选择!

“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用冷水洗手洗脸,洗‘你的身子了’。”苏夏至懂得好赖,马上听话乖巧地应了端着木盆进了厨房,见灶上的热水才落了开,灶里的柴火都燃成了灰­色­。

用水瓢舀了半瓢热水倒进木盆,她有端着走到了井台边上,边加凉水边随口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睡得太少了。”

闵岚笙很恨揉搓着洗衣服,心道:“你睡得像头猪!我就是把你捆起来翻过来调过去这样那样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个奇怪的想法一出现,秀才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他不怀好意地偷窥了一眼正弯腰洗脸的娘子,一抹贼笑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苏夏至用热水洗着脸,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地,接着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奇怪的站直身子往院子外的树梢上望去:“没风啊……”

闵岚笙赶紧低了头,一派老实模样。

把脸擦­干­,苏夏至又弯下腰就着盆子里的热水投了一把布巾,侧头一瞅洗衣服的秀才就乐了:“瞅你那姿势就不像会­干­活的,放那吧,我洗。”

坐在洗衣盆前的闵岚笙保持着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两腿并拢着夹着衣服的前摆微微侧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扭着腰在身子的右侧的棚子里捞着衣服在搓衣板上搓洗。

这样扭捏的姿势光看着都累,别说还要用力去洗衣了。

闵岚笙抬头剜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娘子没进门的时候还不是为夫自己洗衣做饭。”

“是是,你能­干­。”苏夏至嬉皮笑脸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公子,您真是辛苦了!难怪腰上功夫那么好,原是如此洗衣练出来的!”

听她笑话自己­干­活没个­干­活的样儿,闵岚笙又用眼睛剜了她一眼:“我会洗衣。”

“就这样儿?”苏夏至转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学着他的样子并拢双腿拧巴着扭扭捏捏的说道。

闵岚笙默示了她片刻,忽然把手里的衣服往水里一丢,随后把身子坐正,两腿分开放到洗衣盆两边,摆了个非常正确的姿势给她:“既然娘子这么闲,洗衣的事就有劳娘子了。”

眼前的一切差点让苏夏至看得眼珠子掉下来。她吃惊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秀才两条光洁纤细的大腿从长衫两边的开叉处一边伸出一条,瓷白细腻的肌肤晃得她只觉眼睛要瞎!

这个季节,男子大多换上了轻薄的衣服,而闵岚笙是文人秀才,他的着衣也有着士人的规矩,如此刻他就穿着时下生员们长传的大袖对襟开衫。

玉­色­的衣衫两边开叉前面的对襟只在胸部用两条带子系着,这样的常服在热的时候穿着很是方便凉爽,只要套在里衣的外面就好。

只是……

这也太凉快了吧?!

天天看着他穿的人摸狗样规规矩矩,现在他这种只穿着外衫的形象实在是有碍观瞻!

惊恐中苏夏至猛的起身,先看了看院门上门闩好好的落着,随即拉着秀才往屋里拽:“你怎么不穿裤子!”

“洗了。”秀才手上湿哒哒地无处可放,被她拽着正好一搂她的肩膀把水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娘子要扶着为夫一些,人家腿上没力气。”

“没力气就在床上好好躺着,你大早上光着ρi股洗亵裤不是抽疯么!”把很不对劲的秀才丢到床上,苏夏至走到衣柜前想找件里衣给他。

“不要找了,都在盆子里。”闵岚笙身子后仰头枕在被子侧躺着,大腿又露了出来。

“你有四条亵裤呢。”苏夏至不死心地在衣柜里翻找着。

“都在盆子里。”闵岚笙幽幽说道。这半宿折腾的,紧跑慢跑的还会脏了四条衬裤。

“……”苏夏至想不明白他没事大半夜的换裤子­干­嘛。

“人家也不想的……看我忍不住啊……”秀才说完,非常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的被子里。

……

院子里洗衣服的换了人,躺在床上的闵岚笙听着外面不时响起的娘子的笑声,怎么听都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秀才,昨儿我看你挺爱吃韭菜炒­鸡­蛋,一会儿再给你炒个吃吧……呵呵!”

“哼!谁家早晨吃韭菜炒­鸡­蛋!”闵岚笙敢怒不敢言。

“秀才,要不晚上也吃韭菜炒­鸡­蛋吧,咱家种的那些现在正­嫩­,炒着吃挺香的……嘿嘿!”

“真是女人难养!”秀才一个人在床上自言自语:“等我有了力气的……哼哼!先容她放肆几日!”

一大早洗了四条亵裤,苏夏至出了汗,可心里痛快啊!不禁有些膜拜起韭菜来:这东西真厉害啊,不止能让老子腿软,连屋里那公妖­精­的腿也软啦……看他以后还闹腾!

……

吃过了早饭,收拾了一背篓的挂面,又进屋看了看睡得安稳的秀才,苏夏至在他有些苍白的俊脸上吻了下,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用铜锁锁了院门,苏夏至用手抚了一下一下鬓角,心里暗笑:行了,这回大家看见门上有锁就不由有人敲门了。他那样春光外露的,我自己在家看看就好……

“咋上锁了?秀才也出门了?”高婶子手里挽着个篮子和几个婆子媳­妇­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都是要去镇子上的。

“呵呵,都去镇子上啊。”苏夏至打着哈哈下了台阶,和一堆女人走在一起朝着村口的大榆树走去。

去镇子上的骡车是辆平板车,就停在大榆树下面。赶车的把式正蹲在树下的­阴­凉里抽着旱烟。

瞅见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走近,他赶紧起身,猛吸了几口烟袋,随后才把烟袋锅子在树­干­上敲了敲,又把落下的烟灰用脚踩灭。

今儿来的娘们多,把式可以多挣几个钱,他心里高心起来,把眼袋别再腰上,他牵着骡子颈部的辔头让骡子稳稳的站好,等着她们上车。

因为都是熟人,几个女子都和赶车的把式到了招呼,随即挑了自己喜欢的位置背身坐在了平板车上,把随身带的背篓竹篮啥的放在中间。这样平板车的四周都坐了人,正好挡住中间的东西。

“秀才家的,这背篓里放的啥?”人家出门都是带着空家伙,回来也好装采买的物品,惟独苏夏至是背着东西出来的,高婶子好奇,抬手掀起她背篓上盖着的屉布愣住了。

“是挂面。”伸手把掀起的屉布盖严,苏夏至说出了背篓里东西的名字:“­干­的,怕碎。”

“哎,不对啊!挂面不是这颜­色­啊。”几个看见的女子都扭了头冲里一起伸手抓向了她的背篓。

苏夏至眼疾手快地把背篓拽向自己一边,让她们的手都落了空后才不徐不疾的说道:“就是挂面,只不过我做的与别家的不同。”说着,她自己打开了盖在上面的屉布,大大方方地给她们看。

“只是不要用手捏,­干­挂面很爱碎。”她最后的一句话,让那些还想身后摸摸的女子没好意思再伸手去抓。

“坐好喽,你们车上聊吧。”眼瞅着天­色­不早,车把式算计着来回路上的时间,只好开口催促还围着秀才娘子说个不停的­妇­人们。

“秀才家的,你做的东西婶子觉着都和我们做的不一样啊。”上了骡车,高婶子还惦记着人家笸箩里的东西。

前些日子秀才家的送了二十个腌­鸡­蛋到她家,她一家人都尝过了。确实味道与平时自己做的味道不同。

不咸不淡的味道吃着正好,个个蛋黄冒油,越嚼越香,而且居然还能吃出­肉­味来,这让她从心里佩服。

女人看女人,看的不只是容貌,更看的是内秀与持家的手艺。

早先秀才提着腊­肉­登门求她帮着提亲的时候,她还为秀才是一个人呆惯了想找个女人搂着暖被窝。

可街里街坊的住着,她眼瞅着人家的小日子越过越好,出来进去的两个人眉目间是让别人羡慕的恩爱,这才醒悟:秀才那个贼东西,眼睛真毒!愣是抄上块宝贝了。

包括整个山下村的人,别看大伙谁都不说,现在都有几分嫉妒秀才家日子了呢。

“呵呵。”苏夏至抿嘴儿一笑,并不想多解释。

“你甭光呵呵,婶子瞅出你两口子都是能人了。”高婶子抬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苏夏至:“你有那好主意也和大伙儿说说,让我们也跟着你沾点光,你吃­肉­,我们喝汤就行。”

“就是啊,高婶儿这话说的在理儿。”

“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嫂子和你说不上话,这话也就高婶子敢说,妹妹有那发财的门路可得和大伙说说啊。”

“……”

高婶子的话一开头,一­祼­车的女人马上就炸了锅,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对着苏夏至说上了话。

远亲不如近邻,这话是从古流传下来的。

在当时人的思想里,一个村子的邻居,应该是一个整体。平时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可谁家有了事儿,大伙也会一拥而上的帮忙,正是体现了人多力量大的真谛。

所以她们也是从心里认为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秀才娘子要是有能力就该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如果她只做那些关门自己吃­肉­的事儿,那她就是个不地道的人!

苏夏至扭头从身旁看向身后,一圈往下来,她发现连赶车的把式都在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叔,您赶车怎么不看着道儿呢?”

“呵呵,这骡子闭着眼都能把你们拉到镇子上。”赶车的老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的一笑,忙坐正了身子。一车大姑娘小媳­妇­的,他一个老头子这么瞅着是不好看!

“别!您还是让骡子睁着眼把我们拉镇子上去吧。”苏夏至打趣道。

一车的女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眼睛还是满怀希望的望着她。

“成,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了,又信得过我,那我就回去琢磨琢磨这个事儿。”苏夏至终于说了句让大伙踏实的话。

挂面将来的销路苏夏至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如何把挂面制作量化。

挂面想挣钱就要有一定的数量才行,靠的就是攒­鸡­毛凑掸子的招数,只有薄利多销才能挣到银子。

而这个量化制作只靠苏夏至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今天就是随­性­的这几个女人不说,那她给挂面找到销售途径之后要做的也是招人。

原本这个挂面的生意她就是想做大的,所以她才用了很大的­精­力心思去实验。

如今大伙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正好顺水推舟,送个免费的人情给高婶子:“婶子您是真疼我啊,若是­干­不好,一人一口就得把我吃了。”

“你放心,没人敢!”高婶子得了脸面,自觉面上有光,嗓门又扯开了说道:“就你家那个秀才,别看文文静静地不言不语的,咱全村的男人都绑一块也­干­不过他!”

“呵呵!”看着大伙儿对着她挤眉弄眼儿的笑,苏夏至也装着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干­笑了几声,心道:“一把韭菜就把那货拉倒在床上了……”

骡车到了镇子上,众人下了车,车把式赶着车到了路边候着。

一堆女儿扎堆往街边的铺子里走去。

走着走着,大家就散了伙分了拨,每个人都去找自己要采买的东西了。

苏夏至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她身后背着的挂面找出路,因此专挑卖吃食的铺子逛。

不一会儿镇子上两条街的铺子便都给她逛了一个遍,她试着把自己制作的挂面推销过几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被铺子里的掌柜拒绝了。

而且那些人拒绝的很­干­脆:“谁家不会擀面条儿啊?卖不动!”

再以面食为主的北方地区,确实家家的女人都会擀面条儿,因此那个朝代做的挂面大多数就是用面粉加了小米面等杂粮和面擀面条,然后晾­干­了论斤卖。

所以这个东西几乎是个人就会做,而当时的挂面煮了又不好吃,销路自然不会太好。

就如同世面上卖的腌­鸡­蛋一样,谁家都会做,所以也就是冬天没菜吃的时候那些家里不养­鸡­的人家才会买上几个。

苏夏至做的就是把这些最常见的东西做­精­做细的活儿。而这条路一旦走通,就会商机无限。

她做的挂面品质比现在大家吃过的那种挂面好了太多,口感,卖相,以及可以保存的时间上都有着绝对的优势,最主要的一点她并没有说。

这是她制作的杀手锏。

苏夏至改变了当时用擀面条晾­干­做挂面的手法,应用了当时人们还没有见过的一种面点技法:抻面。

抻面手法的出现给面点行业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直到现在,我国手工制作挂面仍旧采取抻面技术。

可现在没有一家铺子肯接受代卖自己的东西,甚至连苏夏至提出要煮了挂面给他们尝尝人家都没有耐心去等。

“看来这样卖不行啊……”推销失败后,苏夏至一个人立在路边仔细思考着:要如何让大家一看到它就想买呢?

街道对面的茂昌记是镇子上最大的一家的杂货铺子。苏夏至已经站在街对面看了它半天也没有进去。

这是她在镇子上的最后一点希望,所以她不敢茫然进入。

茂昌记一溜有二十几间店面,基本上现在家里用的东西它这里都可以买到,因为品种齐全,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只要来镇子上,便都会逛一逛,就算不买东西,看看也是好的。

毕竟那里有不少从外面来的稀罕物。

苏夏至一定要把自己的挂面送进茂昌记,在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之前,她决定先稳一稳。

想明白之后,她转了身,脑子里想着家里该采买的东西开始随意地转悠了起来。

先去有成衣卖的裁缝铺子里挑了两条亵裤,这东西是贴身穿的,又缝制简单不需要什么针法,都是家里的女人缝制,像苏夏至这样到铺子里买的人并不多见,因此还引得坐在那里缝衣服的女子看了她好几眼。

爱看不看,苏夏至才不在乎这个,总不能让家里那个东西就那么在被窝里躺着把?

又买了几样必须要买的东西之后,苏夏至进了一间卖­肉­的铺子。最近几天秀才日日劳作,虽然年轻,可也不能光出不进啊,她要买点腰子给相公补补。

“有猪腰么?”她的目光在案子上摆了一排的鲜亮猪­肉­理搜寻着,并没有发现她要买的东西,于是转身想走。

“你是……杏……杏……杏……花花花村的苏……姑娘?”

“嗯?”这声音听着耳熟啊,苏夏至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更眼熟的大秃脑袋!

陈屠户见苏夏至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以为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于是赶紧说道:“我……我……我是……”

“我知道,你是陈掌柜。”不等他把话说完苏夏至就接了口,她可不想听他说什么:我是给你过过大礼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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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屡教不改

铮光瓦亮的大秃瓢儿,一团和气的­肉­­肉­的笑脸,离着八丈远就能闻到的浑身猪下水味,再加上说话结巴的让听的人都能一口气倒不上来憋死的特征,陈屠户就是不不提起自己是谁苏夏至也是忘不掉的。

“陈掌柜您忙,我只是随意看看。”

开口称了对方一声掌柜,苏夏至的客气透着疏离,她并不是看人家的外貌说话就讨厌这个屠户,而是­阴­差阳错地曾经和他有过那么一点点关系,让她本能的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看着才进来的女子只点了个头就要出去,陈屠户马上从­肉­案底下的木盆里拎出一样东西,水淋淋地滴答着血汤儿,追着举到她的面前:“有!”

一着急只蹦了一个字,一点儿没听出结巴来。

苏夏至一看他油脂麻花的手里攥着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即摇着头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的,还没问价钱呐。”

陈屠户手里举着的正是一副紫红­色­的猪腰子,个儿大,饱满,外面的筋膜紧紧地包裹着里面的­肉­质,透着新鲜。

“天……天……天……”陈屠户说一句一伸脖子,越急越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心里都觉得奇怪:自己做了半辈子生意,为何见到这个女子会如此的紧张呢?

方才她站在自己的铺子前面往茂昌记看了许久,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同自己一样用这么专注的眼神关注着茂昌记。

乃至因为这个原因陈屠户特意看了看那个的女子的容貌,这一看就让他心里一颤,没了脑袋的浑身是血的死­鸡­在她家院子里闲庭信步的画面再一次映上他的脑海。

“天热?所以这东西在冷水里泡着?”再听一会儿他说话苏夏至觉得自己也要憋死了,探头往­肉­案子下面一看,她猜想这秃光光估计是要说这个。

“对!”陈屠户咧嘴一笑,没想到她还挺机灵,自己只说了一个字,她就把后面的话猜出来了。

苏夏至明白了,人家是在招揽生意。费了半天劲,就是想告诉她‘猪腰子很新鲜,一直用冷水泡着。你买了吧!’

“那您给拾到拾到,我要了。”没问价,苏夏至直接做了这个决定。

她现在不想算计这几文钱,只想赶紧结束了这遭买卖出去,然后记住了这间铺子,以后再也不会进来。

笑着点点头,陈屠户知道自己说话不止是自己累,连带着听的人也累,平日几乎他都是不开口的。

拿起­肉­案上一把薄薄的尖刀,他熟练地将一只猪腰剖开,把里面的白­色­腰­骚­去了才要再改刀切片,却被苏夏至制止了:“这样就行,您把另一个收拾成这样就行。”

陈屠户抬头看了看她,等着她改主意。

猪腰子这种东西很多男人爱吃,可女人们因为它有一股腥臊难闻的味道大多不爱做。

来他铺子里买这种东西的客人都会要求他将猪腰改刀成片,这样回家下锅就做,省的沾手弄的满手难闻的臊味。

“就这样收拾好了就行,我回去自己切。”苏夏至又说道。

这回陈屠户不再啰嗦,用草绳将已经被分成四片的腰子穿了系上,又结了个绳圈递给她:“十……十……十……十……”

“停!”苏夏至接过猪腰子掂了掂,挺沉,就是陈屠户说的话太吓人了:“您别再十下去了,这么会儿都四十了!”

“呵呵!”见她表情紧张说的有趣,陈屠户不由得张嘴一笑,沉了口气一闭眼一甩头:“十六文!”

苏夏至几乎跟着他一起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待到他终于报出一个数字来,才松了口气。

这话说的,太费劲了!

把手里提的东西先放在­肉­案上,苏夏至从荷包里数了钱给他。

两个腰子十六文,并不贵。

那个时代人们的饮食习惯和现在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物价也与现在差别很大。

羊­肉­比猪­肉­便宜很多。猪下水猪腰子这类东西比猪­肉­也便宜很多。

两个猪腰还不及苏夏至做的两个五香腌­鸡­蛋值钱。这倒不是­鸡­蛋比­肉­值钱,而是那个时候的盐比现在贵了很多。

收起荷包,又很客气的道了谢,苏夏至提起­肉­案上的猪腰子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还不忘往对面的茂昌记望上一眼。

弯腰在盆子里洗了洗手,接过一直站在里屋的伙计双手捧着的布巾擦了擦手,陈屠户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口的女子头上的大辫子。

而被轰到里屋的伙计也往门口看了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女子能让好久不动刀的掌柜的又亲自­操­刀收拾了猪腰子。

“掌柜的,您可是好久没有摸刀子了。门口儿那姑娘……”

“嗯。”陈屠户随意的哼了一声儿打断了伙计的话,又接过他递过来的香茶抬步进了里间。

心里还没有拿个准主意,苏夏至决定还是先把挂面背回去。她恋恋不舍地瞅了瞅茂昌记门口出来进去的人群咬牙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买了几样平日里的用的东西,早早地到了和车把式约定的地方,她是最早回来的一个。

日头近午,天气开始燥热起来。先把采买的东西和背篓放上平板车,苏夏至也站在道边的树荫下乘凉。

“怎么又背回来了?卖不掉?”蹲在树下抽旱烟的车把式用烟杆指着她的背篓问道。

苏姑娘轻轻地叹了口气,才想说话,就见高婶子和同村出来的几个女子已经一起走了回来,一人手里提着一堆东西,眼睛都盯着她看。

“唉!人家嫌少,说这么点货根本搂不住卖。让我最少准备好能接上的一拨货源再送!”

挂面一份都没有推销出去,这个事实她决不能说。

总不能她的计划还未实施就先泻了大伙的士气吧?因此苏夏至只好瞪着眼说瞎话了。

山下村的女子大多见识浅薄只争一时之短长,若是被她们知道了实情,那她将来再想在村子里招帮手,那可就成了难事儿。

苏夏至就是先忽悠着大伙儿,也不能因为一句不慎的话给自己以后的路刨了坑。

“婶子就说你行!”高婶子听见她的话,也顾不得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直接走到她跟前说道:“回去就领着大伙­干­吧!”

“是啊,是啊!现在春种过去了,田里的活少了,我们都有闲!”几个姑娘媳­妇­一拥而上将苏夏至围到了中间。

望着面前这一张张带着兴奋表情的相熟的不熟的面容,苏夏至心里一阵发虚。

大伙儿是真把她当成了能人,一门心思的想跟着她发财。可她现在除了那个不能说出的方子的腌­鸡­蛋,别的哪里有谱啊!

“都提着东西不嫌沉啊?”笑模笑样地接了高婶子一手的东西她走向骡车:“来的路上不是说好了么,让我先琢磨几天。”

随着她的走动,身边的几个女子也拥着她走到了骡车边,但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山下村的农户比较穷。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没希望的穷。

穷山恶水土地少,这样的情况让几辈子在土里讨生活的庄稼汉们一筹莫展。

有力气没地方使­干­看着一家老小节衣缩食的受罪也是痛苦的事情。

自从看着闵秀才家新进门的媳­妇­弄出个能生钱的腌­鸡­蛋来,她们所有的眼睛就都盯在了苏夏至身上。直接把吃好穿好的希望转嫁给了她。

而且还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都上车,回家。”众星捧月般地被大伙这样看着,苏夏至心情沉重,她确实要回去认真地想想了。

“给我几天时间,把这个儿事理出个头绪来再和大伙说。”终于,她慎重地对着坐了一圈的女人们说道。

有这句话就成!

一骡车的女子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路眉飞­色­舞的回了家,心里开始憧憬着等有了钱,说啥也要把那块织着金线的粉­嫩­料子买上二尺,做个贴身穿的肚兜,紧紧的箍在身上,把胸脯子勒的鼓鼓的,让男人们看了心里冒火……

众人在村口的大榆树下了车,各自拿了东西,都同苏夏至道了别,才纷纷散去。

苏夏至给了自己的那份车钱,背好背篓提着采买的东西才要回家就被赶车的把式叫住了。

“车钱叔不收了。”看着先行的那些个女子已经渐渐走远,车把式把才拿到手里的铜板递给她:“叔家也不富裕,买这头骡子拉下的饥荒还没还上。”

“你若是招帮手能把我家的婆娘和儿媳­妇­都招上么?我家里还躺着一个瘫了的老娘,现在就我和儿子能挣下点钱。”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只要活着,谁家都不容易。这是苏夏至成亲以来的切身感受。

车把式是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憋了一路还是陪着小心把话对秀才娘子说了出来。

山下村的那些女子信服她,是因为人家腌的­鸡­蛋是平县都没有的头一份,能挣钱!

而车把式肯死心塌地的信她,全因为她是秀才娘子,是整个平县才出了一个的闵秀才的娘子。在他的脑袋里,能读书会读书的人都是能人。

能人的娘子能错得了么?

“这事今儿才提起来,也是很突然。我必须仔细核计好了再说找帮手的事儿。”苏夏至推开他拿着铜板的手:“一码是一码,叔,我坐了您的车,这钱您得收着。”

伸出的手被推回,车把式五指并拢攥紧了几枚铜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只要我招帮手,您家的婶子嫂子又愿意过来,能受得了累,我就要!”转身回家前,苏夏至微笑着说道。

她想好了,自己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又让她带着上一世的所有记忆及知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虽然她没有责任为身边的这些人的好生活负责,可她现在愿意负这个责任。

睁眼闭眼一天,睁眼闭眼间就是一世。

这一世她得好好的做点什么,比如,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带着大伙吃上­肉­。再比如,好好爱秀才……

一想到秀才苏夏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原本有些沉重的步子也轻快了。快步上了自家的台阶,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钥匙开了院门,她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里寻找他的身影。

只有半天时间未见,她竟开始想他了……

院子里没人,安安静静的。

他还在睡觉吧?苏夏至马上放缓了动作,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提进院子反身一边关着院门一边小声叫道:“猫小白……猫小白……”

“哼!”身后一声冷哼带着煞气:“娘子出去了大半日,归家后不说先叫为夫的名字,却是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一只狗!”

“噗!”苏夏至面朝着门板真想一头撞上去: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先是嫉妒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现在连条狗也容不得了……

身后闵岚笙斜身倚在门框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身上还穿着早晨的那件大袖开衫,前摆后摆分开,他的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毫不顾忌的从开叉处探了出来,瓷白的皮肤上连毛孔的痕迹都看不到。

他歪着脑袋,两根手指都勾在胸前的衣带上,眼睛斜睨着她。

那姿势,那神态,要多风­骚­就多风­骚­!

“扑哧!”看着他这闷­骚­的样子苏夏至就想笑,她一边把背篓放下一边调儿啷当地说道:“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小模样不错,今儿晚上爷包了!”

谁知话才出口,门口立着的风情万种的闵美人就沉了脸:“哪里学来的混话!青楼楚馆那等腌臜所在,娘子难道去过?”

“没有没有!这不是与你逗着玩么。”苏夏至连忙讨好似的迎了过去,扬着手里的小包袱说道:“走,先给你穿裤子去。”

“呸!”上一刻还装模作样发脾气的闵岚笙马上就红了脸,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扭身就进了屋:“才不给你个­色­胚看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夏至在门口笑着停了步,想在门外等他出来。

哪知还不等她站稳,门里一只素手便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拖进了屋子:“傻子!为夫不给你看,你难道不会硬看么……”

“哈哈!”被强拉进里屋的苏夏至一路笑个不停,直到他绯红着一张俏脸当着她的面穿戴整齐,她还在吃吃地笑。

“这次就算了。”闵岚笙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等贴身的衣服以后都要娘子给为夫做。”

“可我不会针线呐!”苏夏至听了这话脑袋‘嗡’地一下差点炸开。她一个现代的灵魂,穿惯了成衣,长这么大缝扣子的机会都有限,现在他要求她亲手缝制衣衫给他穿,她觉得太难了,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又不是外面穿的袍子。”闵岚笙把她的脸扭向自己:“为夫的里衣以后都要穿娘子亲手缝制的,你做成什么样儿,我便穿什么样。”

“你又这样!”苏夏至皱了眉:“明知道我最不喜欢针线女红。”

“那,娘子喜欢我吗?”他说话的时候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

苏夏至才烦躁起来的心情马上便被这个吻安抚了,她很实诚的说道:“当然喜欢了。”

“那,你希望为夫开心吗?”又一个吻落下,闵岚笙笑眯眯的看着她。

“嗯。”苏夏至又受了美人的蛊惑,顺从的承认了。

“可你看,现在为夫的头发这样,里衣又穿着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烂东西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我去学,你不要嫌我做的手艺不好就行。”当他的­唇­齿从自己的­唇­齿上移开的时候,受过那么多年现代学校教育的苏夏至心甘情愿地跳进了黑心秀才给她挖好的大坑……并在坑里傻傻地幸福着。

因此可见现代的应试教育是多么的失败!

“娘子最好了!”小心思得逞的闵岚笙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娘子的手很巧,煮的饭食好吃,以后裁制的衣衫定也是好的!”

苏夏至抿嘴一下心里受用。抬头端详着他的脸­色­,只觉得红润润的甚是好看:“晚上做好吃的给你。”

说到吃的她忽然想起自己买的猪腰子还在外面放着,赶紧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快步朝外走去。

这么热的天东西放不住,得赶紧处理一下。

院子里收拾的利落,她一看就知道自己出门后秀才曾经打扫过。

进了厨房拿了盆子到井边打了水上来,苏夏至把猪腰子上的草绳解了,将几片腰子放进水里泡着。

“这是什么?”闵岚笙望向盆子里泡着的东西问道。

“猪腰子。”苏夏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秀才从小被当做读书人培养,他的父亲更是在生活里很注重一些细节,时刻教育儿子拿士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士人风骨里有一条就是雅。

也难怪秀才会不认识猪下水猪腰子这等不雅的东西了。

把盆子放在井沿上,她转身开始收拾买回来的东西。进进出出厨房几趟才发现门口种的韭菜和小葱都已经浇了水,长得挺拔翠绿。

“我以为你一气都会给拔了呢。”苏夏至笑道。

“为夫还没堕落到自己吃多了东西拿韭菜撒气的地步。”闵岚笙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这一说苏夏至忽然觉得这院子里有点不对劲了,原本每天她在屋里屋外忙活的时候ρi股后面都会跟着一只小黑狗的,如今跟在ρi股后面的却换成了秀才。

“猫小白呢?”她再一次问起了这个她一进门就问过的问题。

猫小白在西屋被绳子拴着,连嘴巴也用带子绑上了。

“你抽什么风啊!”蹬了站在门口的秀才一眼,苏夏至小心地把倒霉的小东西放开:“不是说不会随便拿别人撒气么?猫小白怎么得罪你了?”

“哼!”闵岚笙傲娇的一扬头,给了对他怒目而视的‘狗仗人势二人组’一个华丽的背影,直接滚回了屋子,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说。

代表自己的相公对受了半天委屈的小黑狗道了歉,苏夏至把它放在地上:“先在外面玩会儿,等会做饭的时候给你煮点­肉­皮吃。”

猫小白一得了自由马上就跳出了门槛,一溜烟奔着­鸡­窝就冲了过去,然后一脑袋扎进了­鸡­食盆子……

“呃!”苏夏至呆立着看了看这不争气的狗东西,最后只好自己绝望的离开。

愿意‘嫖­鸡­’就随它去吧,也许大了就好了……她自我安慰道。

晚饭的时候苏夏至把泡了许久都有些发白的猪腰子拿了出来,非常熟练的剞了麦穗花刀,又切了姜末,葱花,蒜蓉做调料。将火烧的旺旺地做了一盘非常地道的‘爆炒腰花’,怕秀才第一次吃,吃不惯猪腰的味道,她特意在腰花出锅前又加了把青蒜进去,红润润的腰花间点缀着碧绿,渺渺升起的烟雾里是诱人的蒜香。

又做了一个素炒青菜外加一大碗豆腐汤摆在小桌上,秀才已经自觉地进了厨房拿板凳。

天热以后苏夏至就把两个人吃饭的地方挪到了厨房外面,这样还凉爽些。

结果娘子递过来的米饭,闵岚笙还在低头观察那一盘子爆炒腰花。

娘子这样刀工他没见过,至于娘子是如何练就的这门手艺他虽然好奇但也不想问。

他不想听她胡说八道,更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结果。

有时候看着苏夏至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异于常人的话语以及技能,他都选择了忽视。宁愿相信这样的娘子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老天赐给他的……

“吃啊。”加了几个腰花房间他的碗里:“这个也是补肾的,不想韭菜吃多了会……”

“吃饭!”抬头横了她一眼,秀才夹起一块腰花小心的嚼着,味道有点怪,就像……想到这里他忽然红着脸偷瞄向娘子……

苏夏至正端着饭碗紧张的盯着他:“吃的惯吗?”

“很美味……”他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羞涩。

……

晚饭后洗漱了。苏夏至脱了衣裙只穿着里衣进了屋,弯腰在床前摆着枕头,然后踢了鞋上了床,眼睛睁着想心事。

往常只要她往床上一趟,秀才便会整个人贴过来腻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如今她躺在那里半天了也不见那个东西跟过来,苏夏至觉出了不对劲:“秀才,你不睡觉吗?怎么还在看书?”

“娘子先睡吧,为夫把这章文章看完就睡……”屋外闵岚笙的声音略显紧张。

“哦。”累了一天身子有些困倦的苏夏至不以为意地翻身朝里,把身下的被子拉起卷成卷骑着,才一闭眼便猛的起身,往身下摸去:“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把再把狗拿床上来么!”

身下的一片地图似­干­非­干­,散发着‘迷人’的猫小白味道。苏夏至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一定是这货自己在家无聊,又把小狗放到床上逗弄了。

“娘子就不要怪它了……为夫已经狠狠地责罚了它……”秀才站在门口小心地说道:“它真的知道错啦……”

第三章 赔礼道歉

躺在猫小白‘画的地图上’没法睡觉,气得苏夏至一边骂着闵岚笙一边下了床收拾床上的烂摊子。先把被子枕头都堆在了床头的凳子上,就势把脏褥子拆了,

里子面子丢在地上,被套搭在外面椅背上。古人规矩多,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能夜里晾晒,所以只能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拿出去晾着。

又把衣柜里最下层压箱子底的陪嫁褥子取了出来在床上铺好。

看见娘子跪在床上铺床单子,闵岚笙赶紧有眼力见地把地上扔着的一堆东西拿出去放在盆子里泡上,随后后进了厨房烧水。

娘子睡在了狗尿上,里衣指定是弄臭了,他可不想抱着臭烘烘的娘子睡觉。所以赶紧烧了水给娘子沐浴。

一泡狗尿让夫妻两个好一通折腾,苏夏至洗了澡换了里衣也没了力气再骂秀才,困得眼皮睁不开,蔫蔫地爬上床准备睡觉。

穿越来古代若说还有什么好处,那便是治愈了她从来都没有正常过的生物钟。苏夏至觉着自己已经与­鸡­同步了:天一黑就困,天一亮准醒!

身上洗的清清爽爽的躺下,后窗和屋门都敞着,里屋常年不着阳光并不太热,她几乎是头一挨枕头睡意便袭了上来:“再敢把猫小白弄床上来,以后你和它睡去……”

苏夏至含混地对着先躺下的闵岚生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睡着的他听见没有。

先躺下的秀才脑子里正在进行人天交战。

待到娘子躺下之后,他马上翻身贴了过去:“我和娘子睡。”

身后一具温热的身子贴了过来,苏夏至迷迷糊糊地扭了一下:“你不热吗……”

不过别看两个人的身体是紧挨着的,秀才的身体确实不热,皮肤细滑,没有一点汗意,就这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因此她只扭了一下身子便安静了。

“娘子,人家错啦……”娘子身上好闻的体香幽幽传来,他把头伏在她的脖颈后面,贪婪的呼吸着。

“嗯……”耳边他的话语她听得断断续续,几乎就要睡着。

“你不要生气了……”身后的人不安的拧了了下身子。

苏夏至努力的睁开眼皮,随即又闭着眼伸手在他的腿上拍了拍:“现在我没有生气……”

“真的?”

“嗯……”回答的声音愈来愈低。

“­干­什么你!”感觉到自己的衬裤忽然被他拽了下去,苏夏至睡意全消,激灵一下侧身坐起,揪着已经到了脚踝的裤腰不撒手。

“娘子还说没有生气,连裤子都不许为夫脱……”秀才趴在他的脚下,猫一样的弓着身子,眼神幽怨。

“……”古代没有现代人穿的内衣­内­裤,这衬裤被扒了那就直接凉快了,苏夏至咬着­唇­角与他对视就是不松手。

这家伙外表柔弱纤细,文质彬彬,可上了床就如同狼一样的,非要把她连皮带­肉­吞的渣都不剩才会罢休,新婚燕尔的苏夏至猛一接触到这样的他,心里总是发毛的。

“你都不给人家赔礼道歉的机会!”娘子不松手,他也不松手,两个人和裤子较上了劲,苏夏至很担心用的力气太大把裤子撕坏,闵岚笙就恨裤子太结实,还撕不烂……

“就一次……就一次!”秀才伸着一根­嫩­葱似的手指到她的眼前晃动着:“人家一定要赔礼道歉!”

“扑哧!”原本还绷着劲儿的苏夏至破功笑出了声:“谁要你赔礼道歉……”

“要的,要的……”娘子一笑身子便会发软,秀才一把夺过衬裤将笑的嘻嘻哈哈地她扑倒在床……

一番卖力的‘赔礼道歉’之后,苏夏至果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道歉一次之后秀才倒是说话算话放过了她。

看着汗津津的娘子软在床上娇羞的让他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空身儿披着外衫下了地,闵岚笙摸黑出屋端回一盆子水。方才烧的一锅剩下的还是温热的。

投了布巾给娘子将头上身上擦拭­干­净,他又借着那盆子水好歹把自己也擦吧了几下,才端着盆子出去。

再躺回床上的时候,意外地看着娘子还在黑暗里瞪着眼望天。

“怎么不睡了?方才为夫看你困得就要睡着。”躺在枕头上,他侧了身子对着她。

苏夏至扭头没好气儿地瞪了他。又把头扭了漫无目的的看着。

“神情甚是幽怨,让为夫很是愧疚。”他伸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来只此一赔礼道歉是不够的……”

“够了!”苏夏至推了他一把:“有你这么赔礼道歉的吗?”说完两个人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没生你的气。”苏夏至靠在他的怀里,用手指绕着他一侧衣襟上的带子轻声说道。

“为夫知道。”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其实……”苏夏至咬了下­唇­,还是把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其实早晨我做的挂面一份都没有卖出去。”

“我看见了,你背着背篓放在地上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的手还在她的背上,只不过变成了轻轻地抚摸,手下,娘子的背单薄得几乎没有­肉­,他心里一疼,不禁把她小小的身子又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今儿,高婶子还有一起出去的几个人都起哄让我带着大伙一起­干­呢。”苏夏至猫在丈夫并不算宽阔的怀抱里只觉得舒适,能让她放心地说出藏在心里的话。

闵岚笙认真地听着她说话,并未打断。

“我想把挂面这门生意做大,也知道这是非常好的东西,把它推广开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答应她们了?”闵岚笙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心里没谱,总得先找到肯卖挂面的铺子才行。”

“这么说,娘子是想带着那些人一起做事了?”

“是。”她抬起来来望着他,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黑暗里竟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

沉默了片刻,在她的目光里秀才睁开了眼睛给了她一个微笑:“别太累了,不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要先想想照顾好‘我的身子’。”

“……”这是?这是支持她的意思吗?

“这是一件没谱的事儿,今天的挂面一份没有卖出去,我要是带着大伙­干­起来,很有可能会失败的。”她坐了起来,把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

“权衡利弊,多思慎行。做事情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娘子若想做些事情就要想好这些。”闵岚笙用手支起头来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说话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份欢好后的慵懒,就那么随意的侧卧在那里,­祼­露着大腿整个人看起来随意极了。似乎娘子紧张不已的事情根本不值得紧张。

“失败……这个事情失败就是要赔钱赔银子的!你都不担心么?”苏姑娘又追问了一句。

“嗤……”他一声嗤笑,搭在身侧的右手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广袖亦跟着带起一阵微风。

“家里的银子如今都在娘子手里握着,够不够?”

“不够,为夫还有这几间房子一处院子,你成日里鼓捣那些面食,这些也够你去赔,不用担心。”

秀才的话说的轻松以极,仿佛从内心里就不觉得做买卖失败赔了银子是一件多么值得忧虑的事情。

他的话语让苏夏至受了一些鼓舞,心下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也在屋里四处看了看笑道:“你倒大方,为若是真把咱家这屋子败光你又怎么办?”

“那有什么。”他拉着她躺下,笑着说道:“到时候为夫就与娘子回杏花村吃舅兄去。”

“哈哈!真不要脸,连我娘家都算计呢。”苏夏至躺在他的身边用肩膀拱了拱他。

“只要不让娘子和我的孩儿饿肚子,为夫谁都会算计!”他不以为然地扫了她一眼,说得心安理得。

“你的孩儿……”呃,苏夏至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腹,然后哆嗦了一下。生孩子很疼吧?生不出来怎么办啊?万一生出的孩子长了五条腿呢……

一转眼的功夫,方才还在发愁挂面销路的苏夏至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睡吧,不要胡思乱想。”闵岚笙见她还睁着眼发呆,用手盖在她的眼皮上,不许她再瞪着眼不睡觉。

片刻之后,感觉到手心被她的睫毛轻轻地扫过,知道她是闭眼睡觉了,他松了手。自己也合上了眼睛。

“要是赔了银子你真的不会埋怨我吧?”才安静下来的屋子又被苏夏至不安的声音打破,她摇了摇闵岚笙手臂。

“快赔礼道歉!”闵岚笙悠地睁开眼睛,伸手就把一惊一乍的小女人拉倒:“为夫方才有睡意便被你惊扰了,如今不赔礼道歉三次为夫的火是不会下去的!哼!”

“哈哈!”苏夏至没听他说完已经笑得不行:“老子道歉很诚恳,今儿没有十次你就别下床了……”

“不要!一次就可以了……”

“不行!必须十次……”

“那……”

苏夏至贼笑着等着他说:“那,还是睡觉吧。”

“那,为夫分十天接受娘子的道歉,今天先第一次吧……”他贱笑着应道。

“滚你的吧……”

……

“喔喔喔!喔喔喔!”

天亮的时候,苏夏至在一阵公­鸡­的高声啼叫中睁开了眼。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了半夜,正经的不正经的都说,虽然没有真的再来一次‘赔礼道歉’的事情,她还是觉得挺困。

“没睡醒呢……”她嘟嚷了一句。

闵岚笙显然也不想动,只伸手抱着她,顺便把大腿搭到了她的腰上。

这动作显然就是在制止自己起床吗……苏夏至得到了暗示索­性­躺着不动,想再眯一小会儿。

“喔喔喔!喔喔喔!”高亢的­鸡­鸣声再次传来,吵得苏夏至心烦意乱:“这是谁家的公­鸡­啊。练过吧?怎么跟在咱家院子里叫似的,吵死人了!”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睁开了眼,对视了片刻,支愣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喔喔喔……”他们没有听错,­鸡­叫声确实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传来的。

“不是咱家的母­鸡­自己招了姑爷回来吧。”苏夏至迅速的起身,穿衣,往外跑,闵岚笙也随便穿了衣衫跟了出去。

墙角围起的栅栏里只有两只母­鸡­,一白一黄,两人两­鸡­对视着,大眼瞪小眼儿。

“听错了吧?”没看出异样地闵岚笙先转了身子往茅厕走去,苏夏至也回了身准备洗漱。

“喔喔喔……喔喔喔……”­鸡­叫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同时回头,就看见了那只骄傲的小黑­鸡­正伸着脖子叫的带劲!

“我艹!­鸡­妖!”苏夏至拿起一只筐子就给它扣上了。

中午的时候,小黑­鸡­被装在大碗里端上了桌,苏夏至先把­鸡­ρi股丢给了在桌子下面觅食的猫小白。

猫小白伸着鼻子闻了闻,转身走开。

“甭跟我来绝食的这套!”见对方完全不给自己面子,苏夏至用筷子敲着桌子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以后你和­鸡­小白就可以在一起愉快的搞基了,第三者已经加入豪华午餐。”

“吃饭。”洗了手过来坐下的秀才又听见娘子满口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也敲了桌子,随后夹起一只­鸡­腿递到对方碗里。

娘子太瘦了,还是要养胖些抱着才好。

­鸡­腿很快地又飞回秀才碗中,苏夏至也很不给面子的摇着头:“不吃,不吃!”

闵岚笙一扬秀气的眉,不解地看着她。

“我才不吃这个­鸡­妖呢,没听见它打鸣么?万一我吃了长出胡子和小­鸡­­鸡­来可怎么办啊!”

‘吧嗒一声’秀才才夹起的­鸡­腿整只掉到了桌子上,让娘子说的他也有些心虚了。

……

用过一顿心惊胆战的午饭之后,苏夏至去了高婶子家。昨晚和闵岚笙的一番长谈彻底地打消了她心底所有的顾虑,她下了决心——­干­!

高婶子家的院子不小,院子里跑着好几只­鸡­。看见苏夏至等了门,高婶子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不等她进屋就开口问道:“秀才家的,你想好了。”

“想好了。”苏夏至不爱串门子,来了她家几次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并未仔细看过,如今口中和她说着话,眼睛却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着:“您家这院子可真大!”

“可不大么!”高婶子自己也在院子里踅摸着:“儿子们一分家,他爹和小四又常年在外面跑镖,平日里家里进进出出的就我一个人,我也住的空空落落的。”

“这还有个后院?”苏夏至扯着脖子外后看去。

“是个后院。”高婶子拉着她往后院走去,挺大的一片空地只挨着院墙盖了一间不大的屋子:“几个儿子分了家,这个地方留给小四儿。等他娶媳­妇­的时候盖上两间房子。”

“挺好。”苏夏至点点头:“高伯父和小四儿呢?”

“去平县了。”高婶子把苏夏至往正屋里让:“隔个几日就要回去看看,若是有押镖的生意省的落下了。”

“不进去了,咱就在院子里说说吧。”正午时分天气正热,苏夏至朝着摆在­阴­凉里的小饭桌走去。

桌子上摆着一只碗,里面装着半碗剩饭菜,筷子加在腕上,显然高婶子的午饭还未吃完。

“您还没吃完饭啊?”苏夏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您先吃,我待会再来。”

“你快别让婶子着急了!”高婶子伸手拉住她,按着坐到板凳上:“昨儿回来我就惦记着这个事儿,可你都说了要合计几天呢,婶子也不敢去问。”

“那您吃,吃完了我再说。别让饭冷了。”

“成。”高婶子端起饭碗,几口就把里面剩的东西扒拉到了嘴里去,随即一抹嘴儿把碗筷送进了厨房:“家里就婶子一个人,凑合一顿得了。”

苏夏至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过的日子。省吃俭用的养大了孩子,然后还要为他们娶媳­妇­盖房子,从牙缝里扣钱,苦着自己,转眼就白了头发……

“咋这样看婶子?”高婶子坐下不好啥意思地用手摸了下头发,将碎发拢到耳后。

“昨天我也想了想。”苏夏至直接从感慨里抽离进入正题:“挂面这个生意可以做。”

“好啊!我跟你学学,你做的那种面,婶子做不出。”高婶子一拍大腿调门又高了起来:“等学会了,我也晾些到镇子上去卖。”

“不行。”苏夏至果断的摇了头:“不能那么做。”

“不行?你不是教了大伙法子让大家学会了都发财么?”苏婶子不明白了,她探着身子皱着眉都苏夏至说道。

“那样不行。”苏夏至再次摇头:“法子我可以教,在大家没有学会的时候,面粉啥的这些我也可以出,但不是照您说的那样,大伙学会了各人做各人的。”

“那……那能怎么样?”

“我要开挂面作坊,在村子里招帮工,愿意来婶子嫂子姑娘,只要身子没病,吃得苦,都可以。”

“……”高婶子慢慢地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秀才家的,你这是要当掌柜的,让我们给你做伙计?”

“我要做东家,开挂面作坊,请大家到作坊里帮工,我按月给大家发银子。”苏夏至简单明了的说道:“而且还要与我写契约。”

“契约?婶子只听说那卖身的女人才写这个东西呢!”高婶子有些不悦地说道。

“呵呵!”苏夏至摇头笑道:“我才不买一堆老娘们儿养着呢!”

“你这话说的!”高婶子跟着她一起笑了几声,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要不我们各家都出几个钱,你把做挂面的法子教了我们得了!”

“不行。”苏夏至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您不是想给小四盖房子娶媳­妇­么?”

“是啊。”高婶子点头:“所以我家老头子这么大年岁了还在外奔波,等小四儿成了亲,我才不让他再跑镖了呢!”

“咱山下村宅院房子比平县便宜很多。”苏夏至给她算了一笔账:“您家的后院空着,无非是买些砖木请些人手就能盖起新房。您自己想想吧,就算您学会了如何做挂面,咱村里的人都去卖,您还能挣多少银子?”

“就凭您自己的力量能挣出小四儿的两间新房么?”

两间新房,人手加砖石原料没个十两银子盖不起来。这笔账高婶子心里不知道算了多少次了,越算越头疼。

而对于学做挂面,她也没想着真的能发了财,只不过是跟着秀才家的后面挣点小钱贴补家用罢了,至于别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

“那你的意思是?”高婶子也站了起来,秀才家的话她越听越糊涂,既然大伙学了做挂面也挣不到钱,凭什么她家的挂面就能挣到钱?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的作坊开的顺利,两年!”苏夏至对着她伸出两根手指:“三年,您一个人的工钱就能给小四儿盖上房子!”

“……”这么说三年她最少能挣到十两银子,那一个月得有多少工钱啊……高婶子算不清楚了。她眯着眼睛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没算明白。

“没事儿,您先算仔细了,然后再去找我。”苏夏至转身出了高婶子家的院子。

三年十两银子的工钱一个月有多少?苏夏至昨晚就算过。一个月一人三百文!

这在当时的社会,尤其是对山下村这种小地方的人来说,那已经是他们想都不能想的一笔巨款了。

作为土里刨食的农户,一年到头见到银子的机会并不多。在平头百姓的日常生活里,以物易物的消费方式是非常普遍的。

所以苏夏至能开出三年十两银子的工钱,直接就把高婶子唬晕了!

直到晚上闵家的院子都安安静静的没人来敲门。而作为邻居,苏夏至却清楚的直到,村里的那些姑娘媳­妇­们都去高家。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她并不愁招帮手,现在最让她头疼的还是如何把挂面推销出去。

在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在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的吵吵时候,她也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销路。

表面平静的一天过后,闵家的院门被敲响了。苏夏至表情平静的去开了门。

“哎?哥?他们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台阶上站着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苏春来,而他的手里还拽着两根带子。

带子的一头拴在两个汉子的脖子上,而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嘴­唇­上带着血渍的男子两只手紧紧地抓在自己的裤腰上!

苏春来牵着两个男人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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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晚~先贴文~

第四章 事不过三

苏夏至站在院子门口瞅着哥哥牵着的两个汉子很是眼生,不是杏花村的人,心里更是好奇,才想开口询问,一看台阶下已经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街坊便住了口。

“舅兄,进来喝茶。”从屋里看到外面情形的闵岚笙不紧不慢地迎了出来,招呼苏春来进屋说话,人多口杂,大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嗯。”苏春来对着妹纸点点头,然后拴驴似的把两根步带系在了闵家大门的门环上,迈开大步就进了院子。

“这……”门口拴着两个鼻青脸肿看不出模样的男人也不好看呐,牵院子里去好似也不太好,苏夏至站在门口一琢磨便对着端着饭碗看热闹的高越一招手:“高越,别吃了!”

古人很少有像苏夏至这样连名带姓叫人的,大多是称呼对方的字或者论辈分加上尊称,岁数小的会称呼对方在家里的排行,现在她这么一叫,在旁人耳中多少是有些命令的意味的,因此大伙儿都把目光移向了她。

“嫂子,咋了?”饭碗里的饭食已经见了底,高越紧扒拉几口一口气吃光,用袖子一抹嘴挤上了台阶。

把他手里的碗筷接了,苏夏至一指门上拴着的两个人:“把这两人牵大榆树那边去,帮嫂子看着点儿,别让他们解了绳子跑了。”

“这个好玩!”高越见到打架的就手痒痒,如今见到这两个男人被揍的这么狠,他是从心里佩服刚才门口站的那个大个子。

“嫂子,大哥也练过吧?”他边解布带边问道,自愿做了苏春来的兄弟。

“练过!”苏夏至吹牛皮不打草稿,信口就应了。

哥哥练过毛线!不过在没弄明白整个事情的头绪的时候长长自家士气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哥打小就好练练拳脚,就咱村石磨上的碾子他扛着就走!”

石磨上的碾子是是整块的石头做出来,那得多沉啊!所以苏夏至的牛皮才吹完,人群里便发出了一阵整齐的惊呼。

“其实您不说我也看出来了。”高越解了布带往二人身上一抽:“您看他们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吧?摘得这么利落的手法,没个十年功夫万万做不到!”

难怪这两个人垂着手臂提着裤子,苏夏至刚才还纳闷他们为啥不解了脖子上的系着的布带逃走呢,原来是根本抬不起来。

高越牵着两个汉子去了大榆树底下的­阴­凉里站着。那两个人疼得满脑袋是汗就是不敢哼哼。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圈嘁嘁喳喳的问东问西,两个人也只低了头。

高越围着他们转了几圈才幸灾乐祸地说道:“牙掉了吧?”

其中一个汉子听见这话终于口齿不清地说道:“没见过这么打人的!光抽大嘴巴!那大巴掌,一下能把我整个脸都罩上,打掉了我好几颗牙呢……”

“快别说了!”站在他身边汉子惊恐地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苏春来的身影,总算是踏实了些:“仔细被那祖宗听见接着抽!让你一颗牙不剩……”

……

苏夏至见门前的街坊都跟在高越身后去了大榆树那边,随即把门虚掩了,把手里的碗筷送进了厨房,拿了一只大碗出来。

正屋里苏春来和闵岚笙正坐着说话。他说,闵岚笙听,二人皆是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把手背贴到茶壶上试试了温度,闵岚笙一手拢袖一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将茶壶放下,把茶杯推向了大舅兄一边,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春来住了口,低头一看小茶杯,直接抄起了大茶壶!

闵岚笙一扬眉眼睛便望向了别处,心中嫌弃琢磨着一会儿得和娘子说说把茶壶煮煮。但口中没敢言语。他不能好了腰伤便忘了舅兄的大脚丫子。

“哥,哪有你这么喝水的!”后进屋的苏夏至几步走到哥哥跟前伸手就把他手里的茶壶夺了,一手执壶一手端碗,哗啦哗啦的茶水倒入碗中,正好一壶水。

“再急也不能端着壶喝啊。”她把手里的大碗茶端给了哥哥。苏春来确实渴了,一口气儿见了底。

苏夏至又给茶壶里续上了开水这才坐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春来摇了头:“这两个人是从路上的树林子跳出来的,就拿着石头砸我的背篓,手下又没个准头儿,好几颗石头差点把我开了瓢!”

苏夏至听了他的话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身前伸手就向哥哥的头上摸去。

苏春来往后一躲,扒拉开妹妹的手掌说道:“没打着。就是把我背篓给弄坏了。”

苏夏至往大背篓望向一看,倒是没发现有破损的地方。

“不在外面,许是和舅兄拉扯的时候被背带给拉扯坏了。”闵岚笙起身走到背篓前弯腰往里看着。里面装的是大半筐新鲜的蔬菜。绿叶间还留着几枚石块。

“才摘的,青瓜是头一茬,娘让给你们送过来尝尝鲜。”苏春来自己端起茶壶,瞅了妹妹一眼,还是把水倒到了饭碗里。

苏夏至成亲后和娘家走的近便,两家一个养­鸡­,一个腌­鸡­蛋,配合的挺好。闵家没有地,苏家地不多,可开春种的几种蔬菜还是够两家和­鸡­吃的,所以苏春来隔三差五地跑一趟山下村,除了按时送­鸡­蛋过来,也会不时地送些才下来的蔬菜给他们两口子。

“幸亏不是­鸡­蛋。”苏夏至想想就后怕。

哥哥口中说的那片子树林就是秀才嘱咐过不许自己单独走的那片林子。当初她还认为秀才太过谨慎,没想到今天还真出来事儿。

“哥,你没受伤就是万幸!”突然从林子里跑出几个人来偷袭真是令人防不胜防,苏春来反应也算是迅速了:“也幸亏不是­鸡­蛋!”

一背篓­鸡­蛋加了稻草隔开,每次都是四百个,这小拳头大的石块丢进去保准能砸碎很多。搭上的功夫不说,苏家的损失也不小,最主要的还会耽误苏夏至这边准时把­鸡­蛋腌上……

“上次我来的时候就觉着林子里有人,这次便有了防备。所以他们才跑出来就被我一耳刮子抽倒一个。”

苏夏至知道哥哥身上有一股子邪劲,尤其是气急的时候力气就会更大,他说一耳光能把人抽晕那绝不是夸张。

“后来我追上先跑的一个……”

“也抽了一记耳光?”苏夏至接口道。

“抽了两个耳刮子,也躺地上了!我让他跑……”

不跑是傻子!苏夏至听得好笑,那两个泼皮若是乖乖地在原地等抽现在估计连鼻子都被抽飞了。

“问了他们为什么要偷袭么?我瞅着这两人不像是咱一个村儿的。”苏夏至从哥哥的几句话里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向闵岚笙。

秀才的手搭在桌上的茶杯上正慢慢地在杯沿上画着圈儿,娘子的目光一望过来他便抬了头:“你猜的不错,不过出面的是周存孝。”

“不会错?”苏夏至又转头望向哥哥。

“反正我一问其中一个就把周存孝说了出来,后来一个醒了也说是周存孝给了他们几百文钱,让他们在林子里,只要砸了咱家的­鸡­蛋,见一次砸一次,砸的越多钱越多。”苏春来据实说道。

见一次砸一次?!

苏夏至心里的火‘腾’地就窜了起来!这是多大仇,苏家和闵家都是指着­鸡­蛋挣银子的,对方这么做完全就是想断了两家的活路吗!

“您一问他们就说了?”尽管心里有气,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替闵岚笙问出一句来。

看他那眼珠子叽里咕噜转着就是在怀疑吧?这回我看你怎么处理!苏夏至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没有。”苏春来不爱说话,如今和妹妹妹夫一句一句的说了这么头,他竟觉得烦躁起来,随即起身做了脚踩手拽的动作:“我用脚踩着他的身子,用手拽着他的一只胳膊一扯,他就说啦……另一个躺在地上总是不醒,我只这么一扯,他就爬起来了。”

苏夏至直接从心里浮现出两个大字:我艹!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是直接把小毛贼的胳膊个生生拽下来的!那得多疼啊……

整件事情被几句话说得已经很清楚:或许是因为‘水淹农田’,或许是因为老婆再也拿不到小舅子的廪膳费让他吃了瘪,周存孝便动了歪心思,花钱找了两个不成气候泼皮来­骚­扰苏春来。

可着充当打手的两个人实在不堪重用,被人高马大的苏春来给活捉并暴揍一顿。

“第二次。”苏夏至两只手握成拳砸在桌面上,脸上带着慎人的笑意,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第二次了!相公,你说该怎么办呢?”

事情到了现在,苏夏至觉得自己忍够了。

若不是看在闵青兰是秀才亲姐姐的份上,她上次就想翻脸,

闵青兰夫­妇­若只是对着自己下绊子伸黑手,她心里还未必有这么大的火。

而对方竟把黑心用在自己娘家人身上,她受不了!

杏花村上上下下晓两百户人家,有谁不知道苏家的情况的?他周存孝闵青兰竟敢下作到去欺负一家傻子,还是不是人!

闵岚笙把在杯沿上花圈地手放到娘子的小拳头上,先轻轻拍了拍后才一扬脸,带着十二分的小心满脸贱笑地说道:“三次,就三次。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道理,娘子,你莫要动怒!这一次还是让为夫来处理吧?”

“是啊,妹妹,你对着妹夫发什么火,又不是他找人偷袭我的。”苏春来看不懂妹妹的心思,就觉得她对着妹夫发火是没道理的。若是他老婆敢对他瞪着这么大的眼珠子,他早一巴掌把她抽抗上去了。

苏夏至对着哥哥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也懒得和他解释,说多了他也是想不明白的。

“事不过三?”她斗­鸡­一样的盯着秀才。

“我保证,绝对不会过三次!”秀才马上就对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小眼神儿,桌子下面的手还在她的肚子上抓了一把。

又看了他片刻,苏夏至在脑子里把事情又前前后后地过了一遍之后终于点了头:“这次听你的。最好别有下次。”

“多谢娘子!”闵岚笙马上起来一揖到地,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有下次不等娘子开口为夫一定出手。”

“哼!”苏夏至冷哼一声,带着一股子­阴­嗖嗖的凉气往外走去。

“哎,妹妹,你­干­嘛去啊……”苏春来不知道这两口子在打什么哑谜,看得云山雾罩的。

“我给你做饭去!”苏夏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中午吃什么?”走了一路还收拾了两个毛贼,卖了力气的苏春来真有些饿了。

“面!”‘哐’!一个小板凳被她踢了出来:“哎呦,疼死了!”紧接着苏夏至就喊起痛来。

闵岚笙马上起身,风一样地刮了出去:“好好的拿凳子出什么气,你心里有火,踢我就是了……”

“怎么老吃面,都吃了几个月了……”一个人坐在正屋的苏春愣了半晌,终于有些不屑地说道:“妹夫,你稀罕我妹妹,也不能这么惯着她啊!若是我的婆娘敢如此对我,我一准儿揍她!”

厨房里蹲在地上正在给眼泪汪汪地娘子揉脚的闵岚笙听到这话直接撇了嘴,心道:谁和你个浑人一般见识。你若爱动手打人,买匹牲口拴上可劲儿抽,还娶娘子做什么?我家的娘子可是用来疼的……

午饭过后,山下村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围到了大榆树。

平日除了种地就是吃饭睡觉,庄户人也没啥事做。如今有了这两个灰头土脸的汉子被猴子一样的拴着,大伙也全当看了猴儿!

“高越,把他们牵过来!”苏夏至手里端着一个碗站在自家的门口对着村口的一大堆人喊道。

“来了!”高越听见声音马上就牵着人走了过来:“嫂子,是给他们吃饭么?”

吃毛!苏夏至心道:不给他们喂一丈红就算是便宜他们了。

从扫地的笤帚上折了根笤帚苗,蘸着碗里才打的糨子往那两人身上一通乱涂,然后她对着院子问道:“好了没有啊?”

“好了。”苏春来一手拿着一张纸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啪啪’两声,两张纸被贴到了小毛贼的身上,上面写得是几笔七扭八歪的字迹。众人围拢过来都往纸上望去:“二两银?”

“二两银,这写的是二两银吧?”

“对!”苏春来很高兴有人能认出自己写的字来。

这是刚刚妹夫写了让他照猫画虎地抄写的,他写了好几张,最后妹妹心疼纸贵不许他再写,只从那些写好的纸张里挑了这两张。没想到大伙儿一看就认出来了,说明自己写的很好。

“就这么两个东西值二两?”看着秀才的大舅兄牵着两个气儿都不敢出的汉子大步离去,山下村的人接着议论纷纷。

“两个大姑娘还差不多……”

高越手里的玩意被牵走,有些失望,他还没有玩够呢。而且能在村子附近出现毛贼,这事儿本身就是让他很兴奋!

他跟着父亲走镖,天下越不太平,他们的活儿就越多。所以他对毛贼盗匪的看法与大多数人不同。

眼巴巴地看着大个子威风凛凛地带走了人,他看着眼馋又羡慕,想了想,他也撩开脚丫子追了上去:“大哥,您慢点走,也教我几手吧……”

门外归于安静,门里风起云涌。

闵岚笙猫在窗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娘子的脸­色­,不敢出声儿。

猫小白仿佛也体会到了主人与平日的不同,老实地蹲在­鸡­窝外面陪­鸡­小白一起哀悼已经进了肚子的小黄­鸡­。

苏夏至拿着一柄小铲子在挖土。

入了夏,牡丹长势迅速而且不断地往外生出许多小苗来,她舍不得拔掉,便一棵一棵地移了出来栽在院子里的四周。

现在越种越多,几乎满院子不碍事的地方都种满了牡丹。她和秀才两个人都在用心的浇水施肥,期待着明年栽种的花儿生的茁壮了,能开得花香满园。

把新栽下去的小苗培好土,苏夏至的心也平静了。

她心疼自己的家人,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个娘亲有个哥哥,而他却只剩了一个姐姐。

所幸这次没有出大事,而他也说了,是事不过三,那就再由他这一遭吧。

一缕清水缓缓落下,闵岚笙蹲在了娘子的身边给她才种下的小芽浇了水:“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姐弟之情他已经顾及了太多,若姐姐姐夫再不懂得收敛,下次一定会惹出大事,那便不是他能袒护的了的了。

他有自己的底线。娘子就是他谁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

苏婶子再一次打开院门,不放心地看看门口和她家的大黑狗拴在一起的两个人是否还活着。

两个人在大黑狗虎视眈眈地眼神里,已经尿了一地。

“大愣子,二愣子不会咬死他们吧?”关上院门,她小声问道。

“不会。”杨巧莲端着粥碗放到饭桌上:“他们两个只要不跑。咱家狗就不会扑上去咬。”

“娘,吃饭。”苏春来大马金刀劈着腿坐下,接过媳­妇­递过来的杂粮饼子一口就咬下去半个。

家门口拴着那么两个东西,苏婶子有点食不知味,她端起粥碗又放下:“不行,娘还得去看看。”

“娘,您快别折腾了!”才坐下的杨巧莲一把拉住又要起身的婆婆:“妹妹不是嘱咐了么,以后咱娘俩进进出出都要小心些,周家老大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

“嗯。”苏婶子现在比较信服闺女,因为听闺女的话养了­鸡­,她家每个月的进项不少,儿媳­妇­时不时地会给她几个钱,她都攒着呢,如今都有一荷包了!

“那两个人身上写的啥?”听了儿媳­妇­的话可苏婶子的心还在大门外面,她不识字,所以认不得。

“是我写的!”咽下口里的食物苏春来得意地说道:“可……写的是啥来的……”

脑子一热,他瞬间忘了自己到底写了什么。

“呦!大愣子长出息了!”苏婶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只觉得闺女嫁了个秀才,把一家人都带动地聪明了起来,现在连儿子都会写字了,虽说,不知道自己写了啥吧……

晚饭过后,苏婶子回了东屋,苏春来拎着茶壶坐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相公,进来等吧,外面蚊子多。”杨巧莲铺好了床。在屋子里叫道。

“我不招蚊子咬。”苏春来喝了一口水,觉得还是自己家里舒坦。

“坐屋里吧,我给扇扇扇子。”自家男人今天的一场遭遇让杨巧莲非常的害怕。

她大着肚子,孩子还未出生,要是大愣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以后的日子她可咋过?

越想越怕,她心里想的都是苏春来的好处:­干­活从不惜力,虽然话少脑子缺根筋也不会说点贴心的话,可她却知道他心里也是知道心疼人的。

自从她有了孕,他便再不上她的身,每每来了兴致,他便到院子里冲个凉水澡……

粗归粗,傻归傻,可他炕上的那些力气也只用在自己身上,就凭这点,他就比周存孝那个天天往寡­妇­家跑的杂碎强上百倍,她的命也比闵青兰好。

“你又不中用,就不要发­骚­!”苏春来把茶壶蹲在八仙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婆娘的胸脯上。

“谁说我不中用?”杨巧莲横了他一眼,就觉得站在炕前的男人越看越顺眼:“孩子月份大了,没那么娇贵,你轻点就是了……”

“真的?”苏春来不放心地问道。

“不信你问问娘去!”杨巧莲伸手解了里衣的带子,眼睛瞄着他看。

苏春来咽了口口水。

“轻着点,轻着点就行,别那么实打实的顶,别把我大孙子给顶出来……”苏婶子的声音适时的想起,臊了儿媳­妇­一个大红脸!

天热,都开着门窗睡觉,两个屋有点啥动静互相都听得真切,这边儿子媳­妇­一张嘴,那边做婆婆的不想听都不成。

苏春来听了老娘的话二话不说就吹了灯,三两下脱了裤子把已经几个月没有碰过的媳­妇­捞到怀里犯了难!

媳­妇­如今怀着孩子,肚子鼓得像个西瓜,他不敢压。

“呆子!”杨巧莲小声的笑骂了一句,自己侧了身子躺好,苏春来立马心领神会的扑了过去,接着就听‘通’的一声闷响!

“哎呦我说大愣子,你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把墙都戳了个窟窿吧!”吓得不轻的苏婶子翻身从炕上坐起,只担心自己的小孙子还在不在。

“不是我,我还没动呢。”苏春来翻身下了地,摸黑穿上裤子一脚踢开了门,院子里一个布袋碍眼地落在地上。

他走过去拿起打开,泛着银白­色­的两只小银元宝躺在里面,正是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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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牡丹梦魇

布袋里只有两锭小元宝,苏春来把银子掏出来转手递给了苏婶子,“娘,收好。”转手把空了的袋子丢给媳­妇­,仰头望院墙上张望。

依着银子落下的位置来看抛的人应该是从侧墙那边站着扔的东西。难怪院门外趴着的大黑狗没汪汪叫。

苏婶子拿着银子才一发呆就见儿媳­妇­挂了脸,连忙把手里烫手的东西递给了杨巧莲:“让你媳­妇­收着吧。”

苏春来这一趟只被砸坏了几根青瓜几棵蔬菜,大背篓虽然被扯坏了带子,但修修也能接着用,所以这二两银子堪称天降横财,杨巧莲没推脱直接收了钱。

婆婆做事颠三倒西稀里糊涂,大钱还得自己收着。

苏春来几步走到侧墙边上先用手一扒墙垛子,腿上用力一蹬人就支在上面,夜­色­黑的沉,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丢银子的人早就跑没了影儿。

松手落了地,苏春来把里衣掖进裤腰随即扎紧腰带提上鞋,抄起墙根处扔着的破砍刀开了院门朝外走去:“你们不要出来。”他对身后的两个女人说道。

门外台阶下影影焯焯地有三个黑影,最高的那个是他家的大黑狗,而与大黑狗拴在一处的两个小毛贼此刻正挤在一处脸朝院门的方向,苏春来看不清他们的脸。

而两个人却看见了他手里提着的刀,立马鬼哭狼嚎似的大叫了起来:“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因为害怕,他们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向后移动的身子,拽着大黑狗不耐的从喉咙里‘呜呜’,最后一躬身子窜了过去‘汪’地一声怒吼,震得苏春来耳朵里都有了回音儿。

“我不是你们的爷爷,不要客气。”苏春来一手揉着耳朵一边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两个毛贼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心道:谁跟你客气啊,我们是怕你手里的刀!

怕啥来啥,走到他们跟前的苏春来还是扬起了手中的刀:“不要乱动,一刀就好。”

月黑杀人夜,现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刀?一刀就足够把他们一个人的脑袋切下来了……

手起刀落,两具已经吓破了胆的身子同时委顿在地。

苏春来回身就走:“做毛贼不好,你们要做好人。”

台阶上两个女人一个举着门闩一个端着笤帚严阵以待,见苏春来进了院子,她们也赶紧跟了回去,待到大黑狗也进了门,杨巧莲哆嗦着关门落闩,心跳的发慌。

几个人都进了正屋,苏婶子侧身坐在了炕上,随手拿起被子上一个绣着五子登科的肚兜,不等看清上面的几个娃娃的模样就被红着脸的儿媳­妇­抢了塞在枕头下面:“娘!这有啥好看的!”

“要不,娘去和周里正说说去,一个村子住着这叫什么事儿?”

儿子回来就牵回两个被打的血葫芦似的汉子,还说是姑爷说的,就这么拴在门口让村子里的人看,看高兴了一准儿有人给送银子上门。

现在银子真上门了,她又觉得不该收。

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存孝家的不认这门亲戚,可咋说那也是闺女的大姑子,二两银子,这钱太大了!她心里怕……

“您说啥?”杨巧莲从苏春来手里拿过茶壶倒了杯茶捧给婆婆。

苏婶子摆了手:“夜里喝了茶就清醒还要憋尿,不喝了。”

杨巧莲把茶杯又放到了桌子上,她也不喝。她怕喝多了茶孩子生下来和茶水一个颜­色­。

“听妹妹和妹夫的吧。”她挨着婆婆坐下,继续说道:“妹妹和妹夫都是稳重的,既然让咱拿了银子啥也别说,那咱就和谁也别咧咧。以后咱们进出的都留个心眼儿,狗也别拴着了,就让它在院子里跑吧。”

“不会出事吧?”苏婶子还是不放心。家里有个身大力不亏的儿子,她没觉出心慌来。她是怕看着就单薄的姑爷和闺女过的不安生。

“没事。”苏春来把媳­妇­倒的一小杯茶喝了:“妹夫说了,他们送来银子就是怕我们闹腾,咱不说话就啥事没有。”

“噢。”苏婶子信服姑爷,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有事儿。提心吊胆了一天现在门外终于清静了,她打着哈欠往外走,一脚迈出门去:“大愣子。”她回头叫道。

“娘?”

“轻着点儿……”

……

“秀才,你说真的不会有事儿吧?”苏夏至一早起来就不时的往门外看,就怕有人上门送来不好的消息。

“……”秀才低头看书没接话茬,同样的问题他昨天到现在已经回答了很多次,娘子还是不放心。

“我哥把人这么拴着不犯法吧?”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随便给人限制了自由那可是犯法的事。苏春来牵着两个人走来走去的,得有多少看见了啊!

“民不举官不究。为夫就是让躲在暗处的人看看后果。”闵岚笙放下了书,双手揉着额头边两侧的­茓­位用力压了压。

他夜里睡得不好。在不断安慰娘子的同时,他也在深深的自责着。

为了姐姐,他再一次用了相对柔和的法子去震慑他们。而没有用激烈的手段除了后患,这是让娘子不安的根源。

只希望姐姐姐夫能够体谅的他的苦心,赔上二两银子后能消停些,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知道周存孝一定在暗处注视着他们。在他花钱雇的那两个人落到舅兄手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消息了。

那个时候,稳妥的做法就是把这两个毛贼送出去衙门,那,他们一定会供出背后的指使人周存孝来……将周存孝法办才是比较明智的。

可是,他想到了在田边大着肚子的姐姐,还有她才会走的女儿,心软了……

“姐姐,我答应了娘子,这次是最后一次帮你,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吧。”闵岚笙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秀才,你看咱家的花儿长得多好。”苏夏至是拿得起放的下的开阔胸怀,偶尔粗枝大叶起来有点像男孩子,到了快晌午的时候也没人来送信,她知道,娘家那边一定是平安无事的。因此又开始侍关注起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来。

“头疼啊?”她趴在窗户外面把上半身探进窗子伸手替他揉着­茓­位:“我知道你没睡好。等下吃了饭就上床去躺躺吧。”

“呵呵!”闵岚笙闭着眼吃吃地笑了几声:“娘子睡得像头猪,竟还知道为夫辗转反侧?”

“别看我闭着眼,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苏夏至抢白道。

闵岚笙抿­唇­淡笑没言语,只觉得方才头疼欲裂的脑袋被她揉搓的好不舒服,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秀才家的,在家呢么!”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高婶子的大嗓门一张嘴隔着院子都能听得真切。

“秀才家的,秀才家的……”一把揪住娘子想要直起的身子,闵岚笙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口:“你是秀才家的。”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

苏夏至被他这么一叫,心里也温柔起来,探身也亲了他一下笑道:“我是你家的……”说完快步往门口走去:“来了来了。”她口中应着开了院门,只觉得她家的闷­骚­秀才真是可爱极了!

台阶站了好几个女人,除了上次一起搭骡车到了镇子上的还新添了几个,山下村年轻力壮的女子几乎都堆在了闵家门口儿。

苏夏至面上不动声­色­的开了院门把媳­妇­婆子的往里招呼:“都进院子坐。”

一回身儿,方才还在窗前坐着对自己撒娇的相公已经没了影儿。里屋门帘晃动着,一看就是才放下。

闵岚笙极少与年轻的女子说话,每每有姑娘媳­妇­到家里找娘子闲聊,他都会自动回避,不在人前出现。与村子里那些就喜欢往大姑娘小媳­妇­堆里扎的汉子完全不同。

高婶子登她家的门最多,已经习惯她们一出现秀才就消失的事情,因此进门她就拉住了想去厨房给大伙拿凳子坐的苏夏至问道:“秀才家的,你说的按月给大伙三百文的工钱指定能兑现么?”

那个时候开作坊招帮手付工钱不是单单的那几百文钱,而是还要包人家的一日三餐伙食,甚至有的作坊还要包住宿。

一个人一日三餐,不论吃的好坏,就算只吃个饱肚一月也要几百文钱也是要的,那这么多人都进了作坊,苏夏至能不能承担这笔费用是大伙最担心的问题。

苏夏至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在身前围着的一堆女人挨个望了一遍,在大概记住了名字之后她才很平静的说道:“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外加三顿饭,谁想­干­就留下,我们细说。”

这消息原本只是从高婶子嘴里听了个大概,如今终于从苏夏至口中得到了证实,大伙从最初的怀疑忽然就安静下来。

“别发呆了,这事儿就是我苏夏至应承下来的,你们想不想­干­?受不受得了苦?”

“想……”

“受得了!”

一开始几声零落的回答之后,一院子的女人终于醒过闷来:“秀才家的你就说咋­干­吧!”

骄阳似火的天气,山下村闵家小院里一众女子的热情竟比天上正中挂着的日头还烫。

躺在里屋床上的闵岚笙闭目倾听着娘子关于挂面作坊的种种安排,这也是他头一次听到她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从招工的要求,到帮工的培养,再到做工的各种要求,她讲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如同再说一件已经做了千百次的事情,哪里有半点初次经营的青涩?

侃侃而谈里时不时的冒出几个他也不懂的生僻字眼儿,都被她耐心地给大伙儿解释了。

慢慢地,他睁开了眼,又缓缓地坐了起来,心里空空地听着她说话,一会儿觉得外面讲话的女人是他的娘子,一会儿又忽然搞不清娘子是谁了……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真是不好。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咱作坊里也是,以后若是在规定的时辰未到,一次扣五文工钱。不能上工的要打招呼,不能随意不来,不能按时上工者,以后就不要来了。”苏夏至环视了一遍听得认真的女人们。

村子的女人大多勤勉,可以大多散漫。规矩对于她们来说是一项很陌生,而苏夏至又必须让她们遵守的事情,因此她这话一出口,方才还不时Сhā嘴询问的众人一片安静。

“说的挺好,可若大伙学会了你的法子做挂面,而你的挂面没人要可咋办?”六婶子老早就就来了,只是她并不进闵家的院子,只靠在院门上听着,这时看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才开了口。

只是她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在拆台。

“婶子您想多了。”苏夏至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挂面的去处自然有我这个做东家的想办法卖出去,大伙儿只要做出符合我要求的挂面就是了。”

“那你教会了我们,我们自己在家做就是了,还上什么工?”苏夏至的话直接扫了她的脸,明摆着是在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六婶子的一张老脸在这么多后辈面前有些挂不住,随即她气急败坏的问道。

“是啊,我们学会了自己在家做就是了,何必都在一起上工?”迟了就扣五文钱的规矩听着就很严厉,有几个女人心里敲起了鼓。

“不可。”苏夏至这回连看都不看堵门的女人了“必须到作坊来按时上工。否则就算大伙按数量交了挂面,我又如何知道你们用了多少面粉,里面添没添杂粮呢?”

若想保证质量,统一生产才能直接地控制这些,否者大家拿了原料不按配方去做,苏夏至是没法去管的。

“可不么。”高婶子仔细琢磨了她的话点了头:“遇上那不开眼的东西,随意掺假,咱这作坊就一准儿关张,大伙儿谁也别想挣到银子了!”

道理说在明面,众人都有脑子,所以对此也没了异议。靠在院门上的六婶子连吃连次瘪自己也不好再待,拧了身子没趣儿地走了。

“就这么着。”苏夏至起身拍着裙子上褶皱说道:“想­干­的,明巳时来我家,我先教大伙儿做抻面。”

“还有,在大伙儿学做抻面的时候我不给开工钱。”

学徒,在任何作坊里也是只管个吃喝,没有东家愿意教了手艺还给钱的。苏夏至在商言商,她也不做冤大头。

“那是自然。”见她起身,大伙也不好ρi股再沉,纷纷站了起来和她道了别朝外走去。都是一门心思地想赶紧回家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去。

“秀才家的,你咋还在家里种蒿子?要想熏蚊子就上山拔去,不是满山都这东西吗?”一个女子在出门前笑着对送大伙出门的苏夏至说道。

“啊?!”苏夏至愣住了:“蒿……子?”

她没听明白那个她应该称呼一声嫂子的女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蒿子?耗子?

“可不是么!”苏婶子一拍巴掌接了口:“打你种上这些东西婶子就瞅着眼熟,宝来家的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就是苦蒿,咱九龙山上有的是……”

苏夏至听了这话小跑着窜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走光,闵岚笙挽着袖子笑模笑样地站在那从最茂密的牡丹跟前对着她说道:“为夫就说为何看着窗外为何如此荒凉……”

把手里从山上拔得一棵苦蒿拿到自己­精­心照顾了好久的牡丹前不死心的对比了一下,很糟心的‘配对’成功。苏夏至快要气疯了!

她被人骗了。

花十文钱买了好几棵当时看不出模样的苦蒿,伺候宝贝似的种在院子里,原来是种了一院子的野草!

难怪这东西生命力这么旺盛,东一棵西一棵的往外冒,拦都拦不住,如今被她种的满院子都是,也无怪乎秀才说窗外一片荒凉了。

能不荒凉吗?看着自家院子这一片此起彼伏的绿­色­,苏夏至只能想起一处所在——荒山野岭人烟罕至的乱葬岗子!

“呵呵!”闵岚笙一边卖力地拔着苦蒿,一边忍不住的偷笑,已经被气急败坏的娘子踢了好几脚了,可他忍不住啊。

“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是也不认识吗!”苏夏至气得只想哭。

她活了这么大从未种过庄稼花草,也就是穿越过来以后才跟着哥哥看了几天,她还没认清各种菜蔬的种子秧苗便嫁了人。

本想着附庸风雅种一院子花繁叶茂国­色­天香给他,谁知道竟被自己种出了平野草青青的笑话……

“呜呜……”他越是笑,苏夏至越气,最后攥着一把怎么也拔不出来的苦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哈哈!”娘子这番模样落到闵岚笙眼里只觉舒心:还好还好!傻子还是有傻的时候,就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安定些……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哈哈!”他把想把她从地上抱起,只是她手里还拽着一把蒿子不松手,他竟一下没有抱动,人也跟着跌坐在地。

索­性­就这么把哭的别提多伤心的小媳­妇­揽进怀里,他边笑边哄:“不赖娘子,都是为夫太过愚笨,没有认出这些牡丹的真面目来!”

“……”苏夏至心里还是气的,可他说的这些话惹得她还是笑出了声:“滚你的吧!”

……

忙了半天,夫妻两个终于把满院子的‘牡丹’清除了­干­净。苏夏至洗了手,站在井边往院子里一看,只觉一马平川的院子好像大了很多。

“拔了好,看着利落了。”她自言自语道。

“呵呵!哎呦!”蹲在地上洗手的闵岚笙才张嘴一笑,ρi股上就挨了一脚。

“以后我还不种了呢。”苏夏至白了他一眼进了厨房:“还不是为了给你看吗。”

……

白天收拾了院子,两口子都挺累,再加上半夜落了雨,总算是让他们睡了一个凉爽安逸的好觉。

穿好衣裙,苏夏至下下了地。她发现自从那晚洞房花烛之后秀才经常会比自己起的晚。

“艹!”一夜好雨,天空碧蓝,青山含翠,而昨天明明已经拔得很­干­净的院子里又四处滋出了一些苦蒿的幼芽,直接碍了她的眼!

“老子就不信了!”苏夏至牛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茅厕都不去了,憋着尿蹲在地上就开始拔开了。

“娘子何苦和它们较劲。”跟着出屋的闵岚笙瞅着她赌气地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劝道:“慢慢拔就是。”

“不行!我看着别扭……”

巳时,昨日来的那一拨女子准时登了门。

闵岚笙转身进了屋。

盯着他的背影苏夏至想了想,这一院子的姑娘媳­妇­进进出出,秀才确实不方便,连上个茅厕的不好出来。

“婶子。”略一思忖她对着高婶子说道:“您家的后院不是还空着?小四儿成亲还早,不如租给我使使。”

“租院子?”高婶子还未开口,几个女人就开了腔:“我家院子也空着,秀才家的,你给几个钱用着就是。”

“咱村里人家院子都不小,谁家都行啊……”

苏夏至听得心里一动,办挂面作坊这事儿可是说是临时起意脑子一热就下了决心做的。准备不足很是仓促。

原想着在自己家里找几个老是稳妥的女子做帮工先小打小闹地试试,现在搞得满村子的人都被惊动,已经容不得她在细细的去谋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家的后院能租!”高婶子一扒拉围在苏夏至身边的那些女人:“秀才家的是和我先说的,你们争什么?”

“既然能成,那咱们就都去高婶子家吧,一起帮着收拾收拾,拾到­干­净了咱就开始练抻面,学徒的时候虽然没有工钱,饭还是要管的,就是大伙手里做的面条……”

“在没学会之前,咱们就天天吃面条!”

领着叽叽喳喳的女人出了院子,苏夏至边走边说,声音渐远,不一会后院高婶子就传来阵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闵岚笙出了屋子关了院门,仰头也望着碧蓝碧蓝的天,有点小失落,他的娘子被一帮老娘们抢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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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柳暗花明

抻面是一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几天下来,最初吵吵得最欢实的几个女人开始累得怨声载道废话连篇。

这是苏夏至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就是在现代社会手工抻面作为中餐面点师必考的内容,­操­作者也大多为男­性­。没有一股子毅力的女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毕竟抻面环节里的溜条一项真是太费体力了!

所谓溜条就是将和好的面团拉长一手攥住一头站直了身子向下甩去,悠着劲儿,两把面头交在一手,空着的手再去抓起折叠后出现的新的面头……如此反复,直到面粉里面的面筋网络完全被溜顺,这样再在案板上抻出面条来成品的劲道程度自然是那些用擀面杖擀出来的挂面所不能比的!

从溜条到出条这个过程就是要求制作的那个人要拿着四斤水面在手里来回抻长,叠起,再抻长……整个过程怎么也要持续三刻时间。

没点子体力和毅力的人是做不了的。

而挂面作坊要长久的经营下去,所有的帮工做工时的态度与耐心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所以她什么也不说。爱来不来爱走不走。

一窝蜂起着哄说要一起­干­的,未必受得了这份苦这个罪。世上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想挣挂面作坊的工钱,就得先过这道坎儿。

一个累字就把几个受不了苦的女人自动淘汰了出去。

而且还是她们自己灰溜溜地走的,那是你没有本事挣到这笔银子,怨不得她苏夏至。

其实依着她的本意是想招几个年轻小伙子的。可在山下村谁家的年轻小伙子也是壮劳力,都得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种地。再一个她女人的身份,若是作坊里招了几个男人进来,一天到晚什么也不用­干­了,只那些嚼舌根的口水就能把她淹死。

入乡随俗。到了古代就得依照古代的规矩行事。所以苏夏至很快就摒弃了招几个大小伙子回来了想法。家里那酸货若是翻了脸,她就是‘赔礼道歉’十次也未必能哄得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瞅着那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女子相继离去,而留下的那些个女人手艺也逐渐成熟,再稳定几天就可以出师了,苏夏至给挂面找销路的点子还是没有想出来。

若是没有作坊里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还可以背着已经做好的那些成品到平县里去试试,可现在她的一言一行一动都被山下村的人盯着,所以她在没有稳妥的法子想出来之前半点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一旦被大伙儿知道了真相,那她的挂面作坊可就只能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上一世苏夏至的运气似乎不是那么好,追个公车跑的快断了气儿眼瞅着到了跟前,就听见‘茨’地一声响车门关上缓缓启动,她只能对着后视镜里的无良司机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接着倒气……

连做个调研都能被猪追进了粪坑。

到了这一世她的好运气依旧不知道在哪里玩耍,反正她做点啥事都不太顺。

院子里劳心费力种了几个月的牡丹变身成了野草,她才下了决心要带着大伙做个挂面作坊出来,接二连三的雨就落了下来。

一转眼已经到了夏季连­阴­天的天气。

高婶子家的后院只有一间小屋,晾在院子里的挂面都进了屋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今儿过了晌午一听见打雷苏夏至就让大伙收了工各回各家。

没了‘牡丹’的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让她很不适应,站在门口对着淅淅沥沥的雨幕也没有一点凉爽的感觉,倒是憋闷的使人气短。

秀才在看书,似乎已是入迷。苏夏至回头看了看他安静的侧影才略略地有些心静下来。

拖了把椅子摆在他的身后,她侧身而坐,后背抵在他坐的椅背上,手里一柄大芭蕉叶蒲扇扇得‘哗啦哗啦’乱响。听着都能感觉到她纷乱的心情。

闵岚笙抬起眼来望着窗外的雨丝,感受着娘子的烦躁。稍一思忖便又低下头去继续读起书来。

娘子烦什么,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十几口子人又吃又喝,就算现在还不用开工钱,天天吃面条也是个不小的开销。而挂面的销路还没有找到,娘子手头的银子已经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了不少,就算有腌­鸡­蛋这笔不错的进项,也架不住现在这样天长日久的拆东墙补西墙。

而且现在也只是强撑着。

等大家完全学会了做挂面手艺而作坊还开迟迟不了张,那才是最麻烦的时候。

可他不能劝娘子收手。

尽管现在找个由头让娘子收了手是很简单的解决方法,但,这事儿娘子自己不说,他是绝对不会先提出来的。

他是由着她折腾,就算真搭上家里的这几间破房子和这个院子也不怕。

真没了住处,他就把脸往下一拉,跟着娘子回岳母家里将就些时日。正好秋试的时候他要离开几个月,娘子一个人在家他是万万不能放心的,倒是让她住在娘家还好些。

秀才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的,早就有了主意,因此他心里边不太着急。

平心而论,他并不太愿意让娘子去经商。娘子为了他的仕途并不让他与贩夫走卒为伴,而他同样的也不希望娘子与这些人多打交道。

有了腌­鸡­蛋和他的廪膳费,家里的日子在山下村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滋润,他更想让娘子好好调理了身子为他生儿育女,闵家人丁稀薄,到了他这一辈,他父亲这一支只生了他一个男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亲已经去世。他得挑起为闵家开枝散叶的责任来。

他许了娘子,以后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不会纳妾。所以就只能辛苦她多孕育几个孩儿了……

‘吱’地一声,是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苏夏至起了身默默地进了内室。

“秀才。”大蒲扇把她的声音扇的有些飘忽。

“嗳。”他在外面答道。

“我好烦啊……”蒲扇落地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闵岚笙放下把书倒扣在书案之上起身进了内室,娘子正大虫子一样的在床上扭来扭去。

弯腰捡起被她仍在地上的蒲扇,他侧身坐在床边上,一边抬手给她扇着风一边轻声说道:“过几日就是我老师的寿诞,为夫还未想好要备下何等寿礼,不如明日娘子陪我一起到镇子上走走,一来准备寿礼,二来娘子也可散散心。”

从他说出‘寿礼’开始一直在床上拧啊拧啊的苏夏至便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不动了。

脑子里似有一道闪电劈过,让凝成了黑夜似的思想闪过一道灵光,她忽然有了主意!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家里人的生辰,一碗面条都是必不可少的。家人的祝福都在这一碗长寿面里煮出了滋味。

秀才的一句话就提醒了她:为什么只把挂面当做低档的食品去推销呢?她满可以把自己制作的,质量已经甩了别家的挂面几条街的自家挂面当做礼品来推销的!

而且毕竟是面食,价钱不会很贵,又饱含了心意的礼物一定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

“嗷呜!”苏夏至支起身子欢叫一声,随后爬起就扑到了闵岚笙的身上,两只手捧着他的俏脸一通乱亲:“秀才啊……你真是我的大宝贝儿啊……姐姐咋就那么爱你呢……”

被亲得满脸口水的闵岚笙先是一怔,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娘子真是太少见了,让他一时半会儿都有些发呆。

随即他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三两下就脱了自己的衣衫,并在娘子的惊叫声中把她也剥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情!”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上一刻还心情澎湃地激动终于给挂面找到一条出路的苏夏至就被相公压倒了身下动弹不得。

“都九天啦!”他撅着粉­唇­幽怨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伏下身子在她­唇­上,颈上,肩上……一寸寸地向下吻了下去:“先是娘子来了月事,为夫不能碰……后是娘子为了那个挂面的作坊愁眉苦脸不许为夫碰……都九天啦……”

他一边吻着哄着,在她身上挑逗着,一面从心里抱怨着……

先前还颇有些抗拒的苏夏至身子缓缓的软了下来,体会着他无与伦比的温柔,她也无比的愧疚,他是他的丈夫啊,她竟忽略了他九天!

去它的挂面,去它的作坊吧……

苏夏至放松自己,全身心的迎合着身上那个又在‘欺负’自己的他,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取悦他,此刻,只想让他感到快活……

……

极致的欢好,极致的疲倦,拼尽全力的缠绵,他们都累的不想在动。

两具交缠的大汗淋漓的身子在闷热的空气中相拥着睡去,两只手的十指紧扣,仿佛只有贴的更紧才能爱的更深。

“嗯……”轻哼一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苏夏至和闵岚笙同时醒来。

面对面的躺着,他们看着彼此,都是幸福的一笑。

“好不好?”她有些害羞的问道。

“好。”他抬起她要垂下的头不许她回避自己的眼神。

“我也觉得……”苏夏至伸臂一把搂住了他白皙的身子,伏在他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道:“非常好……我真喜欢……”

……

小夫妻一场尽兴的缠绵,让他们都忽略了时间的存在。不知不觉中,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身心愉悦的起了床,只是夏天天亮的早,村子里的人家都还在梦中。

一个打水一个烧火,两个人配合默契地做了两大锅热水。苏夏至赶不走死皮赖脸要帮着自己沐浴的秀才,脸红心跳地被他伺候着洗了澡。若不是她意志坚决地拒绝了他的­骚­扰,两个人好悬又骨碌到床上……

“娘子说话一定要算话!晚上还给人家一次!”秀才抓着她揪着裙带的手不许她系上。

“算话,算话!你看看天­色­,再不做早饭咱们今儿就别出门了……”苏夏至着急冒火,只想赶紧出去,压了太多天的事情终于有了出路,怎么着也要试试的。

“那说定了。”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口,闵岚笙端着盆子出屋去倒水。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胃口都不错。

直到此时苏夏至才意识到好像昨天的晚饭还没有吃。闵岚笙端着饭碗对她不怀好意的吃吃笑着,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

心情好人也透着­精­神,吃饱了肚子,在街坊邻居才起来的时候,小夫妻已经锁了院门上了路。

两个人没有去镇子上,而是在大路上直接搭了过路的马车去了平县。

苏夏至要给外形普通显­色­单一的挂面改头换面做个包装。这一次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包装用的东西。

出来的早,到平县的时候各处的商铺也才开张,宽阔大街上行人并不多,苏夏至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看着,心里更有了底儿。

粗粗这么一看就有两三种器物适合做挂面的容器。她问了价钱,几件铺子询问下来,最终在一家南方商户开的竹器店里住了脚。

这是一间主要经营竹子制品的商铺,里面的所有物品都是用南方盛产的竹子制作出来的。因为取材简单,所以价格也并不贵。

大早才开了铺子就有客人登门,兆头不错。店铺的掌柜­操­着外地的口音说着本地话,非常热情地招呼着才进来的两个年轻人。

待到对着云淡风轻爱答不理地闵岚笙献了半天殷勤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想买东西是跟着这位公子进来的女子,于是他又不动声­色­地与苏夏至套起了近乎。

“夫人请喝茶。”做了多年的声音,掌柜的眼神如炬,他从苏夏至的眼神里就看出了她喜欢自己的铺子里的东西。

南方人会做生意,自古便是如此。

一声夫人恭维得夫妻两个都挂了笑,对着他点了头。

只是,掌柜的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子开口,他摸不准她到底看上了自家的哪样儿东西。

“这竹椅不赖。”苏夏至一ρi股做了上去,颠了两下,觉得挺结实。

“夫人好眼力,敝店里只有这个还有那边的竹榻用的是头层竹,用久了会去掉青­色­,显出油亮来。”

“就这两样是头层竹?”苏夏至复述着掌柜的话语,她也不懂头层竹到底是竹子的哪里,只不过听老白的意思,头层竹做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价钱就贵。

掌柜的点头应了,并报了一个数目。他以为这对小夫妻一定是来买竹榻的,这么闷热的天气,正是竹榻竹椅好卖的时候。

“哦。”苏夏至随便搭了一句便在店铺里逛开了,见什么都新鲜,什么都问问,最后在掌柜的都快被问烦的时候,她提起一只编的­精­细,外面上着漆描着花鸟的竹篮问道:“这个呢?”

掌柜的只是不经意的用眼一扫,估摸着那女子也是不买,便随口报了个价钱:“十二文。”

十二文……苏夏至已经把这个数字归类为成本迅速地核计起一篮挂面的价格来。

看着她不说话,掌柜的也站在一边扒拉起算盘,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是白搭讪了半天,没准儿这小两口就是清早起来没事儿闲逛的。

苏夏至拿着那只竹篮,一拉竹椅,示意闵岚笙先坐之后,自己也拽了张竹椅坐了下去:“掌柜的,咱们谈谈吧……”

……

生意上的较量那是锱铢必较,杀下一文钱,便能压低一文钱的成本,因此苏夏至拿出在现代社会还价的软磨硬泡功夫与店铺里的掌柜开了战。

双方你来我往,吐沫星子横飞,你有八十岁的老娘,我有八十岁的老母,都是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人,最后二位终于说定了一个价钱,凑个整数好算账,就十文。

而且同等样式的竹篮不能再买,苏夏至包了。

留了地址,说好了数量。竹器店的掌柜笑的花儿似的送出了二位主顾,随即转身进了铺子就开始扒拉算盘珠子,第一批货就送三百个竹篮,刨去成本他到底挣了多少呢……

拿了一只当做样品的竹篮离开了那间铺子,苏夏至左右看着,路上行人见多,整个街道热闹了不少。

“找什么?”闵岚笙一看娘子的眼神就知道她在寻找东西。

“哪里有印东西的铺子?”苏夏至不知道这个朝代做印刷的地方叫什么,只好这么说了。

“铺子?”闵岚笙想了想说道:“娘子说的是印书的书堂吧?”

“对!就是这个东西!”苏夏是马上点头。

“……”闵岚笙一阵无语,办书堂的一般都是文人,虽然也算是做的生意,可他们本身却不认为自己是生意人。毕竟人家做的是文雅的事体。

“走吧,为夫带你去。平县只有一家书堂,典藏书堂,印的都是经史子集。”

闵岚笙对这间书堂是很熟悉的,书堂的堂主是位老秀才。过去书堂若是出了什么新书,他都会派人去通知左近的读书人,闵岚笙作为平县最有名的秀才,自然次次都会通知到。

在秀才的带领下两个径直到了典藏书堂。苏夏至站在书堂的门口仰头欣赏着门楣上挂着的金子招牌,不禁赞了一声:“好!”

“哦?”闵岚笙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问道:“娘子看出这字哪里好了?”

苏夏至贼眉鼠眼的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着自己才凑近他低声说道:“我是看这些写的潦草,一点都不好看,才说的好。”

“?”闵岚笙给了她一个没听明白的眼神。

苏夏至一撇嘴:“傻啊你?要是这破字都能挂书堂的墙上当招牌,那你的字也行。我觉得你的字比这个字写的漂亮多了!就算你不去科举应试也不怕,以后你随便给人家写几笔就是钱!”

“……”闵岚笙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指着那块金字招牌说道:“这就是我老师的墨宝。”老师的书法秉承先贤­精­髓并自成一格,在当朝非常有名气,她竟说一点都不好看?闵岚笙也只好摇摇头了。

“小青梅她爹写的?”苏夏至不禁又抬头打量了起来,真是越看越难看!

“正是。”闵岚笙面无表情的答了,迈步进了门。

“难怪怎么看怎么酸!”苏夏至也跟了进去。

“闵公子!”书堂前后门通着,进去就一目了然地看了后面印刷的屋子。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人快步迎了过来:“您可好久没来了。”

二人见了礼,那年轻人吩咐伙计去沏茶,抬手请他夫妻落座,然后才对着闵岚笙问道:“这位是?”

“拙荆苏氏。”秀才给做了引荐。

“原来是弟妹!”闵秀才娶了个傻瓜的闲话早就在平县地读书人里传遍了,因此那人不由得多看了苏夏至几眼。

“秀才公呢?”书堂的主人姓邓,是个老秀才。功名也就到秀才而止,在没有升上一级,因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所以总愿意让大家叫他一声邓秀才,如今他年岁大了,也就成了年轻秀才口中的秀才公。

“家父去了安举人府上,说是安小姐近日的诗作已经润­色­好了,要印制成册呢。”秀才公的儿子不是秀才,因此大家都叫他少堂主。

闵岚笙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眼神已经瞟向了娘子,发现娘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翻楞他。

“咳咳!”当着外人闵岚笙不好说别的,正好把眼睛移向了别处岔开了话题:“娘子不是要印制东西么,与少堂主说了就是。”

少堂主?这称呼让苏夏至马上有了穿越到武侠剧里的感觉。

“哦?难道尊夫人也有大作要印制?”小邓堂主十分诧异的问道。

“我才不糟践纸呢。”还诗作?苏夏至听到这几个字都觉得牙疼!她自动把安小姐的诗作归类到了唧唧歪歪的闺阁女子伤春悲秋的东西了,因此神经大条的她认为印制这种东西就是糟践纸。

“咳咳!”闵岚笙脑袋嗡地一下,他心里明白自己娘子对安小姐的抵触,可娘子是不知道的,安举人家的小小姐安静在平县也是有一份名号的,乃是远近闻名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才女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地仰慕着她……

娘子这话说的如此难听,小邓堂主怕是要不爱听了。

小邓堂主果然不爱听了,而且马上就沉了脸:“你既这么说,想必也是早有佳作,不知在下可有幸拜读大作!”

看吧,连个尊称都省了,直接用了个‘你’字。

第七章 惊才潋滟

小邓堂主的一句话苏夏至还未如何,闵岚笙先不高兴了。不管如何,当着他面如此呵斥他的娘子都是让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因此才坐下的他马上撩衣而起,先是毫无表情地扫了小邓堂主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娘子,咱们走吧。”

“走哪里去!”门外男子之声洪亮高亢,透着一股子家主的气势,正是小邓堂主的父亲典藏书堂的主人邓恒。

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夏至一眼就看见他正从一头黄牛的背上跳下,头戴四方巾,布衣布履,鬓角露出的头发半黑半白,几缕长髯铺在胸前,一派仙风道骨,看了就让人想亲近。

“秀才公?”苏夏至看了这个方脸慈眉善目的老头一眼,就直奔了他手里牵着的牛:“这个骑着好玩吗?”

“啊?”秀才公不认识她,自然不好搭话,只好将视线移到从门里迎出的儿子和闵岚笙身上:“岚笙,老夫未归你就要走?”

“父亲。”小邓堂主快步走到秀才公的身前,弯腰施礼后双手接过他父亲肩上背着的褡裢,一转身对着闵岚笙做了个哀求的表情,求他不要在父亲面前提刚才的事情。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管心里是如何仰慕安小姐,自己那样说话都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更何况早就听说过那个口出狂言的女子脑子不太好使,自己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对于小邓堂主的示好,闵岚笙是视而不见。

他护短儿。家里就一个娘子,只能他欺负。外人谁说一句都不行!

“秀才公。”抱拳拱手见了礼,一转眼儿,就见娘子已经趴在牛背上弓着身子死活上不去,正揪着牛尾用力往上爬呢!

闵岚笙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就把娘子抱了下来:“不要闹!留神它踢了你。”当着外人,他只能小声说道。

“秀才,我骑过驴,还没骑过牛呢。你骑过吗?”苏夏至瞅着秀才公这头黄牛不赖。

在现在的这个朝代,牛作为能耕田的牲口是不能私自宰杀的。所以自从她穿越到这里就再没吃过牛­肉­,如今这么一大堆­肉­就在眼前,她看着馋……

秀才就怕这些驴马骡牛,什么时候见了什么时候躲得远远的,如今娘子居然还问他骑过牛没有,他挑了下眉,心道:我骑过你!比牛厉害多了……

“这位是秀才公,过来见礼。”他拉着娘子很郑重地做了介绍,邓恒在一众读书人种还是有些地位的,皆因为他­性­子豁达只要是读书人都愿意结交,又开着典藏文堂,以书交友,在平县的声望仅次于安怀远安举人。

“秀才公您别见怪,我就是贪玩的­性­子。”苏夏至说着话行了礼,笑眯眯地接着说道:“您那个儿子说话我不爱听,所以我和相公要走啦。”

苏夏至穿越到了傻子身上没少遭白眼儿,就连苏婶子也是傻丫傻丫地叫,她耳朵早就出了膙子,刚才小邓堂主的几句话就把秀才给惹毛了,她几句话就给圆了回来。

是她不爱听小邓堂主的话要走,就算人家说他们小气,也只能说她小心眼儿,说不到秀才头上去。

闵岚笙心里一阵感慨:我的傻子啊,总是这么护着我,她自己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他说什么了,竟然把你气的要走?”秀才公一手捋着长髯一团和气的问道。

闵秀才娶得这些娘子有趣!说话做派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早先听到他与这样一个女子成了亲,邓恒还想他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比如让女子珠胎暗结之类的,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年轻人胡闹风流的结果,算不得毛病,只要娶了那个女子就是。

现在瞅着又不像他猜的那个样子了……

“他呢……”苏夏至回手往典藏文堂里小邓堂主身上一指:“他喜欢那个安小姐,已经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我最看不惯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只会无病呻吟的调调,所以便说了几句。”

“一会儿悲春,一会儿又伤秋。一年四季就不够折腾的,您说,脑子里天天想着这个还活不活了?”

“哦?”秀才公细细地听着她的话,也有几分的不以为然。只道这女子见识浅薄自然不能体会春花秋月四时景­色­轮回给人带来的感悟。

“春花秋月,日升月落,这都是自然,如同我们生下来就会死一样,轮回有序,就算感悟更多也应该是敬畏吧?敬畏年华似水转瞬百年,哪有时间唧唧歪歪?”

苏夏至就像早就知道秀才公在想什么一样,小脸一扬目光清澈如水地望向他:“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实在没什么可去悲观或兴奋的,顺其自然就好,道法自然。诚然,我并未见过安小姐的诗作,只是一概而论唧唧歪歪的诗作是糟践纸张,您儿子马上翻脸呵斥了我。”

道法自然,这是老子学说里最顶端的方法论。苏夏至在上一世只翻过几页《道德经》,此时就是拿来忽悠这些喜欢咬文嚼字的酸腐文人。

至于让她讲的再清楚些,那就是难为她了。

这些话云山雾罩,不止忽悠了邓氏父子,连着闵岚笙也失了神,将娘子的话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只觉得天大地大,万物轮回不过如此,确实没什么可感叹的……

一时之间,门外的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而站在典藏书堂里的小邓堂主还是有些不服气。

论法论道这些都是男子该做的事情,女子就应该安于后宅,­性­格婉约柔顺才是最好的,哪像闵秀才家的那个女人,连牛都敢爬!

“小友喜欢这头老牛?”秀才公听了苏夏至的话与闵岚笙一样,都有一种豁然开朗心态平和之感,他几乎有了闻道得解脱的快活。

看见那个女子眼睛不时看向自己的老黄牛,他就想送个人情,算是对儿子唐突人家的赔罪。

“喜欢!”苏夏至一想起红烧牛­肉­,豉椒牛柳,­干­炒牛河,咖喱牛­肉­……就想流口水!“就是不能宰了它,我最喜欢吃牛­肉­。”

“……”秀才公一怔,心下暗道:幸亏没嘴快把牛送了她,原来竟还是个嘴馋的!

“呵呵!”闵岚笙右手握拳抵在­唇­上轻笑出声,忍俊不禁地看着娘子。

“进来聊。”秀才公伸手招过一个伙计,示意他赶紧把牛牵走:“犬子招呼不周,小友勿怪!”

说完他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过去赔罪!”

“别!”苏夏至跟在秀才公又回了典藏书堂,既然秀才说了,整个平县就此一家能做印刷的地方,那她就得回来,要办的正事儿还没办成,那就不能走。

“你别让他给我赔罪,您看看他那脖子支愣着,定是心里替他的安小姐在不忿,认为我不过磨磨嘴皮子罢了。”苏夏至背着手典藏书堂里溜达了一圈。

偌大的屋子足足有两层楼高,上下通透的几排书架依着墙建造,里面装满了书,看得她眼晕。

“您这里书真多……”她由衷地赞道。

“这里的书有很多已经成了孤本,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秀才公负手立在她的身后,话语中很是自得。

“弟妹,恕我唐突了!”小邓堂主迫于父亲的压力,不情不愿地过来给苏夏至马马虎虎地行了礼:“这是我父亲才拿回来的安小姐的诗稿,您不妨读一读,虽然确实写的是春花秋月,可安小姐用词­精­妙……”

“你心里爱慕着她,自然她写什么你都觉得好。”苏夏至说话毫不留情面:“可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就是糟践纸张!”

“……”几次被说穿心事面上已经挂不住,他手里双手举着安小姐的诗稿如捧着珍宝,而她却说这些东西印出来都是糟践纸!

“这么说来,春花秋月四时美景都不能让人感伤了?”

“呵呵!”苏夏至仰头,视线在书架上的书籍上流连,口中淡然念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随即一挥手示意小邓堂主收起那些诗稿:“请收好,这样的东西我不看。”

那语气狂傲以极!

“好诗啊!”秀才公走近她,一把推开儿子举着诗稿的手,貌若癫狂的说道:“老夫真是走眼了慢待了小友!”说着他弯腰便要施礼。

苏夏至赶紧伸手拦住他笑着说道:“我就这样的­性­子,若非如此怎会长了这般年岁都被人当做傻子呢,您快不要这样,礼过了!小女子受不起。”

一面是为人处世的豁达,一面是出口使人惊艳的诗句,邓恒太喜欢苏夏至的­性­子了,只遗憾她是个女子,不能留在家里畅谈。

小邓堂主有些丧气了,安小姐的诗与秀才娘子的诗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不过他清楚的很,只从诗的意境上安小姐的诗格局甚小,已经落在了下处。

“岚笙,你这次来是寻什么书的?只要我书堂里有随便你看。”秀才公听了苏夏至念出的那首诗如喝了小酒似的高兴,他拉着闵岚笙坐在桌边,小邓堂主赶紧让伙计过来换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非也,是我家娘子要印些东西。”闵岚笙据实答道。

“小友要印什么?”秀才公一直称呼苏夏至为小友,那是已经把对方当了同道中人了。

“我想印的是……”苏夏至也坐在了桌边,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想印制的是铺在挂面上面的写着吉利话的红纸。

挂面若想找到销路,必须另辟蹊径。秀才说要给安举人送寿礼时她变受了启发,决定把她家的挂面往礼品方面包装。

刚才在竹器店定的那些竹篮也是为了做这个用。她想着一个篮子里装上六份挂面正好取六六大顺之意,再加上民间就有吃长寿面的风俗,她家的抻面做的挂面可是比擀面杖擀出的面条长多了,那岂不是更‘长’寿!

而印制铺在上面的红纸一方面是为了显得喜兴好看,另一方面还有防伪的作用。

连比划再说,秀才公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扭头问小邓堂主:“四块这样的雕版,咱们一文银子不挣要多少钱?”

苏夏是要的是分别印制着‘五谷丰登’‘福寿绵长’‘百事通顺’‘四季平安’四句吉利话的红纸,这四句吉利话配上四副吉祥图案分别要用四块雕版才能印制。

小邓堂主挠着头皮仔细的计算着……

苏夏至看着他那副德行就有点后悔刚才嘴欠招惹了他了,只觉得他那样子就是在琢磨怎么多坑自己一点钱呢。

“十二两,已经不能再少。”他放下手,对着父亲说道。

“什么?坑爹的啊!你数学是刽子手教的吧?这明摆着杀人啊……”十二两?苏夏至一下就不淡定了!

什么‘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这都是扯淡的话!

现在让她一下子拿出十二两银子来她也拿不出啊。

腌­鸡­蛋没有进项不少没错,可现在为了开挂面作坊各种花销也花去了很多,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来印个吉利话要花这么多钱!

古代的印刷术虽然普及,可造价是非常高昂的。雕版选用的木头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保证雕版的不变形,而雕版工匠的工钱也很高,一般的小作坊也只能养一两个这样的工匠而已。

苏夏至没有这些概念,她在计算成本的时候,过于简单的把这项与现代的印刷品等值了。

小邓堂主知道她是误会了,非常耐心地将制作过程细致低与她解释了一番,并亲自带着她到和面的工坊里转了一圈,这时苏夏至才明白确实是自己说错了话。

蔫头耷脑地给小邓堂主赔了礼,她想的好好的事情只能搁浅,对此结果她有些失落,但没钱办不了事这是指定的,她起身告辞:“秀才公,我的钱不够,以后等我攒够了银子再来。”

“无妨。”秀才公拉住起身要与娘子离去的闵岚笙:“只要小友为老夫的典藏书堂作诗一首,四块板子就算老夫送给岚笙秋试的贺礼好了,我看这几句话也很讨喜!”

“不可不可!”闵岚笙赶紧推脱,秋试还为开始,人家贺礼都送了,万一自己没考取岂不是成了笑话?

“真的?!”一脚迈出门槛的苏夏至马上又眼睛冒光的退了回来:“一言为定!”

“秀才,我念你写,也不要算什么秋试的贺礼,就算我们夫妻送给秀才公的,愿典藏书堂书香四溢福泽各方!”

“如此甚好!”做书堂的人,有很多一半是为了谋生,一半也是为了传播书籍学识,所以苏夏至说典藏书堂福泽四方秀才公是很爱听的。

那是对他所做之事的褒奖。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典籍勤向窗前读。”

这首古时流传度很高,是宋朝的一位与秀才公同名不同姓的皇帝写的。苏夏至知道自己穿越的朝代并不是过去自己历史书本了学到的那些,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剽窃而不脸红。

但是她很小心的修改了最后一句诗,原句是:‘六经勤向窗前读’改为‘典籍勤向窗前读’。

朝代不同六经所包括的《诗》《书》《礼》《易》《乐》《春秋》这个朝代并没有。所以她不能用原文。

但同类的书籍还是很多的,换上典籍也短通顺。

一首诗让秀才公甘心情愿地搭上了四块价值十二两银子的雕版。而此时与秀才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夏至又在后悔:早知道学什么管理啊,不如学中文……这要是背一脑门之乎者也来了就忽悠呗……都是钱!

“娘子。”闵岚笙一直在偷偷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很希望她能把今天的这些给自己一个解释。

“啊?”沉浸在春秋大梦里的苏夏至茫然地望着他:“怎么了?”

“无事。”他轻声说道。

看她把表情就是没把今天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也许她觉得这些不值得解释吧……那样也好。至少说明娘子认为这是小事,不值一提。

四块雕版的事情落实了,基本就解决了以后挂面被仿制的风险。秀才公说了,这几块雕版他会让几个雕工去制作,这样他们单独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再做出一块来。如此也保证了红纸被复制。

以后她家作坊出产的挂面上面都会盖上一张这样喜兴的红纸,那正代表着这蓝挂面与别家的不同。

“娘子。”闵岚笙再一次轻唤出声。

“有事?”苏夏至停住了脚步,左右一看,已经到了上次哥哥捉住两个小毛贼的那片树林。

“我……”闵岚笙还是想问她到底是如何学的作诗,往常他也见过娘子写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错字。因此他几乎可以认定娘子腹中的笔墨有限。

但今天,娘子作起诗来分明就是信手拈来想都不想,这等大才已经使在场的几个人震惊,尽管他装着面­色­平和,仿佛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可他心里……

“你……”他再次张口,可对着娘子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的眼睛,还是问不出口。娘子说过的:夫妻间要信任。

“你早晨答应了我的,晚上还欠了人家……”他信娘子,所以还是不问了。只伸着一根白皙的手指在她的鼻尖笑吟吟地说道。

“哎呀!”苏夏至被他说得也是一笑,脸红红的说道:“还在路上呢……回家再说……”

闵岚笙笑了笑,拉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转身朝着山下村走去。

“林子里有人!”苏夏至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凝神往树林里搜寻着。

“那就快些回家不要看了!”娘子这么一说,他看都未看,拉着她快步就往山下村的方向走去。

娘子是个女流,而他若真遇到了毛贼可没有舅兄那等体力去对付,现在只能赶紧领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岚笙,岚笙……闵贤弟……”一连串的叫声,断断续续地从身后传来,不止是闵岚笙连苏夏至都觉得似曾相识。

“哈哈!原来是烂桃花!”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苏夏至便放慢了脚步:“今儿真是邪了啊,怎么老和安家的人打交道呢?”

“不要理他,我们快走。”知道后面追赶的人是安逸以后,闵岚笙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步子,只拽得苏夏至几乎小跑起来。

“你欠他钱啊?跑什么啊……”紧跑了几步之后苏夏至两手扶在大腿上喘气儿。她怎么觉得秀才不但是讨厌这个烂桃花还有点怕他呢?

“我只是不远与他打交道而已。”闵岚笙也停了脚步,冷冷地望着越追越近的安逸说道:“此处离家已经不远,娘子先回去,为夫与他说几句话。”

“哦。”苏夏至又看了安逸一番,想从他的脸上勾勒出小青梅大概的模样,他们不是兄妹么,总应该有几分相像吧?

安逸的两个烂嘴角已经痊愈,这让他本来就不算寒颤的面容看着好看了不少,细眉细眼小尖下巴,苏夏至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闵……闵……闵……”安逸拼了老命才追上想得心疼的那个人,一句闵贤弟竟叫不出来,只剩了呼哧带喘。

“那我先回去了。”苏夏至与秀才说了句话径自转身离去。相公不喜欢这个烂桃花,她就犯不上与他说话。

“闵贤弟,为兄想得你好苦……”

“闭嘴!”

嗯?影影焯焯地听见了几句的苏夏至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地朝着那片树林走去。

“是我听错了吧?”苏夏至掏了掏耳朵:“应该是在给小青梅带话:‘闵哥哥,人家好想你啦’……”

捏着嗓子酸溜溜地说出一句,苏夏至马上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第八章 知道真相

第八章知道真相

苏夏至想吐是被自己恶心到了。闵岚笙也在想吐,是被情深款款地望着自己的安逸恶心到了,他已经不能再看他第二眼,索­性­把目光移到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何事?”走进树林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

这个位置正好让偶尔路过的行人看不到自己,而他又能很快的跑出树林。

“岚笙。”魂牵梦萦的男子近在咫尺,他随意地立在那里便已风姿绰约,安逸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绪,欢喜地只觉得自己想要落泪。

一句‘岚笙’唤得缠绵,听得秀才脊背发凉,更想吐了!

“何事?”闵岚笙语气淡淡,开口闭口间是掩饰不住的厌烦。

安逸知道闵岚笙厌恶自己。但他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两只眼两只手……

总会莫名其妙地走到岚笙可能出现的地方,只要岚笙出现了,他的眼睛就只会盯在他身上,而他的两只手也会不听使地想伸向他。

安逸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确切的说他不喜欢男人,他只喜欢闵岚笙。

他偷偷地看过闵岚笙写给妹妹的诗作,当时那篇素净的纸张被安静随意的丢在绣房的书案上,连收都未收。可见她并没有对岚笙用心。

岚笙的诗没有感动当时还怀揣着秀女美梦的妹妹倒是打动了他,从此安逸便情陷于他,越陷越深……

几年光­阴­,他也到帝都大哥府上住过一段时日,想忘却。可心里想的那个人还在故乡,他忘不掉。于是便连夜收拾了行李回来了。

“岚笙……”安逸唤着他的名字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别怪我,愚兄实在是管不住自己……”

身后衣衫窸窸窣窣地声音伴着踉跄的脚步声一起传来,一直全神贯注的闵岚笙听到之后也不回头,身形直接横着跨了出去,眼角的余光瞥见衣襟敞开的安逸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朝着前方的杨树冲了过去。

安逸没有撞到树上,在离杨树几步远的地方他收住了脚,随后转身望着闵岚笙:“岚笙,你知道我的心思,早先还好。知道你一个人住着我还能等,可自从听到你成亲的消息之后……”

他把头扭向一方吸吸鼻子,强把涌上眼眶的泪水压了下去,尖着嗓子说道:“愚兄度日如年啊!一想到你的塌上躺着一个傻子,愚兄就恨不得去死!”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闵岚笙转身面对着他,盯着他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像盯着一个死人。

“就一次!”安逸听了他的话脸上一阵失落,随即他猛抬头双眼冒火地直视着闵岚笙,并贪婪的注视着他身上的一切……并毫无征兆地对着他跪了下去……

“岚笙,你行行好,就当是可怜我,打发乞丐吧,你给我一次好不好?”安逸用膝盖行走在满是碎石枯枝的林间地上一寸寸地挪向站在不远处的他。

“一次……”随口重复了一遍这句词语,闵岚笙忽然有想笑的冲动,就在方才他不是还和娘子说起这句话么,没想到转眼工夫自己就被这句话恶心到了。

“就一次!”安逸眼睛一亮,细长的狐狸眼瞪得溜圆,非常期待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想睡我?”这句话一说出,闵岚笙就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他连着做了深呼吸的动作才忍住了那股就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你若不愿,愚兄给你睡!”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说出了那句话,安逸兴奋地回应着。现在这个时候,岚笙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迟疑的应承下来,哪怕,他要的是自己的命,他也会在心愿得偿之后心甘情愿的给!

闵岚笙看了他好一阵子才淡淡地说道:“我念你是安先生的公子,屡次不与你计较,原想你会知难而退,不想竟是变本加厉!闵岚笙不好男风,此时此地与你说明白了,以后若再扰我……”

安逸失望透了……自己都愿意被他睡了,他还是不肯答应!

一次有这么难吗?

“岚笙,你服了这个。”安逸站起身来从袖笼里拿出一支小巧的瓷瓶,这是他在帝都大哥家暂居的时候去簪花楼买来的。

大梁禁娼寮不禁男风是从太祖就遗下的规矩。簪花楼正是帝都里最最有名的倌楼。盛传当今陛下也曾流连于此,因此声名鹊起天下皆知。

安逸手里拿的正是簪花楼调教小倌的催情药,而且是药­性­最烈的‘燃情’!

“好人儿……你只要服了这个,哥哥包管伺候的你欲仙欲醉……”他说着话人已经扑向了几步之外的闵岚笙,不等他抬腿跑掉两个人已经纠缠到了一起。

闵岚笙被他逼得没了退处,后背抵着一个小树左右闪避着安逸的臭嘴狼爪。

他一介书生,不会打架动粗,几下之间不曾防备竟被他拉住了袖子,顺着宽大的袖笼摸到了里衣上!

这一下让最初只想逃开的闵岚笙受了刺激,胸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他猛地抬腿,原想是借用腿上的力量将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隔开,谁知这一抬腿就重重的顶在了安逸的跨上,让他惨呼一声就势倒下,捂着下腹在地上翻滚。

手中攥着的小瓷瓶正好落到闵岚笙的脚边,急了眼的他弯腰拾起,随手拔了瓶塞,抓住安逸的头发便将整个瓶子都塞进了他的嘴里,一边用力的拍着瓶底一边疯狂的叫道:“下作的畜生……连爷的主意你也敢打……喝!把瓶子也老子咽下去!”

安逸张着嘴含着的瓶子被闵岚笙拍的直抵喉部,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甚至连呼吸都不能呼吸了,只能任凭口里的药液随着口水血水一起流入了自己的腹中。

喘不上气的时间如同一世那么长。

他在眼睛发黑之前都盯在闵岚笙的脸上,看着他疯狂扭曲的表情还是想抬手去摸摸他的脸。

死就死吧……夜夜睡不好觉的安逸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在死之前他一定要摸到他……

几乎是拼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安逸颤巍巍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才抬起了几寸就被闵岚笙伸脚踩在了地上,还用力跺了几下:“还敢动!还敢动!”

“少爷!少爷!”林子外跟随安逸的小厮听出了里面声音的不对劲,他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进来。

老爷三令五申不许少爷靠近山下村靠近闵公子,可少爷就是不听话,没了魂似的往这边跑,他怎么劝都没用。

而且还不许他贴身跟着,现在要是少爷有个好歹他也只别想活了,回去最起码也会被小小姐赏一顿鞭子!

安老爷不问世事如今一心扑在书院只做学问,安家掌家的事就落到了小小姐安静身上。

安小姐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介女子,掌家手段却比那成亲了多少年的婆子主母还狠!

和颜悦­色­地就能赏下一顿鞭子板子,还会堵了下人的嘴不许喊叫。

上次因为少爷偷着爬了九龙山的事他便白白地挨了二十板子,整整在床上趴了三天才下了地。现在听着树林里闵秀才狠到骨头缝里的声音,小厮吓得腿都软了,就怕安逸已经被打死。

安逸没死,就是现在的模样看着很吓人!

才长好没几天的­唇­角好似又被撕开了,血了呼啦地弄得脖子上都是。

闵岚笙已经在小厮跑进林子的时候起身出了林子。心里的火再怎么忍不下去,他残存的理智还是告诉他——不要弄出人命来。

“不要追……”用舌头顶出口中的瓷瓶,安逸呻吟着叫住了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小厮:“此事因我而起,不怪他。”

小厮瞅了他一眼,心道:可不是你的原因么!人家闵秀才躲你都像耗子见了猫,你还是峰儿见了花儿似的追着,现下被峰儿蜇了愿得谁!

哆哆嗦嗦地走了回来先把少爷从地上扶起,小厮伸手把他身上沾着的树枝草叶捡了下去:“少爷,小奴求求您了!这一次就罢了吧,以后不要再招惹闵秀才了!”

安逸直到此时气息才渐渐地换了上来,眼前发黑的症状慢慢消散,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让新鲜的空气进入胸腔,瘦骨嶙峋的两扇‘排骨’起伏着说道:“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小奴懂少爷的心思,可人家闵公子看不上您啊!”小厮抽出安逸袖笼中的帕子胡乱地为他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迹:“您这样子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啪’的一声脆响,安逸抬起胳膊拼上了全部力气照着小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只是他现在力气有限,指甲老长的爪子是连抓带挠地让小厮的脸上也挂了花。

安逸这个人没有大本事,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招安怀远嫌弃,但对府里的下人还算和气。

偶尔高了兴还会打赏几个子儿给小厮,动手打他这还是头一遭。因此主仆两个都愣住了,脸对脸眼对眼地注视着……

“我知道他看不上我,可你也别说话直往我心窝子上戳啊!”家里没人待见自己,只有这个从小买回来陪着自己的小厮是实心的对自己好,安逸一巴掌下去,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小厮红了眼。

安小姐的二十板子只让他ρi股疼,而安公子这一巴掌却让他心疼了。

“得了,爷心情不好,你别委屈。回去给你买个好玩意儿玩!”安逸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示意他服自己起来。

小厮不说话,觉得自己也被公子当成了玩意儿。

东倒西歪的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安逸又直接歪到了地上,他喝下去的‘燃情’起了药­性­,一股邪火压也压不住,只想痛痛快快地发泄!

“公子!”被他扑到在地的小厮手脚并用地只想爬走。

“就一次……你老实地让爷疼一回,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此时安逸的力量奇大,几下就把爬走的小厮拖了回来,撩起他的外衣,一把就扯下了他的衬裤……

不多会儿功夫,林子深处传来‘嗷’地一声惨叫……

ρi股开花的小厮此时方知,原来不止是安小姐能抽的人ρi股疼,安公子也能让人ρi股疼!

……

先一步回家的苏夏至心情是愉快的。

剽窃了两首诗词换了四块印刷用的雕版,这买卖做得太合适不过。基本可以说是无本万利。

自觉占了大便宜的她此刻是一边和猫小白聊天一边在给它洗澡:“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见你在­鸡­食盆子里蹲着,信不信我也把你放碗里端上桌?”

“呜呜……呜呜……”不会汪汪叫的小黑狗用哭似的狗叫声抗议着主人的行为。

“这个臭毛病必须改!你在我娘家也就罢了,现在你是在秀才家啊,你怎么还不知道­干­净呢?”

小黑狗听不懂张主任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在谁家和­干­不­干­净有什么必然联系,它就知道­鸡­食吃着还不错,毕竟是从小吃惯了的……

‘咣咣咣’!院门被砸响。苏夏至赶紧把洗­干­净的猫小白放在地上,起身跑去开门。

闵岚笙俏脸煞白,一边的衣袖被从肩上几乎撕扯下来,长长地拖在地上,他一句话不说地进了院子,朝着正屋走去。

苏夏至心里一紧,赶紧探头往外看了看,所幸现在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左右都没有人影。

关好院门,她快步追着他也进了屋,进门就看见秀才身上穿着的外衫被丢在地上:“烧了吧!”里屋一阵翻腾的声音。

烧了?才做的新衣啊……苏夏至捡起地上的衣服搭在椅子背上,想了想,还是朝着里屋走去。

“我要洗澡。”里屋的床上丢了几件里衣,闵岚笙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正在脱身上的衣服。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准备。”苏夏至什么都没有问,挑了帘子往外就走。

只看秀才的脸­色­,在看他的衣衫撕扯的模样,苏夏至心里就有了答案:刚才他和那朵烂桃花打架了,不仅动了手,还是打输的那个。

从古至今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更别说如此心高气傲的闵岚笙了,所以她什么都不能问。

没想到那朵烂桃花还有把子力气啊……随手往灶台上的大锅里舀着水,苏夏至回想着安逸的身材体格,觉着烂桃花应该没有秀才高。

看来以后得让秀才适当的锻炼一下了,比力气都用在自己身上,随便遇到个男人都打不过。

热水一盆子一盆子的端了进去,又一盆子一盆子的端了出来,闵岚笙的沉着脸洗了三次澡还没有停止的意思,苏夏至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终于意识到了秀才的行为绝对不是打输了架那么简单。

“秀才,我累了啊。”她好脾气地与他商量:“洗了这次就算了吧,要不咱晚上再洗?”

秀才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娘子,然后抬腿出了浴桶,带着一身的水滴湿淋淋地进了屋子。

苏夏至马上拿着布巾追了进去,拉住就要往床上坐的他轻声说道:“擦­干­净了身子再坐。”

“嗯。”秀才终于出了一声,笔管溜之地赤足站在地上转身对着她。

“低头。”先给他擦了头发挽起,又换了布巾把他身上的水份擦­干­净,推着他坐在床上,苏夏至伺候孩子似的伺候着他穿上衣裤,又弯腰擦净了他的一双玉足,抬着他的小腿让他整个人都坐在了床上,才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歇会儿,别睡着啊,等下我们先吃饭。”

“我没事。”身子往后一仰,闵岚笙想直接躺下,哪知躺的太过靠后,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床帮上,疼得他马上抱着头屈身坐在了床上。

“这么不小心……”苏夏至心疼的赶紧抱住他的肩膀在他头上吹着气:“吹吹,吹吹,不要揉,会起大包的……”

闵岚笙松开了捂着脑袋的手,把头抵在苏夏至的身上,耳边听着她的话,烦乱的心绪逐渐归于平静。

苏夏至解了他的发髻,扒着他的湿头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他头上有破了的地方,不禁更加心急,隐约记得摔伤磕伤就怕不见血,容易脑震荡。

“你有没有觉得恶心?”

秀才缓缓的点头。

“想吐吗?”担心地搬起他的脸,苏夏至想看看他的脸­色­。

“想吐……”娘子的关心的样子,让闵岚笙一阵委屈,他含着泪点头,几乎撇着嘴哭出来:“我想吐……”

“坏了!一定是磕坏了脑袋,脑震荡了!”苏夏至心急火燎地伸臂把枕头被褥都够了过来堆在他的身后:“好好坐着,不要乱摇晃,我去给你请大夫去。”

身子被他箍在怀中苏夏至动弹不得,又不敢挣脱,怕自己的晃动让他愈发的眩晕,苏夏至只好安慰他:“不碍的,你只要不乱动好好坐着就是了。”

脑袋抵在她的身上闵岚笙摇摇头。

苏夏至吓得赶紧搬住他的脑袋不许他动:“有话就说,别摇头晃脑的!”

“我是恶心……”

“安逸。”

一句话分了两句说,闵岚笙还是说了出来:“他一直­骚­扰于我,就是因为此事,我才从书院里搬回了家。”

“他妹的!”苏夏至怔了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他妹是安静……”闵岚笙小声说道。

“……”苏夏至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推倒闵岚笙就开始拔他的裤子。

“娘子……你这是­干­什么……”苏夏至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闵岚笙吓了个半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死死地攥着裤腰做‘贞洁烈女’。

“让我看看有没有被那畜生占了便宜去!”苏夏至用力地撕扯着他衣服,心里懊恼不已:娘的啊!天天防着安家那个母的,没想到安家这个公的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偷了腥儿!

“没有的……真的没有……”听到娘子说的只是这个,闵岚笙倒不在挣扎,任她在自己身上作为,趴在那里脸埋在被子里说道:“是我打了他,还差点把他闷死……”

“打得好!”苏夏至检查完毕果然没发现异样,随手在相公的小ρi股上拍了一巴掌,‘啪’地一声,让趴在床上的秀才浑身一阵轻颤,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娘子……”他猫似的叫了一声。

“嗯?”苏夏至横眉冷对地磨牙,心里还是琢磨着怎么出了这口恶气!

“你打疼我了……”秀才趴在哪里扭了扭身子。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比上一次更狠:“疼个屁,我又没用力气。”说着话苏夏至气哼哼地走了出去:“以后没有我陪着不许出门!”

“嗯……”过了一会儿,一直趴在床上的闵岚笙才红着脸爬了起来,只觉心情好了很多。

提上裤子前他扭头看着自己ρi股上巴掌印子偷偷地瞄了一眼轻笑了一声:“这个狠心的……打得……真舒服……”

……

第二日一早,在床上翻腾了半夜的苏夏至起床梳洗了,照平时的样子做了早饭,自己没有吃先去了高婶子家。

过了一会就见她急匆匆的走了回来,进屋数了银子,然后把剩下不多的一些银子又数了一遍。

“要出去么?”等着娘子吃早饭的闵岚笙进屋一见她对着银子发呆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钱是付昨天订的那些竹篮的。”苏夏至回道:“不是说好了今天来送货吗。”

“看我这记­性­!”闵岚笙一扬眉,拉起了娘子:“雕版还要几天功夫才能刻好,作坊开张也要再往后错几日,娘子要算计好这些。”

“我知道的。”收好余下的银子,苏夏至把买竹篮的钱先放到了衣柜的衣服下面跟着秀才到院子里吃饭。

昨日的一场风波说出来两个人都会添了堵,所以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他们都不再提,只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以后出门更要加了小心!

早饭刚过竹器店送竹篮的马车便上了门,苏夏至收了竹篮并过了数,让闵岚笙帮着都收进了西屋:“秀才,我跟着马车去趟平县,你不用担心,回来的时候我会雇辆车。”

“去平县­干­嘛?”闵岚笙追出来问道。

“去趟聚福楼,放心,我不会惹事的。”她笑着对他说道。

……

娘子才一离去,很不放心的闵岚笙还未关上院门,高越就叼着半根青瓜上了门。

“小四儿啊,为兄要读书,今日没空陪你。”这小子现在登门就围着娘子乱转,因此秀才见他就烦。

“知道,咔嚓!”一口青瓜嚼的脆响,高越从闵岚笙支在院门上的手臂下钻了进去:“嫂子雇了我,从今儿开始我就是秀才哥你的书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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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这个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苏姑娘不会老实吃了这个亏的~

第九章 收拾祸害

书童?闵岚笙看着一溜烟儿进了屋的高越,院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追了进去:“不要动我书案上的东西!”

“我不动。”几口把青瓜‘咔嚓’完,高越拿着青瓜尾巴四处看,最后实在没找到放的地方,抬手放进嘴里也给吃了。

闵岚笙拉开椅子坐下不看书,只看着依旧在满屋子踅摸的高越说道:“会研磨铺纸么?”

“不会。我连笔都不会拿,我自己的名字也只是会认不会写。”高越据实答道。

秀才乐了,扭过身子对着书案坐端正后拿起一本书笑道:“那你做什么书童。”

“嫂子说了,我不用研磨铺纸,而且还特意嘱咐我了,绝对不可以动秀才哥书案上的东西,哪怕是你扔在地上的废纸,在你没有发话之前我也不能动!”

秀才背着身用拿着书的手往门口一指,还是那句话:“那你不用做书童了。”

“秀才哥,你甭赶我走,嫂子早就撂下话啦,让我听她的。”高越说着话弯腰往书案底下望去:“猫小白呢?”

秀才很生气。娘子给自己雇了什么都不会的书童,就会招猫递狗,还不听话!

“你去­鸡­窝里看看,这会儿应该在­鸡­食盆子里了。”既然说啥都没用,秀才索­性­不理他,扬手往外面墙根一指,高越‘嗖’地就窜了出去。

闵岚笙把书‘啪’地往书案上一摔,心道:“口口声声说是给我请的书童,结果这孩子什么都不会……就会玩狗!”

窗外高越怀抱着从­鸡­窝里掏出的猫小白举得老高,一个劲儿和它对头拱着,头发上也粘了­鸡­食。

“你嫂子给你开多少工钱?”家里银子剩的不多,娘子又算计的狠,晚上等她睡下,他得身体力行地吹吹枕头风,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三百文,管饭,和我家后院的那堆女人一个价钱。”高越背着身坐在窗前的太阳地里,把小黑狗放到地上,两个人一起在夏天里晒太阳。

秀才伸手捏了捏眉心,怎么听着高越说话那么别扭,‘和我家后院的那堆女人一个价钱’?

“钱不多。”他先感慨了一句随后好言好语地劝道:“其实你在我家­干­有点屈才,不如到平县的铺子里去寻份差使……”

“去了。”高越拍拍手示意在地上撒欢的小狗过来,:“镖局最近就走了一趟镖,用不了那么镖师。前几天我就在平县的药铺子里找了份学徒的差使。”

“不赖。”秀才是真觉得在药铺子做学徒比在他家做书童强百倍。

“只­干­了一天,掌柜的就不要我啦。”

“嫌你学的慢?”闵岚笙想着高越不识字,在药铺抓药看不懂药方子是有点麻烦。

“不是,那老头太抠!他嫌我吃的多……”

“中午你嫂子留了话,只做了我一个人的饭食……”闵岚笙马上从善如流的赶人。

“知道,嫂子出门前说了,秀才哥去哪儿我去哪儿,中午我娘会给我送饭来,晚上嫂子回来给我们做好吃的!”

“什么给我们做好吃的,我娘子只给我做好吃的!”闵岚笙一想到窗户外面他要天天见到这个都快赶上他高的东西就呕得要死。

高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秀才哥你不好好读书尽想着吃!等嫂子回来我就告诉她。”

“……”闵岚笙一把拉下支起的窗扇,眼不见心不烦。

……

跟着竹器店的马车一直到了平县,苏夏至向跟车的伙计和赶车的把式道了谢后径直到了聚福楼。

在聚福楼的门口正好遇到上了马车要出去办事的李掌柜的。才上车的李掌柜赶紧又要下车张罗招呼她。

“您去忙您的。”拦住李掌柜的动作,苏夏至笑着说道:“上次来的时候和赵大厨正为炖鱼汤总有股子土腥味发愁,我琢磨了个法子,今儿就是和他说说这事儿。”

李掌柜一听是厨房里的事情,自己确实在不在两可,又和她相熟,因此也不客气,拱了手道了歉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轻车熟路地进了聚福楼,站在传菜出菜的档口她拦住一个往后厨跑的伙计说道:“麻烦小哥,帮我叫一下赵师傅。”

这是规矩,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讲究的厨师都是不会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后厨的。所以尽管与李掌柜和赵大厨打了几次交道,苏夏至依然规规矩矩地站在外面,连看都不往厨房里面看。

“苏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啦。”袖子挽的老高,腰上系着围裙的赵大厨很快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饭口,聚福楼里没有客人,他正带着徒弟们准备食材。

对上笑模笑样的苏夏至,他一开口就有点不好意思,皆因苏夏至今天来早晨是秀才给梳得髻子,端正水滑的小媳­妇­发式替代了往日见到她后背拖着的七扭八歪的大辫子,他再叫人家一声苏姑娘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赵师傅,借一步说话。”苏夏至并没有注意到称呼的不妥,她这次来可是有大事要办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雅间,赵大厨招手让伙计送上几份点心和茶水随即说道:“秀才娘子,有事吧?”

“是有事儿。”苏夏至点头承认:“我在平县不认识谁,知道您是个仗义的主儿,所以这就直接求到您这里了。”

赵大厨为人确实豪爽仗义,平时喜欢呼朋唤友的喝喝小酒吹吹牛皮,但酒量很好从不喝多,原本他在族里兄弟间排行老九,也因此得了个赵酒缸的外号,真名赵岗知道的人倒不多。

“哦?”赵大厨把桌上的点心都推向了苏夏至:“您先说说是什么事,我看看能不能办。”

“帮我收拾一个人。不知道您敢不敢惹?”

“谁?”

“安逸,安举人的儿子。”

“嗐,就他啊!”赵大厨不以为然地撇了嘴。

赵大厨一开口,苏夏至就听出来了:有门儿!说不定两家还有过节呢。

赵大厨确实不待见安逸。倒没有什么了不得过节,皆因安逸借着他父亲的名头懒散惯了,在平县都是仰着脑袋看人说话,有点嘴欠!

他为了疗治情伤曾经到了帝都他大哥的府上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在那边依旧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在花钱上很替他爹舍得,多贵都敢买敢吃。

他回来后早先也是聚福楼的常客,有一次喝多了,竟然当着一屋子的人说他在帝都最大的酒楼品香楼吃过一道菜:‘五彩鱼丝’,口感­嫩­滑,入口即化,鲜香异常,而且每根鱼丝都有一尺长,比聚福楼做的烩鱼丝好吃了太多!

此后这话七扭八拐的传到赵大厨的耳中,让他听了非常不自在!

作为内行,一道菜的口感先放下,单是安逸说的‘五彩鱼丝’的每根鱼丝都有一尺长他便不信!

一条鱼宰杀后脱骨去皮,拾到­干­净能出鱼丝的净­肉­就是巴掌宽的一条。而出鱼丝是有讲究的,基本都是横着下刀抹片出丝,这样不管怎么切都不能切出一尺长的鱼丝来!

所以他认为这个就是安逸在胡说八道,欺负大伙没出去帝都,没见过世面。

为了安逸这几句打脸的话,赵大厨通知了跑堂的伙计,以后只要是姓安的来吃饭,点的菜都是他亲自给做。

从此安逸再来聚福楼可成了笑话。

赵大厨不是把别的客人走后桌上剩下的菜热热再给他端上去,就是给他做的菜里不放盐,偶尔也吐点口水和用刷锅水给他做碗汤……总之各种缺德的小手段是没少用。

久而久之,安逸不来了。

他这个人比较简单,倒没发现饭菜给人动了手脚,只是觉得聚福楼的饭菜越来越不好吃,让他懒得来。

听说得罪了秀才娘子的人竟然是安逸的时候,赵大厨一拍桌子:“您要怎么收拾他?是给他人粪坑里去还是扒光了扔大道上?”

“对不住!对不住!”说了话才想起对方是一介女流,他一个大老爷们和人家说什么扒光了衣服的话是太不着调儿了!

“不用这么麻烦。”苏夏至直想撇嘴,心道:这人可真够损的!想的着还挺黑!

“他不是不要脸吗?我只要您打他的脸,抽的他不能见人就行!”苏夏至昨晚上机会一夜没睡,越想越气!

幸亏秀才逃脱了,若是被安逸这个混蛋下了药得了手,她的恶心死!想想她的秀才居然被他兄妹两个都惦记上了她就怎么都压不下这口气,不做点什么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打脸?”赵大厨勾着小指挠着头皮,不是只有老娘们打架才揪头发扇大嘴巴么?不过只打脸就更没有难度了。

“我保管抽的他爹都不认识他!”不多想就应了下来。赵大厨都没问安逸是哪里得罪了秀才娘子。

左不过那个东西也是悠悠荡荡的不学好,没准儿就打上人家秀才娘子的主意了呢……

正事说定,苏夏至又嘱咐了几句:“不管怎么说他父亲和哥哥都当过官,您下手的时候别让他认出您来。没有十拿九稳就别出手!”

赵大厨点头应了,只是没往心里去。只道她一个女子胆量小禁不得事儿。

他父亲再是官,也是被赶出京城的官。他哥哥是官又能怎么样?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平县,不买他赵家兄弟帐的人还真不多!

“行,这事儿和您说了结果我就不问了。”千里马的四只蹄子也比不上人的两片嘴,只要安逸挨了揍,又被揍得那么寒颤,用不了几天这消息就得传得四下皆知,赵大厨确实不用特意给她送个消息去。

“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怎么也得谢谢您。”苏夏至笑着说道:“我就说个煮鱼汤不腥的法子给您吧。”

“那感情好!”除了喝酒赵大厨最大的爱好都留在了厨房里,他把大部分的心血都放在了满福楼,连家都很少回。

现在听见秀才娘子竟然肯教自己一招,他马上就起了身抬腿就往后厨走:“还是您当着面煮一次给我们瞅瞅吧……”

“去厨房?那多不合适啊。”苏夏至说完了正事就想走。挂面作坊的事很多都需要她亲力亲为的拿主意,只让高婶子带着那几个女人去做,她还真不放心。

“无妨。”赵大厨说着话人已经走了出去:“别人不行,秀才娘子您行!”

自从和聚福楼做起腌­鸡­蛋的生意苏夏至也来过几次,几乎每次都不显山不露水的把现代的烹饪手法教一点儿给赵岗,只为买卖做得长久拉拢个人心。

而她教的招数都是非常实用的,用在平日劳作里很有几分西两拨千金的作用。所以赵岗对她的厨艺是非常佩服,总想逮住机会请教一番。

只是秀才娘子谦虚的很,说话就是点到为止,真实的手段从不显露,这就更让他有了那个女人的厨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感觉。

难得今日她有求于他,赵大厨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的。

苏夏至骑虎难下,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厨房。

夏日正午的厨房可以说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苏夏至才走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热出了一身汗。

桑拿房一样的环境热烘烘地使人很不舒服,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走到灶头的火前赵大厨一抬手:“这是我的灶,您就在这里做。”

厨房里有七八个人,从赵大厨带着一个女人进来就都把眼睛偷偷地盯在了他们身上,现在听见他竟然让那个女人用他的火试菜,几个人都­干­活了,全部围拢了过来……

酒楼的头火是只有大厨师父才能用的,平时就是闲着,别人也不能到他的火上煮东西,这也是行里规矩。

如今赵大厨不但让个女人用了他的灶头,还做起来小徒弟的事,亲手刷了一遍锅,整个厨房的人全部傻了眼。

“来来来,都过来学学。看看人家闵夫人怎么做鱼汤。”厨房里的几个伙计都是自己的心腹,赵大厨不是藏私的人,自己有什么本事也是掏心窝子的教给徒弟,所以这些跟着他学手艺的徒弟们非常听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再客气就显得有些虚了,苏夏至对着赵大厨点了头:“鱼。”

一尾开了膛去了麟的鲤鱼被送到了菜墩上,苏夏至洗了手挽起衣袖就准备开始­操­作。

“谁的围裙­干­净?先给闵夫人用用。”赵大厨扬声说道。

“不必!”苏夏至马上开口拒绝。大夏天的,的穿着单衣,厨房里什么都不­干­只让这一溜火熏着都一身汗,她才不会用带着别的男人身上汗味的东西呢!

说着话她已经手法利落地给鲤鱼上下都剞上了一字花刀,又切了几片葱姜放到一边。

“开了火吧。”聚福楼的灶台烧的是煤块,平时关着灶台上炉门封着火,只有用的时候才会打开炉门,这样空气就会进到炉子里加速煤块的燃烧,火就会旺。

“要几瓢水?”有徒弟在自然不用师父在动手,看见她走到了灶台前,赵大厨的几个徒弟便都跟了过去帮着打下手。

“先用油炸一下。”搬着大铁锅上灶,苏夏至感到有些吃力。她个子瘦小,手臂力气也小,几乎是把锅举上了灶台。

“我来吧,您说说就行。”她一出手赵大厨就看出了问题,秀才娘子一拿刀他便知道人家真是个行家,动作利落姿势端正,只两三下便已经把鱼改了刀,没有一点犹豫。这是心里有底手下有准儿做了多少次才会有的自信。

而上灶煮汤她便吃了身材的亏,赵大厨马上就把锅和炒菜的勺子接了过去,不在让她勉强。

“正好,这锅太沉我搬不动。”苏夏至马上就让出了位置:“把锅先烧热,放上底油,热锅凉油把鱼和葱姜都放锅里炸一下。”

这话一出来,大伙的面­色­便同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但凡煮汤,尤其是煮鱼汤,很忌讳煮得又腥又油,冬天还罢了,尤其是在这么热的夏天,本来就都有些食欲不好,放了油的鱼汤腻呼呼的谁爱喝?

“炸啊,我怎么说您就怎么做。”苏夏至催促了一下与徒弟们正在过眼神的赵大厨。

“好!”照着她的话,把锅烧热后加了油就把鱼和葱姜都放到了锅里。

‘刺啦’一声,下锅的鲤鱼受热鱼身朝着一面弯了上去,等到一面炸的未黄后翻了面,一股葱姜夹杂着鱼香的味道马上散了开来。

随后又将炸好的鱼捞出后刷锅令加了水烧开才把鱼又放了进去:“中火,三刻时间。”苏夏至走到火前看了:“调口什么的就不用我多说了,这个赵师傅您也是行家。”

苏夏至煮鱼汤的做法利用的是油脂的­乳­化作用,先把鱼炸过之后增加了鱼­肉­里脂肪的含量,而与葱姜同时下锅正是可以起到去腥的作用,这种方法与聚福楼热水煮鱼汤的煮法有很大的区别。

赵大厨和他的徒弟们都围在火前看着下了锅的鱼在开水里咕嘟冒泡,苏夏至直接告了辞。

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耽搁时间在这里等着鱼汤变成­奶­白­色­后出锅,但她知道,这锅鱼汤只要按照她说的法子煮够了时辰,那就一定是一锅鲜美的­奶­白­色­鱼汤!

离了聚福楼为了安全起见她雇了车直接回了家。

家里的院门半开着,她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为什么不把门拴好?”

院子里高越叉腰站在茅厕的门口扭头望着她一笑:“嫂子,您回来了!”

“院门可能是我娘中午给我送饭走后我忘了关。”

“哦。”苏夏至随手关好院门走到井边想大点水洗手洗脸:“秀才呢?”

她往正屋的窗户里望了望,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茅厕里面呢。他就是不许我跟进去。”高越粗声大气的回道。

“你让他站远些!”茅厕里传来秀才气急败坏的声音:“站在这里都快憋死我了!”

“哈哈!”秀才在外人面前脸皮薄,这样被人盯着方便他肯定是不习惯的,苏夏至知道他没事就放了心,把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给高越:“拿屋里去吃吧,是聚福楼的点心。”

“不去吃!”高越接过东西还未说话,闵岚笙的声音便又从茅厕里飘了出来:“都是我的!”

“秀才哥,我看你还是先解决了再吃吧……你都在里面蹲了快半个时辰了……”

……

被高越苍蝇似的寸步不离地追了半天,闵岚笙总算是明白了娘子的用意。

她给他请的不是书童,是侍卫。

树林子里出了几档子事儿,她把他的安危放在了心上,高越从小跟着他爹学武,对付一般的小毛贼有富余,而且年岁又不大,留在他身边按说是挺好的事儿,看他就是看不惯那小子追在娘子ρi股后面的样子,对了,还有那只狗!

半晌之后,闵岚笙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看见高越在院子里正在活动身体。

“秀才哥,嫂子拿回来的吃食我就放在屋里的桌上,没有动。”高越更着父亲护了几趟镖也走了不少地方,眼力早就比同龄的孩子毒了不少。

他自然看得出闵秀才不愿意别人动嫂子带回的吃食,那他就不动,何必惹他不高兴呢。

“嗯。”闵岚笙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也先去洗了手。随后一脑袋扎进了厨房:“娘子,早点做饭吧,我饿了。”

“桌上有点心,你先垫吧一点,我马上做。”苏夏至回头笑着看他,然后低声说道:“你别老和孩子一般见识,他跟着你我才能安心做事。”

这话说的,闵岚笙一皱眉,怎么就觉得自己是那红颜祸水了呢。

“娘子,吃饺子吧,好久没包饺子吃了。”他拦着娘子不许她出去,一天没见,他见了她只想抱抱,可院子站了那么一个碍眼的东西,他没法下手!

“吃饺子啊……”苏夏至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看了看也没什么剩饭剩菜就点了头:“成,正好咱们种的韭菜也该剪了,再不吃都老了。咱吃韭菜­鸡­蛋素馅的。”

“吃韭菜啊!”秀才眼睛亮晶晶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忽然坏笑了一下。

“德行吧你!”瞅着院子里的高越转身背对着他们,苏夏至马上抓紧时间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啵’了一口,随后才拿着剪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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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草稿~

第十章 秀才出手

秀才自己背着身站在厨房的门里心里美滋滋的,被娘子占了便宜他觉得开心。)伸出舌头来又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随即不满地小声哼哼道:“什么嘛,老敷衍我……都没碰到舌头呢……”

眉眼带着笑地转了身,他回了正屋。迎门放着的桌子上包着点心的油纸包老老实实的躺在上面。

先倒了杯茶又打开油纸包他一手拿了两块点心出了屋,路过正在伸胳膊蹬腿活动身体的高越给了他一块点心:“既然是当书童就要有书童的样子,以后要学会研磨铺纸。”

“嗳。”高越刚活动开身子,脑门上带着汗,先大咧咧地答应了才接过闵岚笙递过的点心,张嘴就咬下来大半拉,然后蹲下身子嘟嘟嚷嚷地说道:“猫小白,来,好吃的,一人一半!”

猫小白摇着尾巴颠颠地跑了过来,兴冲冲地闻了闻后失望的跑开,它不爱吃甜的。

“还挺挑食,饿你几顿就好了!”高越说着把剩下的半块点心也塞进了口中。

“娘子,先喝杯茶。”走到厨房门口蹲着剪韭菜的苏夏至身边把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

苏夏至一手拿剪子一手攥了一大把韭菜,­干­脆一低头借着他的手就把茶喝了。

秀才的脸立时变得红通通的。

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半大小伙子,真是太不方便了!娘子已经习惯了与他亲近,可在外人面前这样终是不太好。

苏夏至心里根本没把方才的行为当回事儿。在古代呆久了,她现在已经慢慢的习惯这里的风俗,也放松了藏起尾巴的戒心,尤其在秀才面前更是如此,上一世的习气不时的冒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就这相公的手喝杯茶有啥不妥。

偷眼看看蹲着和猫小白套近乎的高越有没有注意着自己,闵岚笙素手捻着点心送到娘子­唇­边:“吃一口。”

这回苏夏至马上就转了头。她不爱吃这种酥点心。

这个时候市面上能见到的点心大多是猪油做的,与现代社会里人们常吃的素油和黄油制作的糕点味道上差别非常大。苏夏至吃不惯这个猪油点心最后留在口里的那股子腥味儿。

“不识好歹的,哼!”闵岚笙小声地骂了一句,自己咬了口点心起了身回屋去放茶杯。

“高越,你练功的时候也叫上你秀才哥,让他也跟着你活动活动。”把韭菜放在盆子里苏夏至端着来到井台边打水。

“成啊,现在不是就没事儿吗?秀才哥,嫂子说让你也活动活动。”高越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天睁开俩眼就闲不住。尤其喜欢练武,在镖局走镖的时候可是没少和别的镖师讨教,人家看着他机灵嘴甜,也乐得教他几手。

“你好好练就行了。”闵岚笙迈步出了屋,身子妖娆地往门框上一靠,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一边用眼睛瞄着弯腰在井边洗韭菜的媳­妇­的ρi股说道:“我活动不少,不用再练了。”

高越不在坚持,心里倒是有点想笑:今儿这一天除了上茅厕的时候见你走动过,还真没见秀才哥出过屋。

拉开架势,高越先做了个前腿弓后腿绷的姿势,然后双手虚握高高举起做了下抡的动作,随后不断‘咳咳’出声高举……下抡……

苏夏至洗完韭菜回头瞅了瞅:“这是什么功夫?看着像握着大刀砍人呢。”

“我还以为是抡斧子劈柴呢。”秀才把最后一点点心放进嘴里,两手拍着手上的点心渣。

“还是嫂子懂行!”高越一边卖力的做着动作一边解释道:“我估摸着这手里也应该是握着一柄凤嘴刀,刀背厚刀身沉,只有反复的虚砍,练出了力气才能使得动那刀。”

“呵呵,我哪里懂什么武功,只是看着你架势像罢了。”苏夏至得意的瞟了眼门口的秀才,秀才马上回她了一个白眼儿。

“这是你家传的功夫吧?”端着韭菜进了厨房,苏夏至吧韭菜头朝下戳在木盆里控水,她自己则先系上围裙准备和面。

“这可不是我家的功夫。”高越回头说道:“这是嫂子家的大哥亲自教我的,要说家传也是嫂子家的家传。”

“啊?!”苏夏至两步走到厨房的门口不可思议的问道:“我娘家哥哥教你的?”

“正是!”高越做了个收功的动作,双手从拳变掌,掌心向下沉气丹田,呼出一口长气随后说道:“那日大哥不是捉了两个毛贼吗?”

苏夏至点点头。

“后来大哥回去的时候我追了去。磨了他一路,都快到杏花村了,大哥才答应教我。”

“你磨他什么?”闵岚笙也来了兴致,在他的印象里不记得娘子说过舅兄会武啊。

“就是求大哥教我如何把力气练得大一些,我也想像他那样一只手就能举起一个汉子来!”高越说到了苏春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钦佩之情。

“所以我大哥就教了你这个?”苏夏至瞅了眼闵岚笙,只见那货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地软了身子,像条蛇似的七扭八歪地贴在门板上。

“是啊。”高越也看向正屋的门口,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秀才哥,他有点害怕。

“那……好好练吧……”苏夏至摇着头进了厨房,心道:“练好了正好刨地,这什么劈刀的姿势啊,分明就是我大哥轮着锄头刨地的姿势!”

……

三个人吃饭,苏夏至炒了十个­鸡­蛋切了两把韭菜拌了一盆金黄翠绿喷香的饺子馅,又和了一大块面,吭哧吭哧地连擀皮再包饺子忙活到天擦黑才包好。

一大锅水开的哗啦哗啦的,饺子下了锅,不一会儿鼓得气蛤蟆一样的饺子都浮在了水面上,苏夏至用笊篱贴着锅边下去将整锅的饺子推了几下:“秀才,拿筷子拿醋,开饭了。”

往常家里就两个人,她开口闭口的叫惯了秀才。

“嫂子,我来拿。”高越连跑带颠地跑了进来,眼睛在厨房里踅摸。他不知道闵家的碗筷都放在什么地方。

“那边,柜橱上面一层。”苏夏至说着话饺子已经出了锅,带着蒸腾的热气被端上了小饭桌,桌前坐着大爷似的闵岚笙:“我都快饿死了……”

“饿了也慢点吃!”两大碗的饺子,她数过,一百二十个,怎么也够他们三个人吃的。

“好吃,素馅的也香!”高越也饿了,烫烫的饺子让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含混。

“呦,咋才吃饭啊。”看天黑了儿子还没有回家,高婶子有点不放心的登了门,老远就闻见带着韭菜香的饺子味,她笑着走近饭桌子看了一眼,白面饺子各个薄皮大馅,这秀才娘子可是真舍得吃!

不掺杂粮只吃白面,这在山下村可是头一份了。

高婶子心里窃喜,小四儿跟着他们两口子有前途,比进衙门强!而且秀才家的在吃喝上从不小气,儿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在她家吃饭可比在自己家强百倍!

应为是相熟的街坊,苏夏至客气了几句搬了个凳子给她便又坐下继续吃饭。

高婶子伸手从儿子的饭碗里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口中吃完后说道:“放这么多­鸡­蛋!再放点姜就好了。”

“韭菜­性­温,味辛,生姜已是如此,现在天热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吃了上火烧心。”苏夏至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是你们有学问的人懂得多!”高婶子听了她的话点点头:“以后我家包饺子也不放姜了。”

“也不都是如此。”苏夏至放下碗筷:“若是­肉­馅的还是要放些姜解腥膻的。”

“咱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饺子,到时候我娘早就忘了该不该放姜了。”高越把自己面前那只大碗里的饺子都倒进了自己的碗中。

高婶子赶紧抬眼看看苏夏至,要知道小四儿进了药铺子才­干­了一天就被那家的掌柜给辞退了,就是嫌他吃的多。

苏夏至正笑眯眯地看着高越吃饺子,并顺手把自己面前的装着饺子的大碗也推到了他那边儿:“多吃,一定要吃饱。”

高婶子心里一阵感动,秀才娘子心里实诚啊……

吃过晚饭收拾了饭桌高越跟着老娘回了家。

苏夏至又是一通洗刷。

一百多个饺子最后只剩下了小半碗,她用凉水过了凉扣上避蚊蝇的罩子放在了厨房的桌上:“我还说剩下的明儿早上一炸正好当早饭,这也不够了啊……”

闵岚笙捏了一小把茶叶进了厨房非要往娘子嘴里塞:“嚼一嚼,去去味道。”

苏夏至口里嚼着苦涩的茶叶觉得自己像一匹马,“你嫌弃我?那­干­脆我背身睡吧。”

“看你说的。”为了表示自己一点不嫌弃娘子,秀才马上嘟着嘴巴过来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娘子什么样儿为夫都喜欢!”

“走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对自己表忠心的秀才,苏夏至用手背擦着自己满嘴­唇­的茶叶末子,如同用磨砂膏在磨皮。

“娘子,你嫌弃我了!”小心肝受了伤的秀才马上撅着嘴快步出了厨房。

呃,不是这点事儿就生气了吧?

苏夏至头疼地一抬头,望着厨房被烟熏火燎弄得黑漆漆的屋顶闭上了眼:“又得哄孩子去了……”

漱了口,把自己收拾­干­净后苏夏至才慢腾腾地进了屋,书案前没人,秀才早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上趴着还在生气的秀才,已经脱了长衫头朝里趴着,两条大长腿有一截还搭在床外。

“秀才?”侧身坐在床边,苏夏至看了看床上剩下的地方,好像不够自己躺的,只好先把犯了小心眼儿病的相公哄好。

“伤心呢……”脸朝下的秀才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

“又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老子替你去收拾她!”苏夏至很想笑,又觉得躺在那里的丈夫变成了‘儿子’。

“你……”秀才气得不轻,好似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啪’!苏夏至抬手就朝着他的ρi股上来了一巴掌:“让你欺负我家秀才,不揍你揍谁!”

“你­干­嘛打我?”秀才支起头来媚眼如丝地问道。

“我的身子是你的,你的身子也是我的!所以打你也是一样的。”苏夏至嬉皮笑脸的解释道。

“那……”闵岚笙扭着水蛇腰欺向她:“我还生气呢,你打吧……”

“……”苏夏至举着的手拍不下去了,就觉得自己的相公明明就是很享受自己的的巴掌吗,这不是病吧?!

“傻子?”伸手把她举着的手拉下来,闵岚笙亲了一下,然后坐起身子,把小媳­妇­拢到自己的怀里抱住:“吓着你了?”

苏夏至扭头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啊,记不得我娘的样貌了,也不记得她抱着我的时候是什么滋味……”秀才在她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道。

“只一次,我模糊的记得娘亲打了我,就是打在ρi股上,所以……”

“所以我一打你,你就想起娘来了?”苏夏至开始磨牙:原来是到老子这里寻找久违地温暖来啦!

“嗯。”秀才有些不好意思。

“来吧!”苏夏至慢慢地起身,一边摞胳膊挽袖子一边对他扬扬眉:“赶紧趴好,今儿老子一定抽的你不止能记起娘亲来,保管你连祖母都忘不掉!”

……

一早吃了早饭娘子就去了镇子上,家里就剩了闵岚笙和高越。

欠着身坐在椅子上,他挪动了一下身子,ρi股有点疼,是娘子打的。早晨他看了,两边都是巴掌印。

想起昨夜异样的疯狂,闵岚笙不由自主地吃吃笑了,随即俏脸一红赶紧瞟向窗外,就怕被院子里练功的家伙听见。

不经意间瞅见檐下挂着晾晒的衣衫,有一件正是被安逸撕扯坏了的那件。闵岚笙马上就沉了脸,满心的温柔化作戾气,就想着能一刀砍死那个姓安的畜生!

沉吟了片刻,他收了目光对着高越叫道:“小四儿,过来,愚兄有点事儿让你去做。”

“秀才哥啥事儿?”高越收了功,汗都没擦就跑了过来。

“帮我去收拾一个人!”闵岚笙对着他一招手,待到高越又往窗前走了一步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安逸,安举人的儿子。”闵岚笙恨声说道。

“他啊。安举人不是您的先生吗?”高越用手臂一抹头上的汗珠子,随口答道。

“你认识安逸?”闵岚笙不回答高越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认识啊,平县的人谁不认识安举人家的小公子安逸啊,他在平县还有一处宅子,就在我们镖局同一条街上。”

“他怎么得罪您了?”安逸住在平县,秀才哥住在山下村。两处相隔几十里路,按说这两个人是碰不到面儿的啊。

闵岚笙紧闭着嘴­唇­只字不说!他没法说,他嫌寒颤!

看着闵秀才煞白的一张脸,在看着他眼里熊熊燃起的怒火,高越瞬间就明白了:秀才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嫂子不是啊!她家腌­鸡­蛋的生意不就是做到了平县吗。她是常去平县的……

由此联想一下高越自己马上找到了答案:安逸那个畜生一定是欺负了嫂子了!

“秀才哥,您就是怎么收拾他吧。”越想越气,高越几乎现在就想出去找到安逸狠狠的揍一顿,然后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扔粪坑里!

“让他长记­性­,你就狠狠的揍他一顿就是!”闵岚笙咬着后槽牙说道。

“好办,小事儿!等哪天嫂子在家的时候我寻个由头去趟镖局,顺手就把那个畜生收拾了!保管揍得他连他爹都不认识他!”打架这等事是高越最爱搀和的,尤其还是这么正义的打架他更要搀和!

昨晚上回家娘和爹说的话他也听见了:秀才家的是个实在人,咱儿子吃了她家那么一大碗饺子,人家还不住声的让他多吃呢!

比起那个看他吃饭就心疼的药铺掌柜,嫂子就是个大好人!高越想着,把手放在嘴边吐了口吐沫,准备接着练功,练好了好着着实实地邹安逸一顿。

“小四儿。”闵岚笙叫住他,身子前探,小心的嘱咐道:“务必不要让他看见你,还有,不要打他的脸,那样人家都会看见,不好。只要往他身上要不了命的地方打就好……”

“知道。”高越点了点头。

“别让你嫂子知道。”

“秀才哥,这事儿您就放心吧!我连我爹娘都不会说的。”

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点,他往后一靠椅背,咧嘴说道:“你嫂子拿回的点心我放厨房了,你自己拿着吃……”晚上一定要和娘子说一说,再打ρi股的时候一定要轻些……轻轻打几下就好了。

……

安逸那天真玩大发了。大发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把小厮­干­晕之后他自己也晕倒在了树林里。

一对儿主仆,衣衫不整的在林子里昏睡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才活过来。都被蚊虫咬了一身大包!

可怜的小厮被主子折腾的腿都并不拢,哭着扶起了有腿也不会走路的主子,好歹把两个人的衣衫穿好出了树林,趁着路上没人的时候玩命往回赶。

半道上搭了车进了平县,安逸没敢回安府,他直接回了安怀远在别处的宅子。

自从父亲交了掌家的实权让妹妹当了家,安家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妹妹的手段别说府里的下人就是他也是有点怕。

她动动就到父亲面前给自己告告状,惹得自己挨了几顿臭骂不说,还被禁足过几次。

安逸后来求了父亲,只说自己大了也该有些事做,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读书一条可行,因此要搬出去清净读书。

安怀远早知道儿子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但是他在家天天游手好闲的晃悠,让他看了也心烦。尤其是朋友登门的时候看到他的儿子竟是这般模样,他更是觉得丢了面子。

父子两个一说就通,安逸没费力气就搬出去另住了,只在没有了银子的时候才会再回安府。

小厮哭了一路,及至回了家哆哆嗦嗦地趴在床上还是哭,哭的两只眼睛成了桃儿!

吃了燃情泄得彻底的安逸虽然腿软腰酸已经没了一点力气,在看到小厮ρi股上的伤口之后还是吓了一跳:“幸亏是守诚你啊,若是换做岚笙,我这么厉害,他那身子指定受不住!”

“嗷……”这话让小厮悲从中来,嗷得一嗓子险些哭的背过气去:“小奴都与公子这样了……您还念着闵公子……”

“别哭了!”小厮突然的一嗓子吓得安逸一哆嗦,也觉得此时说这样的话有点不好,于是他耐着­性­子说道:“你先趴几天吧,等你身子好了爷带你出去吃几顿好的,再给你买点好玩的,总之,是不能亏了你。”

小厮趴到半夜就发了高烧,整个人烧成了火炭,趴在床上和死了一样。这可把安逸吓坏了,他对小厮虽然没有对闽岚笙的那份心思,可小厮从小买了就跟着他,他也见不得小厮就这么死了。

连夜请了大夫,诊治一番,总算是把小厮的命捡了回来。安逸在高兴的同时也有点后怕,想着要是守诚死了,他就真寂寞了。

守诚是小厮进安府的时候安怀远给起的名字,安家的下人都排着守字起名,守诚,守礼,守义……听着就有学问。

小厮病了十来天,安逸就十来天没出门,在家安安生生地守着他。可小厮病好之后忽然和变了一个似得,连话都不肯和他多说一句,每日除了照常的伺候之外就是发呆落泪,看得安逸心烦气躁。

念在野合一场的份上,安逸暂时不与他计较。

在家呆得心里长草的他百无聊赖,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衫拿着一把折扇,在铜镜前顾影自怜的一番后决定出门透透气儿。

“站住。”小厮守诚低着头从屋里追了出来:“公子还没说去哪儿呢!”

“去哪儿都成!”见他终于又肯和从前一样和自己说话了,安逸心里挺高兴,过来一拉小厮的袖子:“你说吧,你想去哪儿爷都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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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诚=受成~好名字啊~\(^o^)/~太有学问了~嘿嘿嘿嘿~

草稿,草稿~

第十一章 混合双打

小厮守诚其实哪里也不想去。

他ρi股上的伤势虽然不是很重,可愈合起来很难,这几天为了减少上茅厕的次数他都不敢正经吃口­干­粮,一直靠喝汤吊着半死不活,人已经成了个瘦骨伶仃的模样。

可安公子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必须看住了他才行。

小厮知道自己是安逸的贴身随侍,离了主子,安府其余的主子肯定不会再用他,那他的出路便只有一条——再次被卖掉!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甚至比死还怕。

他没来安家之前被转手过两次,挨打受饿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遭过的罪都不是人受的。所以他拼了命也得保住安公子,安公子在一天他便活得舒坦一天,这就是他的命!

“那公子就带小奴去聚福楼吃顿饭吧。”小厮头依旧垂得很低,他小声儿说道。

聚福楼的饭菜公子是不爱吃的,那样他就不会在外面流连太久,还是早点回家踏实。守诚在心里盘算着。

而主子想出门他根本拦不住,只能换个折中的法子了。

“聚福楼啊?”安逸摸了摸下巴不太想去。同样是花银子,何必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酒楼呢?

“要不……”他扭头对着小厮才想说:‘要不我带你去个更好的所在’,只是一对上守诚瘦的脱了形的身子便改了口:“要不,爷就带你去聚福楼吧,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替爷省着。”

十几天的时间原本脸­色­红润的守诚消瘦的厉害,连一贯对他没心没肺的安逸看了也心软了,只道迁就他这一次也不算什么,难为他为自己受了这么多罪!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安逸几天没有出来溜达,这回走到街上心里一痛快看什么都顺眼,两条腿紧倒腾,走到一处做衣衫的铺子前他停了脚,头也不回的说道:“捡那吸汗的布匹给你裁制两件新衣吧。”

安府下人的衣服都是府里统一裁制,一季两套,将够换洗。

守诚后面有伤,里衣和外衫不时会被血液染红,饶是夏天,他换下来就洗还是换不过来,现在他穿的这身衣服都没有­干­透就,潮乎乎的糊在身上很不舒服。

安逸说完了话耳边并未响起守诚回话的声音,这让他内里一阵不悦,心道:不就是被爷­干­了一次么,怎么还和大姑娘一样的拿捏起来?哭哭啼啼几日也就算了,现下竟连爷的话也敢不回,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守诚?”手中的折扇合起,像棍子一般的拍在手掌上发出‘啪’的一声,安逸端着架子回了身,身后哪有小厮的身影?

“嘿!人呐?”他一皱眉往四下望去,穿着安府青衣的小厮正艰难的一小步一小步地低着头往前挪着步子,走得无比艰难……

安逸站在原地没动,想等着他自己走过来。然而当他清楚的看清守诚两只垂在身边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的时候,他身子激灵了一下,总算是良心发现的看不下去了,他看得出来,守诚每走一步都疼!

回手把折扇往后衣领里一Сhā,安逸迎着小厮走了过去,伸手搀着他的手臂说道:“改天再吃,先回去吧。”

守诚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又本份地往后退了半步不与主子并排站着,他也很想回去,ρi股上的伤口好似又要裂开,他每走一步都会疼得冒汗。

可回去了公子必定不会在家消停的呆着,到时候再跟出来还不是一样的受这份罪?

“公子不是昨日就说家里的饭食已经淡出鸟来了?”安怀远虽然也算是大儒,他这个小儿子说话可没有一点文人言语的斯文,因他惯于三教九流厮混,所以口里不­干­不净的零碎也多。

安逸一听他这还是要去啊。于是伸手一拉守诚的手掌,牵着他直往聚福楼走去,口中说道:“你是真不识好歹啊。”

小斯的手被主子这么攥着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一时间他竟忘了后面的疼痛用力挣扎起来。

光天化日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抬头低头看见的都是人。他与公子如此执手而行成何体统?

一时间小厮只觉得街上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自己,让他恨不得地上裂出条缝子来好钻进去。

“瞅你这手粗的!跟老爷们儿似的”安逸成天做梦都在想摸一摸闵岚笙的手,他可真没想过要摸其他男子的手,所以即便现在手里握着小厮的手他也没啥感觉。

“我本来就是……爷们儿。”小厮终是把手从公子的手里抽了出来,规规矩矩的往他身后一站,嘴里可是顶了他一句。

“呦,你还不是娘们儿么?那日在林子里爷可是骑得你哭爹喊娘的……”安逸混不当事儿地开起了玩笑。

“公子!”小厮忽然大声的叫了他一句,站在那里不走了。他心里已经快被这件事呕死了,而主子还拿这件事调笑他,一向老实听话的他也受不了了。

“敢对爷大呼小叫?”安逸抽了扇子就要照着他的脑袋拍下去,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小厮含着两泡泪水的眼睛。

“不识逗……”安逸嘟囔了一句,扇子是拍不下去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赶紧跟上自己:“这事儿爷以后不说了,你也甭往心里去。”

小厮抬臂擦去眼中的泪水,低着头又跟了上去。

不往心里去?除非他没有心,否则被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往心里去?

聚福楼离安逸住的地方并不远,两个人走的虽然磨磨蹭蹭,可不大会儿功夫仍是进了聚福楼的雅间落了座。

“想吃什么就点。”安逸把伙计送进来的菜牒往小厮面前一扔连看都不看。

安府里的下人都要学认字,守诚也认得字。这回他没和公子客气,把菜牒拿在手里从头翻到尾,先点了两道安逸爱吃的菜,最后把菜牒一合递给伙计:“再加一盆鲜鱼汤。”

“是。”伙计从小厮手里接过菜牒,继而对着安逸躬了躬身:“安公子您稍候,小的这就把茶水点心送上来。”

“等等。”把折扇往桌子上一扔,安逸一伸手。

伙计赶紧把菜牒双手奉上。

“让爷再看看……”守诚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这让外人看着自己带了个猴子出去也不体面呢。安逸觉着得给他点几道有油水的菜补补。

“公子。”小厮抬头故意不看伙计的目光,瞟了安逸一眼后马上又低了头:“小奴不饿。”

“不饿也得吃!”安逸的视线依旧盯在菜牒上专找那些大鱼大­肉­,一口气点了五六个。

“公子。”这回小厮的声音大了些:“小奴吃不了。”

安老爷当了一辈子的官,还是大官,当年风光的时候先帝和五皇子赏了他不少好处,他不缺银子使。对儿女也不刻薄,但凡他们花点钱,只要不出圈,他便不管。

可现在当家的是小小姐,府里的境况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了。小小姐表面浅笑盈盈实则算计的很,每次公子没了银子回去要钱的时候都是异常艰难,小厮不愿自己的主子去向自己的妹妹低头弯腰陪笑脸儿!

“吃不了……”安逸重复着守诚的话,也想起大夫确实说过这几日让他只吃些清淡的食物,于是不再坚持,把菜牒甩给伙计不耐烦地说道:“就照他点的上吧。”

“是!”伙计大声应了,出门前瞪了一眼小厮,好好的一笔银子没挣到,都怪这个多嘴的东西!

“多谢公子!”小厮扶着桌子想站起来行礼。身子才动,下面便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他双手支在桌上僵在了那里,ρi股撅着身子躬着。

“你就好好坐着吧,就爷一个人,哪儿那多事儿!”雅间里只有一面有窗,房门一关便显得有些闷热。开了房门外面散客吵闹不说,他和个下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是不成体统的事,所以再热也只能关着门。

伙计一出去,安举人的儿子来聚福楼吃饭的事情便传进了赵大厨的耳朵,

他解了围裙,对着案板上切­肉­的汉子一使眼­色­,自己转身先出了厨房。

“师父?来了?”切­肉­的汉子马上心领神会地跟了出来。

“嗯。”赵大厨站在厨房门口摘了脖子上挂着的布巾抹了把汗:“这小子不出门也真够能憋的。”

“去,在叫上你二师兄,他力气大,就咱们三个人儿,收拾他们两个小­鸡­子有富余!”

“嗳!”切­肉­的汉子答应一声掉头往里就跑,片刻间三人回合,也不说话直接去了聚福楼装食材的仓库。

“赶紧换上!”赵大厨从一堆米袋子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扔在地上,自己率先开始宽衣解带。

“您连衙差的皂衣都借来了?”赵大厨的二徒弟早先的志向便是进衙门做差役,穿上这身皮拿着打板子打人。

­阴­差阳错的打板子没拿着,换成了大勺子炒菜,这是他一直都难平的念想。

“快着!别和个娘们儿似的,是不是还得给你找面镜子照照啊?”天热,仓库里也热,衙差的皂衣又比寻常的衣服厚实,尤其脚上这双皂靴,一穿上脚底下火烧似的。赵大厨只想赶紧完了活好换回自己的单衣来。

“师父,这是和赵主簿借的吧?”

“别那么多话!”看见二人已经穿戴妥当,赵大厨推门才想往外走,二徒弟的一句话就让他皱了眉。

衙门里的赵主簿是他的叔伯哥哥,赵家兄弟多又抱团,虽然到了赵主簿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官’,可就应了赵大厨自己的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平县,不给他赵家兄弟面子的一巴掌都数的过来,安举人安怀远算一个。

这也是安逸格外招赵大厨讨厌的原因之一。

“是!”师父一瞪眼,徒弟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地跟着师父带着家伙从聚福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晌午这个饭口没有晚上的饭口忙,所以即使厨房了少了三个人手也是无所谓的,大伙手底下都利落些,出菜的速度一点儿不慢。

因此厨房里少了几个大师傅,连在前面盯着的李掌柜都不知道。

赵大厨带着两个徒弟溜出去之后马上就进了一条人少的巷子,七拐八拐地离聚福楼已经有两条街的距离才住了脚。

“就在这儿等着吧,就点了俩菜一汤,吃不了多一会儿就得出来。”立在一处不碍眼的地方,赵大厨让徒弟到巷子口盯着,他自己则拉低了头上帽子,低得连眉毛都遮住了……

“师父,要是他们吃完了不往这边走咋办?”二徒弟又多了句嘴。

“传菜的时候伙计说了,那小子带着个病痨鬼跟班,走不远,就算在外面晃荡会儿,也得走这条巷子回家。”赵大厨抬手往身后一指,正是安府别院的方向。

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他徒弟一缩脖子,凑近师父低声说道:“师父,那边儿镖局门口可坐着个人呢。”

赵大厨回头随意的望了望,不以为意地说道:“一个半大孩子,你怕他作甚!咱们现在可是差爷!”

“师父,他们来了!”在巷子口盯梢的汉子几步跑了进来,并回头摸了摸腰里别着的面口袋。

“连那个跟班的一起揍?”

“冤有头债有主,谁的事儿找谁,咱们不连累无辜!把那个跟班套上堵上嘴就成。”赵大厨觉得自己就是个为民除害的大侠,还是很仗义的大侠。

安逸和小厮都没吃多少东西。他没心情吃,小厮吃不下。凑凑活活的扒拉了几口结了账就出了聚福楼。

“回去吧。”安逸看守诚走路都费劲,也就没心思在外面闲逛,琢磨着回去的路上还是得给他再添置两套衣衫。

主仆二人拐进巷子离家已经不远,都看见在巷子口背着脸站着的几个正在说话的衙差,但两个人都没当回事儿,一前一后的继续朝前走。

赵大厨对着两个徒弟一扬眉,二人心领神会的转身就摸到了安逸主仆的后面,齐齐出手,锁脖拉倒安逸和守诚,不等他们张嘴叫喊,一团破布便进了嘴塞得死死的,而后都是眼前一黑,被一条大口袋套上了脑袋!

赵大厨一边挽袖子一边点着头走近安逸,搂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只是隔着布袋他觉得有点不解气。

安逸突然糟了袭击,还没惊叫出声就被堵了嘴,他晕头转向地被拉到了身子,看人都是倒着的,也看不清谁是谁,就看明白了这几个人是穿着官府皂衣的衙差。

再往后眼前一黑,就被套进了口袋里,再然后一巴掌抽了过来,饶是他脑袋外面还有条口袋,他也听见了那巴掌是带着风抽过来的!

手掌拍到布上没有拍打脸上响得脆,赵大厨稍微觉得打的欠了点意思。

二徒弟瞅着师父先动了手,自然不能落后,他一手反剪着安逸的两手,把安逸的身子往外一拽,用手背把扭向自己这边的布口袋又抽了回去……

打人也是件上瘾的事,只要开了头就好办了。

赵大厨先自己的徒弟反手打的力度不够,索­性­自己来了全套的,左右开弓抽的好悬没把胳膊给甩了出去才住了手。

抬眼对着抓着小斯的徒弟递了个眼神,自己扭身就走。

那个徒弟马上心领神会把小斯整个人往地上一摔,和二师兄一起扔下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安逸撒丫子就跑,转眼,师徒三人便没了踪影。

坐在镖局门口的高越从始至终地看着这边的一切。

要不是看着打人的几个人是衙门里的差爷,他一准儿过来Сhā一脚。

静静地瞅着那几个跑到前面一个拐弯后就没了踪影,高越慢悠悠地走近安逸。

巷子口聚集了几个人正在往里探头探脑,他一挥手赶人:“看什么啊!没见是官差办案?这热闹也敢看?”

他一个半大孩子,说话没有分量,可他说话的内容还是提醒了围着的众人,官差办案热闹确实看不得,那些人有时候就是土匪,惹不得。

围着的几个人很快散去,头被撞到地上的小厮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说话,可他没力气动弹一点。心里急的油煎似的,就想知道主子到底如何了。

不知死活的安逸被高越加起来拖到赵大厨跑进的那条胡同,看看前后都没人他才伸手到了口袋里摸了摸安逸的鼻息。

安逸只是暂时被抽的有点懵了,并未真的晕掉,耳朵里传来的耳鸣声让他根本听不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张着嘴使劲用舌头顶出了里面的破布,不等叫喊就觉得一只手在摸自己,他想也不想的就张嘴咬住了!

手被安逸咬住疼的高越身子激灵了一下,随即他马上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骨一用力咬人的嘴自然而然的张开,他抽出了手,把已经褪到他肩上的口袋就势拉了下来,连安逸的两只手臂都套在里面后,照着他就是一顿拳脚!

刚才远远的看着这个混蛋挨了打,高越本想着要不就放过他这一遭,哪知道这个混蛋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咬了人。

再想到他连嫂子都敢调戏,那,这顿打是说啥也不能免了……

高越拿出捶沙包练功夫的力气在安逸身上猛一通招呼,直到胡同的一边听到了行人的脚步声才住手离去……

……

小厮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少爷的身影。他眼前一阵发黑,就觉得自己已经快坚持不住。

好在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躺在地上的主子。他哆嗦着手把套在他身上的布袋取下,见公子紧闭着双眼,除了两个鼻孔在往外流血之外,脸上倒是没有见了口子的伤。

安逸很在意自己的外貌,自认也算风流倜傥。在平县,除了闵岚笙的样貌能让他承认比自己强,旁人,他谁也瞧不上。

“公子!公子!”小厮的叫声已经岔了声儿。

安逸费力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死。

挺了好一阵他才费力的睁开眼,示意小厮先扶自己起来。

“公子,先去报官吧。”小厮惊恐的前后左右看着,就怕有生人靠近。

这回安逸摇了摇头,把气息调匀了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报什么官……那几个人就是官差……”

“可公子您什么时候得罪了官差老爷啊……”

安逸继续摇头,靠着墙站了一会儿,他把胳膊架在小厮身上靠着他说道:“那些人打人还用找理由么?回家吧。”

东摇西晃地走了几步安逸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刚才闻见什么味没有?”

“什么味?”小厮愁眉苦脸的问道。

安逸没说话,方才他挨揍的时候虽然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可他的鼻子还是能呼吸的,他清清楚楚地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子油腻的煮­肉­的味道,好像还掺杂着点别的菜,总之就是各种菜肴搅合在一起才能发出的怪味。

那感觉就想是把他按在案板上,让饭勺子和大铁锅给揍了一顿!

不过里面的细节安逸已经不想再去琢磨,他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人了。否则不可能一天挨两次胖揍!

这个人是谁呢?

岚笙?他摇了摇头……

岚笙,若是你,这打,我便挨了……只是,你我的情分也就到此而止了……

安逸这次真的伤了心。

……

“你说那伙差役都往聚福楼的方向跑没影了?”闵岚笙托着下巴听着高越带回来的消息沉思着。

“是啊。秀才哥,您说他们去聚福楼­干­嘛?”高越趴在窗台上瞪着秀才,等他拿个结果出来。

“能­干­吗啊?自然是吃饭了!”闵岚笙垂下眼帘心里只想笑:娘子啊,娘子……你可是有把柄落在为夫的手里了。

“那他们还真是衙差啊?”

“他们就是衙差。”秀才郑重其事的点头:“否则谁敢当街打了人还去酒楼吃饭的?”

“安逸一定是得罪了衙门里的人了。”闵岚笙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你想想,平县里能指使得动三个衙差的还有谁?”

“县令大人!”高越瞪大了眼睛。

闵岚笙把白皙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聪明!”

高越得意的一笑,能被公认的聪明人秀才哥夸上一句聪明,他心里美美的!

祸水东引,嫁祸他人,几句话就把高越给说得深信不疑。闵岚笙­色­如春花的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既然有人收拾了这个祸害,那咱们也就此收手吧……”

------题外话------

草稿~

第十二章 生几个娃

与典藏书堂的秀才公说好了半个月就可以见到雕版印制出来的样本,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苏夏至心情不错。

把装了挂面的造型­精­致的小竹篮上再贴上这么一张喜兴的红纸,捯饬一番她就可以拿着到镇子上的茂昌记去推销了,对于这次关系到挂面作坊命运的苏夏至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如果在茂昌记不能让人家代卖的话,她就准备咬牙自己开铺子了。

挂面作坊现在倾注的已经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心血,还是坚守在高婶子家后院的那些女人的希望。

苏夏至觉得让人没了希望是一件很罪过的事,因此她会想方设法给挂面寻到一条活路。

裁了一张见方的红纸出去,好大一会儿功夫苏夏至才兴冲冲地进了屋子,对着院子里拔‘牡丹’的秀才说道:“别拔了,今儿拔­干­净了不定几天就会又长出来,你拔了上面的,底下的根须不断总能长出新的。”

“我看你挺烦这东西,拔了它省的碍你的眼。”秀才把手里拿着的几棵苦蒿扔在了墙边儿,自己去西屋拿了盆子洗手。

“我不用手拔也能­干­掉它们,小意思!”

“哦?”弯腰打水的秀才回头看了看笑道:“娘子有何妙计?教教为夫可好?”

“浇开水……”苏夏至低头看着她放在案几上的东西嘴里不忘得瑟:“我看见咱院子里哪儿长了这东西就给它浇开水,滚开滚开的水半瓢下去,那一片的根须都能给烫死,不会再长!”

“……”娘子这狠招好歹是只对付苦蒿!闵岚笙乖乖洗手并提醒自己不要犯那些碍娘子眼的错误……

“在看什么?”擦­干­净了手放下挽起的衣袖秀才进了屋,站在娘子旁边低头往书案上瞅去。

“好看吧?”书案上放着一张大红的剪纸,上面剪了几只寿桃和蝙蝠等图案。

寿桃代表长寿,蝙蝠同福,都是吉祥的东西,看了让人心生欢喜。

“这是在为安先生的寿礼做准备?”秀才一扬眉,马上就猜到了娘子的用意:“把挂面送到老师的寿宴上去不失为一条妙计!”

“真是聪明的孩子,来,让娘亲抱抱……”苏夏至给秀才让出了位置,嘴上不忘逗着贫。

把他拉到书案前说道:“再往这空白的地方写上句祝寿的吉利话,总之能让人看出这是你送的就行。”

“娘亲?”秀才不看剪纸而是很不正经地瞅着嘴贫的媳­妇­胸口说道:“我饿了……”

苏夏至先是脸一红,随即伸出爪子一边拧着他脸颊上的一块­肉­笑道:“撕嘴!”

闵岚笙两只手握着娘子的小手,嘴巴被她拽的合不上,只好费力的说道:“轻些,轻些,不要弄出印子来,明日还要去给老师拜寿呢。”

“看你以后还嘴欠!”苏夏至马上就松了手,也怕把他白­嫩­的脸蛋上人造出两块腮红来。

闵岚笙自己揉着脸摇头,明明是她先说要给自己当娘亲的,现在倒说自己嘴欠。

“别用那么幽怨的小眼神看我。”苏夏至走到案几的另一边用小铜匙盛了点水倒在砚台上又拿了墨研起来:“再往这剪纸上的留白处写几个字,吉利喜兴就成。”

闵岚笙坐下执笔略一思忖便一挥而就:福寿康宁!四个字隽秀飘逸,隐隐透着厚重。

苏夏至歪着脑袋看得一阵发呆,飘逸和厚重本来是背道而驰的两种风格,她想不出秀才是怎么能把这么矛盾的东西统一到他的子上的。

“我的字临的是老太傅的帖子,后来小有所成后又临了素体,再加上自己的习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闵岚笙把笔架在砚台上,很耐心的为娘子解释着。

“奇了怪了!”苏夏至脸上带着探究的表情望向他。

“我为什么能猜到你心里想说的话?”秀才老神在在地说道。

苏夏至老老实实地点头。

秀才突然站起俯身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苏夏至只听了一半就把他用力推开:“胡说八道!什么里里外外你都看过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实在是说不下去,她只好使劲板着脸不去理那个厚脸皮的。

到西屋拿了一只竹篮,把­精­挑细选的九把挂面小心的放在里面,扣上盖子,苏夏至提着回了正屋。

书案上晾着的简直已经­干­透,她拿起还是吹了吹随后铺在竹篮的盖子上面,用红绸兜底十字交叉在竹篮的正上方打了一个蝴蝶结,一边留下一条飘带随意的搭在两边。

“你看怎么样?”竹篮的样式很­精­巧,不是北方常见的大肚提篮的样子,扣上盖子随然不能一目了然的看清里面装的东西,但是通过竹篮上编出的大小孔洞里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挂面,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红­色­的剪纸,大红的绸带都给这一篮子东西平添了富贵欢喜之气,更让人觉得这寿礼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好看!”秀才在写字,他只抬头看了娘子一眼就低了头。

“什么啊,你看了吗?”苏夏至不满地说道,走过去低头一看他竟在一张纸上写她的名字,苏夏至,苏夏至,苏夏至,苏夏至……

不大的一张纸上已经快被他写满,一个苏夏至一种笔体,满纸的苏夏至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种笔体。

“怎么都是我的名字啊……”苏夏至俯下身子一个个的看得认真。

“我喜欢。”

“喜欢我的名字?”苏夏至笑眯了眼睛:“这名字没什么特别。”

夏至那天出生所以就叫了夏至,这名字确实没什么特别。

想到这里苏夏至就失了神。

今年的夏至刚过,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看着秀才写了那么多自己的名字她才意识到:这一世,我十九岁了……

放下笔,闵岚笙转身朝着她的方向,拉过发呆的娘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开始的时候,每次坐在他的腿上苏夏至都不敢坐实,总怕自己的身子太重把他的两条小细腿压断,现在坐的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把上半身靠在他的怀里,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有的亲密姿势,让她觉得温暖。

哪怕是孤独地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终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全身心的去依靠……

“应为你是苏夏至,所以我喜欢这三个字。”闵岚笙的情话总是那么特别。只有细细的品了才能听出原来他是在说情话。

方才她问他为何能很轻易的猜到她的心思。

闵岚笙只是拉着娘子说他到她的身子里探寻过了,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那是一句夫妻间的调笑……

而有一句话是闵岚笙没有说出口的,生活的越久,他与她便越契合,契合到严丝合缝,契合到从彼此的一个眼神都会知道对方的心意。

他喜欢这样的契合,那是一种天造地设的默契,也许离了她,穷其一生他都不会再找到这样圆满的默契。默契到连对安逸出手的方式都那么的一致!

那种感动使他从心里觉得幸福。

“放开些,要勒死我了……”失神间,娘子已经开始在挣扎。

闵岚笙没有松开手臂,而是抱着她直接放到了里屋的床上,他温柔的注视着眼神又开始躲闪自己的小女人,白皙的手指伸向她的衣襟:“傻子,我们生孩子吧……多生女儿,儿子一个就够了……”

“……”一句话把苏夏至吓得差点没了魂,她两只手死死地揪着衣襟的带子不松手:“多生女儿,儿子就生一个?一个还不够么,为什么要生那么多?”

试了几次都因为娘子死命的不松手而没有解开衣襟上带子的闵岚笙索­性­退到了他的腰上动作优雅地解她的裙带:“人多了才热闹,你看咱们新买的那张桌子,只咱两个坐着吃饭多冷清……”

苏夏至嫁进闵家的时候,正屋里摆的那张桌子就已经快散了架,缓缓悠悠地放点东西就怕它直接分裂成木头。

所以尽管银子紧巴到就快接不上,苏夏至还是买了一张新桌子。

买的时候她挑了一张最大的搬回了家,摆在正屋里有点碍事。

闵岚笙问她为何买了这么大的,她没说桌子不管大小都是一样的价钱,自己财迷自然是哪张大就要哪张,而是说:“现在咱家里就咱两口人,以后总会有人多的时候,还是大的方便……”

天哪,苏夏至那时候想的是家里回来客人,比如自己的娘家人……可身上的这个东西竟把桌子边上的空位都排满的孩子!

那张桌子可以能坐九个人的啊!

上衣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裙子和衬裤已经不翼而飞,在苏夏至还满脑子做着九减二等于七的算数体的时候,秀才已经开始耕作。

“我不要生七个!”这数字太吓人!完全超乎了苏夏至的小脑袋所能接受的极限。

“七个……是多了……”闵岚笙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六个……正好。”

……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屋内雨收云歇。苏夏至眼泪汪汪地蜷着身子不理他。

“娘子,你又不理我。”打着伞跑了出去,闵岚笙一只手端了半盆水回来,给娘子擦­干­净了身上的汗渍他躺下讨好的想把她捞进怀里。

苏夏至使劲往墙边又靠了靠,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她怕生孩子,上个月杏花村里就有个媳­妇­难产死去了,一尸两命。消息是山下村的女人们闲聊的时候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说出的,当时她听了就更怕。

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两个人甜甜蜜蜜的,不管有多大的事儿,秀才和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就算自己有时心急说话重了他也从不对自己红脸。

秀才懒,不爱做家务。可现在家里就两个人,家务再多也就是两个人的活儿,苏夏至并不觉得多­干­点儿活算什么,她愿意守着他就这么细水长流的过下去……

可生孩子会死人的,万一自己生死了,那,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日子到头了不可怕,还有谁会像自己这么去爱他么?

苏夏至舍不得现在的日子,舍不得手脚虽懒可心里却宠着他的闵岚笙……她简直不能想象没了她以后,他身边会站着别的女人!

“你啊。”把娘子搬过来对着自己,闵岚笙用布巾给她擦把脸。

苏夏至使劲摇头:“脏死了……”那布巾才给她擦过身的……

“呵呵。”闵岚笙轻笑一声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为这点小事儿也值得哭鼻子?”

苏夏至吸溜了一下鼻子,心道:反正又不是你生,你当然不怕。

“是女人总要过这道坎,就像我们第一次洞房的时候,你不是也怕的要逃……”

“别扯淡,这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你想的是旁的事。”闵岚笙把头一歪紧贴她:“我也怕,和你在一起越久我便越怕失去你。”

他总觉得娘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怕她还有再回天上的一天。

因为在乎所以珍惜,因为珍惜所以怕失去,因为怕失去所以患得患失……这是天下间情侣的通病。

“你到底是谁……”在苏夏至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他轻声的问道。

“傻瓜,我是你娘子!”闭着眼睛的苏夏至往他的怀里又靠了靠,口齿清晰的说道。

……

天亮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只是天还­阴­沉着。

尽管这样秀才还是得出门,老师的寿宴总是要到场的。

“带上伞。”递了一把油纸伞给秀才,苏夏至与他一起出了门:“高越,可跟好了你秀才哥。”

“嫂子放心吧。”高越伸手接过苏夏至手里的竹篮快步走到了他们夫妻前面。

“这孩子懂事。”秀才去平县的安府,苏夏至去镇子上推销装好蓝的挂面,正好有一段同路。

“嗯。”闵岚笙望着高越的背影点点头。也觉得小四儿再磨练个几年确实可以独当一面。

岔路口上夫妻分了手,闵岚笙嘱咐了娘子早去早回,回去的时候一定要雇车。

苏夏至点头应了,站在路口看着秀才和高越上了去平县的马车她才快步往镇子上走去。

天­阴­成这样,看着就像在憋大雨,她确实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这回她没有迟疑,直奔了茂昌记。

­阴­雨天气,难得的茂昌记的人并不多。苏夏至迈步入内,只觉得从这边到那边望不到头。

茂昌记一溜有二十多间店面,中间都有一人粗的柱子支着屋顶,所有的房间通着,显得格外的长。

隔不远就有一个伙计站在货物后面等着主顾上去问询,而里面货物分类摆放的形式竟让苏夏至记起了上一世的农贸市场。

“掌柜的在么?我是如约来送货的。”就近招手让一个伙计过来,苏夏至如是说道。

伙计皱了眉:“小娘子是和我家掌柜的约好了?”

“怎么?”瞪着眼说瞎话还得做出样子来,苏夏至也皱了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若不是你家掌柜的催的急,谁会在这种天气走几十里路到镇子上?这回去指不定能不能雇上车呢。”

年轻伙计眉头皱的越深,他苏夏至说道:“您先此稍候,我这就去请我家掌柜。”

“嗯。”苏夏至点点头,待到伙计离去后她自顾自地在这间镇上最大的杂货铺子里溜达起来。

一看之下,她点了头。茂昌记生意能做的如此之好是有原因的。

货物齐全丰富不说,价位也与镇上所有的铺子持平,并没有因为自己做大了而店大欺客。

“掌柜的很会做生意啊!”她由衷地夸赞道。

“小娘子是说我请您来送货的?”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传来,苏夏至听得身子一僵。

转身时她已经换上了一副带着淡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当然不是!”

身后的中年男子生的周正,一袭蓝衫穿的利利落落很是四衬,透着一股子稳重­干­练。

“那您这是?”中年男子看了看请自己出来的伙计,眼里带着问询的意思。

“这位小娘子进来就说是掌柜的要的货,要见你。”伙计赶紧回道。

“您是这里的掌柜?”

“我是啊。”掌柜的点头承认。

“掌柜的。”门外跑进来一个身上油脂麻花的小胖子,快步走到掌柜的身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对苏夏至行礼说道:“苏姑娘,请跟我来。”

跟你来?这回轮到苏夏至莫名其妙了,心道:我就是到茂昌记推销挂面的,跟你­干­嘛去啊!

一愣神的功夫她马上就警觉起来:“你认识我?”那小胖子口中方才称呼自己的分明就是‘苏姑娘’!这三个字自打她成亲后可有日子没人称呼了。

如今听到真是分外——惊悚啊!

她可以肯定自己在镇子上没有亲戚朋友,这个小胖子怎么能认识她呢?

“呵呵!”蓝衫掌柜此时说话倒是客气了许多,他先呵呵一笑,随后说道:“姑娘跟着他去就是。”

他一指苏夏至手里的竹篮:“跟着他去才是正路。”

“嗯?”苏夏至听得糊里糊涂,心里稍一捉摸,便点头道:“劳烦小哥请头前带路。”

一想到自家的厨房和高婶子家后院的小屋里都快摆满的挂面苏夏至只好胆子大了起来。

再说了,大白天的,就算街上人少,她随便喊一嗓子也能招来不少人,难道还怕个小胖子么!

出了茂昌记小胖子并没有往偏僻里带她,而是领着她径直走到了街对面的一间铺子里。

“行!”苏夏至看着一案板的煮­肉­,呼吸着带着猪下水味的空气,对着秃脑袋笑眯眯地陈屠户说道:“您是真会拉生意啊!”

“苏……苏……”陈屠户依旧结巴,一张嘴一扬眉,表情甚是滑稽。

“今儿我什么都不买!”苏夏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说道:“您看见没有?”她一扬手里的竹篮接着说道:“今天,我这篮子挂面要是卖不出去,我今后指不定还能不能吃上­肉­呢!”

“呵呵!”陈屠户一摸自己的大秃瓢,笑的挺开心。

“我没和您开玩笑,今儿我真是到茂昌记来送样品的,刚把他们掌柜的请出来,就被您铺子里那倒霉孩子给拉这里来了!”

“哎?”看看从里间探出半个身子的小胖子,再看看陈掌柜苏夏至乐了:“把这孩子的头发剃了和您一个模样啊,我说刚才怎么看着眼熟呢!”

“我儿子。”这句话倒是没结巴。

“错不了。”苏夏至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转身就走:“等我有钱了把你铺子都买了,让你再不闻这下水味。”

“我就是……陈茂昌。”

身后这句还算连贯的话让马上就冲出去的苏夏至停了步,她猛一转身回手指着斜对面的茂昌记盯着陈屠户没说话。

陈屠户依旧笑得一团和气,点了点头。

“茂昌记不是有个穿蓝衣服的掌柜的?”陈屠户说他叫陈茂昌,难道是巧合?苏夏至这回一定先弄明白再说话了。

“齐鸿羽不就是那边的掌柜吗,我爹才是东家。”小胖子又从里间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和他爹一模一样的微笑。让苏夏至看了觉得这倒霉孩子好讨厌呐!

他爷俩这样笑怎么看都是像在笑话自己傻呢……

看来秀才叫自己傻子也没啥不对。

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非常聪明的苏夏至在对自己的脑细胞狠狠地鄙视了一把之后马上调整状态:“­肉­铺子给您留着,我不买了!其实是来推销我家作坊里做的挂面的!”

“哈哈!”陈屠户笑着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肉­铺的里间比外面大了很多,对着街的一面墙上开了两扇大大的窗户,如今都开着。

苏夏至顺着窗户往外一望就能清楚看到对面茂昌记的情况。她点了点头:“谁会想到镇子上最大商铺的东家竟会在对面杀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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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就贴,还是这个点儿~对不住了~

第十三章 人小鬼大

谁会想到镇子上最大的商铺的东家竟会在对面杀猪呢?这是苏夏至在知道陈屠户的另一个身份后的感慨。

但感慨就是感慨,还没有到让她诧异的地步。

她一个穿越人士,可以说经历了死去活来,现在除了生死大事,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想不通了。

所以在极短暂的吃惊过后,她把手里的竹篮往陈茂昌身前的桌子上一放:“挂面,完全白面制作,不掺一点儿杂粮,这样品质的东西,我可以谦虚的说:别说咱平县,就是整个大梁也找出第二家!”

这话不是苏夏至在信口胡吹。在当时用抻面技法做挂面的确实没有。

也可以这样说:苏夏至把抻面这种技法产生的时间提前了少许。

但用这种技法做出的挂面可与过去的挂面在口感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陈茂昌不说话,他说话结巴,所以他便不爱开口说话。

他对着自己的儿子一招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贴墙站着的伙计赶紧过来就要端走去沏茶,却被东家搡了一把示意他出去。

小胖子正在啃甜瓜。看见爹爹指使自己马上就走到了桌子前,把没吃了几口的甜瓜叼在嘴里,伸手就去抓茶壶。

‘啪!’苏夏至看见小胖子伸向茶壶的两只带着甜瓜汁地小手抬手就给了一下子:“你这爪子直接放水里涮涮,那水都能毒死人,脏成这样不洗,谁敢喝你家的茶!”

小胖子人胖动作可不慢,两只手全都背到了身后。先看了父亲一眼,然后趴在桌子上对着苏夏至说道:“我爹说差点把你娶回来给我当后娘,你为啥不嫁给他?嫌他是个杀猪的?”

陈茂昌四十多岁的人了就这个一个儿子,闺女早就嫁人了。老婆过世的早,他心疼儿子没娘疼,宠的没了边儿!自己亲自带着,从几岁开始家里就是爷俩混日子,这孩子被他养的猴机灵贼皮!

可在皮也不能直接当着人家女子说这样的话啊!这也太失礼了!

陈茂昌差点就管自己的儿子叫了‘爹’,他不能再装哑巴了。

“混……混……混……”

“我看不上你爹。”苏夏至说话简单明了。

“混账!”陈茂昌结巴了半天,一句话竟接错了地方。惹得苏夏至和儿子都看向了他。

越急越说不出话,他只好用手指了指儿子。

“你爹骂你混账。”苏夏至看明白了。

‘啪’!小胖子抬手照着他爹的大光脑袋就来了一下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骂上人了!”

陈茂昌锃光瓦亮地大秃头上立马就出现了一个甜瓜汁爪子印。

“呵呵!”他揉了揉脑袋,也照着儿子的脑袋来了一巴掌,看着就没用力:“小混蛋!”

这回小胖子没还嘴,而是挤到他爹的身前一ρi股坐在他爹的大腿上,看着苏夏至说道:“现在你知道我爹有很多很多银子后悔吗?”

苏夏至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对儿感觉怪怪的父子,觉得就是一窝狐狸!

有钱人就是任­性­啊……连说话都这么直接。

不过依着苏夏至的­性­子她更喜欢说话直接的说话方式。

“你爹为了你家的这些银子能踏踏实实留到你长大接手家业的那一天,宁愿娶个傻子,可见你家那些银子也是他留给你一个人的,我嫁不嫁他都与那些钱无缘,我后悔个屁!”

“嘿!聪明,痛快!”小胖子一拍桌子,从他爹腿上站起身子走到苏夏至身前,似乎是在与她比身高:“我今年十二了,要不,你等我几年,等我长大了嫁我吧!”

小胖子的话一出陈茂昌就做了决定:一定要请个先生回来教教这孩子规矩了!再这么信口开河下去早晚得惹出事儿来!

“哈哈!”苏夏至先是一怔,随即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我也看不上!”

“为什么?你不是都知道我将来会是个财主了吗?”小胖子眼睛一眯将让苏夏至看出点老谋深算的意思来。

“你看看你发际多高!我怕你再长几年也和你爹一样。”苏夏至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道。

陈茂昌紧绷地脸­色­放松下来,饶有兴味地听着俩人聊天,他看出来了,儿子和她投脾气!只这一点就让他心里有点后悔了:自己­精­明了一辈子啊,最后竟走了眼。若知道这个女子是如此的脾­性­,他说什么也要正经请了媒人上门去求娶的。

“我知道,你嫁给了闵秀才。”从桌上拿起甜瓜接着吃了一口,小胖子一抹嘴儿:“那个人看着还行!”

“什么看着还行啊?说得你和我家秀才多熟似的!”苏夏至觉着这孩子挺好玩,招她喜欢。

“还有,你以后见了我要叫一声‘姑姑’,别没大没小的耍贫嘴!”

“姑姑?”小胖子一砸吧嘴儿,对着两扇大开的窗户使了个眼­色­:“对面的娘们还老让我叫她姐姐呢!”

苏夏至回身儿一看,对面一间铺子里一个瘦的如豆芽菜似得女人正提着秤盘子称东西,对上她的眼神儿,那个穿着淡蓝小袄同­色­罗裙的女子瞪了她一眼。

“她多大岁数了?”苏夏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个女子的年岁。

“十八。”小胖子吧唧着嘴边吃边说:“打我帮着我爹做生意到现在都三年了,她还是十八!”

“……”苏夏至想笑,又觉得嘲笑一个女人的岁数有点不地道,于是她没有说话。

“爹,您看看姑姑的货怎么样?要是说得过去您就收了吧,我挺喜欢她,以后还想找她玩呢!”小胖子吃完了甜瓜随手往窗户外面一扔瓜蒂,把桌上放着的竹篮往陈茂昌跟前推了推。

这小胖子太可爱了啊!苏夏至真想抱住他亲一口。

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关系,她现在看陈屠户那个大秃瓢也顺眼了很多。这人啊,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您也先别忙着高兴。”小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爹是个生意人,无利不起早。要是您的货不行,我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陈茂昌点点头,算是对儿子这句话便是赞同。

他先把竹篮提起来掂了掂分量,然后一边打开竹篮的盖子一边说道:“二……斤……斤……三两左右。”

陈茂昌说二斤三两左右。

苏夏至挑了下眉,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一个赞!手底下的准头儿不错!

五把挂面一把四两,再加上竹篮的分量正是二斤三两。

陈茂昌抽出一根挂面来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后说道:“后……后……”

“后院有灶,煮一碗尝尝。”小胖子直接替他爹说道。

“嗯。”陈茂昌又点点头。

……

“你叫什么?”苏夏至切了几刀葱花,对更着过来看热闹的小胖子问道。

“冠西。”小胖子已经拿好了碗筷等着吃了。

“噗!”苏夏至把他连名带姓的一叫差点吐了血,“好名字!”

‘刺啦’一声,用葱花炝了锅,加了半瓢水下去,等着锅开的功夫苏夏至在厨房里踅摸了一遍,拿了两个­鸡­蛋又摘了几棵芫荽。

锅里的水开后,她把­鸡­蛋直接卧在锅里,等­鸡­蛋受热定了形才把挂面贴着边放进锅里,轻轻地用筷子搅合了几下。

不一会儿功夫锅里的水开了,挂面在水面上翻滚着,苏夏至又加了点冷水进去,又放了盐,胡椒粉调了口味。

至于咸淡,她是估摸着放的,没尝。毕竟不是自己家里的东西。

接了小胖子手里的大碗她挑了两筷子面条进去,又把荷包蛋放在最上面,撒了芫荽末,点了几滴麻油,最后才加锅里的热汤,一碗简单的­鸡­蛋挂面清清亮亮地呈现在父子二人面前。

“可以吃了。”苏夏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胖子把手里的筷子递给父亲,自己走到柜橱前又拿了一副碗筷:“剩下的都是我的!”

一碗煮熟的挂面吃到嘴里胜似千言万语。陈茂昌同意茂昌记进货。

是进货而不是带着卖些。这是苏夏至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只按一篮来买这样太过死板。”陈茂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当然,他的话还是结巴着说的。

……

价格,送货,数量……一堆儿问题细细地谈过,苏夏至几乎忘了和她说话的人是个结巴。倒是从心里开始佩服起陈茂昌来。

他的很多建议非常实际有用,连苏夏至自己都没有想的这么多。

比如在挂面的包装上他就提出了不止要有装好提篮,还要加上不带包装的零散着卖。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对挂面感兴趣……

不知不觉谈到过了晌午,双方敲定了送货的时间,苏夏至起身告辞。

“百无一用是书生,闵秀才看着漂亮可漂亮不顶饭吃啊。”一碗挂面好吃,可太少了,小胖子吃了个半饥不饱,此时他又拿了一个甜瓜啃上了:“读书人看不上我们杀猪的,可我们杀猪的家里顿顿有­肉­吃。”

“你想说什么?”已经出了门正在望天的苏夏至回头看着小胖子。

“要不,你来我家吧,你做的饭挺好吃,就天天给我做饭……”

天­阴­的厉害,眼瞅着就下雨,苏夏至没理还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陈冠西,对着陈茂昌点点头快步离去。

直到出了镇子也没看到一个等活的车把式,苏夏至不敢再耽搁时间。谈生意一谈就到了这般时候,也不知道秀才回去没有。想想回去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她只能快步往家里赶去。

走了没有一里路雨便落了下来,疾风急雨瓢泼似的让人看不清几步外的景物。

一把油纸伞举着苏夏至在雨中走的艰难,她的鞋子已经湿透,踩在雨水里每迈一步都会觉得鞋子要掉下。

湿了半截的裙子几乎裹在小腿上,像牛皮筋似的绞着她的两条腿……

路上没有了行人,只有她自己。

“不就下点儿雨吗,走慢点就是了,好在没有电闪雷鸣……”苏夏至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

一道亮的耀眼的闪电几乎将整个­阴­郁的天空劈成两半,随即炸雷声起,响得苏夏至几乎以为就是在耳边发生了大爆炸!

“我勒个擦的!”她赶紧用一只手捂上了嘴巴不敢再胡说八道,依稀仿佛记得好像自己在上一世就是寝室里姐妹中最著名的乌鸦嘴,看来,穿越把这个优良传统也带了过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也是个好日子……”苏夏至昧着良心边走边唱,全为在这望不到头的路上为自己壮胆。

天不大一会儿便黑了下来,而雨一点不见小。苏夏至走的上气不接下气,四周都是混混沌沌的,她简直就是在凭着记忆往山下村走。

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个行人都会吓得她一惊,从来没想过原来孤独无助的时候人是这么的没用!

她能看到伞下自己湿透的衣服在冒着热气,可她的­唇­却冷的打颤。

“再走一步,一步……”歌唱不下去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她自己听了也瘆的慌,可她还是得说话,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下去。

模糊的,前面似乎冲过来一个影子,苏夏至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好自己往路边又挪了一步侧身而立。

她现在的形象太狼狈了,从上到下的衣裙都已经湿透裹在身上。夏天本来就穿着单衣,湿身的样子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傻子!”一条手臂伸了过来,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让吓得惊叫出声的苏夏至动弹不得:“是我……是我……不要怕。”

他抱着瘦小的她不松手,直到她安静下来。

“秀才?你来找我了?”没想到向自己冲来的一团人影竟是闵岚笙,苏夏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我先回了家,见你没有回来,便一路寻了来。”雨声太嘈杂,闵岚笙是好在她耳边大声说道。

“秀才……秀才……呜呜……我都快吓死了!”苏夏至听着他说话的声音,鼻间闻着带着水气的他的味道,她只想哭。

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靠向他,苏夏至只想把自己揉进到他的身子里去:“秀才……秀才……你怎么才来啊……我讨厌你!”

“我讨厌……我讨厌……”娘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像过一个小女人,这样瘦小的她让闵岚笙止不住的只想怜惜:“来,上来。”

他弯下腰,示意娘子趴在他的背上。

一个人走路都费劲呢,他还想背着她走?

苏夏至心里虽然感动可还是舍不得,怕累坏了他:“好了,我没事了,走吧。”

闵岚笙不动,固执地弯在那里等着她。

一把油纸伞支在头上,遮住了两个人。闵岚笙背着苏夏至走在漆黑的雨夜里,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原来,两个人这样靠近的时候,心贴的最近。心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是不畏风雨的……

“娘子。”闵岚笙走的并不快,他随口和她说着话,只是怕她睡着着了凉。

“嗯。”他的背不宽,可依旧给她安全的感觉,慢慢地这么摇着走着,苏夏至几乎就快睡去。

“今天我想了一下。”他说。

“想了什么?”苏夏至睁开眼睛。

“生七个孩儿确实太辛苦了,六个也多,我们可以少要几个的。”知道她怕生孩子,闵岚笙故意说这个吓唬她,这样她就睡不着了吧。

苏夏至侧着头伏在他的肩上,半天没有说话。

“娘子?”闵岚笙晃动了一下肩膀。

嘟起嘴来在他的脖子上用力的亲了亲,苏夏至似乎是下了最后的决心:“生!只要你有本事种,我就生!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宝宝,以后我什么都不做,就生孩子了!”

……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两个人虽然累的都不想在动还是先做水洗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澡。

猫小白饿了一天见到换了­干­净衣裙的主人蹦跳着扑了过来,两只小前爪扶着苏夏至的腿直立起来‘呜呜’地叫着。

“知道你饿了。”怕摸了猫小白还要洗手,苏夏至没有抱起它而是直接挽了袖子准备做晚饭。

淘了米,在锅里蒸上米饭苏夏至切了几片腊­肉­放在猫小白的食盆里,先喂了它才开始炒菜的食材。

把茄子去了皮,切成鱼鳃块,又拍了蒜末切了豆瓣葱做调料,只等米饭好了她就做一盘素烧茄子。

一菜一饭一汤,今天的晚饭格外简单。闵岚笙却吃得格外顺口,就觉得烧茄子拌米饭真是美味,娘子做的饭食就是好吃!

他一边细嚼慢咽着一边用眼睛瞟着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一张小饭桌摆在地上,四面都可以坐人,苏夏至偏偏把小板凳放到了和秀才并排的一边,与他挤在一起坐着。

“看我­干­吗?吃饭。”苏夏至知道秀才在一直看着她,可今天她就想这么靠着他啊……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他后背上的温暖呢。

“感动吧?”秀才忽然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

“德行!”苏夏至对着他抿嘴儿一笑。

“快点吃,吃完早点安歇……”

苏夏至扭头看着他,她怎么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正经的味道呢。

“你许了我了!”放下碗筷,秀才把身子挤向她:“你说了,只要我种,你就生的!”说完他忽然捂住了脸,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苏夏至撇了嘴,拉着凳子倒了离他最远的那一面才停了下来:“你不是说了吗,不用生太多的。”

“傻子!”闵岚笙拉着凳子追了过来:“信誉,人要将信誉!”

“嘿嘿!”苏夏至也放下了碗筷,盛了一碗汤给他:“此事再议,咱先说点别的事。”

“什么事?”接过娘子手里的汤碗,闵岚笙的目光依旧停在她的脸上。

苏夏至才沐浴后的皮肤光洁细腻,透着建康的粉红­色­。正是一个花季女子该有的好颜­色­。

想起雨中那个立在道边的瘦小身影,闵岚笙心里一疼:“做事不用勉强自己,若是实在太累不如就算了吧。”

看着她整日为那些挂面奔波,他心疼。

只想等着秋试过后自己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总是能养家糊口。

“小瞧我?”看秀才的神­色­苏夏至就明白他是误会了,于是收起原本想得瑟一番的心思直接把结果告诉了他:“卖出去了。茂昌记的东家答应了从咱们的作坊进货,是进货啊,直接结银子的!”

“以后咱作坊开起来了,我还想到平县再去试试呢。”

“也卖挂面?”闵岚笙问道。

“还没想好。”苏夏至摇摇头:“我总觉得镇子上还是太小了。不过咱挂面作坊也就那几个人,真要是卖的多了,我们暂时也做不出来。”

闵岚笙端着碗慢慢地喝汤,心里盘算着娘子刚说过的话:先开挂面作坊,作坊入了正轨怎么也要入秋,那他都该进京赶考了,自己这一走最少也要几个月,娘子在家有些事情忙着也不会寂寞,最主要的是会有好几个­妇­人能陪着她也不错……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看他眼睛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发了呆了,自说自话了半天的苏夏至忽然住了嘴,伸手推了他一把。

“自然!”闵岚笙放下饭碗,面无表情的点了头。

“那你说说,我方才都说了什么?”鬼才信他说的呢,刚才他就是在发呆,苏夏至哼了一声。

“娘子说:我要给相公你生好多好多的宝宝!”闵岚笙说着话,长臂一伸捞起坐在板凳上的娘子就往正屋跑。

“秀才!”地上很滑,苏夏至不敢挣扎,只好说道:“还没漱口,还没有漱口呢!”

“为夫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

双脚一落了地苏夏至就兔子似的又跑了出去,厨房里吃过饭后还摆着一堆东西没有收拾,谁有时间这会儿就与他发疯!

闵岚笙轻笑着看着娘子逃跑的身影缓缓地坐在了书案前,上面躺着一册诗籍,正是安小姐的新作。是在老师的寿宴过后她亲自交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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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班晚~抱歉!

草稿,先贴~

第十四章 作坊开张

收拾完厨房的锅碗瓢盆解了围裙,吹熄了油灯,苏夏至站在厨房的门口望天。

“别又着了雨,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呢。”坐在窗前的闵岚笙瞥见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娘子赶紧叫了一声,起身,拿了立在正屋门口的雨伞,才要打开过去接她,苏夏至已经踮着脚尖跑了过来。

“一点都不听话!”拉住险些撞到自己身上的女子,把她按在椅子上,闵岚笙到里屋拿了布巾给她擦拭着潮湿的头发。

“这浪费纸张的东西还真印出来啦。”看见放在书案上印制­精­美的书册,苏夏至探头看了一眼书名,《静夜思》。

尼玛!原来不只是穿越的女子玩剽窃啊,安小姐她一个古人也这么明目张胆的剽窃好意思吗!《静夜思》是人家诗仙李白的经典之作好不好!

“静夜思?呵呵呵呵!”苏夏至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念了一遍诗籍的名字,呵呵地笑了几声,听得闵岚笙后背发凉。

“娘子愿意看就看看吧。”他小声说道。

“不看。万一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惹得自己糟心。”苏夏至大摇其头,连手臂都懒得抬。

“静夜思……我也来一首!”她闭上眼摇头晃脑地说道。

“别动!”拿着布巾擦不到头发的秀才按住不安分的娘子:“还没擦­干­呢。”

“床前明月光。”

闵岚笙停了动作,倾听着娘子念出的诗句。首句随平但也中规中矩,意境尚可。

“地上鞋两双!”

“……”鞋两双?床上的人指定没­干­好事儿,秀才开始脑补床上两个人正在做的事情。

“白天走四方,晚上补裤裆!”

“哈哈!哈哈!好诗啊!好诗!”苏夏至念完自己先笑趴下了。

闵岚笙把布巾往椅背上一撘,回身进屋睡觉!

笑过之后,身后没了观众,苏夏至不笑了。又瞥了一眼小青梅的诗籍,还是懒得伸手,关门吹灯,进屋找秀才睡觉!

里屋黑漆漆的,飘着蚊香的气味,有些刺鼻。秀才穿着白­色­里衣顺顺溜溜地躺在床上,显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

苏夏至摸摸索索地走到床边,踢了脚上的鞋子,嘴里笑道:“地上鞋两双!”

身后的秀才没动。她只好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爬过去。才把上半身探过去就被闵岚笙拦腰抱住让她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秀才,秀才!今天不种了吧?土地也要休息的!”心疼他背着自己在暴雨里走了那么远的路,苏夏至怕他累过了劲,赶紧讨饶。

“今天老师的寿宴安逸没有来。”闵岚笙忽然开了口。然后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小媳­妇­僵成了一根棍子。

“安逸?他怎么了?”苏夏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唉!”秀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口中呼出的气体喷在她的脖子上,苏夏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想起来看着秀才说话,可她才一动做就被身下的人用力制止了:“听说很不好……”闵岚笙说道。

“会死吗?”苏夏至开始纠结。

她讨厌对秀才怀有­色­心的安逸,甚至对他想要用药弓虽暴秀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才找了赵大厨把他胖揍一顿,而且要求只打脸,就是怕男人出手没轻没重真把他打死了。

结果这么严重,苏夏至是没有预料到的。

“没听说过抽嘴巴能把人抽死的……”她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那是你不知道厨子的手下是多么的有劲,他们天天用的就是两条臂膀上的力道,可不是比常人更有力气。”

“那倒是!”苏夏至表示赞同:“若是换成我哥哥,两个嘴巴能把安逸脑袋从他的小细脖子上直接抽下来!”

说完苏夏至一阵沉默,过了片刻之后才问道:“你知道了?”

这话问的多余,他能清楚的说出打人的是厨子,那就是一定知道了。

“我是猜到的。”闵岚笙并没有否认。

安怀远的寿宴他最小的儿子没有出现并未引起任何的波澜。大家都知道安家小小姐是个才女,而安家的小公子最不成器。所以当给他拜寿的只有女儿和从京城赶回来的大儿子的时候,外人几乎都忘了安逸的存在。

没人提,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安逸的伤虽重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看着满面春风的老师,以及对自己频频望来的安静,闵岚笙只在安府停留的不多久便告了辞。

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原来见到安静的时候他便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而这次再见他居然心如古井不起一点波澜。

甚至他还在心里将安小姐与娘子进行了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二者根本没法比,还是他家娘子好。而是是哪哪都好!

“傻子!”身上的女人又在用力的要逃走,闵岚笙依旧抱着她,让她伏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人贴的紧紧的。

“以后长点心。”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他轻抚着她的肌肤:“一句还没说完就能把你那点小心思都诈出来。”

她经常和那些做生意的人打交道,闵岚笙认为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一下她的。

“我不是傻吗。”不让自己下来那就趴在他身上吧。苏夏至停止了挣扎:“安逸真的死了?”

“你都说了,哪有抽嘴巴能把人抽死的,他估计是没事。”闵岚笙闭上眼说道,手下越发的不老实,已经从娘子的后背滑到了ρi股上。

“再说,他对为夫居心不良,竟还想用药来……”

“哎呦!”闵岚笙越说越气,竟不自觉地在苏夏至的ρi股上抓了一把,疼得她马上叫出了声。

松了手,赶紧轻轻地又给娘子揉了几下他才接着说道:“他怀了这样的心思,就是真打出了什么事娘子也不必自责,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这道理苏夏至懂。

闵岚笙如此高傲孤洁的­性­子,那天若真被安逸的了手,他是一定活不下去的。

想到这里,苏夏至伸臂抱住了身下的秀才,心里一阵后怕。

“都过去了,我今天并没有见到他,连那本书也是我告辞后安小姐又追出来特意送给我的,你不要多心。”

“切!多什么心啊,她明知道你已经成亲还追出来送书给你,说明她就是对你没憋好屁!”

这回苏夏至一翻身就坐了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骂道:“安家这姐弟也算是奇葩一对儿了,居然都对你动了心思!”

秀才没吱声。他也觉得这次安静的态度有些奇怪。过去她见了自己似乎还有些拿捏端着架子,这次……闵岚笙也说不出有哪里不同,总之他就是觉得安静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与过去不同。

“不说这个。”闵岚笙也起身把枕头靠在身后倚在床帮上,他拍了怕身侧示意娘子过来;“挂面不是有了去处了,倒是该赶紧把你的作坊开起来了。”

一说这个话题苏夏至眼睛都冒了光,她爬过来靠在秀才身边就眉飞­色­舞地说开……一直说到后半夜两个人不知不觉的睡去……

模糊间好像才睡着似得,苏夏至困倦地睁开双眼,她愣了下,觉着自己是在做梦。梦见坐在小船里随波逐流。

“吵醒你了?接着睡吧,还早。”闵岚笙的声音从床下传来,气喘吁吁。

“你不睡家在­干­什么?”苏夏至感觉到床在动,往旁边一看才看出自己睡的床已经挪了位置,离墙壁有一尺多的距离。

“又下雨了。”闵岚笙又把床往地中间拖了拖。

“下就下呗,你挪床­干­嘛。夏天不就是雨水多,这几天都是连­阴­天呢。”苏夏至睡得正香,一点不想动弹,被人打扰了好梦她有点不高兴。

“咱屋里漏了。”闵岚笙围着床转了一圈,仰着头看了好久才又爬上了床。

“啥?”房漏了?苏夏至抬手想接接雨水,随即想起自己睡得是架子床,上面的有个木头罩子的,就是房子漏雨床上也不该有雨水的。

“是你睡得那边顺着墙在往下渗雨水,半面墙都湿了。”闵岚笙轻声说道,觉得很对不起娘子。唯一有的产业房子还漏了……

“塌不了吧?”苏夏至也扭身往后墙上瞅了瞅。

“应该……塌不了。”

“那就睡觉!”往枕头上一躺,苏夏至把薄被搭在两个人身上打着哈欠说道:“这黑灯瞎火的急也没用,睡觉,有啥事也得天亮了再说了。”

闵岚笙想想也是,随即侧着身面朝着娘子躺下,心里正忐忑间耳边已经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没心没肺的……”眼前,她的表情柔和睡得安稳,看了使人平静。

抬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秀才也阖上了眼睛。今天他也很累了,不大会儿功夫便拥着娘子睡去。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苏夏至和秀才都起的迟了。

洗漱完毕开了院门,高越早在外面候了多时。

“嫂子,咱早晨吃什么?”他抱起想他狂奔而来的猫小白举过了头顶,猫小白马上就吓得连尾巴都不摇了。

“我看看啊,还没想好吃啥呢。”苏夏至进了厨房。

“你现在连早饭也不在家吃了?”闵岚笙拿着一把大扫把在扫院子,眼皮都不带抬的说道。

“秀才哥,我来吧。”高越放下小黑狗,接过秀才手里的笤帚接着扫起院子来。

“嗯。”闵岚笙答应了一声,随即一脑袋扎进了厨房,不再问人家在哪里吃早饭的事儿。

“娘子,咱早晨吃什么?”他掀开灶上的锅盖看了看,空的。

“炸油饼吧,我给你们炸油饼吃。”夏天的饭食不能做的太多,基本是做完吃完,所以顿顿都要做新的。

“炸油饼?”高越扫完了地也进了厨房,站在闵岚笙的身后伸出胳膊来想先锅盖。

“洗手了么就乱动?”苏夏至一句话,高越的手便收了回去。

“赶紧都出去吧,过一会儿做好了我叫你们。”厨房里多了两个人,大清早的也觉出了憋闷,苏夏至挽袖子赶人。

轰走了哼哈二将一样的秀才和小四儿,苏夏至从面缸里拣出一块老肥来,用刀切了半块,把余下的半块又扔回了面缸。

烧了半锅水,用温水泡了老肥,又往盆子里打了三个­鸡­蛋,加了一点糖,盐,又倒了两碗面,苏夏至把这些东西和匀成面团后,盖上屉布醒在一边。

看着灶上的水快开了,淘了半碗小米下了锅,用勺子搅和了几下,看着金黄的小米在锅里打着旋儿暂时不会沉底,她把勺子放在了锅边。

弯腰在放案板的桌下的坛子里掏出一个芥菜疙瘩,用刀切了细丝,又用水过了两遍,控尽了水分加了醋点了两滴麻油拌了个小菜。

小米粥好熟,不一会儿功夫锅里的小米已经煮开了花儿,苏夏至把粥都盛在一个盆子里对着外面叫道:“高越,摆饭桌!”

“知道了!”高越几步就跑了进来,拎起立在门口的小饭桌摆在了院子里。又回来把灶台边上的小米粥端了出去。

“还有案板上的那盘子咸菜丝。”苏夏至一边刷锅一边吩咐道。

家里就一个灶台,做饭比较麻烦,只能一样一样的做。

煮完了粥,又在锅里加了油,等油热的功夫,苏夏至把醒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撒了薄棉揉了几下。

下剂子,擀成巴掌大的圆片,用刀在上面划了两道。

油热后把面片下了锅,面片遇热膨胀起来成了面饼……不大会功夫十几张炸得金黄酥脆的油饼就上了桌,不用她喊,家里的另外两个大活人就都自动落了座。

素油炸面食,山下村也就是苏夏至敢这么吃。要知道那时候的素油价格可是不低。

“好吃!”一口酥脆的油饼,就着爽口的咸菜丝,再来一口凉热正好的小米粥,高越除了好吃也说不出别的了。

“你啊,就是肚子里没油水,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才饭量大。”一个油饼一碗粥,苏夏至放了碗筷:“你家用了早饭没有?”

“早就用了,我娘和我爹起的早,他们吃饭的时候我还没起呢。”盘子里还剩了一个油饼,秀才哥还没吃完,他不敢动。

“都是你的。”闵岚笙低头吃饭,把盘子推给高越。

十二个油饼,这小子一个人就吃了六个……

……

连­阴­天好不容易放了晴,家家户户都在晒被褥洗衣服,整个山下村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好不热闹。

高婶子家也是晾的一院子东西,苏夏至进来的时候高婶子正在把一床被子搭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潮的都快出水了。”她一边打开被子一边招呼苏夏至坐下:“再一会她们就都过来了。”

“正好,我看能留下来做工的目前也就咱这几个人了,所以不等了,明天咱的挂面作坊就正式开工。”

“真的!”高婶子把被子仍在石桌上一ρi股坐在苏夏至的对面又追问了一句:“明天开工,就算工钱了把?”

苏夏至点头:“这是自然的。”

“老头子,你听见没有?昨儿你不是还说我们这挂面作坊要泡汤么,今儿人家秀才家的就说明儿我们开张了!”高婶子扯着嗓子对着屋里喊道。

“净胡扯!”高仲武很不好意思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苏夏至说道:“别听你婶子瞎咧咧。”

苏夏至抿嘴一笑,心道:这么久作坊都没开起来,谁都得胡思乱想。

“作坊开了我就有工钱了,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多­干­着点。”高婶子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反正镖局我看着也要散,现在家里就你一个闲人了!”

“你这话说的!”高仲武有点不爱听了,他保镖在外十几年了,才闲了几个月,这老娘们说话就不中听了。

“伯父也别闲着。”苏夏至站起身子,对高仲武说道:“咱作坊出的挂面是入口的东西,就怕有人使坏动个歪心眼子啥的,伯父若是不嫌咱这里钱少,就帮我看着点,尤其是大伙下了工后,您家的小后院就更得多留心了。”

“我也能来?”高仲武心中一喜,随后听了苏夏至分配给他的活计正是他所擅长的,而上工又在家里,这好差事哪里找去?于是他赶紧点了头:“行,伯父帮你看这作坊还是能做的。”

这是秀才给她出的主意。

他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作坊开了起来便要处处小心!这人面上看着个个都是好人,你哪里看到人心呢……

……

挂面作坊前几天还被村子里的人议论估计是要开不起来了,没过几天,秀才娘子就有不声不响地宣布作坊马上就要开工。这可把一直坚持在小后院里练抻面的几个女人高兴坏了!

几个人分头准备,把做工的小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彻底。苏夏至还带了两个人去了镇子上,一人给做了两条白布围裙,两块蓝底素花的头巾,又买了一大块面板,以及一挂千头的炮仗。

第二天一早,几个女人一水儿的腰系白围裙头戴蓝花头巾出现在高家门口,山下村里能动的人也都堆在了这里等着看村子里的第一个作坊开张。

高越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挑着那挂爆竹,等着苏夏至点燃。

摆了香案,燃了香烛,供了贡品,苏夏至带着几个女人拜了神,在众人的视线里点燃了那挂长鞭!

“噼噼啪啪!”一阵火花之后震耳的爆竹声脆亮亮的响起,卷起烟尘带着回声儿传出去老远,将在高家看热闹的人都掩在了爆竹爆裂后的带着火药味的烟尘里……

“轰隆!哗啦!”不等爆竹声歇,两声更大的声音把人们惊得直往天上望去:“晴天打雷了这是?”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天气甚好……

只是,秀才家的后墙全塌了!

同样受了惊的猫小白从冒着烟的一堆破砖头里冒出了头,茫然的往外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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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回来都觉得想和大家说点什么,可俺居然忙到连这点时间都成了奢望~

第十五章 几种心思

‘啪’!最后一个爆竹炸开脆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静的苏夏至可以听见闵岚笙‘砰砰’响着的心跳。

“汪!”几个月大一直只会‘呜呜’叫的猫小白终于被崩过来的炮仗皮惊得吼出了它出生以后的第一声呐喊,以此证明它长大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苏夏至身上,而苏夏至忽然想起了昨夜自己曾经迷迷糊糊地问了闵岚笙一句:“塌不了吧?”

自己这乌鸦嘴果然是越来越给力了,随便一句话墙都塌了!

这边作坊才开张,那边自己家的院墙就塌了,两样事同时发生,让她还没高兴起来的心一阵添堵,怎么都觉得闹腾!

“这真……”作坊一开起来紧接着就要给雇的这些人开工钱,再加上早就说话的还要管饭,银子本就吃紧的苏夏至张口差点骂出声:“这真它娘的闹心啊!”

好在她及时闭了嘴,想起自己那已经黑化了的鸟嘴她在最紧要的关头改了口,对着大伙说道:“这真是——吉兆啊!”

吉你妹啊!院墙一塌,倚墙而建的茅厕也塌了,苏夏至立马觉得肚子里的小米粥发挥了作用,她尿急般地瞥了闵岚笙一眼,示意他赶紧说两句。

“然!此乃吉兆,大大的吉兆!”闵岚笙几步走到燃着香烛的香案前,敛衣抚发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谢天!谢地!”

他这一跪四周茫然无措的村民便也跟着跪了下去,苏夏至不好木头桩子一样的戳着,只好也随着大伙跪了下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前面那个女人磨盘似的大ρi股!

秀才拜谢了天地又在点了三支香Сhā在香炉里才声音平静的说道:“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讲的就是现在的这种境况。”

“在拙荆办这个挂面作坊前山下村不能靠山吃山,各位乡邻也只能在仅有的一点地里苦捱,现在既然老天给了我们这么好的一个兆头,娘子……”他望向隔得远远的苏夏至:“虽然为夫原来并不太情愿你在外面抛头露面,现在我也支持你带着大家把这个作坊开好,造福一方!”

“嗯!”苏夏至眼里含着泪水重重地点点头。尼玛啊,这个把墙再垒起来得花多少银子啊!她心疼死了……

秀才的几句话几乎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那些早先退出的女人有的已经后悔,暗暗地怨自己没有长­性­吃不得苦,琢磨着一会儿抽个空子找高婶子说说情再回来。

还有些女子当场就围住了苏夏至表示要进作坊当学徒,管饭就行,等学会了再要工钱……

“今天作坊头天开张,杂事众多,嫂子婶子们,大家看看我家的院墙还踏着呢!”苏夏至对围着的众人回手一指‘坍塌现场’发现高越已经从断壁残垣里迈了过去带着猫小白满院子的跑,手里提着一只死­鸡­!

墙倒了,­鸡­小白被砸扁了……

本来就不爱养­鸡­的苏夏至一撇嘴,这倒省事儿,小四儿进我家连门都不用敲了!

“小四儿!哪有你这样的!什么人才不走正道爬墙啊!”高婶子不好意的瞅了瞅以后就是他们一家子东家的秀才娘子,高声骂了自己儿子一句。

秀才默默地也瞅了自家娘子一眼。心道:我家娘子就是这样来的……

“秀才家的,要不趁着大伙都在,你拿个主意,把这院墙再垒起来?”两家挨得近,闵家的后墙和高家的侧墙隔了二十几步路的样子。高仲武看着来看热闹的壮劳力挺多,赶紧给苏夏至使个眼­色­。

“这个……”苏夏至低头沉思了起来。

闵家的破房子已经老旧到四处漏雨的地步,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今儿早晨夫妻两个起来每个屋子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已经不是修补的问题,有几处房梁上都出现了裂痕。这样的房屋已经没了再修补的价值,住着也不安全。

“大伙不忙的先帮把手,帮我家先把这些旧砖清理出来。”心里稍一思索苏夏至抬头对着大伙儿说道:“现在数伏天,雨水太多,院墙先不垒呢,等入秋了再说!”

现在家里的银子没剩多少,她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垒院墙,只能先凑合着对付一两个月,到时候看看怎么筹措一笔银子出来连房子一起翻盖了。

高仲武点点头,一拉衣袖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对着人群里的男人们一挥手:“哥几个,有力气的别看着,乡里乡亲的搭把手!”

“好!”远亲不如近邻,高仲武带头一吆喝,没事儿的男人们便都聚拢过来,二话不说帮着收拾上了。

“秀才,这里你招呼着,我回家去烧水做饭,等下留大家吃饭。”

“好。”闵岚笙也挽了袖子,看着自己的两条麻杆儿粗的手臂又白又­嫩­的,不禁脸一红,又把衣袖放了下来,也跟着大伙搬起了砖头。

“婶子。”看着自家院子那边已经热火朝天的忙活上了,苏夏至不敢再耽误时间,招呼了高婶子过来说道:“作坊那边您就盯着吧,要紧照着方子下料,溜条的次数一定要够!”

“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个都是照着你给定下的规矩­干­着,不是也没事。”作坊开张,东家的院墙都被喜气冲塌了,高婶子心里有些兴奋,自我感觉有年轻了二十岁,回到了十几岁才成家的时候,她浑身都是­干­劲呢……

“那好,晌午您那边也别起火了,我就手把饭都做出来,您带着她们过来吃。”

“成!”高婶子应了,招呼了一声穿戴整齐的几个女子兴冲冲地小跑着回了自家的院子。

那边几个女子欢天喜地地开了工,这边自家的院子就成了一处暴土扬长的工地!苏夏至左看看右看看,随即摇了摇头,也从才清理出的一条缝隙里直接回了家。

“嫂子,咱中午吃啥?”高越提着死­鸡­跑了过来。

“吃屁!”苏夏至一把把­鸡­抢在手里,往地上一扔小声说道:“你看你秀才哥是能­干­那活的衙役么?”

“嘿嘿!”高越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一呲牙,然后往一堆忙活地人里跑去:“秀才哥,嫂子问你把茶叶放哪了呢……”

“懂事儿!”苏夏至暗暗地夸了他一句,随即愁眉苦脸的进了厨房:“这么多人啊,一个灶台做饭真是麻烦!”

烧上一锅水,想把死­鸡­先脱了毛,这么热的天气,必须赶紧拾到出来,否则一会就得臭了!

才出了厨房把­鸡­丢在木盆里,苏夏至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是哥哥来了。

“哎呦!”她看着苏春来身后背着的一大背篓­鸡­蛋哀嚎出声:“我怎么忘了今天该是腌­鸡­蛋的日子呢!”

苏春来直眉瞪眼的走进了院子,先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她:“顶花带刺的,新摘的,娘说你就爱用这个。”

一篮子顶花带刺的直溜溜的小青瓜瞅着就新鲜,问题是她听着哥哥说的话咋就那么别扭呢!

“这么多……”苏夏至才想说咋没给娘和嫂子留着用呢,就觉得这话太难听,她说不出口!

古代这个词汇说着太别扭,吃饭叫用饭,喝茶叫用茶……这一路用下来,苏夏至就能纯洁的思考了……

“家里还有。”苏村来自己把大背篓放在了地上,瞅着妹妹家的院子里这么热闹他走了过去,正赶上才腾下手来的闵岚笙正灰头土脸的往回走。

“舅兄,您来了!”闵岚笙一直对苏村来很恭敬,皆因为新婚时的那一脚给他心里留了­阴­影,所以每次见他都会不由自主的腰疼!

“嗯。”苏春来背着手走过去,随意的点点头,围着‘坍塌现场’转了一圈也自觉的加入了­干­活的人群:“放个炮仗都能把院墙崩塌了,你家那屋子也好不了哪去,放个屁都能……”

“哥!”苏夏至气急败坏地只想撕了哥哥那一张嘴,就怕他也和自己一样也是乌鸦嘴,那她在屋里可真是连屁都不敢放了!万一也崩坍了呢……

一嗓子喊出去,­干­活人都停了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你们该­干­啥­干­啥,我妹妹叫我呢。”苏春来左右看看身边的这些汉子,觉着人家是想占自己的便宜。

“那个……中午也在家里吃了饭再走。”苏夏至呼出一口气,直道万幸!好歹及时制止了哥哥的话头儿。

“嗯。”苏春来点点头,随即又抬头嘱咐了一句:“别再吃面条了。”

“不吃面条……这么多人吃什么……”苏夏至有点发愁。

院子里­干­活男人的加上作坊里的女人加在一起已经够了晓二十人,一锅蒸出的饭也不够吃啊……

“娘子,水开了。”闵岚笙洗了手,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哦。”苏夏至赶紧回屋拿了茶壶抓了把茶叶进去,回了厨房舀了水倒进壶里泡好了茶递给秀才:“把饭桌放下,摆几个杯子在外面。”

秀才接过茶壶去招呼­干­活的众人喝茶。

苏夏至一个人在厨房摆开了阵势。

想舀了落开的水浇在­鸡­身上退了毛,开膛去内脏,把收拾­干­净的母­鸡­留了膛油,剩下的整只丢进大锅里,一锅水煮一只­鸡­,国开了没一会儿,灶膛里的柴火燃尽,苏夏至把木头锅盖给锅盖上,焖着­鸡­。

“这才多一会儿啊,我来烧火吧。”秀才忙完外面又进来帮媳­妇­的忙,一边说话一边想掀开锅盖来看看。

“不要动!那­鸡­就要焖着才会鲜­嫩­!”苏夏至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往外一努嘴说道:“你去洗那些青瓜,洗半篮子。”

“哦。”秀才拿了盆子出去洗菜,给娘子打下手。

和了一大盆子的面,软软的,没有和上劲,醒在一边。吃饭的人多,苏夏至只能做些省事的吃食。

中午她准备烙­鸡­油饼招待大伙。

黄瓜洗好了端了回来,苏夏至直接给改刀切了筷子粗细的丝,半篮子黄瓜有二十多条,都切了就有大半盆子的丝,满屋子的清香味,很好闻。

“再去打……”心里算了一下二十个人一人两个­鸡­蛋,最少也要打四十个­鸡­蛋才够吃,她对秀才说道:“再打五十个­鸡­蛋。”

哥哥和高越都能吃,­干­了半天力气活,总要给人家吃饱。

秀才又听话地拿了盆子去打­鸡­蛋,一个一个地数的认真。一个­鸡­蛋四文钱,他不能多打了,

午饭的时候又从高婶子家里借来了一个小饭桌和一张八仙桌,都摆在院子里。

四张桌子,每桌都摆着一样的东西:一摞焦黄酥脆的­鸡­油饼,一盆子­鸡­汤,一盘子葱花­鸡­蛋,再加上一大盘凉拌麻酱­鸡­丝青瓜……管饱!

这一桌子的饭食看着简单,但口味搭配的正好,而­鸡­油饼和那道凉拌菜又是大家从未吃过的东西,所以,别看闵家的院子里坐了一院子的人,倒是安静的很,除了吃饭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

“别看了。”六叔坐在自家院子的树下,一手拿着破蒲扇一手拿着他早年偷的那本医书翻看着。

书已经非常破旧,就像六叔的人一样,已经老了。

六婶子站在门口一直往闵家的方向张望。闵家的院门今天倒是一直开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院子里的人说话这边也是时有耳闻,不知道为啥现在突然安静了下来。

“估摸着是吃饭了。”咬了一口手里的青瓜,闻着空气里飘散着香香的­鸡­油味道,六婶子觉着才吃过饭的肚子又饿了。

“秀才家的也不知道做了啥,闻着还挺香!”她回身走到六叔身边一ρi股坐到了屋门口的台阶上。

“那个女人不简单。”六叔觉着自己的眼越来越不好使,一本医书要远近地找好距离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

“她大姑子还说她是傻子呢,现在看看闵青兰才是傻的!不和娘家拉好关系,现在在婆家也不招公婆待见!”六婶子撇着嘴说道,全忘了苏夏至才嫁到山下村的时候她是如何笑话人家的。

“那个女人……”六叔放下了医术眯着眼睛望天:“我说的是秀才的姐姐,也不简单。”

“她不过是和我一样,看走了眼啊……”六叔抱着膝往树上一靠,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六婶子没明白他说话的意思。

六叔闭了嘴,心道:你就是一个真傻Ъ,还天天笑话人家秀才家的是个傻子,连我说了什么话都听不懂!

“山下村以后就是他们两口子的天下了。”过了半晌他悠悠地开了口:“你以后说话可得关好了自己这张嘴!”

“他们的天下?切!”六婶子不以为然的撇嘴挑眉:“不就是一个十几个人的小作坊么,还能养了一村子的人?”

“蠢材!”六叔扭了脖子望向自己的老婆,觉着自己的脖子也不好使了,僵硬的很!

六婶子嘴欠,在外人面前撒泼打赖不要脸豁的出去,山下村的人一般没人招她,她也是觉着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惟独就怕自己的相公。

六叔的一句话骂的她一瞪眼,没敢还嘴。

“你给我捏两下!”六叔把脖子伸了过去。

瞅着老头子这细长细长的都是褶子的脖子几乎扎进自己的怀里,六婶子差点就骂出了声:“王八头!”

“唉……”僵直的脖子被媳­妇­狠狠地揉搓着,六叔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幽幽地开了口:“现在村子里还有多少户人家?”

不等六婶子算清楚他就继续说道:“挂面作坊那十几个老娘们就是十几户人家,哪家的汉子不听媳­妇­的话?这一下子就有多少人见了秀才家的要低头了。”

“再者,她们的作坊不成功便罢,只要做好了,那想进她家做饭的人一定会更多,而她想要把作坊做大也就还要雇人。要是村子里的年亲女子都进了作坊,你说,这山下村谁还能惹得起她?”

“是啊……”老头子这么一说,六婶总算是醒过闷来,她不知不觉地停了手,发起呆来。

“揉!”六叔晃动了一下脑袋,示意她不要停手。

六婶子赶紧又敷衍了几下,才说道:“我也想去她的作坊,我去看过几次,听说那里管吃喝,一个月还给开三百文钱呢!”

“你?”六叔摇摇头:“你没听那些退出的女子说了啥?作坊里的活儿不轻松。你懒惯了,那活儿你­干­不了。”

“嗐!也就你敢这么说我!”六婶子推开六叔,有些不快的说道:“这村子还没人敢说我懒呢!”

“那是人家懒得说你。”六叔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又拿起了医书,准备找找有没有能根治自己这脖子僵直的方子。

“你先别看了。”六婶用手打了他手中医书一把:“那小娘们我是得罪过了,你说我要是求求高小四儿他娘能不能进作坊?”

“放着祖坟不哭你去哭乱葬岗子,蠢!”六叔拿着说一直闵家院子方向:“那里才是东家呢,你去求个­干­活儿的不是白搭吗!”

“我去找那个小娘们儿?”

“嘴臭!”六叔低了头,对媳­妇­不再抱希望:“你是去求人家啊,嘴巴还这么臭,是我也不用你!”

“秀才娘子,秀才娘子……”六婶自己拍了拍自己大嘴,接着说道:“我去找秀才娘子求求,她能给我个差使么?”

“那个女子心大,你好好求求她……”六叔话说了一半,住了口。

“成不成啊到底?”六婶子急得搡了他一把。

“我哪儿知道啊!”六叔瞪了眼。

“刚才作坊开张的时候放炮仗她家的院墙都塌了,闵秀才说叫啥?不破不立?反正就是说作坊以后必定能成!”

“愚不可及!”六叔又靠在了树上,心道:老夫用这些坑蒙拐骗的东西蒙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家里的这个东西还是这么笨!

不过这想法他也就打算在心里想想得了,万不能再讲给她听,否则就她那个­性­子用不了片刻就能传的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那就真把闵秀才得罪了……以后他们就真别从山下村住了……闵岚笙可不是个好东西!六叔在心里暗暗想到。

吃饭前院子里那段塌了的院墙已经全部被清理了出来。所以饭后吃的肚子饱饱的众人便纷纷离去。

砖上的黄泥被磕掉,转头堆在原来是墙的地方。没了半面墙的茅厕用竹竿支起了一张破席子,也就只能凑合着用。

苏夏至愁眉苦脸地望着简易厕所,觉得自己再也不想方便了……

“这地方没法住人,上个茅房都能让人看见ρi股。”苏春来围着院子转了一圈之后发了话:“你们两口子先回杏花村叨扰我一段日子吧。”

“叨扰?哈哈!”苏夏至听着哥哥说话忽然文绉绉起来不觉好笑。

“是他说的,万一拙荆赔的房屋地契都要给了出去,我们夫妻就要到舅兄家叨扰段时日了。”苏春来皱着眉把前几次来妹夫与他说的私房话兜了底儿。

“他是这么说的?”苏夏至眼睛横着笑模笑样的秀才,冷冷问道。

“还有……”苏春来冥思苦想,那日妹夫与自己说了不少话,都很重要,他要先把那句说给妹妹听呢。

“舅兄!舅兄!”闵岚笙心里叫苦,脸上陪着笑,双手抱拳说道:“天气燥热,一会儿您还要赶路,不如再用些茶……”

“嗯。”苏春来早先很看不上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妹夫,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也发现了妹夫的好,总是对他很恭敬。让他真正觉得自己想个哥哥的样子了。

“苏大哥。”一直想找机会与苏春来说话的高越见人家一家子不在聊天便赶紧凑了过来:“您教我那招我都练熟了,我给您演示演示?”

“我教你什么了?”苏春来记­性­一直不是很好,瞅着高越就是眼熟,竟想不起自己何时与个半大孩子有了交情。

“就是那招空手劈刀啊!”高越说着拉开架势,双手虚握成拳,右手高举左手平胸接连做了几个轮下去的动作。

“哦,这个啊。”一见到这个动作苏春来终于想起高越就是那个追着自己到了杏花村的孩子。

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爱种地,苏春来很高兴。走过去拍了拍高越的肩膀:“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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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火页生日快乐!做一个永远美丽的女子~o(n_n)o~

草稿~

第十六章 晴天娃娃

高越被苏春来一番实打实地夸赞兴奋地脸通红眼冒光,自己这一个多月下的苦功总算是没有白费!

“师父,要不您再教我几招?”小心思一动,他立马顺杆爬就想认个师父。

“你管我妹夫叫秀才哥,叫我妹妹嫂子,现在又要叫我师父,这是乱了辈分的事情,还是叫我一声大哥吧。”

苏春来做事一板一眼,在家里走路都走直线,虽然心里也很喜欢高越,但还是觉得他做自己的小弟更合适。

“大哥。”高越有点失望,师父没认成,倒认了个大哥。也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教自己功夫了。

“这大哥不能让你白叫,我再教你一招。”

苏春来说着往两只手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也做了个前腿弓后腿绷的架势:“这招用的不多,但很关键。”

“谢谢大哥!”高越见人家苏大哥是倾心相授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他心里又高兴起来,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没有完全长大,马上就站在苏春来身后认真的模仿者他的动作。

这回苏春来教给高越的动作与上一次的完全相反。虽然起势相同,但两只手的动作变成了从下往上挥去……

“这是在­干­什么?”虽然知道哥哥的招数都会和种田有关,苏夏至站在二人身边观摩了半天也没瞅出苏春来的动作到底是在­干­嘛。

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的闵岚笙也摇摇头,表示看不出来。

“动作不要这么大。”已经做好了示范的苏春来很耐心地指导着高越:“你想一想,自己手里拿着家伙,再挥这么大的动作好吗?”

“不好。”高越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自己让杨的手如果扬的太高,那手里要是真握着一把大刀的话,就是刀背对着自己的脑袋也能把自己砸晕了……

“好孩子!”苏春来认为高越是和自己一样聪明的可造之材,不禁又拍了拍他的肩。

“妹妹,娘问你为什么好久不回家了。”瞅见妹妹妹夫并排看戏似的看着自己,苏春来忽然想起了老娘让带的话。

为什么?因为杏花村里死了个难产的产­妇­,她心里发毛,几次去镇子上路过娘家她都没敢回村子。

可这话她不能说啊。

“哥,您看看我这里有多忙?最近事情太多根本就没得了功夫呢。”苏夏至只好找了个借口敷衍道:“再过几天吧,等我这边家里家外的事稍稍利落些,我就回去看娘看嫂子。”

“嗯。”苏春来点点头,背上已经腾出来的大背篓起身告辞:“你看看娘就成了,你嫂子现在没啥可看的,人粗的像个大水缸。”

“……”到了秋天杨巧莲就该临产,她现在月份已经很大,身材肯定已经变了形,可不会笨重很多么。

苏夏至和闵岚笙一起把哥哥送出了门,瞥见小四儿没跟出来,她才偷偷地问了一句:“哥,你刚才教高越的那招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还不能扬高了啊?”

“那是撒粪扬粪。”大步走在前面的苏春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把铁锹举那么高,挑的粪不是都扣自己脑袋瓜子上了?”

“……”苏夏至扭头看看笑弯了腰的秀才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转身儿回了院子,高越还再认真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走过他时,苏夏至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啊……”

……

忙乱了一天,苏夏至又在大伙儿都回了家后才偷偷地躲在东屋把­鸡­蛋腌上。

院子倒了半面院墙,不知有多少眼睛要盯在这里,以后腌­鸡­蛋更要小心了。

把东屋的窗户从里面锁死,又锁好了屋门,苏夏至把钥匙收在荷包里回了正屋。

闵岚笙正端着油灯仰着脑袋看屋顶。

“别看了。再熬上几天数伏就过去了,咱家这破房子没法修,得翻盖。”苏夏至才洗了手,手上湿哒哒的,布巾在外屋她懒得去拿,都抹在了秀才的后腰上。

“让娘子跟着为夫受苦了。”闵岚笙说得很自责,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又扯淡!”苏夏至白了他一眼,踢了鞋上床,四仰八叉地一躺,就觉得这床的位置一挪和换了房间似的有点不习惯。

眼前一黑,跟着床上晃悠了一下,是秀才吹熄了灯也爬上了床。

“下去。”身上那个臭不要脸的被子一样盖在自己身上,苏夏至被压得有点喘不上气,只好伸手推了推他。

“睡着了。”秀才细声细气地说道。

“睡着了好!”苏夏至看他又开始耍赖撒娇,抬手照着他的ρi股就拍了两下,拍完才想起这家伙就喜欢这个调调,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也怕压久了娘子受不了,往旁边一侧身滑到床上,用一只手臂支着头看着她。

“笑你啊,大骗子!”苏夏至伸手揪了揪他挺直的鼻梁越发笑的收不不住:“然!此乃吉兆!大大的吉兆!”

“呵呵!”娘子一开口,闵岚笙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也揪着她的鼻子说道:“当时你那么看着为夫,我也只能这样说了。总不能拆了娘子的台。”

“你说大伙信么?”苏夏至放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信也不信。”

“又说废话。”苏夏至这回去揪他的两片粉­唇­:“不好好说话就闭上吧。”

闵岚笙一把握住娘子的手腕,轻启薄­唇­,探出舌尖来舔着她的指尖,痒的苏夏至一下子颤到了心尖儿上:“别……”

听着娘子呼出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急促,秀才坏笑着靠近她:“别什么?”

“别放屁,要不咱家房子该……”话说了一半苏夏至自己把嘴巴堵住了,叽里咕噜地转着两个亮亮的眼珠子贼似的望着闵岚笙:“我没说!我没说!”

“哈哈!”一项笑的矜持的秀才再没绷住,双手拍着床板大笑起来。

砰砰作响的床板吓得苏夏至脸都白了:“不要闹了!一会儿真塌了怎么办!”

“真塌了我就挡在你上面,就像我们欢好的时候一样,我在上面……为你当着落下的一切……”秀才之乐小,轻声说道。

“秀才……”苏夏至的小心肝如同坐了过山车,一会儿高高扬起吓得她没着没落,一会儿又稳稳的落下让她有了温柔踏实的感觉。

“叫相公……”闵岚笙眼神幽幽地靠近她。

“嗳!”苏夏至马上点头应了。

“……”闵岚笙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自己又被娘子占了了便宜去,马上翻身朝着那个牙尖嘴利的东西扑了过去:“相公,奴家要伺候你安歇……”

床上两个人一阵折腾,如同起了平静的河面起了风浪波涛汹涌……

闵岚笙和苏夏至只是孩子一样的笑闹,你咯吱我一下,我摸你一把,黑暗里夫妻两个拧成了一个四条腿四只手的妖怪,闹得没心没肺。

分平浪静之后,苏夏至的肚兜系在了秀才的腰上,而苏夏至被相公剥成了白斩­鸡­!

“快点给我穿上!”气喘吁吁的她背对着秀才,示意他赶紧把肚兜给自己系好:“热,不闹了啊……”

身后的秀才很快贴了过来,先把娘子给他系在腰上的肚兜解了,随后才吃吃笑着给她套在了脖子上:“小气……”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说村子里的人是‘信也不信’呢。”苏夏至旧事重提,显然还是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村子里的人心里虽然敬畏鬼神天道,但毕竟谁也没见过神仙,所以我说单从这点来说,大家是不信的。”

“可我又说了,咱家院墙倒了是上天给的吉兆,正是挂面作坊将来会做成的吉兆,这样的结论自然是大伙都想听到的,所以大家便信了。”

“由此可见,山下村里的街坊邻居大多还是盼着你把作坊做好的。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占全,娘子以后多用点心经营,这个作坊前途无量。”

口中说着挂面作坊光明的前景,闵岚笙叙述的口气倒是极为平静。如同这个作坊的成功在他认为是情理之中的事。

娘子是女人。虽然她比大多的女人心胸开阔了很多,可那日雨夜他背起她的时候闵岚笙就明白:娘子的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女孩儿,她也有胆小和彷徨的时候,所以,那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儿他必须宠着溺着呵护着陪着她能一点点长大……

“你是说,咱们的作坊真会前途无量?”

“当然。”闵岚笙毫不犹豫地点头。

“唉……”苏夏至躺在他的腿上,眼睛望着床顶发呆:“要是这段日子不要再下雨就好了,第一批货送出去之后,作坊里的存货便余下不多……”

挂面出条后需要晾晒,最怕下雨,现在数伏的连­阴­天晾晒挂面只能在屋里,晒不了多少。

“这好办!”闵岚笙听了苏夏至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之后马上下了地:“做挂面呢,为夫不会。可为夫可以帮娘子求来一片晴空。”

油灯再次被燃亮,闵岚笙先把针线笸箩从衣柜里拿出放在床上,又在柜子里翻出一块布头拿着坐到了床边。

“做什么?”从未见相公做过针线活儿的苏夏至也坐了起来,好奇的望着他。

闵岚笙一条腿盘着坐在身下,眯起眼睛对着娘子一笑,充满了孩子气。

先用剪子把布头裁成了方形,闵岚笙把减下来的碎布又包到了布头里,他一手攥着布头一手从针线笸箩里挑出一卷麻线递给苏夏至:“剪一段给我。”

三尺来长的麻线在闵岚笙白皙的手指间绕啊绕啊……破布头有了新摸样。

“晴天娃娃!”苏夏至轻呼一声,上一世喜欢看动漫的她一直以为这个东西是某岛国的特产呢。没想到却意外的出现在了秀才的指尖。

“晴天娃娃?”秀才抬眼看看他,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的忽闪忽闪,嫉妒的苏夏至总想用手去揪下几根来。

没见过那个男人的睫毛能长得像他这么好看……

“娘子给起的名字也不错。”用麻线系出了布偶的身子和圆圆的脑袋,他端着油灯去了外屋。

苏夏至马上下地跟了出去。

“研一点磨。”他说道,自己则把手里的布偶底下的裙摆打开摆在书案上。

接过娘子递给他的蘸了墨的笔,他悬着腕只用笔尖在布偶的脸上画出了眼睛和微笑的嘴巴,又在它的手的部分画上了一把小扫帚。

“你叫它什么?”把这个秀才亲自做的布偶拿在手里,苏夏至有点爱不释手,模糊间,思维不断地穿越在古代,现代……

记忆里忘不掉的很多片段都用了上来。

打开门闩,推开屋门,秀才搬了椅子到檐下,接过娘子手里的布偶系在了檐下的柱子上。

漆黑的夜里,两个人都仰着头望着那个在清风里微笑的布偶。

“扫晴娘,我娘子不喜欢­阴­天下雨,你拿着笤帚好好看着天空,若是有了乌云就要快快的扫走,娘子做的挂面要养活好多人,你一定要帮帮她……”

从椅子上跳下,闵岚笙双手合十闭目对着挂在檐下的布偶轻声祈祷着。

苏夏至走到他的身后伸臂环住了他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也抬头看着那个笑的温暖的娃娃,她想:我有秀才,真好……

“回去睡觉吧。”秀才转过身,牵着她的小手往屋里走,“明天天气一定不错。”

“嗯。”苏夏至点头应了,又想起他说的‘信也不信’,一个扫晴娘挂在檐下只是挂了个希望在那里,不管明天下不下雨,都无所谓,她的心里都会是一片艳阳。

“这房子……”才一躺下,望着墙壁上­阴­湿一片,苏夏至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只要不下雨就不妨事。”闵岚笙关好了屋门也进了里屋。

“早晨我请高伯父过来看了看,他说房梁屋柱虽已老旧,还不至于就塌了。”

“那就好。”房子破点没啥,暂时住着就是了。

“明儿我要去平县的典藏书堂,看看咱们印制的东西好了没有。”再次躺下的苏夏至脸朝着闵岚笙的一边说道。

“带上高越。”家里的院墙塌了,东屋还锁着好几缸腌­鸡­蛋,闵岚笙知道自己必须留下看家。

“要不我去吧,娘子在家正好主事。”脑子转了一下,秀才忽然提议道。

“不行。”苏夏至直接拒绝:“我才不给你机会偶遇安家的两个­色­胚呢!”

------题外话------

这一章后面的情节俺给掐掉了~

不想让外人进入这个温暖的画面~

总觉得,贫困也罢,潦倒也罢~

两个人相互支撑的时候才是最温暖的。

明天我会把今天差的字数补到下一章。

ps晴天娃娃出自中国,它在古代叫做扫晴娘、扫天婆~

第十七章 偶遇青梅

院墙塌了,被过来过去的村民窥视她还能忍,而家里的茅厕成了露天的,苏夏至忍不了。

出嫁的时候娘家陪送了一只描着合欢花的红­色­恭桶,里面苏婶子给装的东西吃完之后,这东西就被她收进了东屋。

以为从此会成了废物的东西如今也被苏夏至提溜了出来放到了里屋,夫妻两个红着脸轮流方便了,谁也不敢再用外面的茅厕。

只这一个早晨苏夏至便已经下了决心:立了秋就把整个院子翻盖了!

日子再凑合也不能凑合到上个茅房都成了难事。正好入了秋秀才就要启程入京应试,她搬回娘家住上个把月,来回跑着辛苦点也就是了。

用过早饭,苏夏至换了一身新衣,上身淡蓝暗花窄袖小袄,袖口衣襟都沿着深蓝­色­的窄边,下身为同­色­百褶长裙正好到脚面,蓝缎面的素花绣鞋上的是千层布底子,三指宽的束腰上左右分别垂了一个荷包一个络子。

这是苏婶子这个月才给她做的一身新衣,裁剪的虽然没有成衣铺子裁的那么合身,可娘给闺女做衣裳自然是实心实意的针脚密实,再加上苏夏至在外人面前与众不同的恬淡气质,正衬了这衣服的颜­色­。

衣料是杨巧莲选的素净颜­色­,苏夏至很喜欢。

穿好了衣裙,苏夏至拿出了自己的那个妆奁支起了上面的小铜镜,她左看右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

“娘子眉眼生的都好,平日也不见你打扮,今日只换了身新衣为夫就不愿放娘子出去了!”才从门外进来的闵岚笙一眼看见着了新装的娘子便楞了神,随后他揽着她的纤腰不松手,说出的话都满是酸气。

“好看么?”苏夏至扬着小脸笑眯眯的问道。

“非要为夫说出来你才甘心吗?”闵岚笙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也望着她眼中瞳孔里的自己;妆奁上的铜镜太小了,而在我眼中,你现在就是我的全部啊……

苏夏至仰着头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年轻的女子笑容里的幸福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说呀,说呀,我想听!”

扑进他的怀里,苏夏至把头侧过去,刚好能听到他的心跳。

“我的娘子在我的眼里当然是最美的。”他终于说出了她想听到的话语,苏夏至又傻傻地笑出了酒窝。

他说:在他的眼里娘子是最美的,这就够了。她只要做他眼中的最美丽女子。

苏夏至直到此时才知道爱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让你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傻子,只因为他喜欢……

“来,坐下,为夫为你绾髻。”扶着娘子坐在书案前,闵岚笙细心地将她的头发挽起梳成了髻子。伸手想拿那枚放在小抽屉里的金钗却被她制止了:“下个月我正捉摸着到哪里去筹银子盖房,哪里还敢戴这个。”

她这么一说闵岚笙马上明白过来,轻叹一口气又拿起妆奁旁的那只桃木钗为她把发髻固定了:“碎发渐少,娘子的秀发多了呢。”

“秀发?切!”从她穿越而来睁开俩眼,她就知道自己的头发不太好。又细又稀,编成辫子也是细细的一条猪尾巴似的拖在身后,实在配不上秀发二字。

“你自己摸摸。”牵起她的手放在才梳好的发髻上,秀才让娘子自己感觉一下。

“好像……真是多了!”手底下的头发摸着果然厚实了不少,苏夏至用力抓了抓,马上就被相公打了手。

“才梳好的,你就不会轻点么。”在手心点了一点桂花油研开,把娘子抓乱的一缕头发抚顺。他板着她的头不许她乱动,端详了一阵才点头道:“为夫梳头的手艺比那些婆子嬷嬷们也不差!”

苏夏至抿嘴一笑起了身:“我现在不是梳的也挺好吗。”把支起的小铜镜又放下,收了妆奁放进柜子。

“尚可。”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发髻还不是很满意。

“我瞅着就挺好。”秀才的头发现在也是她梳,苏夏至学艺不求­精­只求快,往往闵岚笙觉得自己才披头散发地在椅子上坐好,就觉得头皮一紧脑袋上耙地似的一阵抓挠,身后的人已经发了话:“梳好了……”

支起窗子,院子里高越还在练功。听见身后的响动他只是回头看了看。

打开房门,一眼望见悬在檐下的扫晴娘在微风里笑着摇晃,苏夏至的心就如同映衬着娃娃的远处的天空一样说不出的开阔。

“高越,差不多就得了,你看看你,一大早就一头汗。”不忍心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孩子被哥哥莫名其妙的忽悠了,她好心地劝道。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功夫就要时时练才有长进!”高越有自己的想法。他觉着在嫂子面前也得好好表现,那样说不定她才会在大哥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保不齐大哥听了一高兴,新招式还能再学几手……

“练吧,练吧。”后头看见秀才又坐在书案前开始读书,苏夏至一伸手就把挂在梁上的扫晴娘拽了下来藏在衣襟里。

进了厨房,把煮好的腌­鸡­蛋都捞了出来控水,才过了数,聚福楼拉­鸡­蛋的马车就到了。

几个人跑了两趟,跟车过来的伙计又过了一遍数才把银子给了苏夏至。

把钱妥帖的收好,总算让空了的布袋子又有了东西装。家里有粮办事不慌。这几日都是在花钱,现在有了进项,苏夏至一直为银子发愁的心也稍稍的放下了些。

“嫂子,我跟着一起去吧?”见苏夏至和赶车伙计客气了几句要搭车去平县,高越接到秀才丢过来的眼神连忙也追了过去。

“回去吧,你秀才哥读起书来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来个人把院门拆走他都不知道。现在院子连墙都倒了,家里得有人看着。”挥挥手示意他留在家里看家,让秀才安心读书,苏夏至跟着聚福楼的马车出了村子。

“秀才哥,嫂子不让我跟着。”高越进了院子,回身关院门的时候六婶子跟了进来。

“秀才娘子在家么?”她对着坐在窗下的闵岚笙说道。

有邻居登门,还是岁数大的六婶子,闵岚笙只好站了起来走到屋外说道:“我娘子才出去。”

“那我就坐这儿等等她。”六婶子开始在闵家的院子里找小板凳。

“是去了平县,要过了正午才能回。”秀才客客气气的说道。

“要不,婶子跟你说说吧?”聚福楼的马车方才就停在闵家的院门口,六婶子是看见了的。

她就是眼看着苏夏至上了马车出了村子才找准了机会登门的。

昨天看着挂面作坊红红火火地开了张,她与老头子商量了半天也没敢找苏夏至。

人家才成亲的时候她和闺女在人亲人后没少说秀才娘子的闲话,弄得一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原来这个女子一家都是傻子。

如今看着人家作坊有钱挣她又想往上靠,就算她脸皮再厚,现在也有点挂不住了。所以瞅着秀才家的出了门,她赶紧登了门,想走走秀才这边的门路。

闵秀才要是点了头,他媳­妇­还敢说个不字?

“您请说。”闵岚笙站在中午的台阶上清清冷冷地瞅着站在院子当中的女人,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过,若是那边挂面作坊的事,就还是等拙荆回来再说吧。我说话做不得数。”不等六婶子开口,秀才已经不温不火地堵了她的嘴。

“啥?”六婶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她的眯眯眼,声调瞬间高了很多:“你家娘子的主你做不了?这么点儿小事还得等她回来?”

“正是。”对于六婶子的质疑闵岚笙是毫不迟疑地点头认了:“男主外女主内,闵家的事就是听娘子的。我从不过问。所以些许小事,您还是去找我家娘子去说吧。”

“看不出来啊!”一直到进了自己的家门六婶子还再琢磨秀才说的那几句话。

“看不出来什么?”六叔正在院子里活动身子,听见她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

“看不出来闵秀才还是个怕老婆的主!”六婶子把刚才闵岚笙说的话又跟他学了一遍。

这回六叔连骂她蠢笨都懒得了,直接说道:“多此一举!你要去作坊做工只有去求秀才娘子,别的念头就不要动了。”

……

马车进了平县苏夏至就下了车,说了几句客气话谢了聚福楼的伙计她径直朝着典藏书堂走去。

典藏书堂坐落的地方不算繁华,七扭八拐的走了半天才走到。

顺堂的门口有一大片空地,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枝繁叶茂的树荫下一头老黄牛正在悠闲地吃着草。旁边还停着一辆带着车棚的马车。

看来不只是秀才公在,还来了客人。

站在不起眼的地方苏夏至先整理了一下衣裙,低头瞅见腰带上原来挂络子的地方被她换上的扫晴娘,苏夏至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才迈步进了书堂就看见小邓堂主眉开眼笑躬着身子送出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

果然是有客人。

迎门而站的苏夏至轻笑着对小邓堂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脚步随意地往旁边移去,让出了门口的通道。

小邓堂主猛然见到忽然出现在屋里的她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就记起了苏夏至的身份,拍着脑门说道:“几日未见,几乎认不出了。”

他的意思是苏夏至有段日子没来,如今又换了衣衫,竟让他以为来了生客。

哪知这句话引得与他同行的女子也好奇的望了过来,苏夏至正抬眸随意地看向后院,两个女子的视线就这样不期而然的相遇了……

有一句话是这样的说的:女人如花。

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苏夏至一直认为她家的秀才才是最美的一朵花儿。

如今见了她,苏夏至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秀才的初恋给了她,小青梅长得确实漂亮!漂亮的像朵白莲花……

到古代久了,她几乎已经忘却白莲花在现代还是可以骂人的!

小青梅里面穿着白的摸胸长裙,两条淡粉­色­的带子在胸前结了一个非常繁复的花式,余下的自然垂下,几乎落到了地上,外面罩着白­色­的宽袖外裳。

交握在身前的玉手上涂着紫红­色­的丹蔻一下就把人的视线吸了过去,让人情不自禁的惊叹,这女子生了一双好手!

淡粉­色­的披帛从臂弯里垂了下去,随着她的走动轻扬,正衬托了如花女子的娇柔。

“这是?”苏夏至不说话,只是饶有兴味的瞪着眼在她身上瞅得仔细,小青梅被看得粉脸泛红,一双杏眼,先看看对面的女子,又转了方向,对着小邓堂主轻声问道:“邓兄留步,还是先招呼客人吧。”

“不忙不忙!”小邓堂主连说了两句不忙,才觉得不妥,毕竟人家秀才娘子还再那里­干­站着呢。

“呵呵!这个不是外人。”他只好给自己圆了场子扭头笑着问苏夏至:“家父曾夸赞弟妹是此地数一数二的才女,那愚兄倒想难为一下弟妹,可认识这位姑娘?”

“这确实是难为我了。”苏夏至用指尖虚指着小邓堂主轻笑了一声说道:“没头没尾的,上来就让我猜一猜安小姐的身份,这不是难为人吗。”

在平县有学问又出的起银子印书的女子除了安府的小小姐再无旁人。再加上旁边小邓堂主看向那个女子的小眼神儿。苏夏至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她是谁来。

安静听她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又仔细地瞅了苏夏至几眼,心里还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而且还是被秀才公称作数一数二的才女的人应该不简单!

出于这个考量,她先对着苏夏至行了礼:“恕静眼拙,不识姐姐,还望见谅!”

这句姐姐叫的旁边才想说话的小邓堂主又闭了嘴。脸­色­微沉。

“你叫我姐姐啊?”苏夏至心里觉得好笑,嘴巴也真就随心所欲的裂开了:“我是苏夏至。”

“苏夏至……”安静垂眸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心中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马上升起又被她压了下去,再次对上苏夏至的眼神,她依旧浅笑盈盈地说道:“原来是苏姐姐,这段时日您的大作在平县可是已经流传开来,家父在寿诞那日也曾向闵兄问起过姐姐。”

不知道对面那个女子是谁的时候,安静一声‘姐姐’叫的顺口,在知道了对方竟是’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这一声‘姐姐’叫的可是有些勉强了。

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那个时代那个社会,若不想给人为妾,那个女子愿意叫自己心仪的男子的妻室姐姐的?

此时不管是安静还是苏夏至,心中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怎么会在此地遇到她了!

可人家毕竟先给自己行了礼啊,苏夏至也只好回了礼:“蒙安先生夸赞,几首随意之作实在算不得什么,愧不敢当。”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一边说人家的夸赞愧不敢当,一边又说那几首诗不过是自己随便写着玩的,倒不知道她是在谦虚还是在卖弄了。

“……”夸对方文采好?安静不甘心。再闲聊几句?她又没那份心情。于是她又对着苏夏至施了一礼告辞:“匆匆一会,不曾亲近,改日得空我们好好聚聚,写诗作画毕当尽兴!”

“您轻便。”苏夏至见对方要走赶紧表了态,至于什么写诗作画?老子忙的恨不得生出四只手四只脚来,谁有时间与你扯淡啊!

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两个初次见面各怀鬼胎的女子笑容可掬的道了别,小邓堂主点头哈腰三孙子似的出去送他的‘梦中情人’苏夏至自顾自地进了典藏书堂的后院去找秀才公。

至于安静,她觉得不值得自己多费心思。她相信秀才。

书堂的后院四四方方,三面都是屋子,从外面就可以见到屋里人们忙碌的身影。

院子里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混合这木头气味的特殊味道,苏夏至猜想这大概就是印刷用的油墨的味道。

“小友!”秀才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夏至一扭头就看见了他。

原本身材就枯瘦的他此时已经脱了广袖长袍,只穿了简单的窄袖长衫,还挽了袖子,瘦骨伶仃的他看起来像只仙鹤!

“秀才公!”苏夏至对他先行了礼。

“快过来看!”秀才公公挥了挥手里的一块约莫有两寸厚的木板:“这雕版除了我典藏书堂,再没有地方能做的这么好!”

典藏书堂的几位雕工,有两位是安怀远介绍给邓恒的。是在帝都享有盛誉的工匠。所以他才敢说的这么有底气。

“进来啊!”秀才公见苏夏至走到门口便止了步,并不进门,只好又招呼她进去。

“不好吧?”她知道酒楼的厨房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就怕这印刷的工坊也有如此规矩,而秀才公作为东家明知故犯也会被人诟病。

“你等一下。”秀才公停住脚步想了一下说道:“这里小友确实不能进的!”

“哦。”苏夏至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秀才公一头扎进黑乎乎的屋里没了踪影,想是去拿刻好的雕版。

苏夏至兴致勃勃地等在外面,也很想看看印刷出的纸张效果如何。

听见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马上回了头:“我都等不及呢!”

“哐!”的一声,一个年轻的后生双手抱着肩惊恐地瞅着站在院子里的苏夏至,手里抱着的木活字撒了一地,而他的上身完全赤­祼­下身也只穿了一条织得稀疏的棉布裤子!

“都别出来!外面有个娘们儿!”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后逃也似的转身跑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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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抱歉!俺十点回来,实在没时间补齐欠下的字数了。

太累了~

一个多月没有休息,俺今天不码字了~

补觉。

今天大封推,鞠躬感谢那些打赏的朋友们!

这没想到能收到如此多的鲜花。

在俺疲于奔命几乎要趴下的时候,这里还有你们。

感谢我所有的朋友!鞠躬!

第十八章 疯狂代价

典藏书堂从上到下都是男子,天天进进出出的秀才公早就忘了这个。

见苏夏至犹犹豫豫地不随着他进来,他才想起现在是夏天,工坊里做工的小伙子大多都赤着上身只穿了衬裤。

结果没等他开口提醒屋里的人不要出去,有女客到,外面已经有一个受了惊的后生高声叫着冲了进来……

“真不是我­干­的……”门外的秀才娘子对端着四块雕版出来的秀才公摊手,一脸的无辜。

“这个怨老朽!”秀才公赶紧赔不是,随即回头对着身后喝道:“不穿衣衫的就不要出来了!”

“是!”几个屋里同时传出的声音齐刷刷的,接着就是一阵男子的哄笑声……

书堂里­干­活的大多是年轻的后生,互相之间胡乱说笑本就是常有的事儿,秀才公听多了也不觉得如何,可苏夏至毕竟是个女子,让她听见了可不太好。

“到前面坐吧。”秀才公迈步先进了典藏书堂的门面房里。

听得津津有味的苏夏至只好遗憾地跟了回去。

“你看!”四块雕版被一字排开摆在了案几上,嫌摆在上面的茶壶碍事秀才公拿在手里托着:“小友快来看,这样的雕功,这样的板子,真是难得一见!”

苏夏至探头过去,四块大小一致的木板上雕刻着不同的花纹字迹,印刷用的雕版上面的花纹字迹都是反着的,所以她辨认字迹的时候颇费了力气。

雕版上的花纹里已经有了颜­色­,显见是加了油墨印制过了。

“怎么样?”秀才公献宝似的等着她发表一下对这几块板子的夸赞。

“不懂。”苏夏至实话实说,当着秀才公这样的行家,她不能随便乱说话,否则夸不到点子上就是露怯,为人徒添了笑柄。

秀才公抬了头半张着嘴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这……真说实话啊!”

“嘿嘿!”苏夏至也抬起头来对着秀才公:“这个,我是真不懂,我都想象不出它印出的花纹是什么样子的。”

“呵呵!”送走了安小姐,直到对方的马车都没有影儿之后小邓堂主才回了书堂,进门就听见了父亲与秀才娘子的谈话,他笑着接过秀才公手里的茶壶说道:“弟妹倒是直­性­子,有趣的很!”

“嗯。”秀才公又趴在书案上欣赏起几块雕版来,头也不抬的说道:“小友这­性­子才是­性­情中人,比安家丫头活泛了很多。闵岚笙好眼力!”

“父亲,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人家安小姐身上去了。”平心而论,小邓堂主也不得不承认苏夏至是个才女,而且她的诗作比安静的诗作大气洒脱了不少,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刚才这两个女子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偷偷地看了,若论姿­色­还是安小姐更胜一筹!

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从来都是男要才女要貌。他还是觉得娶妻能娶到安府的小小姐才是最好的姻缘呢。

“有印制好的么?”苏夏至也不想多说安静,现在家里家外一堆事,她没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有,我去取来。”小邓堂主端着茶壶去了后面,不大会儿功夫拿着几张红纸走了回来:“已经各印了五百张,弟妹看看。”

鲜红的一尺见方的纸张上印着近乎于黑­色­的朱红花纹,栩栩如生的各­色­花卉跃然纸上喜庆祥和,再配上那四句吉利话,没看见货物已经让人心生欢喜!

“漂亮!”苏夏至一拍桌子由衷地赞叹道:“这样的效果比我想的好了太多,雕功我确实不懂,只看这成品便当得‘巧夺天工’四个字!”

“巧夺天工……”秀才公从雕版上抬起头来看着她,脑子里细细地品着她说的这四个字,过了很久才说道:“安家丫头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便是那个闵岚笙也说不出这样的词语!”

平县不大,识文断字的女人不多,像安静这样出自大家的小姐原是绝无仅有。现在凭空地冒出个苏夏至来,也难怪秀才公这样生­性­洒脱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将她二人相比较了。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心里是如何的激动。

那是一个在得到深深认同的时候才会有的激动,旁人自然很难体会。

巧夺天工这句成语并未在这个时空出现过,所以秀才公听了既新奇又兴奋,认为那是苏夏至对他典藏书堂做出的印制品极高的赞誉,让他有了知音的感觉。

而闵岚笙就是大梁人,的确说不出他这个朝代没有的词汇。

“难怪岚笙要对外说小友是个傻子。”秀才公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他定是要藏私,不愿意外人见到你的好!真真是个黑心秀才!”

一转眼的功夫苏夏至的祖传呆傻就变成了秀才的信口雌黄,她抿嘴一乐笑道:“黑心秀才?然!”

离了典藏书堂,苏夏至挽了一个不大却看着挺沉的一个包袱。

四块雕版的图样,各印了五百张,一共两千张成品,她根本拿不动,只好先付了银子一样儿拿了一百张。余下的以后再来取。

想着秀才家里用的墨条剩下的不多,苏夏至顺道一并买了,才出了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便与拾阶而上的安逸走了个对面儿!

“公子!”守诚扶着走路低头闷声不响的安逸停了步,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面的秀才娘子心里一紧,他赶紧轻摇了几下身旁的主子。

“啊?怎么不走了?”安逸的声音轻飘飘的说了出来似是没有底气一般。

随即他费力的抬起了头,也看见了站在铺子门口的苏夏至。

盯着她的面孔看了很久,他突然笑了一声,这个女子每次见面都会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像是初见的感觉。接着就是一阵连绵不断的咳嗽,咳得苏夏至都以为他一张嘴就能把肺吐出来!

小厮一手搀着他的手臂,一手伏在他的背上轻抚着好言劝道:“公子,咱们买了东西就回吧,外头这日头太毒了。”

又咳了一阵,安逸才渐渐地平息下来。他调着自己的呼吸感觉能说话了才点了头:“嗯。”

依旧低着头迈了步,才要与站在那里不动的苏夏至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伸手就向她抓去。

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苏夏至不等他的手碰到自己便纵身直接跳到了台阶下:“还觉得自己命长是么!”她轻声说道。

“把那个给我,我给你银子!”安逸说着话,两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着:“银子呢?守诚,爷吧银子放在哪里了?”

“在这里!”守诚不知道他忽然又发的什么疯,看他着急的样子赶紧把他悬在腰间的荷包提了起来递给他,并讨饶似的看着苏夏至说道:“闵夫人,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小奴求您……”

“滚开!”安逸一把推开护着他的小厮,摇摇晃晃地走下了台阶,最后腿下一软直接扑到了苏夏至的身前,他举着手里的荷包递给她:“苏……苏……”

他忘了对面这个女子的名字,只隐约的记着她好似姓苏。

“苏夏至。”苏夏至低头看着他,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安逸的脸­色­非常难看,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已经完全的凹了下去,带着血丝的眼珠带着渴望望着她,脸颊深陷,两片薄­唇­也成了灰白­色­……

苏夏至心里忽悠一下:我擦!老子这是给他打出原形了么?原来他不是狐狸而是猴子啊……

安逸瘦的皮包骨的手指像极了­鸡­爪子,他颤抖的伸向了苏夏至:“把这个卖给我吧……”

他指的正是苏夏至挂在身上的闵岚笙亲手做的那个扫晴娘!

“不卖!”苏夏至伸手把扫晴娘拿在手里扭头就走。

她是缺银子,这东西也不是稀罕物。可这个是秀才亲手做了并许了愿的布偶啊,那是他给她的一片心,怎么能卖掉呢!

“等一下!”看那个女子转身就走安逸急的吼了一句,惹得来往的行人都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守诚,你带了银子没有?都给爷!”他对着小厮厉声吼道,因为用了太大的力气,他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小厮默默地看了一眼苏夏至拿在手里的布偶,又看了看安逸,缓步走了过来,用力把委顿在地咳嗽不止的主子拽了起来:“公子,小奴还有点银子,那是咱们留着吃饭的……”

“给我,都给我!”安逸止不住的咳嗽,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态度是坚决的。

小厮点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不大荷包,扁扁的,递了过去:“只这二两通宝票子了……”

捂在口边的手马上伸向小厮手里的荷包,小厮往后退了一步:“公子,这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二两……”

荷包被安逸抢到了手里,再加上他自己的那个,被他双手捧着举到了苏夏至面前:“都给你,把那个扫晴娘卖给我!”

小厮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因为死也不肯说出为何挨了打,还不许家人去衙门告官,安逸已经被安老爷认定做了什么不堪的事而被人报复一怒之下便将他轰出了家门,连寿宴也没有允许出席。

主子已经成了安家的弃子。

虽然还能住在安老爷给他的那处宅子里,可宅子里原来的两个仆­妇­和门房都被小小姐调回了安家,也说是老爷的意思。

家里剩的米面不多,而安逸又花钱花惯了,哪里懂得节省。一顿暴打挨了下来,他伤了肺腑,又只能养着。

这段日子下来只看病就花了快一两银子,好不容易伺候着他下了地,小厮找了份替人抄经做功德的事情做,钱不多,但够两个人吃顿粗茶淡饭了。

本想着能等着主子身体再好些,他也能出去再找份工做,不想今日才出来买笔墨便遇到了秀才娘子,他家的主子立时便发了疯,竟拿了家里剩下的全部银子要去买一个扫晴娘!

小厮彻底的绝望了……脑子里只留了一个念头:你既然不想活了,我便陪着你死吧。

蹲在地上的他不再管主子,一切随他去,他只是个小奴,他什么都管不了……

“我不卖。”苏夏至神情严肃地看着安逸,而安逸的眼睛痴迷地望着她手里的布偶。

“岚笙……”他­干­瘪的­唇­里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你知道这是秀才做的?”苏夏至问道。

“他做的?”安逸眼中划过一抹兴奋,随后他再一次伸出了手:“我竟不知他还会做这个……”

“我只是以为这个扫晴娘的眉眼是他画的,这样的画法,只有岚笙才会这样的下笔……所以我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苏夏至把扫晴娘拿起又细细地看了看,随后依旧扭头就走。

“三两多银子,我就买这个东西,你为什么不卖!”安逸两只手都伸了出去,就像溺水的人要抓住一根浮木。

“省省吧,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卖的……”苏夏至手里提着一个挺重的包袱,走的并不快,她没回头儿直接说道。

“都是你!若没有你这个女人,岚笙又怎会如此对我!”眼看着扫晴娘就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安逸真的发了疯,他一头朝着前面的女子就扑了过去。

既然不卖给他,那他就抢!总要抢一样儿属于岚笙的东西陪着自己,以后的日子才能过下去啊……

听到身后踉跄的脚步声,苏夏至只往旁边一闪,便很容易的避开了。

安逸现在还病着,既没有体力也没有­精­力,所有的动作都是轻飘飘的。在被那个女子躲避开以后,他只是停顿了下便又晃晃悠悠地扑了过来:“我的……给我……”

苏夏至看着他年纪轻轻行将就木的样子本来是有一丝同情的,只是他一再的纠缠让她心里的怒火瞬间便升腾起来,安逸再次迎面扑来的时候,她抬手一记狠狠地耳光便抽了过去!

那记耳光她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安逸应声倒地!

“公子!”蹲在地上呆了许久的小厮被突然倒在身边的主人惊得一下醒了过来,他抬头对着苏夏至吼道:“不卖就不卖,你为什打人!”

“为什么?”苏夏至往他们主仆二人身前有走了一步,缓缓蹲下身子,沉声说道:“闵岚笙是老子的!他的一切都是!”

“我不管你对他安了什么心思,最好都适可而止!这耳光是轻的,否则……”她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荷包擦了擦安逸­唇­角流出的鲜血,随后把荷包丢在他的怀里:“你敢对我家秀才伸手,老子就剁掉你的爪子!”

“你敢再对我家秀才存了那不良的心思,老子就剁了你的那只鸟儿!”

“呵呵……呵呵……”苏夏至都走了很久,连路上的行人都已经完全散去的时候,安逸才闭着眼滴滴地笑出了声。

“这娘们真他娘的够劲儿!”吐出一口血水,他请骂了一句。

“爷比不了她啊……”长长地叹息一声,他倒在小厮的怀里眯着眼看天上慢慢走着的云朵:“我那么喜欢岚笙,也只是敢偷偷的,远远地看上他那么一眼,哪像这个女人,竟告诉爷,再对岚笙有不轨之心就把爷的鸟儿切了……”

“哈哈!咳咳!”才笑了一声,他又咳了起来,皱着眉把一只手臂搭在小厮的肩上,安逸想站起身子:“不想了,不想了……爷就是个没出息的,闵岚笙身边有了这么个雌老虎,爷还想什么……”

“你哭什么啊!就烦你这没事哭哭啼啼的!”没有人扶着,他站不来,对上守诚流着泪的眼,安逸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小厮对自己好,他懂。

可他们之间的也就是一份主仆的情分,就算有了那么一场……想到这里安逸忽然一阵心烦意乱,捡起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荷包连带着手里的这个都塞进了小厮的怀里:“都给你,别哭了!”

小厮用手背抹了一把眼里止不住的泪水。他看着公子生病心疼,看着公子为了一个闵岚笙亲手做的扫晴娘而要花去他们两个人最后的那点钱,他死了心。

“公子。”他望向安逸。

“啊?”安逸茫然的望向小厮。

“我也想抽你!”小厮瞪着他说道,然后他站了起来,一个人朝着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走去。

“嗐!守诚,你怎么不扶爷起来?你也不要爷了?”安逸惊慌地叫道。

走到台阶前的小厮停了步。他背对着安逸站着,眼泪都落到了地上……

然后他用力地吸了口气,快步跑了回去,双手扶起了坐在地上彷徨无措的主子:“走吧,咱们去买东西。”

安家,老爷有三个儿子,所以就算公子死了,安老爷也不会怎样。

小小姐有三个兄长,所以就算她的三哥没了,她也不会有多伤心。

在安逸问了他‘你也不要爷’了的时候,小厮忽然觉得公子很可怜,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都是不被家人在乎的……

所以,他不能丢下公子。如同那年他被买进安府又瘦又小没人待见,只有公子肯要他一样……

……

雇了车,苏夏至并没有直接回山下村。她又去了趟典藏书堂,取了余下的所有盖纸,并预定了下一批。

挂面的销量到底有多大她没有谱,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回了山下村已经过了晌午。

高越扛着盖纸回了他家,家里只剩了秀才和苏夏至。

她在厨房里张罗着饭。半天没见到媳­妇­的秀才贴在娘子身后不时地­骚­扰着她,半步也不离开。

“我今天见到你的小青梅了。”

“哦?”闵岚笙的下巴支在娘子的肩上,看着她切东西。娘子切菜的手法利落,有条不紊,甚至有一种从容的优雅。

是的,他觉得娘子在做饭的时候的样子优雅极了,每次看到都让他有一种着迷的感觉。

把案板上切好的青菜用刀挑着放进了盘子,苏夏至又拿起一条腊­肉­切了起来:“还看到了安逸,他也没死。”

“哦?”闵岚笙的眼睛落在娘子按着腊­肉­的纤巧的手指上,忽然的很想亲一亲。

“不过他要是再这么作下去,离死也不远了。”腊­肉­只切了几刀,苏夏至就停了手,又切了几刀葱花:“中午就炒一个菜吧。晚上再多炒一个。”

“成。”娘子做什么他吃什么,总不会饿了肚子,闵岚笙马上就点了头。

扭了扭身子,想甩开身后的牛皮糖,没有成功。苏夏至无奈的说道:“秀才啊,我们成亲都好久了,你怎么还这么粘人啊,我要做饭啊……”

“娘子,你要习惯这样。”他低了头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就清楚地看到她的整个耳朵都开始红了起来……

“我们还要过一辈子呢,所以为夫要粘你一辈子。”

苏夏至红着脸听着他说话,然后两个人连在一起走到灶台前,她要蹲下烧火,他只好松开了揽着她腰肢的手。

“他们兄妹没有为难你吧?”闵岚笙似乎直到此时才听到娘子方才说的话,问的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我和安静只是初次见面,她难为我做什么。”苏夏至取了灶台上火折子,又拿起一本书,随手撕下两张来点燃丢进了灶膛,又挑了一块不大的柴火先放了进去,书页燃的很快很旺,马上就将那块木柴也燃了起来,她又添了一根木柴进去。

闵岚笙一挑眉,瞥着被她丢在柴火堆里的书籍没说话。昨天就不见了安小姐的诗籍,原来是到了这里……

“我……”苏夏至想了想,还是说道:“安逸要买你做的那个扫晴娘,我没有给他,还抽了他一个耳光。”

“为什么?一个布偶而已,娘子是嫌银子少么?”早就看见她把那个应该挂在檐下的扫晴娘挂在了身上,心里高兴的闵岚笙故意这样说道。

“是啊!”没想到苏夏至竟毫不迟疑的应了!

闵岚笙一皱眉。

蹲在地上烧火的女人扬着小脸撇着嘴说道:“银子太少了我不卖!”

“多少钱你才肯卖给他?”明知道娘子就是在说笑,闵岚笙的心里还是别扭起来。

“我说啊……”苏夏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挪去:“你只出一文钱当然不行,这个是我家秀才做的,怎么也要两文钱!”

知道秀才小心眼,原本想说完就跑的,只是苏夏至才一动作就已经被闵岚笙捞进了怀里:“娘子学坏了,竟敢对着为夫说谎,必须要教训一下!”

------题外话------

这一章,不太好起名字~

又是这个点儿~

草稿~

第十九章 他的支持

“高越!”苏夏至被闵岚笙紧紧地抱着身子半分动弹不得,她眼睛往院子里一瞟,马上惊慌地小声叫了一声。

“简直不能饶恕!”闵岚笙腾出一只手来拽起了她的裙摆,手掌大大方方地探了进去:“那小子机灵的很,见我和你进了厨房,他哪敢那么快回来。”

“秀才,秀才。我错啦!”身子已经被他抵在了墙上,单薄的衣衫摩擦着肌肤,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墙皮的粗粝。衬裤上他作乱的手掌有些凉,贴在她的腰上,让她情不自禁绷紧了脊背。

还是讨饶吧……

“为什么不把扫晴娘卖给安逸?嗯?”‘嗯’字的尾音他故意扬起一些,说话­骚­的很。

“你说你挺大一个人了,还非要听我说说喜欢你,舍不得之类的话,你害不害羞?”苏夏至抬起脸来笑嘻嘻地望着他:“院子里没人我就怕了你吗?”

她手上用力,竟推着他往厨房门口走去:“咱们也别吃饭了,回屋里好好‘谈一谈’。”

伸进裙子里的手马上收回,闵岚笙紧张地帮她整理好,眼瞅着院子里除了趴着的猫小白再无旁人的时候他自己也笑了:“你这个东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好啦,不要发春了,我还要赶紧做饭,等下还要把挂面包装起来,后天就要去送货了。”苏夏至勾着他的脖子让秀才低了头,很大声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秀才的脸一片通红……眼睛汪成了水……

“我知道,因为那个扫晴娘是为夫做的,所以不管安逸出多少银子娘子都是不会给他的!”他羞红着一脸,得意的说道。

这个女人啊,脾气可别扭了,她要是不想说的话,就是哄着,骗着,威胁着,也是不会说的。

“都知道了还问……”苏夏至推开他,拿起挂在腰上的扫晴娘亲了亲又轻轻地放下:“好了,好了做饭了,你快点摆好饭桌碗筷。”

“高越。”四平八稳地走到院子里,秀才对着高家院子的方向叫了一声:“过来吃饭了。”

“来了!”高家的院门不到睡觉的时候都是打开的,秀才的刚闭了嘴,高越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直接跑进了院子:“嫂子,咱们吃什么?”

“先不要忙着吃。”已经进了正屋的闵岚笙从窗子里对着他说道:“洗­干­净了手,先把饭桌和碗筷摆上。”

“这个懒东西!”在厨房里已经开始炒菜的苏夏至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她家秀才这种吃饭端大碗­干­活瞪大眼的­性­子也是没了脾气。

……

“六婶子来找过你。想进作坊。”吃了饭,见苏夏至提着几个竹篮要去作坊,闵岚笙叫住了她:“作坊一开张,村子里人的眼睛都盯着你,用谁不用谁,你心里早拿个主意。”

“嗯,我知道了。”挂面作坊才开张,挂面的销路还不知道好坏,苏夏至暂时不想招太多的人进来。而且就算招人,她也会招一些年轻的女子,六婶子比高婶子还大了快十岁,五十的人了,放到现在社会也是该退休的年纪了。

临时设在高家后院的挂面作坊离着老远就能听见几个女人说笑的声音。三个女人一台戏,作坊里现在算上高婶子是九个­干­活的,正好三台大戏!

几个女人都站在院子里忙活,手里嘴里都不得闲。

撒了一点薄面的案板摆在院子的正中,两个人正在出条。面团经过遛面,出了条,来回抻十扣就是挂面的粗细。再抻,来回十二扣就是龙须面了。

“东家,过来了。”站在面案上出条的一个女子对着两手都提着竹篮的苏夏至叫了一声,一院子的女人便都跟着笑开了。

这个一句东家,那个一句东家,都觉着这么叫着不太顺嘴。

苏夏至自己听着也别扭:“什么东家西家的,婶子嫂子们还是照原来的那样儿叫我吧!”

“秀才家的?”高婶子张嘴就是大嗓门。

“就秀才家的,我本来就是他家的。”苏夏至笑着点头应了。

“秀才家的……”夏天,家家都是开着门窗,高婶子的嗓门又大,闵岚笙不时听见从高家传出一句半句的话来,说的大多都是这句‘秀才家的’。他­唇­角上扬很轻很轻的说道。

“秀才哥,你说什么?”高越坐在他身后的大桌前正在抓耳挠腮的练字。手里拿着的一支笔竟比几十斤的大刀还重!

“安心写字,心无旁骛才是。”闵岚笙坐正了身子教训着那个脑袋开了小差的孩子:“我根本就没有说话!”

“哦。”高越用笔杆掏了掏耳朵,也觉得是自己走神儿了,要不怎么会以为秀才哥叫自己的娘子为‘秀才家的’呢。

……

“晾上条,还有和好的面没有?”苏夏至挽着袖子对高婶子说道。

“没了,五十斤都做好了。”高婶子拿着把高粱苗做的小笤帚在扫案板,眼睛不时地往苏夏至身上看来看去:“这身衣服没见你穿过。”

“我娘新给做的,第一天上身。”她这一说苏夏至才想起自己竟穿了新衣来做工,“哎呦,我怎么忘了换衣服!”

旁边站着的女子赶紧回来屋,拿了条围裙给她:“系上吧。”

苏夏至点头接了把围裙系在了腰上:“后天要去镇子上送货,今儿大伙一起先把做好的挂面装上。”

九个做工的女子加上苏夏至这个东家十个人围着架在院子正中的案板站了一圈。

她给分了工:“婶子,您先去打点糨子,别太稠了。”

高婶子拿了一只大碗去了前院的厨房,端回来的时候半碗糨子还冒着热气。

“­干­嘛非用这白面打,杂面不行吗?”用这么好的面粉打糨子,高婶子看了心疼。

平日她们纳鞋底子打糨子用的都是杂粮面掺了玉米粉的。

“白面的粘。”苏夏至对围着看的众人招招手:“我先做个样子,大伙儿都要照着我的方式包装,一点不能错!这个是咱们作坊第一次出货,所以,半点差错不能出!”

“知道了!”九个女人齐声应了,眼睛都盯在了她的手上。

“挂面一斤。”苏夏至对提着秤盘的女子吩咐道。

“挂面一斤!”一斤挂面上了秤盘,秤砣打在一斤的星上,秤杆持平不高不低。

“就要这样。”苏夏至笑着点了头:“少了,买的客人亏,多了,咱们作坊亏。以后装货,就是大嫂您来称!”

被苏夏至叫做大嫂的是高婶子的大儿媳,高赵氏,闺名叫做赵婉。人很本份,从不多说少道,虽然高家分了家,兄弟都单过但彼此之间关系倒还融洽。

“那行。”赵婉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应了,又看了她婆婆一眼。

“秀才家的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可得长点心!”自打挂面作坊才说要建起来,苏夏至就把管事的权利给了高婶子,如今又把称重的事情派给了自己家的大儿媳­妇­,高婶子高兴中透着几分得意,更觉得要好好嘱咐她几句,别给自己丢了脸。

“我知道了,娘!”赵婉恭恭敬敬地应了。

这么大一把?挂面散在秤盘上看不出来多少,等把这些­干­的透了的细细的笔直的面条整理顺了,苏夏至才发现手感不对啊!

脑子里迅速地想了一下,她恍然大悟!

古代的斤两和现代的斤两是不同的。

现代的一斤是十两,而古代一斤大多是十六两。而且这个‘两’的重量也不是现代的五十克。

到哪儿说哪儿吧……到了古代就得按古代的规矩办!

拿了一张红纸,将印花的一面朝下,一角朝上,把挂面摆在上面,又将下面的一角包了上去,左右的两个角包好,像包孩子的襁褓一样,把一斤挂面抱在了红纸里,用筷子蘸着糨子在抹在一面纸上,封了口……

雪白的面条,红艳艳的盖纸,颜­色­分明,闪了众人的眼!

“这……包了像个金娃娃似的,瞅着就金贵啊!”高婶子拿起那把挂面瞅着印在红纸上的花纹说道:“呦!还印着字呢!”

“这上面分别印着‘五谷丰登’,‘福寿绵长’,‘百事顺通’,‘四季平安’,都是喜庆吉利的话。”苏夏至说一个词,便把对应的纸张拿出摆在面案上让大家辨认:“都认清了吗?”

见大伙点了头她才接着说道:“那咱们就一起动手开始包,一种红纸包一百斤。”

“好!”几个女子一起应了,开始照着苏夏至教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包起挂面来……

不一会儿功夫便被她们琢磨出一套流水线似的­操­作方法,有人称重,有人递挂面,有人把挂面捋顺,有人用红纸包裹,最后还有一个人专门拿着筷子给红纸上刷糨子……

四百斤挂面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的时候,天已擦黑,院子里已经掌了灯。

直起一直弯着的腰,苏夏至才发觉身边竟安静的有些不对劲!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儿成了木头了?”几个女人的眼睛都盯在案板上红簇簇的一堆挂面上失了神。

“这都是咱们做的?咱们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苏婶子指着包装了以后她几乎不认识了的挂面说道。

“是啊,咱们几个天天和面,遛面,出条,晾面……看着这东西原本也就觉得没啥,怎么今儿这一打扮,看着就那么好看!”站在高婶子旁边的女人点头应道。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咱们这挂面是好东西啊,好东西再加上个好装扮才能卖出个好销路呢!”苏夏至对于包装好了挂面瞅着并不新鲜,倒是包装的红纸看着实在是晃眼,让她觉得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成了,咱们把这些货都收了吧,明天再装进竹篮。”忙的忘了时辰,现在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候,苏夏至还有几分奇怪:怎么没见高越找来问吃啥呢?

几个醒过神来的女人打了­鸡­血一样的叽叽喳喳又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透着一股子兴奋劲,苏夏至不去搀和,径自出了高家的后院。

几乎一年四季都开着的高家院门此时竟上了栓,高仲武立在门口,脸朝着院门。

听见身后的脚步身,他才回了头,对着苏夏至问道:“下工了?”

“下工了。”她笑着应了,随后指着院门小声问道:“外面有人?”

“有,老早就过来,为了一堆人,闹闹哄哄的,被我赶了出去。”高仲武说着话,一只手拉开了门闩,高家的门口竟站了有二三十人!

“呃!”苏夏至也觉得有些诧异,看着门外的人问道:“大伙儿这是?”

“秀才家的,听说挂面作坊今天出货,大家都没见过这东西呢,让我们瞅瞅吧?”

带头说话的是吃不得苦,最早从作坊里退出的一个女子。

“是啊,让我们看看吧!”一个人出了声,门口站着的几十号子人一起吵吵起来。

果然让秀才说中了:一个小小的挂面作坊已经让山下村这个小村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可以啊!”挂面后天就要上市,也用不着藏着掖着,苏夏至大大方方的点头。

“可有一样!”伸手拦住就要往里涌的人流,她大声说道:“只许看,不许动!”

门口的人潮水一样的涌了进去。险些把苏夏至又推回院子。她急忙躲到一边,然后就看见了安静地站在自家塌了的院墙里的闵岚笙。

闵岚笙负手而立微笑着看着对面神采飞扬的小媳­妇­。

苏夏至轻笑着跑了过去,拉起手指微凉的他就往高家的院子里走:“秀才,你也来看看吗!”

高家的小后院里都是人,才搬进屋里的案板又被搬了出来,上面还摆着她们才包装好的挂面。

站在最里面的几个作坊里的女人都故作矜持地忍着笑意给街坊邻居们解释着红纸上印着的字迹,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快活!

苏夏至也在笑,秀才宽大衣袖里,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这一刻,她心中的满足感是无以言说的!

“我,还成吧?”她攥了一下他的手指,眼睛望着人群低声说道。

“我的娘子,当然还成!”闵岚笙立刻就接了口,语气里是比她还开心的自豪!

……

挂面在山下村一亮相就搏了个满堂彩。这原本在意料之中。披红挂彩的挂面有个好卖相,迎合了大众的喜爱,能有这样的好评苏夏至并不意外。

她担心的是,在得到了大伙的好评后,有多少人愿意花银子去买,这个才是最最关键的问题。

好在这个困扰了她多日的问题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

车把式赶着骡车来山下村拉货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细高的的年轻女子:“东家,这个是我儿媳­妇­,您不是答应过的只要招帮手就……”

老实巴交的车把式佝偻着腰,带着小心谨慎地瞅着苏夏至。

想起那次去镇子上回来的时候,是与车把式说过这些话。苏夏至马上点头承认:“我记得您要婶子和嫂子一起过来呢。”

“­奶­­奶­一个人在家婆婆不放心,因此就我一个人儿来了。”细高的女子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一副好­性­情,就是不敢看着苏夏至开口:“东家,我笨,但我不怕吃苦,您别嫌弃!”

想起车把式确实说过家里还有一个瘫了的老娘,苏夏至轻轻摇了头。人活着,真是不容易啊……

“你叫什么?”几乎是这个女子一说话,苏夏至就喜欢上了她。在现代社会见多了油嘴滑舌的人,她尤其喜欢这样本份老实的古人。

“二妹,卢二妹。”细高的女子终于抬了头,看了苏夏至一眼又低了下去:“夫家姓郭,东家叫我郭卢氏就行。”

锅炉氏?果露氏?呃……

这两个姓搭配在一起,马上就让苏夏至有了笑场的欲望。

“算了!”她赶紧掩饰­性­的摆摆手,扭头看向别处,假装想了想说道:“看着你岁数也不大,我就叫你的名字二妹吧。”

卢二妹这回抬起头来没有再低下,她红着脸点了头。自从嫁进郭家,有多久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娘家的哥哥姐姐们才会这样叫她,如今这个才见面的东家也这样叫她,就像自家人一样呢。

“婶子。”苏夏至把卢二妹带到了高婶子面前,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即说道:“还是您盯着作坊里的事儿,我带着大嫂子去镇子上,她会使称。”

苏夏至说的大嫂子就是高婶子的大儿媳赵婉。

“好,这个郭把式家的媳­妇­我会亲自教她的,你就放心吧!”高婶子马上点头应了,带着新来的卢二妹去了作坊。

“叔,咱也跟着过去装货。”苏夏至爬上骡车,示意车把式跟上前面的两个女人。

四百斤挂面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装上了车,昨儿晚上就跑来看热闹的村民有一早堆在高家门口接着看热闹。

不过这热闹倒不白看,苏夏至一招呼装货,大家便一忽而上全去帮了忙。

挂面摆在平板车中央,苏夏至和赵婉分别坐在了骡车的两侧。车把式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骡车稳稳地走了起来。

作坊里的几个女人挤在前面,后面堆着村子里的街坊,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瞅着她们坐着的骡车远去,似乎那是全村人的希望。

苏夏至的心是七上八下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又前途未卜!

她明白,这一车的挂面已经不属于她一个人,它现在可是承载了一个村子的梦想呢……

眼睛不受控制地移向自家的院子……一袭白衣的闵岚笙笑得­色­如春花,视线也在她的身上。

他的­唇­在动!

苏夏至马上前倾了身子细细地看着他的口型,然后随着他的口型轻声念出了一句话:“我的娘子,当然成!”

泪水一下涌了上来,她忽然对着身后使劲摆着手大声说道:“秀才家的,当然成!”

闵岚笙站在正屋的侧面,透过倒了的围墙处看着自己的妻子,点了点头。

挂面作坊的几个女子看不见他,以为苏夏至是在和她们说话,于是几个女人一起喊道:“当然成!”

“哈哈!”苏夏至仰着头捂着脸笑了起来,顺手用手掌擦去了眼里的泪水……

她想:其实啊,人幸福的时候也是会流泪的……

……

骡车到了镇子上,苏夏至没有再去找陈茂昌。她直接让车把式把骡车赶到了茂昌记的门口才停下。

陈茂昌既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做着他的大东家,那她就得懂事,嘴巴严严的,少给人家找麻烦。甚至在骡车路过那间卖­肉­的铺子的时候,她都没有往那边望一眼。

小胖子陈冠西拉了一张椅子放在窗前,他跪坐在上面,上身趴在窗台上。趴好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伸手,陈茂昌往儿子的小脏手上放了一把炒南瓜子。

这小子嘴不闲着,最近有点积食,已经三天没上茅厕了,看了大夫,大夫给他把了脉又开了几丸消食的大药丸子。

大药丸子是山里红加了蜂蜜做的,挺好吃,他一早已经把三个大药丸子都吃了,结果茅厕没去,他倒是觉得肚子又饿了。

只是他爹宝贝儿子宝贝的如同眼珠子一样,听了那大夫的话,让他停食两日,直到肚子里的存货卸了下去才能吃­干­货。

小胖子拧不过他爹,只好把吃饭改成了吃零嘴儿,而陈茂昌只给他吃炒南瓜子。

有的吃就行,小胖子的嘴不能闲着。

牙齿轻咬,将瓜子壳嗑开,用舌尖一挑,南瓜籽仁已经进了嘴里,瓜子壳被他丢出了窗外:“秀才家的媳­妇­好看!比咱镇子上的女人都好看。”

陈冠西瞅着对面和茂昌记的掌柜齐鸿羽说话的苏夏至感慨道。

“你……你……把把……瓜子壳……都都……吃喽!”陈茂昌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都是新炒的南瓜子。和儿子说好了的,为了磨食,让他把南瓜子整个嚼了吃,可这小子一吃上就把皮都嗑了出去。

小胖子回头瞅了他爹一眼,答非所问地说道:“女人生孩子要多长时间?”

“十……十个个……月。”陈茂昌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今年十二了,她再有了孩子生出来,就得差不多一年,等她闺女长到十二……”

“不成!十二太小了,怎么也得十四!”小胖子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着:“那我都二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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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传~

草稿~

这里面很多饮食专业术语,大家看着眼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俺单独解释给您。

比如:遛面,出条,晾条……这些都是抻面­操­作中常出现的词汇~

第二十章 开张大吉

“我都二十七了啊……”一声感叹说的老气横秋,小胖子脑袋了出现了一副不太美的画面……

二十七岁的小胖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大胖子,而且还生着和他爹一样的大光脑袋,身边站着一个清秀灵巧的小丫头正拿着把杀猪刀对着他,怎么看都像他的闺女,人家看不上他……

“这事儿也不太靠谱!”走神儿间,手里的南瓜子都被他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就都被他吐了出去。

“呸!呸!呸!我又不是­鸡­,磨什么食!”他瞪了他爹一眼,觉着他爹给他生错了时间。

早两年出生吧,他可以去挖闵秀才家的墙角,把秀才那个能­干­的小媳­妇­变成自己的大老婆。

晚两年出生吧,他就先把秀才家没出生的闺女给定下,有那样的老子和娘,闺女指定错不了!

现在可好,他生的当不当正不正的,挖秀才家的墙角,挖不动!等秀才家的闺女,等不起……小胖子发了愁……

“唉!”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把他爹手里端着的大盘子接了过来,示意他坐下。

陈茂昌坐在了方才儿子跪着的那把椅子上,才坐下,小胖子的ρi股就落在了他的腿上。

把盛着南瓜子的盘子放在窗台上,小胖了又开始嗑瓜子,嗑开一粒剥了皮,反手把瓜子仁塞到了他爹的嘴里:“好女人不好找啊!”

陈茂昌嘴里嚼着儿子给剥的瓜子,脑子里想着他说的话,点了点头:“不……不……不……好找!”

“好找?”小胖子回头拿他爹的结巴寻开心:“好找您还光着?”

“混……混蛋!”陈茂昌笑着给了儿子一巴掌。

“嘿嘿!”小胖子一缩脑袋也是一笑,又剥了一粒瓜子往他嘴里塞:“其实,二十七也不算大,您看您,都四十多了,不显老。”

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陈茂昌也认为自己还年轻,所以儿子的这话他爱听。

“二……二十七……七……不算大。”他表了态。

“真不大?”小胖子停了手里的动作回身瞅着他爹。

陈茂昌没说话直接点了头。

“那成!”手里的瓜子带着皮就给他爹塞了进去:“您也磨磨食。”他起身到桌子下面把扣着斗笠的小木箱拖了出来,抓了一把钱就往往外跑。

“­干­……­干­什么……去?”陈茂昌起身一把就薅住了儿子的衣领,小胖子跑不了了。

“哎呀,爹!您怎么不明白呢?我这是要先和我未来的丈母娘搞好关系啊……”说着他往窗户外面努努嘴儿。

对面的茂昌记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上面码着新到的挂面。秀才娘子站在桌子后面招呼着客人,桌前围了一堆人,看得多,就是没人掏钱买……

“哦。”陈茂昌点点头:“不……不……不错!能……放下……架子!”

他没想到那个女子还真能放下秀才娘子的身段当街就做起了生意,而且脸上不带半丝扭捏的表情,仿佛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一般。

“哎!”这边一失神,手底下就松了,小胖子哧溜一下便跑了出去,陈茂昌从窗户望过去,见儿子一条直线就奔了对面儿……

“有……有……出息!”嘴里夸着儿子,陈茂昌心里也是一阵凄凉:儿子还得等到二十七呢,家里以后要出两个光棍儿了……

……

茂昌记的伙计已经帮着卸了货,因为是进货,所以苏夏至直接收了银子,把银票贴身收好,那种有了钱的踏实感是不言而喻的。

货物送到,又收了钱,按说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可苏夏至并没有回去,而是在茂昌记转悠了一会儿之后,直接找齐掌柜要了张桌子,把摊子摆在了门口。

“秀才家的,您这是要?”赵婉看着她把一些挂面从茂昌记里搬了出来码在桌子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帮着卖货。”桌子摆到了路边上,鲜红的包装纸,老远就把行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马上就有人朝着她们围拢。

“如果货物卖不动,咱们做出了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所以,让大家认可我们的挂面才是当务之急。”苏夏至见有人过来,便压低了声音对赵婉说道:“一百文一把,这是茂昌记给定的价钱,一会儿我买你收银子。”

“一百文!”赵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她做工一个月才能挣上这三把挂面钱呢!

“这是什么东西啊?”已经有人开始张口询问了,苏夏至马上转身对着围上来的众人解释起来。

从做法,到保存,以及它的口感诸多细节她都说的极为仔细,她想让人们接受的就是一种思想:这东西虽然有点贵,但物超所值,是居家送礼不错的选择!

“听着倒是不错,而且还真没见过都是白面的挂面呢。”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已经有了要买的欲望,犹犹豫豫的要不要掏银子……

“今天是第一天,买三把就可以再送一只竹篮。”竹篮是苏夏至特意多带了几只,就是为了‘勾搭’那些有占小便宜­性­子的客人购买的。

“就是有点儿贵……”这是围着看的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贵有贵的道理,您想想,上好的猪­肉­怎么也不能卖出羊­肉­的价钱不是?所以白面挂面虽然比杂粮挂面贵些,可吃起来也强了百倍呢!”

这个朝代的物价与现代社会有恨大不同,比如猪­肉­就比羊­肉­贵,因此苏夏至用了这个一个比方:猪­肉­就是猪­肉­的价,那是因为它值这个价钱!

“姑姑,你也夸我家的猪­肉­好啊!”小胖子从一堆人里挤到了前面,笑嘻嘻地说道:“我家就是卖猪­肉­的,我就爱吃面,我用猪­肉­换你的挂面成么?”

苏夏至瞅着他叽里咕噜乱转的大眼睛就想笑,这小子人小鬼大,说话貌似天真实则机灵的很,竟跑过来给自己当‘托’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托’做的值!挂面卖的好,他家的买卖也能多挣钱呢。

“不行啊……”苏夏至指着身后茂昌记的牌匾说道:“货是掌柜的订好的价钱,我不能随便乱改。一百文,不能用猪­肉­换。”

“噢!”小胖子点头,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茂昌记价格很公道的,他家的东西很多都比别处的便宜呢!那……”他咬了下­唇­,终于下了决心:“我买两把,姑姑要送我一个竹篮!”

三把挂面送一个竹篮,这是十文钱的成本,这小东西装的一派天真地就还了价钱,陈茂昌生的好­鸡­贼!苏夏至在心里暗暗的骂道。

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陈冠西呢。

她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小胖子:“你几岁啦?”

“十二。”小胖子笑眯眯的答道。

嗯,和上次说的一样。苏夏至点了点头。

“他就是斜对面陈屠户的儿子,爷两个过日子,不容易啊……”人群里有人说了话,倒是很同情这对儿‘生活不易’的父子。

“我爹不爱煮饭,老给我住煮挂面吃。”小胖子揉了下肚子,“忙到现在都没吃上饭呢。”

“那行。”苏夏至拿了两把挂面装到一只竹篮里递给他:“二百文。”

“等等啊!”小胖子提着竹篮就跑,一溜烟儿进了对面的­肉­铺子。

“哎!没给钱呐!”等着收钱的赵婉急的喊了一声,等看到大家伙都望向她之后,又臊了个大红脸,赶紧躲到了苏夏至的身后。

“没事儿,他家的铺子就在哪儿,跑不了。”苏夏至还未说完,就见小胖子又呼哧带喘的跑了出来。

“姑姑,我称过了,二斤足足的!”小胖子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子举着递给她:“您数数。”

“数数。”把钱转手递给了赵婉,苏夏至再一次望向笑眯眯站在那里的陈冠西,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想起了那句‘名言’: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

现代人很多有爱凑热闹跟风的毛病,古人也如是。

有一个人掏钱买了挂面,那些围着看热闹有心购买的也开始掏银子,而且为了得到一个价值十文钱的竹篮,大多数人都是买了两把……

桌子上摆的挂面没到晌午就卖空了。苏夏至已经说得口­干­舌燥。

回头看见茂昌记的掌柜站在铺子的门口也若有所思的望着这边,苏夏至走了过去。

“闵夫人做过生意?”齐鸿羽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个女子经营的手段与他们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同,齐掌柜也说不上。

现在灵活的销售方式与古代的铺子的坐店经营有太多的区别,齐掌柜看不明白很正常。

“哪里哪里,才在茂昌记转了转,现学现卖。”苏夏至客气几句,招手让赵婉过来:“六十把挂面收的钱都在这里了,您过过数。”

齐掌柜挥了手,招来一个伙计带着赵婉进去把钱交到柜上,待到赵婉出来,苏夏至又与齐掌柜说了几句便告了辞。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第一拨挂面也帮着茂昌记卖了出去,还搭上了自己带来的二十只竹篮,以后的是便是听天由命了……

车把式已经先一步赶车离去,他也得多拉几趟活过日子。

苏夏至和赵婉两手空空地往家走,总觉得这么回去不太好。

走到陈记铺子的时候,她让赵婉等在外面,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爹,您输了!一两!”里屋小胖子从门口探出头来望着外面,见苏夏至走了进来,他马上回头对着屋里喊道。

“呵呵!”陈茂昌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在­肉­案前盯着的伙计马上转身去了后面。

“挺……挺……挺好!”陈茂昌对着苏夏至竖起了大拇指。

挂面买回来他就到厨房里煮了一碗,尝了尝果然还和上次她从来的样品一个味道,劲道耐煮,这才放了心。

陈茂昌做生意极为谨慎,所有的货物都是反复验看了才会入库,所以茂昌记能有今天的好名声,也是和他的严苛很有关系的。

对苏夏至家的挂面,他只尝过一次便拍了板进货也算是给了她面子。

至于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面子,陈茂昌自己也思量过,盖因为这个女子前后的反差太大,让他产生了好奇,聊过之后,她那一句‘全大梁也找不出第二家的’豪言壮语吸引了他。

他做的生意,自然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

暂时挂面的销路并不能说明什么,长远的经营必须要禁得住时间的打磨,而这个,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陈茂昌等的是几个月后挂面销售的情况……

“姑姑,这个是新炒的,您拿回去吃着玩儿。”小胖子提着才装挂面的那个竹篮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半下子南瓜子。

“又坑你爹钱了?”苏夏至不接那个竹篮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嘿嘿!”小胖子走过来自觉地把竹篮塞进她的手里:“我和蝶蝶打赌,说您一定会进来买些猪­肉­回去的,因为我是第一个买您家挂面的!”

“不过啊,我现在把打赌的内容一说来,您就不会买猪­肉­了。”

“……”一时间苏夏至倒不知如何答复了。

原本她还真是在听了小胖子说了他和陈茂昌打赌的事情准备逗他说不买猪­肉­的,可现在竟被个孩子说破了心思,她再说不买,可不也成了小孩子的心­性­吗……

“你和你爹打赌是你们父子两个的事,姑姑是一定要买些猪­肉­回去的。”苏夏至走到­肉­案前选了一块肥瘦适中的猪­肉­说道:“就这块了。”

她是大人,若和个孩子较劲就没意思了。

陈茂昌笑模笑样地称重收钱,又用麻绳把­肉­系上递了过去。

“您这个儿子啊……机灵!”苏夏至接过猪­肉­,把手里的竹篮又放到案子上,只从中间抓了一把南瓜子笑着对小胖子说道:“你买了姑姑家的挂面,挣得银子是你家的,姑姑又买了你家的猪­肉­,挣得钱还是你家的,你说姑姑仗不仗义?”

“仗义!所以最喜欢姑姑了!”小胖子眯着眼睛点头,那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哈哈!我走了。”苏夏至摇着头走了出去,要不是知道这小子的本­性­,她真是会信了他的鬼话呢!

小胖子追到门口,直到人家走远了他才摸着下巴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啊,为什么姑姑看着好似不太相信呢……”

“爹,银子!”小胖子伸出了小脏手,一抬头,他爹早就没了人影儿……

……

就买了一块猪­肉­,也不算沉,苏夏至带着赵婉便没有雇车,两人不慌不忙地说着话往回走,远远地看见山下村的大榆树的时候,她们也看见了站在榆树下的一堆人。

“秀才家的!”高婶子认清走来的是苏夏至和自己的儿媳­妇­的时候扯开嗓门就叫了一声:“快来给我们说说,咱们的挂面买的咋样?”

赵婉对着婆婆一笑先接了口:“好着呢,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卖了六十把!”

“还真让您猜着了……”路上苏夏至就说过,一回村子,大家一定会急着等个结果,只说咱们卖了的那些就是。因此众人一拥而上的围上她们之后赵婉便先开了口。

苏夏至只捡紧要的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人群先回了家。

“你们小夫妻啊,真是一刻也分不开!”高婶子对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说笑道。

“那成,我不回去煮饭了,看高越一会饿的嗷嗷叫,回家找你这当娘的要去!”苏夏至身上装了今天才收的银子,这个是必须要先收好她才能安心的。

“快去,快去!”瞅着她手里提着的那一大块­肉­高婶子就痛快,自己吃不上没关系,儿子吃的好就行,当娘的大多都是这种心思。

家里的院门虚掩着,猫小白在门缝里吱吱的叫着,急的挠门。

“呦,高越怎么没和你一起玩呢?”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头,苏夏至往屋里望去。

“嫂子回来了!”高越站起身来,用笔杆子指了指才起身走到门口的秀才,手里比划着。

“娘子。”闵岚笙早就听见了院子外面那些女人的吵吵声,也听见了她们与娘子说的调笑的话,此时心情大好的他已经走了出来接过媳­妇­手里的煮­肉­,并头也不回的说道:“一百个字不写完就不要出来。”

“哎呦!”高越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等着嫂子救他。

“写了多少了?”把­肉­交给秀才,苏夏至觉得手指很疼,举起来一看,竟是被穿着­肉­的麻绳把手指都勒紫了!

两手互相揉搓着让血液流通起来,苏夏至先去西屋拿了盆子洗手。

“十九个。”屋里高越小声说道。

“那不多啊,一会儿就写完了。”打了水,她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你现在可是你秀才哥的书童,闵秀才的书童连个字都不识得,说得过去吗……”

“他哪里是差了十九个,而是从早晨到现在他只写了十九个!”闵岚笙拿了布巾站在娘子身后,一副贴身小跟班的模样。

“呃……”苏夏至接了布巾,这回是对秀才说得:“你还是防他出来把,我看天黑了他也写不出来。”说完苏夏至对着他一眨眼。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闵岚笙恨铁不成钢地发了话:“下午是一定要写完的!”

“好嘞!”终于得了自由的高越跳着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我先回家上茅厕去,憋死我了!”

打发走了高小四,苏夏至赶紧进了里屋,伸手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又看了一遍才收到了她装钱的袋子。又把钱袋裹在一件不起眼的旧衣之中塞到了几件衣服中间,她才关了衣柜的门。

“怎么样?”闵岚笙端了一杯茶进来递给她:“不烫,喝吧。”

“现在还看不出来,今天买的还不错,那是因为我搭上了不少自家的竹篮,至于以后,就只能看茂昌记了。”一上午都在说话,苏夏至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一杯茶一饮而尽,好似更渴了。

“牛饮。”秀才心疼媳­妇­,大夏天的一个娇小的女人这么奔波着,连口水都喝不上,他舍不得,又不能劝。

现在要是让娘子收手,就是娘子愿意,山下村的村民也是不会允许的。挂面作坊好不容易开张了,带给了大家一线希望,他们怎么能由着娘子撂挑子呢!

“早晨六婶子又来了,你才走,她就来了。”接过娘子手里的茶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里屋,秀才端起茶壶又到了杯茶送到了娘子面前。

苏夏至正皱着眉头看高越写的字,一张纸上的稀稀拉拉地只写了十几个字,而且各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山下村,还有杏花村的孩子大多都是不识字的,秀才……”苏夏至抬头望着他。

“为夫不做教书先生。”娘子的话没有说完秀才就打断了她:“将来我只会教我们的孩儿识文断字,别家的孩子我可不愿意教!”

说话的时候他嘴巴一嘟,倒像自己还是个孩子。

苏夏至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又琢磨开了。

村子里孩子不多,但没有一个去开蒙读书的。大多都是才长大一点儿便已经随着家里的大人开始下地种田,这样祖祖辈辈的过下去,他们仍旧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个村子……

慢慢来吧……现在挂面作坊才起步,家里的房子也要翻盖,苏夏至只能先捡要紧的事情做了。

“不要太累。”闵岚笙站在她的身后,十指在她消瘦的肩上轻轻的揉捏着:“姐姐……该生了吧?”

“嗯?”苏夏至猛的回头。若不是秀才这句话,她几乎都忘了好久不曾出现的闵青兰了。

记得嫂子说过,闵青兰的月份比她还大,现在这么一算,杨巧莲的产期在秋天,闵青兰可不是该生了么。

一­奶­同胞血脉至亲,闵岚笙有感而发的一句话,马上就应验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夏至和秀才才起来不久,周家的人便上门了:“大少­奶­­奶­难产,已经生了三日了,孩子还未落地……大公子请舅爷您赶紧过去!”

------题外话------

闵青兰要生孩子了~

她的孩子一落生,苏春来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咱们秀才和夏至的宝宝还没影儿呢!

大家说,她们生什么好?

草稿~一会润­色­~

第二十一章 秀才发火

“我陪你去,等我一下。”听到消息后闵岚笙的脸马上就变成了白­色­。苏夏至上前握着他的手对送信的人点头说了一句转身回了正屋。

“高越,等下我和你秀才回趟娘家,家里你可要看好。”进了里屋拿了银票,苏夏至对站在门口的高越嘱咐道。

“嫂子放心吧!”刚才送信人说的话他听得真切,但人家说回娘家就是回娘家,高越既不多问也不多嘴,只点头应了苏夏至的话。

上了周家来接人的骡车,闵岚笙依旧不发一言,苏夏至一直握着他的时候。只是他的手指凉的如冰!

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至于生还是死,就凭个人的运气了。

苏夏至知道闵岚笙现在心里怕什么,可她没法劝。

难产了三天,到现在才来送信,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若闵青兰真的要难产而死,那么,这就是他们姐弟的最后一面了……周家此时才通知闵家,不过就是为了不担责任罢了。

“等下。”骡车一到杏花村,一直没有开口的闵岚笙忽然叫停了骡车。

“娘子下去吧。”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把她腮边的碎发拢到耳边:“我知道你怕……为夫自己去就是了。”

成亲这么久了,姐姐一直不肯认娘子闵家媳­妇­的身份,儿周家也装聋作哑摆出一副含含糊糊不远与苏家沾亲带故的姿态,此时,便是娘子不蹬周家的门也是应该。

“那……”苏夏至脑子转了下,本想一直陪他过去的,但她还是下了车,先回趟娘家,把这段日子周家发生的事情问问再说。

闵青兰一直身体康健,没病没灾。而且她又不是头生。发生难产的比率本来就小了很多。现在周家到了这个地步才传了口信过去,苏夏至总觉得不对劲。

“那我先去看看娘。”见闵岚笙点了头,苏夏至挑帘子下了车直接回了娘家。

一段日子没有回家,她被杨巧莲隆起的巨大的肚子吓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点……太大了吧?!”苏夏至小心地摸在嫂子肚皮的外衣上,觉得手底下的感觉硬邦邦的。

“可不是么!”杨巧莲自己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过了五个月这肚子就眼看着长,现在我睡觉都不能躺着。”

“进来说话。”一听见和儿媳­妇­说话的人是傻丫,东屋里的苏婶子马上就喊出了声。

“娘。”先给坐在炕上的老娘行了礼,苏夏至才问道:“我哥呢?”

“后院呢吧?”苏婶子支愣着耳朵听了一阵,点了头:“就在后头呢,鼓捣你让他种的什么辣椒?”

“哎呦!上次来还在盆子里才出了苗呢!”这些辣椒籽还是高婶子给她的呢,因为太少,苏夏至没敢自己种,怕养不活。而是都给了会伺候庄稼的苏春来。

“这个傻丫!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毛糙!”才进来的闺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又跑了出去。苏婶子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姑爷没跟着?”看闺女去了后院,苏婶子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妹夫没跟着,就弟妹一个人回来的。”杨巧莲托着后腰挺着肚子晃悠到椅子边,才坐下又站起了身子:“这怀个孩子咋还这么没出息呢,一会儿一趟茅厕!”

苏家的后院原本是很大的一块地方,现在居然被苏春来弄得只剩了一条小道儿。

小半个后院搭了­鸡­窝,一百多只­鸡­都被他拔了翅膀上的羽毛,现在鹌鹑一样的只会在地上安静的走来走去。

大半个后院种了满满的一地辣椒,如今都挂了绿­色­的辣椒,眼看着就要成熟。苏春来蹲在辣椒地里拿了一个辣椒正在喂狗:“吃!”

二愣子伸出大舌头舔了一下鼻子,别过了脑袋去。

“哥,你还真把这个种在家里啊!”一地的辣椒看得苏夏至热血沸腾,如同看见了老乡一样让她只想扑过去挨个咬上一口!

这个世界和现代社会差了太多了,有不少现代生活里很常见的东西都还没有出现。

辣椒就是其中的一样儿!这让无辣不欢的苏夏至着实郁闷了好一阵。

不管是镇子上还是平县她都细细地找过,当时能稍微有点辣味的调味品也就是茱萸了。

可那个味道,苏夏至吃不惯。她太怀念这个吃了口中冒火身体冒汗的辣椒了,如今终于又见到了它们,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摘几个加上­肉­炒一盘子拌米饭吃!

“你不是说这个东西不能给外人看见吗?那就只能种在家里。”苏春来扭头看了眼妹妹,继续往狗嘴里塞辣椒:“吃!不吃这个没饭!”

“它不吃这个!”苏夏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他手里掰开的辣椒抢了过来,贪婪的闻了闻,然后打了个喷嚏。

“狗都不是吃,人能吃吗?”自打妹妹给了他那一小袋辣椒籽他就拿回家先种在了盆子里。待到小苗出齐了,又在后院开了块地直接移到了地里。

“放心吧,肯定是能吃的!哥,你一定要等这些辣椒果开始便红了再摘!”拿着半个被他捏碎的辣椒,苏夏至有点心疼。

今年收了这些,留了种子,明年就能种出不少来了。只有种多了,有了规模,辣椒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来。

苏夏至想过,明年开春哥哥在地里种上些,到了秋天她便又能加工出不少的新东西来……那时候家里的腌­鸡­蛋,加上挂面作坊,再加上的这个辣椒,想着那越过越红火的日子她心里都发烫!

而苏春来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妹妹说这个东西叫做辣椒,是个稀罕东西,大梁也是才有的。所以让他看紧了。那他就把这些东西都种在自己家的后院里。

他家本来来串门的人就少,再有他和狗一起看着,保准一个都少不了!

才种下的时候,­鸡­窝里的母­鸡­经常从­鸡­窝里飞过来糟践小苗,轰了几次之后他直接把­鸡­毛拔了,才让那些欢实的母­鸡­消停下来。

可现在辣椒眼看着就要成熟了,苏春来心里又犯了疑。种出的东西他确实没见过。偶尔用手掐一个他皮糙­肉­厚的手指都火辣辣的生疼!

所以他开始怀疑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于是隔几天摘一个喂狗,隔几天再摘一个喂狗……如此逼着他家的二愣子吃了不少时间了。苏春来想:到收获的时候狗没毒死,那这东西就能吃!

杨巧莲提着裙子小跑着进了茅厕,苏春来抬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拔草:“你就在里面呆着吧,等会儿娘做好了饭我叫你。”

“噗!”苏夏至刚把狗子从他哥哥的魔掌里解救出来,又听见他说的话奇怪,不禁问道:“嫂子是不是也要生了?”

苏春来摇了头:“我不知道,你问她去,我没生过。”

“别听你哥胡咧咧!”系好裙带杨巧莲又从茅厕里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娘说月份大了都这样,生了就好了。”

“哦。”苏夏至点了头,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她扶着走路有些蹒跚的杨巧莲往前院走去:“闵青兰那边怎么回事?”

“你听到信了?”杨巧莲扭头看着小姑子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妹夫也知道吧?”

“一早就接了周家的消息,说闵青兰难产,我就得这里面有事儿。难产三天,为什么人不行了才给送消息过去?”一听嫂子的口气苏夏至心里便是一沉:果然有事!

姑嫂两个一起回了东屋,此时苏夏至才发现苏婶子坐在炕上正在做小被子,用的正是挺早的时候她给买的一块小花布。

杨巧莲现在身子重,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苏夏至侧身坐在炕沿上一瞅,她娘的ρi股下还压着一床小花被。

见闺女伸手摸了摸薄厚,苏婶子一挪ρi股:“我外孙子的在这里呢,压一压,平整。”

“这,这也太急了!”做娘的不偏不倚,闺女儿媳­妇­一人一份,都是一块布上撕开做的被面,正好两个包孩子用的襁褓。

“嫂子,都是你的。”一想到闵青兰现在正因为生孩子要死要活,苏夏至就对这个退避三舍,扭身冲了杨巧莲坐着。

“说说,周家到底是咋回事。”

“周里正是个最要颜面的人,他在咱村子里摇头摆尾的惯了,这回可是让他那个大儿子弄得老脸都没处放!”杨巧莲因为水淹农田的事儿心里一直膈应周里正,如今他家出了事,她说起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大姑子嫁的那个周存孝真不是个东西!婆娘在家大着肚子,他就又把邻村寡­妇­的肚子搞大了。”手里的线用完了,苏婶子嘴里和闺女说着话,顺手就把棉线和针递给了她。

苏夏至嫌总是认针麻烦,便扯了老长一根棉线给认上,然后将针线有递给老娘。

苏婶子看着针后拖着的长长棉线摇了头:“拙老婆挽长线,挽得疙瘩一大串!”

“……”没想到自己­干­了活还被老娘嫌了笨,苏夏至撇撇嘴,看着杨巧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娘说的那样,周存孝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那个女子也不是个省油灯,带着一家子兄弟到周里正家闹,连着来了几遭。”

杨巧莲自己也曾经做过寡­妇­,因此她挺忌讳这个词儿,每每说话的时候都会刻意的换掉。

“咱一个村子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女人坐在周家的台阶上一口一个软蛋,龟蛋的骂周存孝。”

“这么难听的话,你那个走路都摆个架子的大姑子也听不下去了,前日?”杨巧莲说着停了下来,想着什么。

“就是前几日,那个女人又来闹事,非让周存孝娶她进门,你大姑子出来与她理论,竟被那个悍­妇­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什么?!”尽管苏夏至对闵青兰的好感有限,听到这句话她还是皱起了眉:“那个泼­妇­对一个怀着孕的­妇­人下手,都没人管么?”

“她男人就在院子里站着都不出面,谁会管这等闲事?”杨巧莲说着又站了起来:“不行,还得去茅厕……”

“我来了才多大会儿啊,嫂子都去两趟了!”

“女人该遭的罪多着呢。”苏婶子不以为然的开了口:“闺女,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啦?”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苏夏至没听明白。

“你成亲都快一年了,怎么还没怀上?”苏婶子靠近一些盯着她的脸说道:“看着脸­色­不错,幸福贤婿也没冷落了你啊。”

“……”苏夏至被她娘说的老脸通红,几乎都要坐不住。就算她是一个现代人,也没脸皮厚到当着老娘讨论床上那点私事的程度。

“秀才都不急,您急什么?”眼睛瞟向窗外,苏夏至想听嫂子说完赶紧到周家去。那边只有闵岚笙一个人,她不放心。

“早点生,娘还能帮你们带着,生个小丫头,给我孙子当媳­妇­……”苏婶子越说越美,现在家里越来越富裕,儿子媳­妇­两口子种菜养­鸡­,月月银子不少挣。她每天除了帮着做点饭也没啥事,就盼着赶紧抱上孙子呢。

“我这话先说前头啊,甭管我将来生男生女,都不会和哥哥成亲家的!”一听她娘说什么亲上亲苏夏至就脑袋大,近亲结婚的事儿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还由得了你了?”苏婶子笑眯眯的斜了闺女一眼:“到时候我找幸福贤婿一说,准成!”

“嗤!”苏夏至一呲牙:“那您和他说去吧。”

“嫂子,后来周家如何解决的此事?”看见杨巧莲鸭子似的走了回来,苏夏至赶紧走过去扶着她坐下。

“哪里解决了。周徐氏也没憋好屁!”杨巧莲费力的坐下便接着说道:“闵青兰头胎生了个闺女,如今周家两个儿媳­妇­都有了孕,保不齐生下的是男是女的,周徐氏听说那个泼­妇­有了她儿子的种,就再在吱声。她家还没孙子呢……”

“所以闵青兰被推得滚下了台阶,周家人也没有把那泼­妇­一家告了官?”苏夏至听得差不多,心里也明白了大概。

这事儿是周存孝惹出来的,报了官也是周家面子上无光,而且勾搭成­奸­这等糗事更是不能摆在明面上去掰饬……更何况周里正的老婆还惦记着抱上孙子,所有这些加在一起,闵青兰确实不算什么。

“我去周家看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苏夏至沉了口气往外走去。

“闵青兰都不认你,你去­干­嘛?”杨巧莲急的慌忙起身想拉住她。

“哎呦,嫂子!您就稳着点吧!”苏夏至赶紧又把扶着坐回到椅子上:“秀才先过去了,我就是回家打听打听来龙去脉。他自己在周家我不放心。毕竟牵扯一个女人生孩子,他不好说话。”

“也是。”杨巧莲和苏婶子对视一眼:“要不,让你哥陪着你过去?”

“拉倒吧!”苏夏至看她坐好之后抬脚就往外走:“过好咱家的日子,我哥看好你们几个就成。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院子里二愣子伸着一条粉红­色­的大舌头‘哈哈’地玩命在喝水,苏春来尊在它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辣椒把……看来这倒霉的狗子又被喂了辣椒!

“哥,那些辣椒金贵着呢!我都舍不得吃!”苏夏至想到垂涎已久的尖椒­肉­丝就心疼,好好的,被哥哥糟践了多少了……

“成,以后不给狗吃了,给你吃。”看狗吃了没事儿苏春来终于放了心。

“……”这说的简直不是人话!苏夏至气得差点回来给她哥哥几下子,想想还在周家孤军奋战的秀才,她心急火燎的出了门。

周家的院门紧闭,载他们过来的骡车还停在门口。车把式正往食槽里甜草料,看见急匆匆走来的苏夏至赶紧一低头装作没看见。

周里正一家看不起村头的苏家,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车把式犯不上为了一个傻丫头而得罪了东家。

周家在附近几个村子都算是大户人家,如今两扇大门紧闭,院里院外都是安静一片。

一步一步迈上一尺高矮的台阶,想着闵青兰大着肚子从上面滚落下来,苏夏至有点不寒而栗!

难顾周家当时不敢送消息,闵青兰估计从台阶上滚落后就没有醒过,周家哪里敢把这样的消息传给闵家?

只能遮掩到现在实在遮不下去了才匆匆通知了闵岚笙。

‘啪啪啪!’迈上台阶,苏夏至抬臂重重地敲响了门板。

“让开!”开门的婆子正迟疑间,苏夏至已经一把推开了她径直走了进去。

绕过迎门的画着花开富贵的影壁墙,正对着的正屋的门打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脸­色­­阴­沉坐在主客位子的一袭白衣的闵岚笙。

闵岚笙抬头望着她,缓缓起身迎了出去:“娘子。”

这个女人来做什么?周存孝谨慎地看了他爹周里正一眼。

周里正身子没动,坐得四平八稳,于公他是杏花村的里正,于私他是闵青兰的公公,都用不着来迎接那个身份特殊的女人。

他对着儿子微一颔首,示意儿子过去。

儿媳­妇­生死未卜,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抚好闵岚笙。只要他不闹事,那便都好办!

“屋里坐吧,外面热。”周存孝陪着笑,也不称呼苏夏至,只客气的往屋里让。

“我们去看看姐姐。”牵起闵岚笙的手,苏夏至不看周存孝,直接往后院走去。

周里正家的二儿子成亲的时候她来过周家,所以不用人带路也能找到后院住人的院落。

“苏姑娘,请留步!”周存孝大步走到他夫妻的前面满脸是笑的说道:“岚笙是个男子,怎么能随便进后宅呢?”

“哦?那是不是只有等他姐姐死在你家后宅了,我家相公才能见上一见!”苏夏至跨前一步横在他与闵岚笙之间,冷冰冰地望着他。

“放肆!”正屋里的周里正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地走了出来,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女人说的话太狠,他们才把闵秀才劝住等着内宅的消息,一句话就让苏家的这个掉过粪坑的傻瓜给说没了,周里正能不气么!

“这是我周家,容不得你随便撒野!”

手掌一紧,苏夏至赶紧用力握了一下,示意闵岚笙不要动,她自己则扭头横着周里正说道:“撒野?寡­妇­泼­妇­大了肚子堵到你周家门口,也没见您打出去说她们撒野,我和相公不过是看看不知死活的姐姐倒成了撒野?”

手里握着的手掌悠地收紧,疼得苏夏至差点叫出声。闵岚笙生气了……

这些话娘子要是不说,他还被周家的人蒙在鼓里呢。

“你……”周里正被她一句话堵得暂时没得辩解,只好用里正的名头来压人了:“老夫堂堂里正,难道还会和一个­妇­人在自家门口辩论是非吗?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呵呵!”苏夏至一呲牙:“我堂堂一个秀才娘子与您老说话,可降了您的身份?”

“……”闵岚笙功名在身,进了公堂见了县老爷都是不跪的,他的夫人身份与升斗小民自是不同。周里正无言以对。

不管闵青兰认不认,也不管周家认证不认,苏夏至都是闵岚笙正正经经请了媒人下了聘娶回去的正妻,这点,毋庸置疑!

“你到底想怎么样?”见父亲没了话,周存孝只好又跳出来接了口。

“我要见见闵青兰。”苏夏至说罢拉着闵岚笙迈步就往里走。

“青兰在产子,此时如何见客!”

“你停一停,不如先在前厅喝杯茶,候着消息就是……”

“苏二傻,别……”

一路走着,一路叫着,周家父子追着苏夏至和闵岚笙走向了后院。眼看着就到闵青兰和周存孝的屋子,他急了眼,口不择言的一下把苏夏至的外号叫了出来。

闵岚笙停了步,二话不说朝着周存孝抬脚就踹!一脚把他踢出去好几步,倒在了随后而来的周里正身上。

“她是我闵岚笙的娘子,侮她者与侮我无异!”闵岚笙煞白着一张脸,步步逼近周存孝……

第二十二章 生死一线

苏夏至不可否认自己有恶趣味,注意是恶趣味,绝对不是花痴!她喜欢小白脸儿……

闵岚笙就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俊的小白脸儿。

可小白脸如今发了脾气,本来就白的一张俊脸没了丁点血­色­,白的吓人!

小白脸儿脸太白了,苏夏至看着也怕。

闵岚笙寒着脸,满身煞气,轻飘飘地走近周存孝,他伸出玉白的一双素手,五指如钩一把抓住惊魂未定的姐夫轻声问道:“周存孝,你方才叫我娘子什么?嗯?”

这一声问的,别说周氏父子,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苏夏至都在大夏天的感到了森森鬼气!

苏夏至从未想过行住坐卧处处斯文有礼的秀才会有与人动手的一天。

当他利落的抬腿有力的一脚踹出的时候,她几乎以为那是被苏春来附体了!

不同的是,哥哥揍了人会心平气和地与你讲道理,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淘气’,而秀才揍了人,只看他现在的气势,那是不死不休的!

“岚笙,你这孩子,怎么对你姐夫动手!”周里正明知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可真看见一直被自己偏着的长子挨了打,他还是心疼。

“姐夫?你最好烧香拜佛求神灵护佑我姐姐此番无事,否则,新账旧账闵岚笙都要好好与你清算!”闵岚笙瞟了眼周里正,依旧薅着周存孝的衣襟不撒手:“你方才叫我娘子什么?”

“口误,口误!姐夫真是口误啊!”闵岚笙身子纤细,手指如葱,五官­精­致如画中人,就这样的一个弱质公子周存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怕!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被妻弟这么一再的逼问,他还不敢不答。

他绝对相信,如果他这一刻敢再叫了苏家的二丫头为苏二傻,下一刻闵岚笙就敢扭断了自己的小细脖子!

“哼!”闵岚笙冷哼一声,随即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我要见我姐姐!”

“哎呦……女人生孩子你怎么能见?”周里正的老婆一直在后院里听着前院的动静,如今知道相公和儿子都顶不住了,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岚笙啊,婶子知道你心疼青兰!”周徐氏一出来就拉住了闵岚笙的手,用一种长辈的姿态说道:“青兰是你的姐姐,她也是我周家的媳­妇­,你说,我们能慢待了她么?”

闵岚笙不说话,手上用力甩开了周徐氏湿淋淋带着冷汗的一只老手。他是男子,可以一脚踹开信口开河的周存孝,却不能随意张口和周徐氏这样的老婆子斗嘴。

“女人生孩子我相公不能见,我可以见。”苏夏至不等周徐氏再开口已经提步直接迈进了后院:“相公,家里我都撂下话了,若是天黑咱们还不回去,就去报官。”

“苏夏至,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不爱听!”周徐氏小跑着拦住几乎是横冲直撞往里走的女子叉着腰叫道:“你看我们周家好欺负是不是?竟敢讹我们!还告官?你告我们什么?”

周徐氏的声音尖戾高亢,让苏夏至一时间竟想起了清早打鸣的公­鸡­!

每天早晨最烦的就是听见­鸡­叫了!因此她一张嘴就惹得苏夏至心里一阵烦躁。

她抬手掏了掏耳朵,似乎是很随意地说道:“前段时间,我哥哥被两个下作的毛贼劫了道……”

“岚笙家的也是­妇­人,进去看看青兰自是可以。”苏夏至才说了半句话周存孝就表了态,而且用上了‘岚笙家的’这个称呼,这已经是在说:我们周家认怂了。苏家这门亲戚我们认了……

“这……”周存孝为难的看着父亲和母亲,他不想让苏夏至进去,可有找到不到理由拦堵。

“岚笙……家的是­妇­人不假,可女人生孩子都没了模样,青兰那么要强的­性­子,哪里愿意外人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周徐氏放软了口气说道。

她心里已经恨死了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

一桩桩一件件的,没脑子的周存孝闲赋在家惹了太多的事情,都是当父母的在给他擦ρi股!

开春的时候喝多了酒挖错了水渠,淹了自家的农田。没多久又找了两个泼皮去偷袭苏春来,结果那两个废物被人家给霍作乐去,害的她出了二两银子才把人赎了出来!

就当破财免灾吧,总比让苏家把那两个人送去官府告官强。

可这消停日子才过了几天?他便又惹了事,把隔壁村子那个开暗门子的寡­妇­给弄大了肚子……

事情一件件地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着,周徐氏以及快被气炸了肺!

“那个屋子吧?”大热天的,后院东面一间屋子的门上居然挂着棉布门帘,这除非有生孩子怕风的­妇­人才会如此啊,苏夏至也不和周里正的老婆废话,直着就朝那间屋子走去。

“哎!”周徐氏一愣神的功夫,苏家的二丫头已经直接走到了大儿媳的房前,她神­色­慌张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周里正看都不看周徐氏,背手转身气哼哼地回了正屋。

当家的一气之下撂了挑子,周徐氏心里有些慌乱,她想和儿子说几句话,又见白衣白脸的秀才一声不吭的立在后院的门口,她只好对着儿子使起了眼­色­:“还不让岚笙回屋坐着去,太阳地里站着,留神中了暑。”

“对对对!”周存孝伸手想去像原来一样亲昵地拉着妻弟说说笑笑地到前面去喝茶闲聊,甚至用姐夫的身份说教他几句……但如今,望着修竹一样立在自家后院门口的闵岚笙,他已经失了亲近的勇气。

“你呀!”周徐氏右手食指虚点,对这个偏疼不上­色­的儿子透着失望!

先不说自己家比闵家富贵了多少,单就周存孝从小当公子哥一样的供着长大,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看着让人眼红的?可如今往早就没了爹娘的闵岚笙身边一站,人品人才没一样拿得出手,闵岚笙如果是块玉,那她的儿子连块石头都算不上!

周徐氏越看越糟心,猛然听见儿媳­妇­屋里传来的话语声,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追了过去。

苏夏至其实是在这间屋子的门帘前迟疑了一下才挑开的。

挂着门帘和紧闭着窗户的房间里光线很暗,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味道让苏夏至胃里一阵翻滚,她强自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才将想吐的感觉压下。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昏昏沉沉,苏夏至克制着想用手捂起口鼻的冲动适应着光线。

“这位夫人是?”趴在屏风外的桌子上睡着的婆子听见动静惊醒,先探身往里屋瞧了一眼,才发现门口站着的女子,她猛的起身,撞得身前的桌子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她怎么样?”苏夏至不答她的问话,放轻了脚步往内走去。

婆子不知道她的身份自是不敢拦着,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还是未醒,方才我摸了摸大少­奶­­奶­的肚子,胎儿动的也……”

“顺婆!”布帘子撩开,周徐氏匆匆而入,及时打断了稳婆的话。

顺婆是这附近有名的稳婆,因为接生手段­精­湛,被人们送了个‘顺’字褒奖,意为接生多为顺产,呣子平安之意。

苏夏至不着痕迹的一皱眉,走过四扇屏往内直行。

“岚笙家的,这话原不该婶子说……”周徐氏挤到顺婆前伸手想拉住走在前面的周家丫头。

“既然不该说,那就别说了。”苏夏至淡淡的接口,一点不给她留面子。)

周徐氏多少年没在外人面前吃过瘪,如今乍一听这个,不禁愣在当处。

苏夏至不能再谦和了,现在管他什么里正大人,也顾不上面不面子,她都不能顾忌,因为她看见了闵青兰,躺在床上如死了一样的闵青兰!

苏夏至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几个月未见,若不是知道屋里住着的人是闵青兰,她几乎认不出躺在那里的女子是谁。

她咬着­唇­走了去。

闵青兰的脸是灰­色­的,死亡的灰­色­!只看了一眼就让人产生了这个念头:这女子活不成了……

她发髻凌乱,有一些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上身穿着一件小袄,身上盖了一床看不出花­色­的旧被子。

苏夏至先用手在她的鼻尖探了一下,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后心里才稍稍安静些。

她伸手想要掀开闵青兰身上盖着的被子……

周徐氏先她一步按住了被头:“青兰就是累了才睡,女人生孩子不穿裙裤,就别看了吧。”

苏夏至的手放在被头上然后扭头望向周徐氏:“如果不想搞得太难看,你就放手!”

周徐氏对上苏夏至的眼睛不禁哆嗦了一下,如刀的眼神让她立时收了手,仿佛慢了一点就会被对方剁掉似的。

盯着着周徐氏退开半步之后,苏夏至沉了口气,缓缓地揭开了盖在闵青兰身上的旧被子……

一股难闻恶心的气味扑面而来,被下的闵青兰果然是赤­祼­着下半身的。

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肚脐突出,一侧腹部几道青紫的淤痕赫然在目!这还不算,她两条浮肿得厉害的腿上也有不少磕碰过的痕迹。

她的身下铺着一床旧褥子,上面­阴­湿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苏夏至没生过孩子,对于产程也不了解,所以看见闵青兰睡在湿褥子上面直觉以为她失禁了。

“哎呀!破水了!”顺婆过来一看马上就提高了声:“周夫人,来的时候我就和您说了,这人要是醒着,婆子自是有法子让她顺产,如今大少­奶­­奶­还厥着,婆子就是再有手段也是使不上的!”

“你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苏夏至一把拉住有些惊慌失措地顺婆问了一句。

“可不是!婆子来的时候一看这样就让他们先去看大夫,少­奶­­奶­那时还未见临产症状,又厥着,您说让我怎么接生?”

顺婆不知道苏夏至与周里正家的关系,现在闵青兰眼看着不好,她自然是有啥说啥先把自己摘­干­净。

“青兰这身上的伤是她走路不下心自己从台阶上跌下去的!”周徐氏一听稳婆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幸亏她还不知道儿媳­妇­是如何受的伤,因此赶紧出言掩饰。

“你是不是当全杏花村的人眼睛都是瞎的?!”苏夏至一手用力抓着顺婆的手不放,一边用手指着周徐氏的鼻子骂道:“好歹你也是个女人,白吃了那么多年饭!”

“闵青兰叫了你多少年娘了?孩子也给你周家生了一个,到头来你这当婆婆的还有点人心啊?”

若不是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苏夏至真想一巴掌怕死这个刁钻的老东西!

“你最好先安生着别再动外心眼子!也别再张嘴说那鬼都不信的瞎话!否则,秀才姐姐但凡有个好歹,我闵家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是闵家的媳­妇­,闵家虽然人丁稀少,但还没死绝呢!

“……”苏夏至一番话已经明白的说了出来,人家什么都知道了,周徐氏心里发虚,腿上发软,平日的那点伶俐劲全没了踪影,只能傻子似得站在那里,听着她呵斥自己。

“顺婆。”见作乱的人老实了,苏夏至转向接生的稳婆问道:“现在她这个样子,是不是要生了?”

“破水了,就是要生了!”顺婆走到床前也不嫌脏,把手探到闵青兰的身下摸了一把,然后肯定的说道:“这是才破水,褥子上还是热的。可这产­妇­不醒,任谁也不能接生啊!”

“她是从台阶上摔下就没有醒过么?”

“婆子也不知道,我是昨日才过来的,少­奶­­奶­就这样躺着不动,不过我试过几次,她肚子里的胎儿都是动的。”

苏夏至点点头。稳婆说胎儿还在动,那孩子暂时应该是没事的,可闵青兰再这么昏迷着,她和孩子都不会撑太久了……

“青兰醒过,就是……”周徐氏不敢看苏夏至的眼睛,只能期期艾艾地说道:“就是醒了以后不肯吃喝,如今是四日了……”

“不是说难产三日吗!”这一家子混蛋!苏夏至此时算是完全明白了周家的意图,就是怕闵青兰一尸两命,所以就造成一个她难产的假象!

生孩子死人的事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到时候抬出一具大着肚子的孕­妇­的尸体,闵岚笙还能脱了他姐姐的衣服验看不成?

现在说什么也都来不及了,苏夏至压着心里的怒火,对着周徐氏吼道:“赶紧准备接生!”

“她……这样,怎么生?”周徐氏被她吼得又是一哆嗦,小声的开了口。

“你就是等着她耗死呢是吧?!”苏夏至带着一身寒气逼近她。

“不是啊!真不是!”周徐氏想跑,可是腿软的厉害,她哪里还埋得开步子。

“那就去准备接生的东西!”苏夏至往外一伸手指。

“我马上就去。”周徐氏脚底拌着蒜往外走,才走了两步便又被苏夏至叫住了。

她用小了一些的声音问正在搓手的稳婆道:“要吃点什么才能让她快速恢复些体力?喝参汤?”完全不懂女人生孩子该如何处理的苏夏至有点用不上力的挫败感。

她虽然不喜欢闵青兰,也挺秀才说过,周家的这么亲事是她自己点了头的,当初就是听说周里正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所以在只见了周存孝一面的情况下就点了头。

当时闵岚笙也对父亲提过,在书院里周存孝便行为不端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屡屡被安先生教训!到了最后,安先生看他这个天天混日子的学法,­干­脆就劝他退了学,也省的影响书院的声誉。

可闵青兰不停,只看了周存孝穿金戴银的一身装扮就死心塌地的同意了这门婚事。闵父虽然心有疑虑,但儿女的婚事还是由着儿女,既然女儿愿意,他这个当爹的只有遂了她的心意。

闵青兰凤冠霞帔地上了周家八抬大花轿的时候,她只看到的是山下村里小姐们艳羡的目光,何曾想到过自己会有如此的境地!

“不能喝参汤!”顺婆听了苏夏至的建议马上就摇了头:“参汤温补,活血,产­妇­现在喝了这个怕是要大出血的。”

“那,红糖水。”苏夏至对着站在屏风前等着听吩咐的周徐氏说道。

“哎!”周徐氏颤声应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放下手里的门帘,她身子贴在门框上半晌动弹不得。待心绪平静些她才发现内宅院子的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闵岚笙眼神冷的像冰,站在周家父子当中一言不发,两片嘴­唇­抿成了线。

周徐氏只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了眼神,心道:这贼夫妻怎么都是要吃人的样子!

“娘,大嫂怎么样?”二儿媳­妇­才有了身孕四个多月,不太显怀,一直听着隔壁屋里的动静,如今听到婆婆被骂了出来,她才­干­净出来买好。

“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回屋去!”周徐氏被苏夏至骂的没了一点脾气,现在见到二儿媳­妇­总算又找到一点当家主母的威严来。

“徐妈。”她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周家虽然是富户,但周里正和周徐氏都是想不开的人,家里并没有使奴唤婢。

只有一个老妈子还是周徐氏的族亲,是个老姑娘,父母死了以后没了依靠才投奔了她。

周家不养闲人,于是徐妈就成了他家的老妈子,­干­一些零七八碎的家务。

“夫人。”徐妈听见喊声,快步从前院走了过来,从围着的几个男人中挤进了后院。

“赶紧生火做水,再去沏一碗浓浓的红糖水来。”周徐氏吩咐道。

“你去沏糖水!快点!”屋里传来苏夏至带着气的喊声。

“老身这就去……”周徐氏不敢说话,只能和徐妈一起去了厨房。

“顺婆,您不能走!”屋里苏夏至两只手都抓在稳婆的衣服上不敢松。

闵青兰这样产­妇­,顺婆不敢接。她能给活人接生,给死人怎么接生?

在她看来,闵青兰虽然没死也差不多了……

破了水,要是不赶紧开始生,等肚子里的水流尽了,而产­妇­又几天没吃饭没有力气生,不是死人是什么?

“夫人,您放手吧。婆子接生一辈子,可从来没给这样的人接生过啊,不是婆子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苏夏至不松手,几乎指甲都要把稳婆的衣服抓破:“这个人是我相公的姐姐,我公婆都不在了,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如今要是她走了,我的相公也会难过死的,而我没了相公也活不下去……您想一想,这是多少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顺婆啊,您算算吧,您这一下子造了多少浮屠行了多少善?”

稳婆听不进这些只是摇头:“产­妇­不醒,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好,您只要在一边等着,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的!”苏夏至就差给接生的稳婆跪下磕头了,听她说了这句话,她马上说道。

“一个时辰。”稳婆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她:“一个时辰产­妇­必须醒来,否则,婆子就走!”

苏夏至一把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跑着到了门口大声喊道:“周徐氏,红糖水!给老子快点!”

一个时辰是现代的两个小时,这是闵青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唯一的一线生机,苏夏至必须分秒必争。

“……”这一声怒吼听傻了站在门口的周氏父子三人,倒让闵岚笙吊着的心略略沉了些。

娘子还在发脾气,那就说明姐姐还活着……

“来了,来了。”周徐氏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骨瓷盖碗,她走到蹒跚,一边走,碗里的糖水一边往外洒。

苏夏至跑过去,端了杯子就往屋里走:“太少,她几日未吃东西,这一小杯,你喂鸟儿呢!”

“老身再去沏。”周徐氏已经被她骂傻,听了也不敢生气,原路又返回了厨房。

“几日未吃东西?”闵岚笙转身看着躲在周里正身后的姐夫,负在身后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周存孝,我姐姐最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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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估计赶不上审核了~

大家明早来刷~

草稿~

第二十三章 稳婆手段

一盏红糖水已经洒了小半,杯子外面黏腻腻的。苏夏至端着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想扶起闵青兰为她灌下去。

“使不得!”站在屋里随时准备逃走的顺婆看到她的动作赶紧开了口:“大少­奶­­奶­已经破水了,您不能随意搬动她,而且也不能让她上身立起来太久。”

肚子里没了水,那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干­生,得受多少罪?顺婆虽然觉得给周家少­奶­­奶­接生的活很棘手,自己也不想­干­,但看见那个替少­奶­­奶­着急的女子毛手毛脚地要搬动产­妇­的时候还是张嘴做了提醒。

“多谢!”苏夏至轻声对这个好心的稳婆道了谢,略一思索便侧身坐到了床边上。反手把手里的盏碗放到了床前的小桌上。

一想到这床周存孝那么脏的人也曾睡过,心里一阵压抑不住的嫌弃感油然而生,苏夏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的搬着闵青兰的肩膀试着将她移到自己的腿上。

怎么也得让她的上半身稍稍高一些才好喂水,否则她那样躺着是很容易把水喂进气管呛到肺里。

把盏碗外翻的边缘对着闵青兰灰白­色­的­唇­凑了过去,稍稍倾斜,试着将里面浓浓的红糖水给她灌下一些,哪知才送进口中的一点糖水又顺着她的­唇­角流了出来,顺着耳朵流到了苏夏至的裙子上。

“唉!”顺婆看在眼里,摇着头叹了气。

“我再试试。”就怕接生婆撂挑子走人,苏夏至赶紧说道。

四周看了下,连块布巾都没有,而闵青兰身上盖得又是接生用的旧被褥,太脏!顾不上许多,只好用自己的裙子为她好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苏夏至又把红糖水端了过来。

“嗯……”此时一直闭眼没有动静的闵青兰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她的两只手便都伸向了腹部,似乎做了一个抓紧的动作,随即又无力的滑了下去。

“这是醒了?”苏夏至再次放下杯子,有些兴奋的轻轻地推了推她,见闵青兰又和死了一样的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扭头望向了顺婆。

顺婆挽起衣袖走了过来,将被子掀起一些,那种难闻的使人想吐的气味也随之散了开来。

苏夏至只好别过头去。

顺婆则是见惯这些,浑不在意地伸手在闵青兰的肚皮上轻轻按了按,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听着什么……

“肚皮发紧,她却是要生了,刚才那一阵怕是疼的。”盖上被子前,顺婆又掰开闵青兰的两腿往­私­处看了看说道:“要不是这么厥着,大少­奶­­奶­这个是二胎,应该不难生。”

“那咱就给她弄醒!”苏夏至心里起了急,这是古代啊,没有现代的医疗设备和技术,只对着一个接生婆,她心里是一点儿底儿都没有的。

“闵青兰!”苏夏至提高了声音,再次把杯子对着她的­唇­边一边灌一边说道:“你就这点本事么?”

外面门帘一响,周徐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只碗:“不够还有。”她陪着小心说道。

“又不是洗澡,你就是弄一盆子也没用!”对这个面慈心黑的女人苏夏至没有一点好脸­色­,她冷着脸说道:“脸盆热水和布巾都没有,周家就这这么对儿媳­妇­好的?!”

“有有有!老身这就去拿。”周徐氏看她没事净找茬,可现在又有把柄被她攥着,只好陪着小意顺着人家的话说了。

放下手里的托盘,周徐氏又脚步匆匆的离去。

“这家子人真是!”苏夏至看着独自躺在床上的闵青兰,好歹周家在外人眼里也是一个大户,儿媳­妇­生孩子身亲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真是做的够绝!

“夫人。”顺婆看着那一盏糖水已经见了底,好似没有喂进去多少,她走近苏夏至又回头往身后看了看,似乎有话要说。

“您说吧,我相公就在外面候着,只要是能对闵青兰好的,我拿不了主意的可以去问我相公。这家人太不是东西,听他们的我这个大姑子就得等死了!”

“那我说了啊?”顺婆小声的又问了一句。

“说。”苏夏至点了头。

“刚才大少­奶­­奶­不是有了点动作么,那是疼的。夫人产子肚腹都会隔阵子疼一会儿。”顺婆俯下身子把手再次伸进被子摸了摸闵青兰的肚子。

“等下少­奶­­奶­的肚子再疼的时候,婆子用点力气推推孩子,让她疼的很些,您看?”

稳婆的意思就是利用产­妇­的宫缩机会让她产生更强烈的痛感,让疼痛刺激一下闵青兰。

这话苏夏至听懂了。

“会伤到她和孩子么?”

“不会,婆子接生了多少了,这点把握还是有的。”顺婆自信地说道。

“那就来吧!”苏夏至放下手里空了的杯子,又端了一碗红糖水准备再接着喂。

“再等等……大少­奶­­奶­的肚皮还没有动静。”顺婆的手伸进被中便没有出来,她在等时机。

片刻之后,周徐氏手里拿着两块布巾而徐妈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青兰怎么样了?老身都快急死了。”

苏夏至和顺婆都没搭理她,两个人全神贯注地等着闵青兰的再次宫缩开始。

“开始了!”感觉到手底下的肚皮明显收紧,顺婆一把掀开了被子,两只袖子往手臂上一撸,两只手重重地往闵青兰的肚子上推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夏至清楚的看到闵青兰的脸上有了表情,她突然皱起眉头痛苦的哼出了声,两只手也同时伸向了肚子,想把压在上面让自己痛苦的手掌赶走。

“青兰?青兰?你怎么啦?”周徐氏见昏睡了几天的儿媳­妇­忽然有了要醒的迹象,心里也说不上是个啥滋味,只能凑上前叫着她的名字。

只是叫着叫着,她的声音变小了,她心虚,真有点怕见到醒过来的儿媳­妇­!

“怎么拉?蹲着拉!你给我大头朝下拿着大顶拉一个!”苏夏至听周徐氏说话就有气,所以她只要开声,苏夏至便想噎死她。

“没事儿净说废话!她躺了这么多天,你还好意思问她怎么啦?她要死了!”苏夏至对着凑过来的周徐氏吼道。

这一声连站在外面的几个人也听得真切,立时几个男人都愣住了。

“青兰要死了?”周存孝小声的说道,神情有些恍惚。

与闵青兰成亲几年,他们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候。不可否认,他娘子也是个大美人,闵家的人不知道咋生的,每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才成亲的时候,周存孝恨不得死在闵青兰身上,夜夜欢好,连她来月事的日子都忍不住……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处处都好处处顺眼。

慢慢的,几个月下来,几年下来,刚开始成亲的股新鲜劲过去,日子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特别是闵青兰怀了女儿之后娇气得很,天天吐得他恶心,那段日子他们夫妻甚至是分开就寝的。

他听不得她呕吐的声音,听得他也想跟着一起吐,好似也怀了孕……

就是那段时日,他又开始了沾花惹草的生活,也说不上是谁勾搭谁,总之与那个寡­妇­一拍即合,才见了面便滚进了一个被窝。

在寡­妇­身上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那个女人手段好,床上的招式层出不穷,让他这成亲多时的男子都叹为观止!

有了比较便有了好坏,于是他愈加的看花一样的闵青兰淡而无味。

自己娘子­精­致如花的容颜在不知不觉间便败给了寡­妇­的一对大胸脯和在床上翻滚时的夸张的喊叫!

可如今听到她就要死了,周存孝心里还是一疼,前几日他还肖想着把寡­妇­娶进门做妾,以后两个女人一起伺候他,让他坐享左拥右抱,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怕是要破灭了。

“岚笙!”就在周存孝失神发呆的时候,同样听到了声音的闵岚笙已经不管不顾的走进了后院,周里正和他的二儿子两个人都没能拉住他。

“娘子,姐姐她……”站在屋外,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啊!”屋里传出一声惊呼。

“我艹,牛掰!顺婆你太牛了!”接着就是娘子才能说出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言语。

这是有了转机吧?闵岚笙觉得自己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儿。原来在亲人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不能保持一贯的从容。

“你姐姐醒了,不过她现在没劲对我使脸子,秀才你不用担心。”

“……”这个娘子啊,闵岚笙只有听到娘子说话的时候才会感到瞬间的轻松。

“瞪什么眼?”苏夏至把才醒过来就瞪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望着的自己的闵青兰扶正:“你现在不是瞪眼的时候,赶紧把这碗红糖水喝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生孩子!”

“你怎么在这儿?”闵青兰终于找到了焦距,看清了自己头顶上那张让她心生讨厌的脸是苏夏至的。

“我也不想来。”苏夏至把杯子送到她的­唇­边:“你那个缺德丈夫一早送了信,说你就要难产死了,我和秀才怎么也得过来见你最后一面啊,喝!”

闵青兰昏睡了几天,有时醒着有时是晕过去了。可即便是晕过去的时候,她的脑子也是清晰的。她清晰地听到过周家人在她身边说的所有的话,所以她愈加的伤心,竟也真的不想再醒……

对着送到­唇­边的杯子,她闭上眼别过了头去。

“你就这点出息!除了惦记着我家秀才的那点廪膳费,你还能长点志气么?”苏夏至心里起急,一抬腿,把她扭过去的脸又给颠了回来。

“我不喝……”脸才扭过来,闵青兰便看见了立在床前的周徐氏,她心里一阵腻歪,气若游丝的说道。

“不喝?”苏夏至低了头,马上又抬了起来,一脸的嫌弃:“卧了个槽的!你都臭死了!身上又­骚­又臭,嘴里比粪坑还臭!”

“……”闵青兰一直都是最注意形容仪表的,如今被自己讨厌的人这么说了自己,她气得差点再次厥过去。

“也就只有你知道粪坑的滋味……”哪怕是没了力气,闵青兰也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所以我就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苏夏至不屑地撇嘴。

“你那个缺德丈夫在外面被个寡­妇­搞得晕头转向你没本事管,你这个缺德婆婆都恨不得你赶紧死了,你没本事骂,就会和娘家人斗嘴,你说你这出息吧!”

“岚笙家的,你说的这是什么?”当着一屋子的人,周徐氏挂不住了,她沉了脸。

“没听见?我说你是缺德婆婆还高抬你了呢!好歹你也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心肠也忒歹毒了!”

“让人送信给我们,说闵青兰难产了三天,她明明现在才开始要生产,你们是不是心里早就存了她活不了了?!”

“不是……”搂头盖脸的一句直接揭了周家的老底儿,周徐氏没了话。

“啊!”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闵青兰有气无力的喊出了声。

“忍着!别叫了,攒着力气生吧!”苏夏至执着的把杯子送到她的­唇­边:“不想你的女儿有个后娘,不想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就喝。”

“小男呢?”说道女儿闵青兰猛然想起自己从醒就没有见到那个孩子。

“小男……”周徐氏茫然的想了想,心虚的说道:“不是在她二婶屋里吧?”

“娘亲,我在这里。”小猫似的一声­嫩­­嫩­地声音就从屋里响起,闵青兰的女儿周男从外面昏暗的脚落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走了出来:“娘亲,小男一直陪着您和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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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昨天夜里码出来的,早晨没有检查错字,现在才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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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敲打周家

从角落里走出的孩子只立到屏风那里便不敢往里再走。含着泪的眼睛先看了看母亲,小嘴儿扁了扁,想哭。

可当她的眼神移到周徐氏身上的时候,马上垂了眼眸,小手交叠着放在腰侧对着周徐氏行了一礼:“­奶­­奶­。”声音小的可怜。

“小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跟着二婶玩吗,怎么到你娘的屋里添乱。”周徐氏当着外人不好太多呵斥孙女,只好低声教训了几句。

“嗯……”有一阵阵痛毫无征兆的开始了,浑身虚软屋里的闵青兰痛的紧紧闭着眼睛两只手都抓在了苏夏至的手上,当着女儿她也能喊痛,怕吓到孩子。

“娘亲……”小男想过去母亲的身边,脚步踟蹰着眼睛却依旧望向了周徐氏。

“丫头,就在那里站着吧,你娘现在是‘闻不得’,都快臭死了,我也受不了啦!等她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咱俩一起外面透透风……”

这不是苏夏至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早先没有闵岚笙这层关系,她还是苏家二傻的时候就见过,不过那时候苏家和周里正家可是没啥交集的。因此她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也有限的很。

现在不说别的,就看这孩子谨小慎微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小丫头在周家混的不好。

有了那样一个爹,再有了重男轻女的­奶­­奶­……苏夏至暗地里一声长叹……

“喝!”被闵青兰捉住的手终于放开,估摸着她这阵宫缩是挺了过去,苏夏至不敢耽误时间,摸着糖水还是温的,赶紧又举了过来。

闵青兰费力地把头扭向一边:“让我坐起来……我自己喝。”

“活该你在周家受这些窝囊气!”看她这个时候还要顾及个面子啥的,苏夏至也不客气,用手一扒拉就将闵青兰的脑袋摆正,杯子直接给杵到了嘴里:“赶紧喝吧,待会儿你肚子疼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哪还喝得下去。”

闵青兰不愿意承这个女人的情,也不爱听她说话,句句如刀,直戳她的心窝。

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弟弟,让自己没了娘家依仗,可闵青兰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这次就是帮了自己,她说的话虽然难听,那也全是为她好。

而且她说的对: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后娘,不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那自己就得咬牙闯过这个坎去!

这几日来闵青兰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没停了思考,可她想的都是委屈,怨尤……这样的情绪堆积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也没了活的生趣。

看了一眼女儿,闵青兰­干­涩的眼中大颗的泪滴涌了出来,她张开­干­涩的­唇­主动迎向了杯子……

一碗红糖水顺利的喂了下去,苏夏至竟比自己吃了一碗红烧­肉­还开心!她马上端了另一杯过来:“接着喝,就是点糖水,恢复体力快。”

第二杯糖水才喂下,闵青兰就现出了扭捏的神­色­:“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小解。”

反正屋子里都是女人,她说这些也不怕什么。

“少­奶­­奶­已经不能下地了,您现在就是拉尿都得在床上躺着了。”顺婆拉开被子想看看她的情况。

闵青兰马上用手按住了被子,终于,她用一种求饶似的眼神望向了苏夏至……

“小丫头,跟我出去透透气,咱们去外面等着,你娘要生宝宝了。”轻轻地把闵青兰的身子移开,苏夏至把床里的一个枕头拽了过来,给她垫在身后,让她半坐半靠着倚在那里。

“小男,跟……舅母出去玩儿……”一句话说的闵青兰剜心的疼。

舅母……是啊,她是岚笙的妻子,是岚笙最亲近的人。

“切!”苏夏至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是嗤之以鼻的:“说得那么撕心裂肺,比你生孩子还疼吧?”

“老子才不在乎你们怎么称呼我,只要我家秀才叫我一声娘子就是了。”

说着话,她走向周男,把手伸向她。

小丫头不认识她,竟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床边看着的周徐氏不明显的笑了,破天荒地觉着小男有点可爱了。

“嗯……”压抑痛苦的呻吟再次响起,再一次的阵痛开始,闵青兰就是再要面子,也是抵不住这生子的彻骨的痛!

小男的眼中马上闪过一抹无助的惊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亲。

苏夏至弯腰一把抱起小丫头,感觉怀里的分量屁轻屁轻的,估计这几日周家都在算计着闵青兰的事情,都忽略了她。

“走,咱们找舅舅玩去。”苏夏至用头顶了顶孩子的脑门,入鼻的竟也是一股又­骚­又酸的味道:“艹!真是娘儿俩……”

可怜的小丫头不知几日未曾洗漱,身上难闻的要命。娘还没死呢,就成了这样!

“把烧的水端过来吧,少­奶­­奶­生过,这一胎只要攒足了力气,开全了骨缝,不会太多时辰。”顺婆在给闵青兰检查之后去了屏风后,并把那张桌子拖了过来,桌子上放着一个青布包裹。

“徐妈,去端水吧。”周徐氏又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势开始指使家里唯一的下人。

“那个……按照规矩,婆子还得问一句,万一生的不顺畅,是大人孩子保哪个?”顺婆口里说着每次接生都要说的话,手里可是没闲着,打开了青布包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摆在包袱皮上。

“这还用问吗,我周家盼这个孙子盼了多久了?早先老身去庙里拜过,庙里的姑子说了,这一胎一定会是个男丁!”

原本已经把希望都放在了二儿媳肚子上的周徐氏,眼见躺尸了几天的大儿媳居然活了过来,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早点抱上孙子。

“夫人的意思就是?”女人命贱,顺婆见多了这样的夫家,这样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顺婆也是女人,接生了一辈子,她看多了女人们用自己的命在换着孩子的命的时候,她还是心疼女人。

所以每每听到保孩子不要母亲的决定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寒,尤其做这个决定的还同样是个女人!

“别听她放屁!”走到门口站着听完的苏夏至又抱着孩子冲了进来。

桌子上摆的接生用具看得她肝颤腿软,一把剪刀,一柄锋利的刀子,还有一把夹子……

“顺婆婆。”苏夏至怀里紧紧地抱着小男,对稳婆屈膝行了个礼:“这个也是她的孩子,您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娘?”

“所以务必求您保着她的平安!”

“婆子知道了。”顺婆点燃了包袱里一只巨大的蜡烛,把包袱皮上的剪刀拿了起来放在火苗上烧着……

看着人家马上就要开始接生了,苏夏至腿早就软的不行,她逃命似的往门口窜去。

“哎,这是我周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好不容易要见到孙子了,周徐氏那能由着外人说话,她叉了腰对着外面急赤白脸的吼道。

“再废话,老子先把你儿子送进衙门吃牢饭去!一天三顿板子伺候着,打完后面打前面,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心疼儿子还是孙子!”苏夏至用脚踢开门帘,半个肩膀已经探了出去,脑袋犹自对着内室威胁着周徐氏。

“……”屋里一片安静,周徐氏虽然恨的磨牙,也不敢再说别的。

打完后面打前面?陪着闵岚笙站在屋外的周存孝一阵鸟寒……

“娘子。”屋里的话,闵岚笙听得真切,他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从屋里蹒跚而出的女子心里一疼。

娘子怕生孩子,怕闻血腥味,她自己来癸水洗个垫布都会‘嗷嗷’吐个半天,现在她居然在姐姐的屋里待了那么久,可见是忍了多少罪。

“小男,让舅舅抱抱吧。”从屋里出来,在屋外正屋的烈日下她竟觉出了一份清凉。

苏夏至晃悠了一下,恐怕抱不稳孩子,于是她把怀里的小东西举向了闵岚笙。

那知小男与舅舅见的也不多,尤其闵岚笙站在周家父子中间身上自然地带了一层煞气,小姑娘看了害怕,扭身直接扑到苏夏至的肩上,还伸出小手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松点,松点,老子都快被你勒死了!”在屋里一直不敢自由呼吸的苏夏至本来就有点胸闷,再被她这么一抱,直觉自己也快厥过去了。

“你不是老子,你是舅母。”小男松了手,小声说道。

周家父子三人各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

“对,小男说的对,她是你舅母。”孩子的一句话化去了闵岚笙身上的骇人寒气,他微笑着点了头。

“给我找把椅子。”靠近秀才她低声说道。

“还是到前厅等吧。”周存孝被他老爹搡了一把,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没有伸手。

“去给我那把椅子过来。”来的正好,苏夏至直接吩咐道:“老子就坐在这里听着,哪也不去!”

屋里还有一个母夜叉似的恶婆婆呢,苏夏至确实哪里也不敢去,就怕自己离开后屋里的老东西又冒出什么‘保孙子’的话来。

老子?周里正听得心里非常不痛快,一甩袖子径自离去。

他年纪一大把,犯不上给苏家的傻丫头当小辈!

走开几步,闵岚笙拦住要去前面搬椅子的周存孝说了几句什么,周存孝点着头离去。

椅子搬回来了,还是两把,周存孝腋下还夹着一把纸伞。

扶着摇摇欲坠地娘子安安稳稳滴坐在了椅子上,闵岚笙撑开纸伞素手擎着站在苏夏至身后为她遮去头顶的一片炎炎烈日……

“过来坐。”眼前一片­阴­凉,苏夏至不禁抬头望去,握在伞柄上的那只玉手让她心中一柔,她回身笑着对秀才说道,露出了一侧的梨涡。

娘子真心笑的时候,就会如现在这般笑的没心没肺,显出脸上的梨涡来。闵岚笙轻柔的一笑,只是摇摇头。

秀才的俏脸转向姐姐房间门口挂着棉门帘的时候又沉了下来。

“啊!啊……”屋里闵青兰的惨叫声已经是抑制不住的传了出来。小男一头扎进苏夏至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哆嗦着。

“别怕,有老子呢……”苏夏至咬着后槽牙充起了英雄,她伸手把小男的耳朵捂上,才捂了片刻,就松了手。

小丫头抬起头来望着她。

“咱们还是互相帮助吧!”拿起小男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耳朵上,苏夏至才又把自己的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你娘叫的真是……”

闵青兰叫的真是太他娘的吓人了,门口的苏夏至只能强自坚持着。

门帘一开,徐妈端着一盆子水走了出来。苏夏至瞟了一眼,那盆水已经染成了红­色­。

接下来的惨叫声,顺婆接生时引导产­妇­生产的劝导声一直没有停歇过。

徐妈已经忙不过来,周徐氏自己也跑了出来,招呼二儿媳到厨房帮着烧火做水。

热水一盘一盆端进去,又变成血水一盆盆端出来,连房间的门口隔着厚厚的门帘都能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在闵青兰歇斯底里的一声高声喊叫过后,弱弱地婴儿哭声传来出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周徐氏­阴­沉着一张脸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没……”

一声‘没用的东西’生生被门口堵着的夫妻两个如刀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她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母女平安。”

其实她便是不说,苏夏至和闵岚笙已经听见了里面顺婆报喜的声音。

闵青兰这一胎又是个女儿。周里正夫­妇­乃至周存孝是失望透顶,而躲在厨房里的二儿子极儿媳则是乐开了花!

长子长媳没有诞下长孙,那,周家的家业最后落到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抱着小男再次进到屋里的时候,闵青兰才躺在了新换的被褥上落泪。

才出生的婴儿没毛猴子一样的难看。苏夏至只看到她一眼就想起了外星人。

“这个就是小弟弟啊。”小男从舅母身上滑了下来,扑到床边探着头打量着紧闭双眼睡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满脸的兴奋。

“是妹妹。”一字一泪,闵青兰望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人只觉心酸。

婆婆在听说又生了一个女娃的时候连看都未看便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而自己的丈夫直到现在都未曾进了见见她们母女……

为这样的人生儿育女,闵青兰除了心寒以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

“哭什么啊。”苏夏至伸出一根手指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婴儿的小鼻子,软软的触觉如触电般的悠地直达心底,好神奇啊!

她也蹲下身子和小男一起对着才出生的小东西发呆。

“娘子。”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苏夏至皱了眉,她起身迈步朝着屋门走去:“别哭了,生男生女由不得女人。”

她看见周存孝就讨厌,这个屋子又是闵青兰与周存孝的房间,觉着没自己啥事儿的苏夏至见周存孝滚了进来便起身要走。

“才生了孩子别再为不相­干­的事情生气,顺婆说那样会没有­奶­水喂孩子的。”走到屏风前苏夏至还是又劝了闵青兰一句。

“等等。”生产过后,闵青兰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眼看着自己昏迷的日子小男成了野孩子似的没人管,她也心疼。

她虚弱的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苏夏至,然后伸手摸着小男打了缕的头发说道:“跟舅妈去玩几天吧,娘亲才生了妹妹,照顾不上你……”

周男是个懂事的孩子,太早懂事的孩子总是使人心疼。当苏夏至牵着她的小手,领着一步一回头的小丫头出了这间屋子的时候,她就在心疼!

“姐姐可好些了。”闵青兰才生了孩子,闵岚笙是不宜进去探视的,因此他一直在门口候着,见娘子走了出来就迎了过去询问一下里面的情况。

苏夏至点点头,有周存孝在屋里她懒得说话。

“姐姐,你好好将养身子,有什么事情就托人捎个信给我,岚笙告辞。”隔着门帘闵岚笙扬声说道。

“好。”闵青兰只应了一声就泪如泉涌,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弟弟从来都未远离自己,娘家永远是娘家。

“岚笙,我送送你们。”见闵青兰无意与自己言语,周存孝也懒得多看他们才出身的女儿,他不禁想到:玉儿坏的应该是男胎吧?

邻村寡­妇­的寡­妇­闺名一个玉字,周存孝便喊她玉儿。就是她把闵青兰推到台阶下面去的。

见惹出了大事,这几天才没敢再来露面。周家也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周存孝的种而没有去寻她的麻烦。

“岚笙,这就回去啊?”想着儿子还有把柄落在这两口子手里,周徐氏不情不愿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苏夏至手里领着孙女的小手她也没有多话。反正都是赔钱的东西,周家不缺孙女,缺的是孙子!

“秀才,领着小男先走,我有几句话说。”苏夏至把牵着的小手交到闵岚笙掌中,并对他使了个眼­色­。

“为夫在门口等你。”闵岚笙点头,他知道娘子还是要敲打周家几句,这些话又不便孩子去听,所以他领着小男先出了周家。

周徐氏和周存孝本想着赶紧送走了两尊瘟神后回去商议一下寡­妇­肚子里孩子的事情,不曾想请神容易送神难,苏家这个二丫头还送不出去了!

周徐氏呣子一并头大了起来。

“秀才姐姐才生了孩子,你们不是就准备让她­干­耗着等着吃晚饭吧?”苏夏至说话不­阴­不阳,摆明就是在找事儿。

几次接触下来,她也看出闵青兰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在周家并不见的有多少地位。

因此她要是不在此时拿出闵家媳­妇­的身份敲打敲打周家,闵青兰怕是连月子都做不好。

“哪儿能啊,­鸡­蛋,粟米粥都煮上了,一会儿熟了就给青兰端过去。”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儿啊,周徐氏松了口气,赶紧接口道。

“天天素?你们把她当姑子养着?”苏夏至皱了眉。

“有有,家里现成的老母­鸡­,随时可以杀。”

“那倒是杀啊!别光动嘴!”

周徐氏心里一阵烦躁,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早就同这个不知道高低的女子翻脸了。

“存孝,去,捡肥的母­鸡­杀。”对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去装装样子。

“等等。”苏夏至又开了口。

周存孝没跑了……

苏夏至走向他冷笑一声:“看你长得像个人样,怎么就不­干­点人事呢?”

这句话说的呣子两个一起变了脸,这就是指着鼻子骂人啊!

“不爱听?”苏夏至的眼神在周徐氏和周存孝两个人脸上移来移去:“是不是等我和秀才一走你们就琢磨着把那个小寡­妇­迎进门呢?”

周是呣子没有接口,他们只是不明白,苏家二丫头傻了那么多年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怎么能变得这么聪明,每说一句话几乎都是直戳要害,让人无法辩驳。

“多用你脖子顶着的那个东西想想吧!那个寡­妇­谁不知道是开暗门子的,一者她嫁过人连子嗣都没有,你们就能保证她真能生养?”

“二者,连你这样不成器的东西她都往她屋里带,你就那么笃定她肚子里真有了你的孩子?”

“自己亲生的女儿你不好好养着,难道非要做那绿毛乌龟才痛快?”

“……”这话太难听了,周存孝也快受不了了。

“好好待着闵青兰,让她踏踏实实地做个月子,连个暗娼寡­妇­都处理不了的周家还想要面子?”苏夏至冷笑一声扬长而去。留下面红耳赤的呣子犹自不断地掂量着她方才说过的话……

……

出了周家,苏夏至领着小男和闵岚笙先回了娘家。

苏婶子和杨巧莲正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到小夫妻俩全须全羽的回来才放了心。

苏夏至简单的把周家的事说了几句,不过是提醒娘家人要多提防周里正一家。

“没事儿。家里有我。”苏春来蹲在正屋的台阶上,旁边蹲着膘肥体壮的二愣子。

“把这个小丫头放家里吧。”苏婶子解了小男的两个打了接的抓髻正在给她梳头发:“咱家不怕多双筷子。”

“算了,我还是领走吧。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周里正一家太不是个东西……”苏夏至自己不怕惹麻烦,但却不愿意给安静过日子的娘家找麻烦。

“再说嫂子也快生了,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杨巧莲留了半天也没留住小姑子两口子在家吃顿晚饭。苏夏至和闵岚笙没在娘家多待便回了山下村。

只是出了杏花村才上了大道,苏夏至就蹲在道边揪着衣襟地吐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一家三口

“舅母,您也有小弟弟了吗?”小男站在苏夏至的身后,看着她呕吐,嗫嚅着说道:“娘亲有小弟弟的时候就是吐啊,吐啊……”

“呕……”苏夏至摆着手示意小丫头站远些。

闵岚笙走近她一只手扶着娘子的手臂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着:“这样的感觉有多久了?”

苏夏至吐得胃都要从里面兜过来翻个个儿了,哪里说得出来话?只是听见这一大一小说的话她就莫名的有气!扭头恶狠狠地瞪了秀才一眼,接着吐……

娘子泪眼朦胧欲语还休的眼神让闵岚笙心里软软的,柔柔的,若不是身后还站着个小丫头,他一定会把她抱起来好好抚慰一番,都怪他的种子太强大了,才害的娘子那么大的反应。

“哎呦……吐死老子了……”终于缓过一口气儿来的苏夏至扶着双腿想要站起,闵岚笙早就双手都扶了上来,她几乎没有用力就起了身。

“你闻闻她……”苏夏至呲牙咧嘴地一指小丫头。

小男不知所措的抬头望望她又望望闵岚笙,嘴巴一扁一扁,又要哭。

娘亲睡了好几天,家里的人都望了她的存在,两三岁的孩子懂什么,上个茅厕都弄不利落,裙子衬裤早就被她尿湿了几次了。

而尿湿弄脏之后又没有人给她换洗,所以小男确实是臭的。而且是­骚­臭不堪!再加上她一直躲在闵青兰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出汗也多,她身上便是集多种怪味于一身了。

“原来这样啊。”闵岚笙的声音里好似有一丝失望。

“要不你还想怎样?”苏夏至斜着眼睛反问。

“无妨,无妨,为夫还会努力的。”秀才过来拉起娘子的小手,另一只手掌伸给了小男。

小男却扬起了两只小手扑向了苏夏至:“舅母,抱抱……”

“呕!”扑过来的小东西裹着一股‘血雨腥风’让苏夏至几乎以为扑过来的是一个小魔怪!

“来,背着。”还有十几里的路要走,小男是走不动的,苏夏至蹲下身子,要背着她回去。

“让舅舅吧。”闵岚笙也蹲了下来。

小男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趴在了苏夏至的身上,随即扭了头不看秀才。

“啧啧!啧啧!这人缘混的啊……”身后背着个几乎没啥分量的小人儿苏夏至不忘嘴欠。

闵岚笙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唇­角上翘微微笑了一下。他也觉得诧异,分明与小男见面就是他多一些的,怎么姐姐的孩子会与娘子那么亲近呢?

为了减轻娘子的一点负担,他跟在她的身后伸手托住了小男。

“舅舅,你是男人,不要摸我ρi股!”小男不满的扭动身子,“你摸孩子ρi股­干­嘛!”随后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同时扭头瞪着她。

这样的画面让闵岚笙心里马上就澎湃起来,好想她身后背的是自己的孩子啊!

“娘子,我想要个女儿!”他脱口而出。

“呵呵!”眼前马上浮现出方才闵青兰生产的一幕,苏夏至觉得腿又有了发软的征兆,她冷笑一声,背着小男就走。

看她脸­色­一白闵岚笙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姐姐生产他也在外面,娘子怕成这样也是能理解的,看来这事儿还得慢慢图之了……

临时组合的一家三口晃悠回杏虎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推了院门进去,高越抱着猫小白坐在正屋的台阶上正在打瞌睡。

院门一响,猫小白马上从高越的怀中跳了下来,欢叫着扑向晚归的主人。

“你还真是没用啊!”身后背着个人,苏夏至腾不出手来,只能用脚轻轻地踢了踢扑在自己身上的小黑狗:“我们都进了院子了你才知道叫?”

“秀才哥,嫂子。”高越看见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人忙站起了身子,又抬头望了望天­色­:“今儿也太晚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蚊子不把人吃了啊。”苏夏至背着小东西往屋里走:“秀才,你先烧水,说什么也得先给小男洗洗。”

“嗯。”得到娘子吩咐的秀才连屋都没进便直接入了厨房烧水去了。

“这是谁啊?”闵青兰很少带着孩子回娘家,山下村的人基本都不认识她的女儿。

高越帮着苏夏至开了正屋的房门,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秀才姐姐的孩子,叫小男。”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并未锁上正屋的房门,而高越见家里的主人出门了便懂事在院子里待了大半天,连中午饭都是她娘给送过来在外面吃的。

“小男?”高越一听就皱了眉:“这名字真难听,她一看就是个小丫头吗,叫什么男……”

把小男放在椅子上坐好,苏夏至也坐在了一边直直腰,听到高越的话她马上表示赞同:“嫂子也觉得难听,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取的,女娃娃,就是家里的娇娇宝贝呢,周男?不好听。”

“娘亲说我的名字是­奶­­奶­起的。”小男从椅子上跳下来,身子晃悠了一下扑到苏夏至的腿上:“舅母起的名字好听!”

“嗯?”苏夏至挠头:“我没给你起名字啊。”

“娇娇宝贝,就是这个。”小男仰着小脸说道。

“娘子,擦擦手。”闵岚笙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苏夏至一块才投了的布巾,他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宝贝只能叫我!”

“!”苏夏至抬头看着身前瘦高瘦高的大宝贝没了话,这么大人了还不时撒娇的也不多见吧……

“那就叫娇娇,以后在舅舅家就叫这个名字。”苏夏至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

“娇娇……”小男也笑了起来:“舅舅,行吗?”

“舅舅家里舅母说了算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闵岚笙很配合的点头。

“忘了给她拿衣服了啊!”孩子都背回家了,苏夏至才想起这个很严重的问题,一会儿洗了澡给她穿什么啊?

“我家有!”身子在屋外,大半个身子从窗户外探进来的高越接了口:“我侄子的衣服我娘都留着呢,说是……”

“反正我给您拿去!”话说了一半,高越自己先红了脸,半大的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

“呵呵,高婶子一定说的是:这些都给小四儿留着,将来他有了孩子穿。”过去的女人过日子大多­精­细,家里孩子又多,几乎家家都是小的捡大的旧衣穿的。

“秀才家的,婶子挑了几件现在能穿的,也不知道青兰的孩子多大了。”不一会儿高婶子就跟着儿子一起到了闵家,手里拿着几件小孩的衣服。

她现在和高越一样,都是直接从闵家塌了的院墙那里迈过来,方便的很。

“水烧好了。”秀才在厨房里喊了一句。

“婶子坐。”苏夏至先和进来的高婶子打了招呼,就去了西屋端洗衣用的那只木盆,孩子小,用这个洗澡就够了。

“你们用了晚饭了?”高婶子拉过见了生人就害怕的小丫头端详着。

“没呢,刚进屋。您瞅瞅这孩子脏的,我还是先给她洗­干­净了再去做饭。”苏夏至把木盆放在屋里的地上,闵岚笙已经端了一盆子热水倒了进去。

“婶子给她洗,你去忙饭吧。”高婶子一听,先把手里的衣服放到桌子上,自己挽起了袖子。

小四儿现在不爱吃家里的饭菜,她多放­肉­也不行。中午知道秀才家的指定不能回来才凑合了一顿,晚上就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吃饭呢。

高婶子心疼小儿子的肚子,就得把秀才家的那双会做饭的巧手腾出去,谁让人家做饭好吃呢!

“成。”苏夏至不和高婶子假客气,她蹲下身子对小丫头说道:“小男,让告­奶­­奶­帮着你洗洗哈,舅母做饭去。等你洗完了香香的好吃饭。”

“是娇娇,舅母忘了吗?”小丫头纠正道。

“哎呀,舅母道歉!以后叫娇娇!”苏夏至表情夸张地说道。

小丫头笑了,花里胡哨的小脸,­精­致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依稀就是个美人胚子。

“唉……”苏夏至轻叹了口气,出了屋。

“以后咱就叫她娇娇吧。”苏夏至对跟进厨房帮着做饭的秀才说道。

小丫头虽然小也是个丫头,闵岚笙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不能Сhā手,所以他现在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菜。

“好。”耳边听着娘子说话,他轻声应道。

看着锅里还有一些热水,苏夏至又给加上一瓢,然后抓了两把米洗了扔进锅里:“熬一锅粥,烙两张饼,炒个豇豆再拌个麻油青瓜吧?”

身后没有回音儿,她回了头,发现秀才手里拿着一根豆角正在发呆。

“今儿走的时候我敲打了周徐氏和周存孝几句,想来你姐姐这个月子吃喝上应是能过的去。”蹲下身子,从他的手里把菜拿过来,苏夏至轻声安慰道。

“嗯。”闵岚笙目光移向娘子,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娘子跟着他总是吃苦受累,不仅要­操­持家务养家糊口,现在连姐姐那边都要她去伸把手,真是累了她……

秀才想对她道声辛苦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娘子。”他叫道。

“嗯?”苏夏至摘了豆角仍在盆子里,扭头看着她。

闵岚生的脸马上放大,再放大的贴到了眼前,小嘴儿被他吻住,­唇­很快被顶开,他的软软的舌尖探进她的口中顶着她的贝齿……

“呜……”突来的吻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呜咽出声,才一张嘴,他的舌头便攻了进来,霸道地在她的口中翻滚着抚摸了一遍……在她的口腔里留下的都是他的味道……

“下次要闭上眼睛!”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的秀才歪着头,用舌尖舔着自己的­唇­瓣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子那样看着为夫,可真让人不好意思呢……”

------题外话------

来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俺终于从过去的小透明变成了现在的‘小清新’。

以前,俺都是闷头码字,从不看的各种榜单,因为看了也是白看,上面总少了‘不爱钱只爱财’这个名字。

这个月,你们终于把俺的名字写在了上面,而且用的是美丽的鲜花!

俺已经说了太多次的感谢,但此刻还是要再说一次:还有吗?还有吗?

哈哈!玩笑啦~毕竟俺小清新惯了啊,大家都懂!

抱抱那些用鲜花把《秀才娘子的锦绣年华》放到鲜花榜第六位的大家!

这个位置确实很好,在没有推荐的时候便是一个不错的广告,让俺的收藏能够缓慢滴增长~

所以,如果,俺说的是如果哈,您想打赏的话,就给这个文投鲜花吧~

还是那句话,看文是消遣,打赏也是,不强求的~开心就好o(n_n)o

第二十六章 分别在即

外面有高越‘吼吼哈嘿’地练着功夫,猫小白还不时地跑进厨房来闻闻看看……就在这种四面都是眼睛的情况下,闵岚笙亲了娘子,而且这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亲亲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有一种异样的刺激!

白天在周家积下的­阴­霾自行散去,闵岚笙舔着嘴­唇­俊脸红扑扑地瞅着娘子,越看越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于是他贼眉鼠眼地往门口望了一眼后,俯身在娘子耳边用魅惑的语气勾引道:“不如……我们试试在外面做吧……”

一句话吓得苏夏至差点把一盆子豆角都扣到秀才的头上!

真是太过分了啊,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起脱离了­色­胚的行列一路狂奔着冲进了变态的队伍,苏夏至觉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能被他这些出格的想法吓死。

这话题没法和他继续,目不斜视地起了身,自动过滤到他那勾人的小眼神,苏夏至在心里默默地哀悼着那个在周家老二成亲的婚宴上见到的那个会脸红的闵秀才。

不对,他现在还是会脸红,而且依旧‘害羞’,那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偏差呢?

洗了菜切­肉­的时候,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来啊,给你舅舅,舅母看看!”高婶子给娇娇洗了澡,献宝似的把小丫头举到了厨房。

正在炒菜的苏夏至一手拿着锅铲一边回头望去,看看洗出模样的小丫头又看看闵岚笙,点点头:“都说外甥点灯照舅,这话真是不假,娇娇确实有几分像你呢。”

“都这么说的,婶子才一见她就觉得像秀才呢。”高婶子把娇娇留在了厨房。自己找了个由头回了家。看着人家的菜要出锅了还留在这里总是不太合适。

苏夏至对着高婶子的背影道了谢,用铲子从锅里挑起一块­肉­片来吹了吹送到娇娇嘴边:“饿了吧,马上就吃饭了……”

这个动作让秀才马上就皱起了眉,原来炒菜锅里挑出的第一片­肉­明明都是他的好么,小孩子什么的果然很烦人呢。

他不着痕迹地挤到娘子和娇娇中间,也认真地在她的小脸上审视着。

洗­干­净的娇娇头发湿湿地从肩上垂下,五官­精­致的小脸又­嫩­又白,由于此时她穿的是一套男孩子的衣衫,就更让细胳膊细腿地她显得娇小。

闵岚笙的眉头锁得愈深:“外甥照舅?”

“你没听说过吗?”苏夏至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豇豆一边说道:“我娘就老说这句话,意思就是外甥的容貌和­性­格会比较像舅舅吧,娇娇的眉眼就有两分像你啊……”

默默地,闵岚笙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大舅哥苏春来的身影,继而他又联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盼望有的,和娘子一样的娇小玲珑的女儿长成了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闵家大丫头,而且还是说胡直眉瞪眼傻了吧唧的大丫头啊!

那一瞬间,秀才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晚饭两张冒着油光的大饼高越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张,闵岚笙脑子里闵家大丫头不时的出来晃悠一下,他也没了胃口,只勉强喝了一碗稀粥。

苏夏至以为他还在为闵青兰的事情糟心也没有多劝,毕竟心情不好的时候楞吃了东西肚子也会不舒服的。

收拾了碗筷,又烧上水洗了澡,苏夏至才回了屋。娇娇乖乖地站在书案前看闵岚笙写字。

“还有热水,你去洗吧。”眼看着就要立秋的天气居然还这么热,每天不洗个澡简直没法睡觉了。

“嗯。”闵岚笙应了,起身去了厨房。

因为多了个小不点,夫妻两个只好都在厨房里凑合着洗漱了。

秀才沐浴过后回到正屋的时候,书案前已经没了人。只在桌面上摆着的一张纸上画了几只笔画蹩脚的王八!

拿着一看就是出自娘子之手的‘大作’,闵岚笙气笑了,细看之下才明白,原来那几只王八的背后分别写着:周存孝,周里正,周徐氏……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摇着头把那张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直到那纸张燃着的火苗快烧到手指的时候,他才把它扔出了窗外。

把东屋和西屋的门锁好,又关好门窗,闵岚笙做完了每天他必做的事情,端着油灯去了里屋。

刚才还停着叨叨说个不停的两个人已经睡着,娇娇枕着苏夏至的手臂,面朝着她。

“这是我的位置!”从娘子的怀里把小东西掏了出来放到了床里面,闵岚笙气呼呼地躺了下去,补上了娘子怀中才空的地方。

“西屋门锁了?”苏夏至眼睛睁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道。

“锁了。”

“猫小白呢?”

“也关到厨房了。”

“那……就睡吧……”他每天都会把家里这些零碎的事情做好,而她都会再不厌其烦地问上一遍。

手自然而然地拍在秀才单薄的背上,这已经成了苏夏至没睡着前自然会做的事。

“娘子。”安静了一小会之后,他还是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要不,我们还是要儿子吧。”

几乎都要睡着的苏夏至听到这番话后蓦地睁开眼睛盯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人家什么也不­干­,不是还有娇娇在吗……”闵岚笙口是心非地表了态了,皮肤微凉的手掌却已经搭在了她的腰上,讨好般的为娘子不轻不重的揉着:“娘子累了吧……”

这样的位置,身后的小丫头是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动作的,苏夏至闭了眼不再理他。

“都快立秋了,还这么热。”

“你再揉一会儿会更热的。”

“呵呵……”听着娘子这明显不正经起来的话,秀才只是吃吃地笑。

笑了一阵之后他又几不可闻的叹了气。

苏夏至又睁开了眼睛,眼­色­清明不少,和暗中两个人对视着:“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该进京了,秋试的路费银子咱家里拿得出,你的廪膳费都留着呢。”

“为什么不花?还你的我的?”闵岚生话里带了气,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惹得娘子皱了眉。

难怪家里的日子过得那么紧吧,她每天都要算计来算计去,计算着作坊和日常的一切开销,原来竟是把廪膳费存了。

“两回事。”苏夏至拍了他的手一下,秀才的手没有离开反而移到了另一侧……

“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这是早就觉得的事情,我当然要把银子存起来。咱们的银子一笔笔的早就放到了一处,我不过说个数目给你,其实就是一个月存一两银子啦。”

“咱们的银子……这就对了……”秀才笑嘻嘻的贴了上去,“我就爱听你说咱们的,咱们的……”

“闭上咱们的嘴,闭上咱们的眼,睡咱们的觉吧!”身前身后都是人,苏夏至被挤得动不了,她随口说了一句之后自己也笑了。

“为夫也想睡咱们的觉呢。”奈何旁边还躺着个碍事的小东西啊,一想到这个小东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走,闵岚笙连睡觉的心思都没有了……

“秋试到放榜,最快也要一两个月。若是过了,为夫还要待在帝都等着春试,一去一回也要快半年的时间,你自己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这一说,苏夏至的睡意全消,想想要有半年见不到他,不禁又往他身边依偎了过去。

本来能睡两个人的架子床上,两个大人挤在一处却还嫌不够,恨不得都要揉到对方的身体里才甘心,而一个不大的小屁孩儿则自己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个床,睡得安逸……

“等你进京去秋试的时候,我就在家把房子拆了。”

“……”相公前脚出门,娘子在家就把房子拆了,这是什么概念?

闵岚笙知道娘子能­干­,没想到过了门后越加的彪悍了!

“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惦记着,好好考,尽心的考,只有这样才能不管结果如何落得个心安。”

“你就这么对为夫没有信心吗?”明知娘子是在让自己宽心,奈何小心眼儿秀才还是不爱听了。他把腿跨到了她的腰上,脸贴着她的脸。

“我才不在乎你考得如何呢。”苏夏至想把这几乎要骑到自己身上的人赶下去,推了两下都没有推动。

“你什么样都是我的相公,难不成秋试你中了举人,春试中了贡士就要休了我吗?”

“说的什么!”闵岚笙气得一瞪眼:“为夫是永远都不会休妻的!”

“呵呵!”苏夏至笑的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你也不许休夫!”

“……”自古都是夫为天,只有夫休妻,那里有妻休夫的?

“不能休夫!”见她不语,闵岚笙坐了起来,恨不得押着娘子到外面立个字据才妥帖。

“傻不傻啊你!”见相公又成了个大孩子,苏夏至转了身子面朝着娇娇。

身后‘扑通’一声闷响,她赶紧回头,床上已经没了秀才的身影。

“哎呦……”苏夏至惊呼一声,趴在床边一看,闵岚笙倒在地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ρi股!

两个人睡得太靠边了,苏夏至才一动便把他挤了下去。

“哈哈!”捂着嘴笑的身子都软了的她没留神便被相公拽到地上,她上身趴在他的胸口脸上还保持着偷笑的表情,而心里已经吓得跳的飞快!

“这里很好……”秀才的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不容她闪躲。

“秀才,别了……娇娇还在呢……”秀才的霸道没人比苏夏至更清楚,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不给他吃到甜头,他是不会放手的。她只有把床上睡得小猪儿一样的小屁孩儿拖出来做挡箭牌。

“那我们小声点就是了……”

……

终是又被他得了手,苏夏至觉得自己是坐在了一只小船上,摇晃得她不知所以……

一场偷来的情爱来的快去的快,两个人再次回到床的时候竟出人意料的都不想睡觉。

一天里发生了很多事,虽然他们都不再提闵青兰的事情,但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周家的事情这才是刚开始呢,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麻烦。

“饿不饿?”沉默了片刻,苏夏至小声问道。

“不吃了,明早再说吧。”秀才闭着眼回道。

苏夏至马上就下了地,从床底下摸出鞋子穿上,她到外屋点上了油灯:“马上就好,少吃一口,饿着肚子怎么睡。”

再次点了火,把吃剩下的半张烙饼拍了点水,放到点了几滴底油的锅里热上,苏夏至拿出了用盐腌着的煮­肉­。

洗去­肉­上的盐分之后,她切了小小的丁抓了粉子浆上,这时大锅里的烙饼已经翻过面热透,被她拿出来放在盘子里。

又在锅里加了不多的素油,用铲子把油在锅里扒拉了几下就把浆好的­肉­丁下了锅,铁锅里马上就响起了‘兹兹’的食物成熟的声音。

闵岚笙只穿着里衣脚上踏着木屐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娘子忙活,只这样看着,他都会觉得这就是天长地久,这就是一生一世。

“别靠在那里,沾了油烟不好洗。”苏夏至瞥了他一眼,把滑炒出的­肉­粒放到一只打了两个­鸡­蛋的碗中,调了味后再次倒入铁锅中,摊了一张不大的­鸡­蛋饼出来。

两面金黄,里面包裹着­嫩­­嫩­小­肉­丁的­鸡­蛋饼被加在了烙饼中卷成了卷,被递到了闵岚笙的手中:“吃吧,我给你倒杯水去。”

一天,因为姐姐的事情闵岚笙都没有胃口吃饭。而与极差的胃口相悖的是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娘子的欲望。

看着她回了正屋,他一手拿着烙饼卷子,一手端着油灯又追了回来。

“那就在这里吃吧。”一杯茶放到了桌子上,苏夏至往里屋走去。

“娘子,你就不能陪着我吗……”明明一刻也没有分开过啊,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不够,不够,远远的不够啊!

“傻瓜!”手已经落到了门帘之上的苏夏至往屋里看了一眼睡得安慰的娇娇之后才走了回来:“不用多想,我算过了,八月秋试,你这个就要出发,如果中了再参加春试,若是再中,那就是还要等着参加明年夏初的殿试,再加上你来去的时间,最快七个月我们就能相聚了……”

七个月啊……这是他们两个都不想说出的时间。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呢,这一场就在眼前的分别她早就算了又算了,在他还未动身离去的时候,她已经盼上了他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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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意想不到

闵家正屋里有四把椅子,如今三把闲着。

闵岚笙抱着娘子侧身坐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吃她给他做的那个­鸡­蛋饼卷子。

他吃几口就把手里的食物举到娘子的­唇­边,苏夏至不吃他就举着,直到她咬上……

再吃几口他又会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唇­,一只手死死地揽住她细软的腰肢不许她闪开,最后弄得两个人脸颊上,­唇­上都是油。

“娘子啊,你要天天给为夫做好吃的,天天给我吃……”他的­唇­还流连在她的­唇­角,不想离开:“要七个月吃不到呢……”

“好……”她喃喃地答道,已经分不清他是要吃好吃的还是要‘吃’她。

对秀才来说,娘子也是他的美味……

­鸡­蛋饼又被举了过来,这次苏夏至扭了头:“我不饿……”

“就这一点了。”秀才把手里的食物又往前送了送:“一人一口就吃完了。”

苏夏至只好又低下头去咬他指尖的那不多的一点烙饼。

秀才松了手,她只好把咬到嘴里的那点东西都吞下,哪知才一张嘴,他便扑了过来,灵巧的咬住她­唇­外的食物。

鼻子对着鼻子,眼睛瞪着眼睛,苏夏至皱了眉:老子说了不吃你非要给,这还没进嘴呢你又来抢?偏不给你!

一个咬着往后躲,一个衔着追,一口烙饼成了他们争夺的游戏。

用手托着她的后脑,把娘子兜向自己,他松了饼却将她的嘴巴整个咬了一下才放开。

食物终于都落到了苏夏至的口中,她心满意足这一场游戏的胜利,觉得口中的食物分外的好吃,用手一摸有些微痛的­唇­瓣,她抬手就给他一巴掌:“你看看你给我咬得,上下都是牙印,和拉锁一样!”

“拉锁?”闵岚笙的脑海中是没有这个词汇的,他也没有忽略掉当他重复了这句话时娘子眼中闪过的一抹惊慌。

“就是……”怎么解释?这个朝代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她怎么解释他也是不会明白的。

苏夏至开始懊恼自己的得意忘形!

白皙如笋尖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秀才不许她说话:“不能说就不要说吧,为夫不愿听你骗我的话。”

望着他清澈的如水的眼神苏夏至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能说么?告诉他自己的灵魂来自异世,只是借住在苏夏至的躯体里?而上一世的夏夏和这一世的苏夏至都已经死了……

这样的话能说么?他会怎么想自己?

“秀才……”她无力的伏在他的身上,伸臂环住了他的腰:“我爱你……”

我爱你,闵岚笙现在知道‘爱’是比喜欢还要喜欢的情感,是夫妻之间最牢固的纽带,所以娘子非常喜欢听他对她说这句话。

现在他也爱上了这句话,而现在,她终于肯对自己说了出来。

她爱他,这就够了。

“娘子不愿说就不要说吧,为夫知道娘子的心里爱我就是了。”秀才也抱住了她,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你是什么都没有关系,是神仙,是妖怪,是鬼魂,是……”

他每说一句苏夏至的脸便黑上一分,满心的对不起变成了啼笑皆非!

“别胡扯了!你怎么没想我是狐狸­精­?”她气呼呼地问道。

“想过。”闵岚笙难得老实的承认了。

“嗯?”苏夏至对着秀才瞪了眼:“那为什么又认为我不是狐狸­精­了?”

“没有找到尾巴……也没闻到臊味……”秀才的声音很小的说道。

“睡觉!”一把推开他,苏夏至眼睛望天的往屋里走,没心思和他沟通了。

“娘子!”秀才伸手牵着衣袖:“……”他低着头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几乎含在口中,苏夏至一个字都未听清。

“我说,再让我摸摸……有么有尾巴……”

‘啪!’一声脆响。

“不看啦……”秀才马上说道。

……

“舅舅,您的这里红红的。”才吃过早饭苏夏至就去了挂面作坊,今天还要去镇子上卖粮的铺子买面粉,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看孩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闵岚笙的头上。

闵岚笙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她,让她自己胡乱画着玩。

娇娇只比划了几笔便没了兴趣,她看着舅舅脑门上的鼓起的红包伸出小手去摸了一下。

“嘶……”闵岚笙抽着冷气一躲,“这个,是昨天被蚊子咬的。”

娘子也真是的,不让摸他不摸就是了,­干­嘛弹了他那么狠的一个脑瓜崩,现在连娇娇都来笑话他了!

“舅舅家的蚊子好大啊。”小丫头四处看着,似乎是想看看咬了舅舅的大家伙。

……

秀才秋试进京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因此买了麦子又嘱咐了店家将面粉磨得细些麸皮也要去的­干­净些后她便去了裁剪衣服的铺子。

七个月的时间,秀才走的时候是夏末秋初,中间要经过整个春季,在回来的时候又是初夏了,所以要给他准备三季的衣服。

好在她早就开始准备上了,这次到成衣铺子就是再给他定几身里衣。

秀才一直想穿她亲手缝制的里衣,她总是忙,忙的没有时间捉针拿线,这次也只能给他在铺子里做了。

才出了成衣铺子,苏夏至一愣神,转身又走了回去。

掌柜的见主顾去而复返,以为要修改衣服的尺寸,忙在笔上蘸了墨等着她说话。

“有三……四五岁小丫头穿的吗。”本想说三岁来着,苏夏至转念一想,不是大人都给孩子买大一些的衣服吗,那她也得给娇娇买的大点。

“几岁?”对方一开口便说了三个岁数,掌柜的也不知道到底拿多大的好了。

“四五岁。”没做过母亲,对于照顾小孩子她是没有经验的。

但苏夏至也知道孩子长得快,不用买的衣料多华贵,最主要是穿着舒服,于是她只在掌柜的摆在柜台上的几套小衣裙里挑了一套白底儿碎花的棉布料子做成的分身袄裙。

娇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套,今早就洗了晾在檐下。在加上高婶子给的两套和现在新买的这套,苏夏至琢磨着应该够穿了。

出了铺子,走了一条街,又去了茂昌记,她只在里面问了伙计几句,并未去打扰齐掌柜。

茂昌记的伙计告诉苏夏至,挂面的销量并不大,但每天都有卖出一些,而且装在竹篮里的卖的比散装的销路好。

这与苏夏至预先想的差不多,只要有人买就行。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接触到它,从而接受它,为以后打开销路创造条件。

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农忙的秋收时节,如果不出意外,人们在忙着收获地里的庄稼而争取时间的时候,就是挂面销路增长的时候。

她一点儿都不急。

挂面作坊里满打满算只有十来个人,一天不停闲的­干­也就存下几十斤,所以秋收过后,她准备再招几个学徒。

脑子里一会琢磨着还要给秀才添置些什么,一会儿又要想着挂面作坊里的各种杂碎小事,苏夏至的脑子根本闲不住。

信步走着,就到了陈记­肉­铺子,一抬头,小胖子正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望着她:“姑姑,我都看您半天啦。”

陈冠西今天打扮得挺­干­净,身上穿着崭新的袍子,脸上也见了­肉­­色­,看来是彻底洗过了。

“今儿瞅着挺­精­神呐。”苏夏至走了过去,就在窗户跟前伸出手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样儿多好啊,招人待见!”

“呵呵,我爹说我们不用招人待见,越不起眼越好。”小胖子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进去:“还有一大块上好的五花­肉­呢,姑姑您买了吧,您买走了我就能出去玩了。”

陈家到底有多少家底苏夏至看不出,但只从茂昌记的规模以及每日的人来人往来看,陈茂昌的身家怕是连平县里的商户也鲜有比的上的。

他隐于闹市,不显山不露水的做着他的大东家,还真是越不招人注意越安全,

所以小胖子说的话她是能理解的。

“你爹呢?怎么把你扔在这里看摊子。”店铺里­肉­案后面只站着那名每次来都自动消失的伙计,苏夏至没瞅见陈茂昌。

“在后边陪先生呢。”小胖子把一大块五花­肉­拖了过来,将有刀口的一面对着她问道:“您看看,怎么样?”

苏夏至伸手捏了捏,感觉­肉­很紧实,有抬起一边来看看­肉­皮上是不是收拾的­干­净。

“您放心吧,一点猪毛都没有了,燎的­干­净着呢!”怕她不放心,小胖子索­性­把­肉­翻了个,­肉­皮朝上给她看。

“先生?”平日这样称呼的人不多,苏夏至随意接了一句,示意小胖子把­肉­称一称。

“我爹给我请的,说让我多学几个字,再学学规矩。”小胖子称了重,仰着脸儿似模似样的算账,那小大人的模样像极了他爹!

苏夏至看得好笑:“你这么机灵,还用请先生教?我看你爹是白花了银子了!”

难怪他今天穿的­干­净体面,原来是要拜先生……

“谁说不是呢!可我爹说先生在帝都待过,见识多,让我多学着点。”小胖子皱着鼻子点头,报了钱数:“您是老主顾了,多出的两文钱就不要了!”

“呵呵,你可真大方,这么一大块­肉­抹了我两文钱,还跟割­肉­似的,算了,我不要了,你不去掉十文钱,就还在这里看着吧……”说完苏夏至作势要走。

苏夏至挺喜欢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聪明孩子,每次遇到都会逗他几句,这嘴欠的毛病可是上一世就遗留的,这一世她也改不了。

“抹……抹……抹……”里屋的帘子撩开,陈茂昌送先生出来,正听见儿子和苏夏至的对话,他笑着接了口,只是说了半天都是一个字:抹!

“不能再抹了,再抹白送姑姑了!”小胖子上去一把将他爹的嘴捂住,方才抓猪­肉­粘上的油脂全拍在了他爹的嘴上!

“呸!”陈茂昌拍开儿子的油爪子,对着苏夏至点点头,然后往旁边一让,苏夏至愣住了……

跟着陈茂昌从后院走出来的人竟是安逸!

安逸也看见了她。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随即他别过脸去快步从苏夏至身边走了过去。

一直候在外面­阴­凉里的小厮见主子出来快速的迎了上去,门外安逸小声的与陈茂昌道别。

“这是你爹给你请的先生?!”­肉­铺里苏夏至也在小声的问着小胖子。

“是啊,您认识安先生?”

何止是认识啊,还揍过呢……苏夏至这话是不能说的,她点头应道:“不熟,在平县见过几次。”

“他现在就住在镇子上,离这里不远。”收了苏夏至递来的钱,小胖子当真退回十文给她:“我爹说抹了。”

在­肉­铺里意外遇到了安逸,让苏夏至没了调笑的心情,她收了钱并未与小胖子客气,提着一大块猪­肉­出了铺子,门口,陈茂昌还在与安逸说着什么。

苏夏至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主子身后的小厮见了她倒是并未显出吃惊的模样,显然方才就看见她。

出了镇子站在道边等着粮铺送面粉的马车,苏夏至还再想着方才的画面:安逸怎么好好的做起了私塾先生,而且还从平县搬到了镇子上,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她回了家也没琢磨明白,不过秀才马上就要去进京应试了,怕影响到他的心情,这事苏夏至是一个字儿都没提。

面粉都卸到了高家的小院里。作坊里的几个女人和粮铺的伙计进进出出滴搬运着,苏夏至买的一包袱衣服也被提了进来。

“这买的啥啊,这么大一包袱。”高婶子伸手抓了一把,觉着里头装的像是布料。

“给秀才准备的,过几天他就得进京了。”苏夏至随口应了。

“进京?”进京对于她们这个小村子的人来说那是很大很大的事了,所以苏夏至一张嘴那些个女人就停下所有的动作望着她。

“秋试啊,今年不是开课秋试吗?”苏夏至解释道。

一个村子只有闵岚笙是读书人,所以没人会关注朝廷的科举考试,应试科考,这对于山下村的村民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你家秀才那么有学问,一定一考就中!”不懂归不懂,闵岚笙的名声在外,听说他进京是为了科考,包括高婶子在内的几个女人都认为只要闵秀才去,那就一定能中!

“中了好!”苏夏至提起大包袱要回自己家:“我家秀才要是中了,能有个一官半职的,我就跟着他享福去喽!”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家里还有一个小的呢,也不知道秀才和高越会看孩子吗,苏夏至想赶紧回家看看。

“唉,秀才家的这是快熬出头了,嫁了个好男人……”高婶子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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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这么多了,俺家小白脸儿生日,俺要陪儿子去喽~

明天再双更哈~o(n_n)o~

草稿~

第二十八章 出乎意料

苏夏至提着她的大包袱也从倒了的院墙那里直接进了自家的院子。

“我回来了!”她喊了一声。

“汪汪!汪汪!”猫小白第一时间从前面欢叫着跑了出来,一头扑向主人,然后扶着她的小腿站直了身子猛摇尾巴,两只圆圆的眼睛迫切地望着她,等着主人的爱抚。

“乖狗狗……”苏夏至蹲下身子伸手在狗头上揉了揉,猫小白马上伸出舌头来讨好的舔着她的手,痒痒的。

“舅母。”娇娇从房前走了出来,看见趴在舅母腿上已经长大了不小的猫小白不太敢过去,只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她。

“嫂子过来了。”高越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对着猫小白打了一个响指,小黑狗马上追着他ρi股后面跟着走了。

“来!”对着小姑娘招招手,苏夏至从衣襟里掏出一朵­嫩­粉­色­的绢花扬了扬:“喜不喜欢?”

“给……我的?”娇娇小跑着到了她的身边,伸出小手去想摸摸。

“手里拿的什么?”苏夏至眼尖,看见小丫头的手里好似攥着什么东西,而且孩子的手上都是灰,她便把绢花直接给娇娇戴到了一侧的抓髻上。

­嫩­粉­色­的颜­色­太娇,也就只有小姑娘戴着才好看。苏夏至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身上穿的这小小子的衣衫有点不相配,等晚上洗了澡,换上舅母给你新买的那套衣裙一定好看!”

她说着话打开娇娇握着的小拳头,才发现小丫头的掌中攥着一块已经捂热了的石头。

“拿着这个­干­吗?”

“打猫……”娇娇还小,周家又不养猫狗,所以她还弄不清猫和狗的区别,再加上闵家的这只小黑狗又被它的主人起了这么个怪名字,她便更弄不清了。

“娇娇怕舅舅家的小狗啊?”稍一思忖苏夏至就明白了她说的‘猫’就是猫小白了。

“怕。”娇娇点头。

才跟着高越去了前面的猫小白又颠颠地跑了回来,见主人真说话,它还友好地闻了闻娇娇。

“你看,它喜欢你。”

娇娇要在家里住一阵子,怎么也得等闵青兰出了月子再把她送回去,总不能让她天天攥着块石头防着猫小白吧?

苏夏至把她小手中的石头扔到一边,自己先摸了摸猫小白的背毛,然后抬头笑着鼓励孩子:“你也来摸摸看,可软了……”

娇娇迟疑地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才伸出了小手,先是轻轻地摸了一下马上就躲开,继而发现真的没事之后才又伸了小手出来……

“唉……”叹了口气,再次觉得周家那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只看到娇娇在自己家里这谨小慎微连小狗都怕的样子,苏夏至就能猜到她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出去哈。”见娇娇惊奇的抚摸着猫小白背上的毛毛。而猫小白又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苏夏至嘱咐了她几句站起了身,想回屋去喝点水。

从早晨忙到现在,她早就觉得口­干­舌燥了。

才站直了身子,苏夏至便看见墙边拐弯处的闵岚笙用幽怨的眼神默默地看着她,玉白的手里端着一杯茶。

“到现在才看见我?”他施施然走近她,递过茶杯。

“哪能啊,相公早就在我心里了,不用看!”又是用他说牛饮将茶喝光,苏夏至讨好的小声说道:“我给你买了新衣呢,走,咱回屋试试去。”

“­色­胚!”里屋的穿上包袱打开,闵岚笙把那一堆衣服一件件拿起看,发现除了娇娇的一套袄裙之外都是他的内衣亵裤,大白天的就要穿这个?娘子真是越来越……

“呵呵!”连喝了两杯茶,嗓子总算不再冒火,苏夏至也进了里屋,把散落了一床的衣服又都扔进了包袱皮里:“都是贴身穿的,等会儿洗了再收。”

“又是买的……”秀才拧身坐在床边撅了嘴。

“我这不是没时间学吗。”就知道这东西得为这点小事儿闹别扭,苏夏至赶紧哄:“等你进京考试去,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事我就和高婶子她们几个学学针线去,等明年你回来的时候,怎么我也能给你缝个裤衩穿穿了。”

“那个,裤衩就是亵裤……”严格来说,裤衩和亵裤还是有分别的,苏夏至觉得自己又说多了。

“只要娘子你亲手做的,为夫都穿,都喜欢!”一想到再过几天自己就要出远门,而且还要很久才回来,闵岚笙马上就抱住了娘子,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对她使­性­子真是不该……

“良心发现了?”苏夏至推了推他:“快点松手,屋门都没关,留神娇娇!”

“舅母,您叫我?”小丫头从门帘外面探进个头来,头上的绢花分外显眼。

屋里腻味的两个人赶紧分开,苏夏至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衣服,而闵岚笙则对娇娇招了手:“娇娇簪花了啊,真好看!”

“是舅妈给我买的。”小丫头走到秀才身前,自己把绢花摘了给舅舅看:“高­奶­­奶­也说好看!”

“高婶子过来了?怎么没听见说话。”苏夏至抱了衣服出去,屋里留下一大一下两个美人说话。

“舅妈好不好?”闵岚笙拿起娇娇手中的绢花又给她戴到了头上,笑眯眯地问小丫头。

“好。”娇娇点头。

“那,娇娇给舅妈当闺女好不好?”闵岚笙极少与孩子说笑,即便是姐姐的孩子他也是接触的甚少,现在家里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娇娇低了头,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死死地攥着,一副纠结的模样:“那我娘怎么办……”

对于孩子来说,是没人能替代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的……

……

尽管现在挂面的销路并不太好,苏夏至还是拉回了一车面粉,让作坊里的几个女人卯足了劲­干­。

“每天这五十斤以外的单独算工钱。咱们现在就是要多存货。”

“秀才家的,小屋里已经存了不少,这要是卖不动……”高婶子瞅着屋里堆着的那些银丝一样的挂面都替她发愁。

面粉,盐,碱,再算上人工,以及众人的一顿吃喝,可是不少银子呢。她真怕秀才家的扛不住了。

“没事儿,大家听我的就是了。”苏夏至表情轻松的说道:“等过了秋收咱们作坊再招几个人进来,那样咱们也能轻松点儿。”

“秀才家的,就我们几个人挺好。”作坊里­干­活的一个女子凑近她说道:“我们几个投脾气,­干­起活来说说笑笑的也不累,你要是想多存些挂面,就把招人的银子给我们几个分分吧,保准不耽误你的事!”

这番话引来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大伙儿都停了手里的活望向苏夏至。

“要钱不要命的!”

就这几个人,新来的卢二妹还­干­不利落,因此只打下手的她并没有搭话。

苏夏至在几个女人的脸上挨个儿望了过去,看着她们气­色­都很好,没有因为最近加了活而瘦了才放了心。

每日的吃喝虽然是她们几个轮流做,但食材都是苏夏至采买的。每天都有荤腥,哪怕是只一个菜,她们的碗里也能分上几片­肉­啥的,比自己家里吃的强多了……

东家待人实在,她们又有银子拿,如高婶子这样的女人早就知足的不行,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现在听说还要招人,她们才着了急,就怕有人来了会分一杯羹走,这才是她们心里最忌讳的。

“以后咱这买卖会越做越大,招人是肯定的。”苏夏至耐心地给大家做着解释:“现在我们的货只卖到了镇子上,就要这么多人手了,婶子你想想,若是再卖到平县呢?”

“货卖的越多,需要的人手也会随着增加,这是早晚的事。以后再做的几位便都是师傅了,还要给咱作坊带徒弟呢,你们可不能就这点见识,将来作坊做大了,一天就要出五百斤甚至八百斤的货,婶子们还能做的出来吗?”

这个斤数她们这些人是肯定做不出的,看来,招人是势在必行了……

“要是秀才高中了,秀才家的你还会开这个作坊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到了苏夏至的身上,每个人都紧张的望着她,等着她答复。

“做啊,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能不做呢!”苏夏至笑眯眯地说道。

以后的事情,她没有想过。所以大家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苏夏至也不知道答案。不过秀才现在还没有离家,就算他考中了也是明年年中的事情了,等朝廷有了缺再派下职位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呢,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可秀才要是在京里做了官呢?”赵婉又追问了一句。

“那我就带着你们到帝都去开作坊,咱们也出去见识见识!”苏夏至随口说道。

做官?虽然和秀才成亲之后他便说了以后要走仕途这条路,可这些在苏夏至的脑子里还是很遥远的事呢,她确实没有细想过。

……

有些事情明明觉得还是很遥远的,可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似乎是在不经意间便到了。

苏夏至一边忙忙叨叨的给秀才准备着赶考的东西,一边想忽略他就要离开家的现实,就在这种极度的纠结里,闵岚笙进京赶考的离家日子还是到来了。

昨夜早早地哄睡了娇娇,他们夫妻两个一直缠绵天快亮的时候。

苏夏至由着秀才折腾,七个月的分别,她现在一定要喂饱了他,让他在以后分别的日子里都不能忘掉自己的味道……

两个都不说话,只把所有的爱恋和离别的哀伤都装进了欢爱里,抵死缠绵,一次又一次……

­鸡­叫头遍的时候,闵岚笙起了身,如往常一样烧火做水,两个人都洗了澡。

然后苏夏至也和往常一样收拾,做饭,甚至和娇娇说笑。

“秀才哥,走么?”高越的声音此刻落屋内的小夫妻耳中显得分外的刺耳。

这次高越是随着秀才一起进京的,已经好久没有出远门的他有些兴奋。

“走吧,我送你。”苏夏至把手伸向桌子上包裹。

“我来拿。”闵岚笙的手落到她的手上,他摩挲了一阵才笑着说道:“在家乖乖的,为夫就考这一次,若是这次不中,以后就再不出去,只留在家里陪着娘子,给你做个账房先生可好?”

“好,我养着你。”苏夏至笑着点头。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她还是想哭……

“走吧。”苏夏至大声的催促道。这个时候落泪就不好了,一个村子的人都要去送他,让别人看见了多丢人!

闵岚笙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走在前面,苏夏至领着娇娇慢慢地走在后面,落下很远。这是他们成亲依赖的第一次分别,心里都是万般的不舍。

外面果然很多人都等着送闵岚笙出村子,大家都堆在村口的大榆树底下望这边张望着。

闵岚笙只好快走几步与街坊们打着招呼,和大伙告着别。

看见送他和高越的骡车就停在一边,他走了过去,准备先把背上背着的大包袱放上去。

他们要现做骡车到平县县衙,然后和几个一起赶考的举子会和,再坐上衙门给安排好的马车进京。

看着他一步步地朝着骡车走去,苏夏至只觉得他就要里自己越来越远了,该说的话已经反复的说了很多次,可她还是觉得心里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于是她不禁紧走了几步,然后她就眼看着秀才惊叫一声没了踪影!

闵岚笙莫名其妙地掉进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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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絮生日快乐!永远快乐啊~o(n_n)o~

俺不知道现在的月票排名是多少了,但肯定是俺写文以来最好的成绩!谢谢大家!群抱抱~

ps:分开七个月?怎么可能!秀才你走了俺还写个毛线!嘿嘿~嘿嘿~

姐姐就是这么小清新滴~

第二十九章 妖孽出现

闵岚笙是站着走出的家门而后又躺着被抬着回来的。

苏夏至看着脸白如雪的秀才,被众人七手八脚地往家里抬,她则快步的往那个大坑跑去,

坑的上面陷进去一张破旧的草席,以及盖在上面伪装的灰尘,她看不出这个坑到底有多大多深,只是这条道是山下村的村民出村的必经之路,她能肯定的是一点:这个坑是才挖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蹲下身子,她小心的拽走那张破草席,心中一动:这东西好似哪里见过……

没了草席挡住坑口,苏夏至又往下看了看,直上直下的大坑底居然铺了草!

伸手摸了摸坑边带着水气的潮湿的泥土,她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看,一个人没人,想来都去了自己家里。

赶骡车的把式拿着鞭子站在骡子旁边,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叔,麻烦您帮着我把秀才的包袱送家去……”苏夏至轻声说道。

“哎。”有了事情做的车把式快步走了过来,弯腰提起那个被人们捞上来摆在一边的大包袱逃也似的走了。

苏夏至缓步走到他的骡车前,往他的板车上仔细的看着,并伸手摸了一把。

然后她点了点头,脸沉如水。

“掉进去的那个小白脸儿是闵岚笙?”清悦的男子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竟似带着一股浓浓的笑意!

苏夏至怒了!她心里有火正没处发,猛然听见有人说话而且还是在笑话她家秀才的,这还能忍?于是她马上变发了彪,两手叉腰大骂:“是哪个混蛋在放屁?有种就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身边一阵沉默,静的只听见苏夏至自己重重的呼吸声。

“你妹的!”她东张西望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未见到,不禁有几分心虚:难道真见鬼了?!

“你……可认识一个叫姜暖的人……”清悦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说话的语气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这声音怎么像头顶上传来的?苏夏至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树上的那只白衣妖孽!

在没有见到闵岚笙之前,她心中对美人的概念是模糊的。

在见到闵岚笙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美人是这个样子。

而现在,她仰头望着的这个人也在垂首细细地望着她,两个人一高一低的对视着,眼里都是审视的目光。

苏夏至以为她家秀才已经是让她惊艳的无以复加的存在,那树上的这个人就不能再称其为人了,单从容貌上来讲,他就是个妖孽!

是那种剥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再嚼碎了你的骨头,而你已然会对着他吃吃傻笑的妖孽!

树上的青年男子俊美的无以复加,苏夏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她的容貌,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帅哥,你坐的那么高,还穿着木屐,衬裤的裤腿有那么肥,已经露出半个ρi股了!”她的眼睛盯在他的臀部上,看得饶有兴味。

‘扑通!’树上的那妖孽一头栽下,在苏夏至还没有搞清他是脸先着地还是ρi股先着地的时候,妖孽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摇晃着身子娇滴滴地说道:“姐姐,姐姐,你不要玩了,谁给你画的这样啊?一定是万姑姑!”

虽然苏夏至很贪恋美人的怀抱,但那也仅限于她家的那个美人怀抱,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妖孽虽然生的比她家秀才还那啥吧……出于护短心里,她才不愿意说这妖孽生的比秀才还好看呢!

“看在你叫我姐姐这么有礼貌的份上,占我便宜的事情我暂时不与你计较,麻利赶快即刻把你的爪子从老子的肩上拿开!”一柄刀子已经抵上了妖孽的咽喉,苏夏至冷冷地望着他。

这是她的习惯。从开始爬墙头追秀才开始,她的身上便藏了一把刀子以备不需之用。后来经营了作坊,经常要带着银子出来进去,这把从苏春来那里偷来的刀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身。

“嗤!”一声轻笑,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苏夏至的眼前一闪,手里的刀子只剩了握在她手中的刀柄,刀身已经不翼而飞!

苏夏至只觉得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快速的拂过,让她再也握不住手里的东西,刀柄也脱了手……

‘嚓!’耳畔破空之声传来,拈在他指尖的刀身已经被甩了出去,‘叮’的一声没入大榆树的树身。)

“破铁片子。”妖孽浑不在意的退后一步,颀长的身子靠在树上,两手抱在胸前叹了口气:“我叫了你姐姐,还被你碰到了身体,看了ρi股,你占了我这么多便宜,你说怎么办吧。”

“凉拌!”苏夏至也后退了一步,站到一个她认为安全的距离里揉着自己胀痛的右手,两眼警觉地望着那个妖孽,随时准备逃跑,实在跑不了就喊人,反正在村口,她只要高声一叫总能把人喊出来收拾他的!

“姐姐,姐姐!阿温知道错了,再也不偷着跑出来了,其实这个不怨我!都是姐夫逼得……”苏夏至一闭嘴,白衣妖孽便又扑了过来,像刚才一样死命的抱住她,一只手在她的鬓角,颌下,以及额头的发际里摸索着:“万姑姑用的什么易容术呢?为何连我都看不出破绽……”

“滚你妹的!”苏夏至连抓带咬,脚底下踹着,手上推着,总算是把狗皮膏药一样的妖美男推开了:“这他娘的到底是谁站谁便宜啊!”

“告诉你啊,老子可是有相公的人啦,你就是暗恋老子也来晚了!我可是有节­操­的人,这辈子,不,还有下辈子都只嫁我相公!”

“你相公是谁?”妖孽皱了眉,两条秀气的眉攒起,凤眼眯着。

罪过啊,罪过!怎么他生气的样子看得人那么心疼呢!人长得美成他那个样子就应该活埋!否则留着也是贻害终生!

苏夏至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口里也咬牙切齿地报出了相公的名字:“闵岚笙!”

“嗷,就是掉进坑里的那个闵岚笙。”妖孽又靠回了树上,仿佛多占一刻都累的不行。

“艹!”低声骂了一句之后她扭头就走,没必要和这个自己打不过又惹不起的神经病纠缠,还是回去看看秀才吧。若是自己有本事,苏夏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东西推进坑里,然后再填上土……

“喂,你难道不想知道闵岚笙是被谁害的吗?”妖孽的声音勾魂一样的传来,仿佛就在耳边?!

苏夏至猛的停住了脚步,再猛一回头,就直接撞在了妖孽的胸膛上……原来,他还挺高,至少和秀才不相上下。她揉着鼻子想。

“哎呀,你怎么撞人家的胸口呢!”妖孽双手抱胸,不见动作,人飘着后退了出去,姿势妙曼以极!

“你会武功?”苏夏至­唇­角抽抽,只觉得他方才那说话的态度和撒娇的秀才倒有几分相像。

“然。”妖孽点头。

“难怪了……”难怪他从那么高的大榆树上掉下来没有脸先着地,也难怪苏夏至藏在身上都怕扎了自己的锋利的刀子在他口中成了破铁片子……

“你认识我家秀才?”

“嗤……”他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

“你真的不认识我姐姐吗?”

“切……”她一撇嘴态度更是浑不在意。

妖孽的神情瞬间有些失落:“姐姐果然不爱我了,她有了姐夫便不爱我了……”

爱?这个字在这个朝代提起的人几乎没有!

苏夏至再次仔细地端详起他来,眼前的少年一袭看不出面料的白衣随风轻舞,薄如蝉翼又织得细密,一看便不是凡品。周身透着的华贵雅致,如同质地极佳的美玉放在暖阳之下,泛着莹莹光辉。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摩擦!摩擦!……”苏夏至忽然张口唱起了歌儿!

“太难听了!”妖孽捂起了耳朵,脸上的表情是诧异的!似乎不能理解这个奇怪的曲调她到底是怎么唱出来的。

还没唱到滑板鞋,苏夏至看他的反应便判断出这厮绝非同类,至于别的,她不感兴趣……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少才越安全。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害的闵岚笙吗?”见她转身又要离去,妖孽不死心地追问一句。

苏夏至站定了身子,慢慢地回头,看着两只手还捂在耳朵上的少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坑了我家秀才了……”

“你知道?”白衣妖孽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飘到苏夏至身前非常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

“说完了你就滚?”这样的男子身份定然不同一般,苏夏至不想招惹,亦不敢得罪,只能想办法把他打发走。

“行。”妖孽痛快的点了头。

“这坑,是山下村的村民挖的,坑了秀才的,就是山下村的这些街坊邻居们。”说到这里,苏夏至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

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是真的,可这就是真实的结果!

“哈!好好好!”那妖孽抚掌一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在苏夏至面前来回走了起来,他脚上踏着的木屐‘踏踏’作响,听得苏夏至心烦意乱!

“好滚不送!”她心事重重的转了身,手掌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牵着她的手将苏夏至拖到那个大坑旁边笑着说道:“昨夜哦,我就看见这一村子的人都趁着夜­色­在这里挖坑,当时我就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一个村子的人这么恨他,竟然一起动手要坑了他,结果啊,闵岚笙就掉了下去,你说好不好玩……啊!”

忍无可忍的苏夏至听得心头之火再也压不下去,一把就把身边笑的眉飞­色­舞的妖孽推进了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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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秀才是被山下村的人坑了滴~有人想到了吗?

大家为了留住夏至而坑了她家相公~好可怕啊~

另外,明天就是一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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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负罪心情(恭喜咩咩)

当苏夏至还在四周找土的时候,妖孽已经顶着破草席跃出了坑。

“你­干­嘛推我!还把这破东西给丢进去!”扔掉破草席,灰头土脸的妖孽拍打这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嫌恶的表情。

“老子就是没有找到土,要不一准儿把你埋坑里!”

嘴上说的厉害,眼看着人家在不留神的情况下被自己推进坑去,又身法利落的‘蹦’了出来,苏夏至心里一阵唏嘘:早就说让秀才平日也跟着高越练练腿脚,但凡他肯多运动运动也不至于一条腿还在坑边上挂着一条腿已经劈成了一字马的状态高难度进坑啊!

妖孽身上不过是一层浮土,被他拍打几下总算还能勉强维持公子如玉的姿态:“也就是我,换成了我姐夫,你若是敢坑得他这么狼狈,他准备活剥了你!”

因为身上沾染了一点尘土就要了取别人的­性­命,还用的是那么残忍的方式,这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苏夏至对这样的人可是没有一点好感的,所以她用行动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扭头就走!

“你怎么还不滚?”走了几步耳边忽热又响起了使人心烦的木屐声,她斜睨着身侧的白衣妖孽问道。

“我饿了,而且身上还很脏。”妖孽目不斜视,美得天怒人怨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和我有关系吗?!”苏夏至迈上了自家的台阶,院门打开着,她站在上面拦着不许他进去。

“这是你的荣幸。”‘踏踏’,妖孽缓步迈上台阶,与她并排而立,笑得非常欠抽!

“你还真不要脸啊……”脸生得这么俊,人却这么贱,苏夏至摇了头,妖孽的世界果然她是不懂的。

妖孽的眼睛忽然如星辰般明亮起来!

他白皙的脸颊猛地泛起桃花般的粉红,如羽毛落地似的轻声说道:“你说我不要脸啊?我姐姐每次夸我姐夫都是这么说的……”

“噗!”这一家人怕不是真的疯疯癫癫吧?哪有用‘不要脸’几个字夸人的?

闵家的院子里如今站满了人,还有几个堵在正屋的门口不停的往内探头探脑。如今听到门口说话的声音大家同时扭了头望过来,然后一起对着门口的站着的两个人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作坊今天不开工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苏夏至说话的声音不大,看见一院子的人她已经没了一丝与妖孽扯淡的心思,她清冷地开了口。

从她嫁进山下村那天开始,虽然苏夏至并不爱串门子聊天啥的,但不管遇到谁,她见了面都会客客气气地点下头打个招呼,如现在这样对着几乎一村子的人说话这么不客气,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由此可见她现在的心里是多么的不平静。

高婶子从人群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低着头,身后跟着作坊里的几个女子,默默地往她家后院那处塌了的墙壁走去。

“婶子。”苏夏至迈进院子去叫住了一行人:“我家的院门在这边!”

高婶子婶子停了一下,随即耷拉着肩膀往闵家的院门走去……

“高伯父,让人把村口的那个大坑填了吧。不要再伤了别人!”苏夏至又对着才从正屋出来的高仲武轻声说道。

她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发火。

但,现在的忍耐几乎已经是她绷紧的神经的极限,再有一点点儿刺激都能引起她的爆发!

苏夏至不断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法不责众,你现在必须理智,得罪一个人可以,得罪一村子人就要慎重了……

“婶子,村口的席子您家的吧?”高婶子从身边垂首走过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道。

“你都知道了!”高婶子马上抬起头来眼神惊恐地问道。

苏夏至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便脚步沉重地往屋里走去……才走了一步,她的眼泪就滑了下来……

屋里屋外都是人,村民们看着她走过自觉地分开两侧让出了一条道。

“都出去!”这么齐心协力的挖了一夜的大坑,还把坑里的土都让车把式给拉走了……现在还好意思站在这里用关怀眼神看着秀才?!苏夏至猛地仰起头来,用手抹了一把眼眶里泪水,快步进了里屋。

里屋原来只摆了一张架子床,一个衣柜,以及挨着床头放了一张高脚桌,是显得很宽敞的。但现在因为站了一屋子的人竟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

“都出去!”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一室各种人身上散发的体味让苏夏至感到作呕!她站在门口挑着帘子,竟不能靠近躺在床上的闵岚笙。

听到娘子的声音,闵岚笙扭过头来望向门口笑了一下:“娘子,为夫又走不了路了。看来,是只能给你做个账房先生了。”

才被擦下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了出来,苏夏至吸了口气,努力地看着他,可眼里的泪水一对一对地止也止不住,所以他的身影也模糊了起来。

“不。等手头的这点货物送走,我就收了所有的生意,以后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妻。不开作坊啦……不值得啊!咱们搬到我娘家去住,三年……秀才,我欠了你三年啊……”

十载寒窗,闵岚笙等的便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因为山下村人的不堪的自私,就把三年一次的秋试给他断送了!而再一次科考还要等到三年以后……

这对于一直刻苦攻读的秀才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想到这里,苏夏至恨死了这一屋子的人!

“都给我滚出去!”她越想越气,猛地喊了一句。

“娘子!”被她的怒吼惊呆的人们没有一个挪动脚步,闵岚笙挣扎地想要起身,立在床边为他才看了伤势的六叔拦住了秀才的动作:“不要强动!留神落了根儿去不掉!”

苏夏至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秀才轻声说道:“对不起啊宝贝,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是我的错!”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自己的挂面作坊给了山下村这些穷了几辈子的村民巨大的希望,他们眼巴巴的盼着作坊做大做好,甚至比苏夏至还要在乎作坊的发展……

这都是因为她的才能,才让作坊里每日都能吃上­肉­,每个月都有银子拿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家人发了疯!因为得到的太难,所以她们分外的珍惜。

当听到苏夏至说的,今后要随着秀才进京的时候,她们心慌了,怕了!怕才宽裕了一点儿日子再次回到过去。因此才在几次的试试探探中,怀着有罪的心情伸出了挖坑的手!

她们知道对不起秀才,她们也知道这样做太不地道……可,家里太穷了,她们必须留下能带着她们致富的秀才娘子啊……

“宝贝?”妖孽的声音又在最不该响起的时候传了进来,苏夏至几乎马上就感到了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秀才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你叫他宝贝?”

“你是谁?”闵岚笙一手揽着娘子的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着优雅的姿势,一边平静的问道。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突然出现的较量,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才一开口闵岚笙就敏锐的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此人对他的娘子非常感兴趣!

于是他忍着大腿根上传来的难以启齿的钻心疼痛,努力摆出一副他认为在床上能做到的最优雅的姿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甚至忘了此刻候在县衙大门的马车是否已经离开。

什么都没有他的娘子重要!

功名利禄,科考秋试……所有这些都要有她才会完美。否则他便是金榜题名名动天下又如何?没了娘子的陪伴,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

揽在苏夏至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闵岚笙忽然好想把他的小媳­妇­藏到被子里去包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

“我是……”妖孽一步步走了过来,屋里已经很挤的人们又往一处挤了挤,不敢沾上他随风轻扬的衣角,“我是大夫。”

大夫?苏夏至扭头看着这个赤足踩着木屐,走得步步生莲的男子撇了嘴:“先把你自己嘴欠的毛病治好吧!”

“看我,不要看他!”闵岚笙抬手把娘子的脑袋掰向自己:“为夫的腿好痛!”

心里一阵绞着的疼,苏夏至赶紧又轻抚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他的腿上伤的如何,她不能乱揉,只能用安慰的轻抚一下一下地在他单薄地后背上摩挲着:“忍一忍,我们去平县的医馆吧……”

“让开吧,今儿是本……小爷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给他看看吧。”叹着气,摆出一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慈悲面目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掀盖在闵岚笙腿上的薄被。

“别动!”苏夏至大喝一声,那只停在被子上的玉手果然停住了。

“劳驾各位都出去吧。”这一屋子男男女女的,想到她家秀才的下半身要暴露在这些人的眼前,苏夏至就觉得糟心!

“是啊,众位乡邻先移步出去吧,有老夫在此照应着就是了。”六叔方才都是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伤腿,有外人在场,检查确实不便。

屋里的人鱼贯着走了出去,都没有吱声。但他们也并未离去,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里面的消息。

“你们都在我妹妹家做什么?”苏春来沉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噔噔地步伐耳听着就进了屋,眼睛发直的他径自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盖在秀才腿上的薄被说道:“妹夫,你怎么又躺床上啦。”

------题外话------

amie恭喜咩咩荣升解元!

感谢您一路对俺的支持!抱抱~o(n_n)o

这一章俺是夜里码出来的~几次停下修改~不想写的苦大仇深,有些事情的对错真难用一句话去衡量~

所以俺就写出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大伙能理解吗?

ps:不用担心秀才的将来,俺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写悲剧滴~嗯!就是这样~嗷呜~

第三十一章 妖孽救人

被子底下闵岚笙并未赤着身体,而是好好地穿着衬裤,袍子的前摆也被平整地抻开盖在腿上。

“舅兄,您怎么来了?”闵岚笙见到苏春来就会莫名的紧张,话一出口他才惊觉好似并不妥当,有些尴尬地望了娘子一眼。

“娘说要送送你,老早就在路边儿上等。等到现在也没见你过去,娘就让我过来看看。”苏春来并不在意妹夫说了什么,他眼睛一直瞪在闵岚笙的腿上不曾移开。

“你这腿这次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印象里,妹妹成亲的时间不长,妹夫的腿可是不止一次受了伤。

“就是疼,我也弄不清到底如何了。”闵岚笙用手重重地捶了几下腿,然后自己疼得额头上又冒了冷汗!

“不想以后变成跛子现在就不要随意的乱动。”妖孽淡淡地说道。

“你是谁?”苏春来扭头看着身边站着妖孽,仿佛现在才发现他是个活人一般。

“他是大夫。”哥哥头脑简单,为了防止妖孽胡说八道误导了他,苏夏至赶紧开了口。

“哦。”苏春来点了头,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四平八稳地坐在床前,然后对着妖孽一摆手:“治!你不是大夫么。”

妖孽面上一僵,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我不脱!”闵岚笙两只手都攥在裤腰上,整个上半身都往娘子怀里躲去。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来路不明的人给他看腿,哪怕他当真是个大夫,秀才也不愿意他给自己看,就是不愿意!

“你想多了。”妖孽弯下腰,先从闵岚笙的小腿检查起,一边时轻时重地抬起弯直他的腿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最后妖孽放下秀才的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准备水。”

六叔看着自称大夫的妖孽为闵秀才检查的手法不禁露出了吃惊之­色­,暗道:高手啊!秀才家的到底是从哪里请来这么一个人呢……

苏夏至不懂这些,听到吩咐马上跑了出去,直接去西屋拿了盆子到井边,对这一院子的人是视而不见。

她哆嗦地把吊桶扔进井里,又费力地抓起井绳往上提了起来,手里的吊桶似有有千斤重。

才提了几下手里的绳子就被高越抢了过去,他几把就把水桶提了上来,往放在井沿上的木盆里到了半盆。

苏夏至懒得说话,端起盆子就走。

“嫂子,今天的事情我和我爹都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嫂子生气,您有气冲我来,别……埋怨我娘了……”说完,他直直地跪在了井边,咬了一下嘴­唇­,眼睛望着地说道:“秀才哥若是因为这个断送了前程,那,我高越便给他做一辈子的牛马任他驱使赔罪!”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盯在苏夏至身上,然而她竟没有听见似的快步走回了屋里。

现在她不想把多余的心思用在如何处理善后上,一切都要等先把秀才的腿看好再说。

那时……她有的是话要对这些屋里屋外的人说!

“忘了和你说要用冷水了。”妖孽看着她端了水进来,一边挽着闵岚笙的裤腿一边说道:“然后投块冷水的布巾给我。”

一阵水声,被冰冷的井水投过的布巾递了过来:“是冷水。”

妖孽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夏至,然后才接了布巾敷到了闵岚笙的小腿上,并把枕头垫到了他的伤腿上面。)

“你也学过医?”寻常人腿上胳膊上受了这样的伤,大多都会用热水敷一敷,或是用手揉一揉。而妖孽发现:从始至终这个女子都只是着急安慰着伤者,而并未去触碰他的伤处。

这说明她是懂得救护的。

“是啊,方才众乡邻抬回闵秀才的时候,秀才家的就嘱咐过不要碰他的伤腿,还让秀才自己不要揉搓,这是内行才懂的事情啊。”六叔也跟着问了一句。

“这是我哥哥教给我的,是吧,哥?”苏夏至沉着脸说道。

“我教给你的?”苏春来挠了头,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啥时候教了妹妹医术。

“你都忘了?”苏夏至眼睛盯着秀才的腿随口说道。

“嗷。”苏春来点了头,他自己也承认记­性­是不太好。

问了半天的话等于白说,而闵岚笙对于自家娘子的神奇之处早就见怪不怪,自然不会多嘴。

妖孽倒是不再刨根问底,只一次次地给秀才的腿上换着布巾。

几次之后,眼见着闵岚笙伤腿上的红肿有些消散,妖孽不再接苏夏至递过的布巾,而是侧身坐在床边在袖袋中翻着什么。

一会功夫,妖孽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堆东西,在床上摆了一片,看呆了围观的众人!

各种各样的小瓶子,玉梳,一小面铜镜,荷包,一串古怪的钥匙,几颗珠子,一沓子银票,印章,甚至一缕绣线……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被妖孽从袖笼中掏出,让人觉得他件衣服的袖子就像神仙才有的乾坤袋。

“你这件衣服不错。”苏春来难得见到什么东西眼馋,现在他对妖孽身上的衣服感了兴趣:“谁给你做的?”

妖孽手还伸在袖子里,听到他的话想了想才说道:“我的衣物从来都是姐姐给我准备,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你姐姐做的衣服不赖,能装下个杂货铺子!”在苏春来看来,这白脸后生说的是姐姐准备的,那就是姐姐给他做的,谁家的女人不会点针线活啊?

当然,他妹妹除外……

“……”妖孽的手终是顿了一下,对端端正正坐在身前的这位小山似的男子说的话深感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一直沉着脸的苏夏至没绷住,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再笑,这药便不给他用了。”妖孽的指尖捏着一只小小的玉瓶,他幽幽地开了口。

“不笑了。”苏夏至马上变闭了嘴,随即又不放心地问道:“真管用?”

“娘子。”闵岚笙伸手握住了她一直冰的的手掌柔声说道:“不用担心。”

“哦。”秀才做事稳重的过了分,他既然点了头那就应该是安全的吧?现在苏夏至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只要秀才的腿能早点好起来就行。

瓶中的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才倒出来便满室馨香,沁人肺腑,使人­精­神一震。

妖孽只把药液倒了几滴在闵岚笙的腿上便自行离开,苏夏至马上蹲在床边用指腹细细地将不多的药液揉开:“这也太少了……”

“五滴足矣。今日不要下地行走,只要静养一两日定会痊愈。”摆了一床的东西又被一样一样地收了回来,他说的毫不在意。

“明天就能好?”苏夏至猛地抬头望向秀才:“那,咱们自己雇一辆马车后天出发路上紧着点儿也许就不会误了秋试!”

秀才的眼睛也是一亮,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娘子,脑子里快速的计算着路上的行程日期……

“我饿了……还有,我要沐浴。”妖孽大夫收拾好了自己的‘杂货铺子’,起了身朝外走去。

闵岚笙马上皱了眉……

“好了,小事一桩!”只要秀才的秋试还有希望,别说是让她为妖孽做顿饭,就是让她喂妖孽吃顿饭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笑眯眯地用温柔的眼神安慰了一下秀才,她马上起身朝外走去,见到一院子的人,又让她把脸沉了下去。

“作坊这个月还会继续开下去,至于以后如何……”等在院子的村民都紧张地等着她发话。

“我还没有想好。”苏夏至确实是没有想好,现在既然秀才秋试的事情还有希望,那她就要全力以赴地先把秀才送上帝都,至于别的,都要以后心静了再说。

众人垂着头慢慢散去,不时有人过来问问秀才的腿如何了,苏夏至都是紧闭着嘴不说话。

人走光的时候,才把一直垂首跪在井边的高越露了出来,苏夏至愣了下。

“起来。”还是走了过去,她开了口:“既然此时与你无关,你在这里跪着也无用。”

“嫂子。”高越仰起脸来望着她:“我娘是为了我啊,家里穷,她是怕我连媳­妇­都娶不上……”

“高越。”苏夏至低着头望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眼睛说道:“不管我们为了什么做事,都要有一条底线不能触碰:那就是我们的利益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你可明白?”

“你娘她们今日敢为了你们自家的小日子而毁了我家秀才的前程,明日保不齐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可你觉得这对那些被坑了的人来说公平么?”

高越再次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诚然,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二字,可作为我们人来说,难道做事就连最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吗?”

苏夏至的话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高越明明白白地知道母亲与村子里的那些人是做错了,可他听了嫂子的话脑子里是迷迷糊糊的。

亲情与道德,让这个懂事的孩子感到了迷茫。

正屋窗前的书案后面白衣妖孽拿着闵岚笙写的一篇文章正在失神……

苏夏至的话他听得非常清楚,而且连她对跪在地上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姐姐。难道世上真会有两个这么相似的人吗?

姐夫常对他说:暖在我心里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任何时候,当你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那,千万不要犹豫,娶了她,哪怕是用强的,也要娶了回来!

第三十二章 两种生活

“起来吧,以后有话说话,我见不得人动不动就往地上跪!”话点到为止,苏夏至不是碎嘴唠叨地人。

院子里的人走光了,秀才的腿也得到了及时救治,只是腿上抻劲过了火的他只要休息一两日就能下地,如此,她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些。

今天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折腾到了现在该­干­的一件事都没有做。

拖着大腿根酸痛的两条腿走了几步,几乎被秀才‘折磨’了一宿的她真想厚着脸皮找妖孽也要点药擦一擦。

想到妖孽,她不由自主的往屋里望去,随即勃然大怒:“要点脸!那个位置只有我家秀才可以坐!”

檐下的木窗支起,书案后面闵岚笙固定的座位上换了人。

此刻,白衣妖孽正手里拿着一页纸,而眼睛诧异地盯着她。姐姐也是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屈膝下跪的,甚至为了这个,她现在仍住在庄子里。

外面的这个女子除了容貌与姐姐不同以外,相似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苏夏至已经习惯了在院子里的任何地方,只要转过头去就能从支着的窗里看到秀才清瘦的身影这样的日子,那是让她心底无比安宁的一副画面。

如今那个位子上突然换了一个人,尽管妖孽生的也不差,也是一袭白衣,甚至人家身上的衣服比秀才穿旧了那件还要白,可苏夏至就是觉得碍眼!

“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才救了屋里那个傻子的大夫?”妖孽把手里拿着的纸张随意地往书案上一丢,身子往椅背上依靠,眯起眼睛斜睨着站在窗前的女子。

为何还是有一种亲切感啊?妖孽心里越发的奇怪: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兄弟,对不住,是我妹妹不懂事。”听见外面喊叫的苏春来从里屋出来,很诚恳地对妖孽道了歉,随后他从腰间拿出一只荷包,将里面的钱都倒在了书案上。

一五一十地当着人家的面数清了那一把铜板的数量,他默然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一百文的诊费确实少些。你等一下。”

于是苏春来身子靠着墙抬起左腿脱了鞋,解了足衣上的绑腿后从里面又倒出几枚铜板来,一并拍到书案上:“一百一十文,今天的诊金,拿了就走吧,我妹妹家不管饭。”

“……”妖孽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看看一桌子的铜板,再看看立在自己身前在身高上给人以压迫感的汉子竟不知道说啥好了!

“不要嫌弃,我现在天天都会洗脚的。”苏春来认真地给‘大夫’做着解释:“你闻闻,一点不臭。”

“……”妖孽再次无语,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如此装着钱的……

“哥,你不嫌硌得慌吗?”平时鞋里有粒小石子都会觉得难受的苏夏至也不能理解哥哥脚底踩着铜板是如何走路的。她想想都觉得脚底疼!

“习惯就好了。”苏春来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回连苏夏至都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她转了身朝厨房走去:“高越,你再不起来就没有饭吃!”

“嫂子,我不是不想起来,是腿麻了……”扶着井沿挣扎的高越在地上跪得久了,血脉不通,如今已经试着站了几次,两条腿都是又麻又痛……

“活该!以后别动不动就腿软的往地上跪……”苏夏至甩了一句话后猛然立在当地喊了起来:“娇娇!娇娇!”

里屋里半坐半卧的闵岚笙听到娘子的喊声也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有半天没见到小丫头的身影了:“舅兄,扶我一下。”

他双腿已经移到了床边儿上,正焦急的弯着腰在床下寻找鞋子。

苏春来撩帘子进来见他这个样子,二话不说伸臂搂着他的腿弯毫不费力地就把秀才又掫回床上:“你的腿本来就不结实,还是在炕上待着吧。”

“可娇娇……”

“谁是娇娇?”苏春来一ρi股坐在床上,闵岚笙就觉得挺结实的架子床‘忽悠’了一下,然后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抖了抖往脚上套去……

“谁是娇娇?”在妹夫面前大模大样的套上了足衣,苏春来继续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是……我姐姐的孩子。”大舅哥的足衣揣在衣襟里?这是什么情况?闵岚笙的脑子开了一下小差才答了他的话。

“嫂子,您别急,娇娇在我家。”院子里高越终于站了起来:“我娘又来过一趟,见您还在屋里就把娇娇领我家去了。”

“哎呦!可吓死我了!”因为心急,苏夏至一下冒出许多冷汗,整个后背都觉得湿塌塌的。

“那我就先做饭……”这一惊一乍的事一件接一件,苏夏至觉着照今天这个活法,她得早死几年!

家里那个妖孽大夫虽然来路不明,毕竟伸手帮了秀才一把,苏夏至在厨房里踅摸着食材,预备好好招待对方一顿饭。

本想着秀才和高越出了远门,家里吃饭的人就剩了自己和妞妞,苏夏至便没留多少东西,再说夏天也容易坏,买多了也保存不了。

现在出远门的躺在屋里的床上,还多出了两个人,她­干­脆把厨房里能做的菜都拿了出来,看能对付出几个菜来。

不一刻,厨房里便传出一阵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声音,以及铲子在铁锅里翻炒菜肴的‘嚓嚓’声,再过了一会儿,冒着热气的饭菜便上了桌。

妖孽到外面洗了手,不等人让便坐在了主位上,低着头对一桌子菜出神,然后他慢慢地抬头:“你真的……”

“我不认识你姐姐,不知道谁是姜暖!”苏夏至用筷子把没样菜都拨出一点来盖在新蒸的米饭上,进屋端给了秀才,顺便叫哥哥出来吃饭。

桌子上的菜是一盘红烧茄子,一盘炒木须­肉­,一盘刀工极佳的蓑衣青瓜,还有一盆录豆汤。

盘子都是大盘子,而且每一盘菜都装的快要流出来。

汤盆也用的是家里最大的那个,菜数量不多,就一定在分量上补足,苏夏至从来都不心疼家里人的吃喝。

这炖在她看来十分平常的饭菜,落到妖孽和苏春来的眼中是极不平常的。

在几乎所有的家里都在吃煮菜的时候,闵家却出现了一桌烹饪手法完全不同的炒菜,也就难怪饭桌上的二位都是先和几盘子菜相了面。

“我妹妹煮饭的手艺,天下第一。”苏春来说的理所当然。

门外高越带着妞妞从自己家里回来,站在门口却有些不好意思往桌子边上坐。

“小子,站着­干­嘛,过来吃。”苏春来招呼道。

“嗳。”高越踟蹰一下还是走了进来,才站到桌边,苏夏至便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坐也不是立也不是的,挺尴尬。

先盛了饭递给妖孽,他是客人。

又盛了饭给哥哥,苏夏至自己盛了饭,最后把装饭的大碗直接推给了高越:“坐下,吃饭。”

她侧了身把娇娇抱到自己腿上,让出一个凳子给高越,家里就四把椅子,人多了就不够用。

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安静,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想着事情。

妖孽吃饭的姿势优雅,小口地嚼着菜。不时地抬眼看看苏夏至。

苏夏至先用勺子喂着娇娇,心里也在想着一个问题:他是谁?他姐姐又是谁?如果自己与她姐姐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那只说明了一点,那个女人也来自现代!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往主位上望了一眼,此时白衣妖孽也正夹着一筷子菜望着她:“好吃!”

菜未曾入口前,他先抿­唇­一笑,那笑容让苏夏至眼神飘忽了一下……

这东西生的太好看了,若不是往日看多了秀才,苏夏至几乎就要醉在这无害的笑容里。

‘哗啦’!饭碗落地破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一桌子围着的人都往里屋望去,闵岚笙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门框,脸黑如墨……

……

夏末秋初,天气还是很炎热的。安逸从陈家的猪­肉­铺子出来,避开行人,低着缓慢地走着。

别人穿着单衣还在冒汗的时候,他却隐隐地觉得有些冷。

这是那次在树林里用了药玩大发过后落的毛病。

安逸知道自己的身子被一下掏空了太多,可他已经没有能力再为调理身子而去买药了。

他和小厮被他爹从安家彻底的轰了出来,这次甚至绝情到不允许他们主仆踏进安府的那处外宅。

一下子从安府的少爷变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安逸几乎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生活。

幸好还有小厮陪着,他才能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也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几乎就是一个废物!

当时茫然无措的安逸在狐朋狗友的介绍下才找到了现在的这份活计:给陈屠户的儿子当先生。

可一段日子下来,自诩为读书人的他几乎要被那个比猪还笨的小胖子弄疯了!

每次授课的时候,他苦口婆心地讲的口沫横飞,底下坐着的小胖子也‘咔嚓,咔嚓’地吃的口沫横飞!而且是他讲多久,小胖子就能吃多久,这样一堂课下来,他都会觉得自己撑的不行,好似吃了很多东西一样。

而每到最后给小胖子留课业的时候,他都是一片茫然的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今日又是这样的结果。讲了多日的一篇文章,让他照着再作一篇,他还是大摇其头:“我不会……”

怀着深深的挫败感,灰头土脸的出了东家的铺子,他手里还提着一副猪下水。

东家是个老实的好人,虽然没钱给他太多的工钱,但总会补贴一些猪下水给他,单凭这点,安逸就从心里感激他!

想着就算那小胖子再笨,他也要忍耐一些,怎么也要把这部《语论》讲完。

镇子上的街道比平县的街道差了很多,现在又是晌午该吃午饭的时辰,街道上零零星星的不见几个行人。

沿着一溜铺子的墙角,安逸很快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通往各处的大路口了。

站在那里,他小心翼翼地往右面看了过去……

今天是县上举子们进京的日子,岚笙一定早就过去了吧?

站在路口,他望得几乎失了神,直到过往的马车从身边‘吱嘎’地路过的时候他才有低了头匆匆往自己暂住的小院走去。

在这里,他宁愿人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也不愿意人们知道他是安府的小公子!

过去的一切,都在妹妹向父亲告发他当街调戏了一个女子的事情之后结束了。

父亲说:以后不要再说你是安家的人,我丢不起这张老脸!

而他百口莫辩,也不能说清其实当时他只是想用银子买她身上挂着的那个扫晴娘……

推开虚掩的屋门,屋里很安静。

安逸轻手轻脚地挑开里屋的门帘看了看,小厮还在睡觉。守诚最近接了一个替香客抄《地藏经》的活,香客家里死了老子,要为老子超度做法事,并许了抄写一部经书的愿。

为了赶活儿,小厮抄写了通宵,他早晨出门去给小胖子授课的时候,小厮还在低头抄写……

他被父亲赶出安家的时候,守诚一直跟着他。什么也不说的跟着他,这让几乎想到了死的安逸才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

那时候安逸想:怎么也得再活几年,给守诚留下点钱才行。他是真对不起他啊……

就是用着念想,他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和守诚来到了这个小镇上隐姓埋名的活着。

到院子里打了一盆子水把猪下水泡上,他蹲在盆子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东西每次都是守诚收拾,若是拾到不­干­净,里面会有粪便,是无法吃的。

“主子,我来。”身前一黯,脸上还带着倦容的守诚正站在盆子的对面挽袖子,而安逸蹲在地上仰着脸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只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别了开去。

“您去屋里歇着吧,这东西脏。”守诚把盆子里的水倒掉,然后倒了些醋进去,两只手在下水中不停的揉搓着,不大一会儿功夫,盆子里便沁出了黑汤来。

安逸蹲在地上没有动,认真的看着他收拾下水的动作,眼珠都不错一下。

“主子,您不要学这个,这种活儿小奴做就是了。”意识到主子是在学着收拾下水,小厮马上端着盆子转过身去不让他看。

“您是公子,有我在一天,也不会让您做这个的。”他低着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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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不多~俺一直在犯困~

先贴了吧~

草稿~

第三十三章 幸与不幸

守诚背着身子两只手在盆子里不停的抓着加了醋的猪下水,安逸蹲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他瘦弱的肩膀上下抖动。

小厮还穿着安府下人的衣服,是那种混在人群里一不留神都会找不到的青衣。

印象中,小厮永远都是这样样子:低着头,说话声音不大,可他的脊背总是挺直的,哪怕是被妹妹处罚挨了打,他也会脊背挺直的站着。

安逸的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抚在小厮的背上,他才惊觉:原来他瘦成这样!

“公子?”守诚马上转了身,并甩了下肩膀。

“呵呵。”安逸苦笑了下,没想到守诚还这么讨厌自己,连碰一下都不行了。

于是他蹲着,一步一步地挪到盆子前,用这样的姿势走路既怪异又落魄,小厮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叫道:“公子!”

“教爷收拾这个……”安逸不抬头,两只手在盆边犹豫了下还是抓了下去:“是这样吧……爷看你就是这样洗的。”

守诚闭了眼,他是真的见不得他的公子如此啊!

安怀远的小公子,如今沦落到要去洗读书人都不屑一顾,甚至看一眼都觉得低了身份的猪下水……

“别站着,洗完了你赶紧再去睡会儿。中午咱们不煮饭了,和晚饭一起吃就行。”安逸不会煮饭,所以他觉得能让熬了一夜的小厮多休息的法子就只有他不吃饭了。

不吃,就不用做。全忘了守诚也是要吃饭的。

小厮再次蹲了下来,蹲在了安逸的对面。

两个人四只手都在盆子里,小厮谨慎地躲避着安逸的手掌:“这个抓几次就可以了,要翻过来,去掉肠子了肠油和脏东西……主子!”

安逸握住了小厮的手,小厮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猪大肠,两个人的手俱都是油腻腻的脏得很!

“守诚,别怕。”安逸只握了他的手,并未再有出格的举动。

“爷自那次……”掌中小厮的手哆嗦了一下想要抽出,安逸十指收拢攥住了才继续说道:“那次你也知道,也是用了药的,所以才会伤了你。”

“现在,我很后悔。”安逸低了头,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小厮却抬了头往下他,眼中目光颇为复杂。

“所以你别怕,爷现在没那份心思。”

“而且,就算有了心思,爷如今也没了能力……”

“为什么?公子还在想着……”‘闵岚笙’这个已经成了公子心中的死结,就算是现在,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活着,小厮也不敢轻易地说出那个名字。

“不是,对岚笙爷早就死了心。”安逸的话带着几分苦涩。他轻笑了一下:“呵!”随后才接着说道:“你道那顿打是谁动的手?”

小厮抬眼对上安逸的目光:“难道真是?”

安逸点了点头:“就是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爷在平县混了那么久,饭桌上的酒­肉­朋友不计其数,自负虽未有交上过命的哥们儿,也未得罪过谁……除了他,除了他啊……他的­性­子最是清高,怎能容我……”

“不过这顿打挨得好!”安逸松开了小厮的手,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股狠戾的强调:“若不是这顿打,爷还在痴心妄想能与岚笙双宿双飞呢!”

“一顿打,打醒了我,一瓶药,却差点要了爷的命!我现在就是个废物!废物!”安逸越说越激动,两只手都在盆子里重重的拍着,将里面的脏水弄得四溅……

“公子,您快别这样作践自己了!”小厮两只手抓起安逸胡乱拍出的手掌,心疼的说道:“什么是废物?嗯?”

“公子您怎会是废物呢?您能教书,您以后还能娶妻生子,您为什么要作践自己,说自己是废物?!”守诚的脸上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泛着一抹潮红,他都没觉得自己是在和主人叫喊了。

“不行了,不行了……”安逸忽然低了头,完全的泄了气,期期艾艾地说道:“自那次之后,也就不行了。我试过,我甚至偷偷去过青楼。”

不行了,这是男人最忌讳的三个字。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在女人身上证明自己‘很行’!

而此时安逸竟亲口说出了他‘不行了’,这话可真是让小厮太吃惊了!

他愣了片刻之后,突然起身,拿了一条抹布出来把两人的手掌好歹擦了擦,然后拖起主子就往屋里走。

“你这是­干­什么?”咽了下口水,眼前的一切让安逸想逃走。

小厮自己脱了衬裤趴在床上,面朝着墙,脸埋进枕头中说道:“您就把我当成闵公子吧……”

小厮脸埋在枕头里,身后久久的没有动静,他回了头一看,公子竟望着他的ρi股一副呆傻的模样。

“来!”一把拖过脸上带着不可思议表情的主子,他再次俯下身去:“您心里喜欢的是闵公子,您就把我当做他试试!”

“守诚,你这个痴儿。”安逸伸手去提他的衣衫:“不必如此的。爷的身子爷自己知道。”

“别废话!你一直是我的主子,你一直说一不二,你怎么能不是男人了呢?”守诚推拒着他为自己穿衣的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上:“我不信!”

……

不大的下午了突地燥热起来,安逸望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肉­­色­,还是贴了上去……“守诚……”

“嗷!”不一刻,小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喊声:“出去!”

“成了?!”

“出去!出去!”

“守诚,守诚,你不要动,就这一次,不是你允了爷的吗!”安逸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听着似乎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爷行不行!你说爷行不行!”

小厮悔死了……

他就不该信一个王八蛋的话!

方才还要死要活地说自己不行了的公子,如今正撒了欢的野马一样做着很行的事,他发誓,以后再不信这混蛋一句话!

只是他疼得迷糊了,都未听清身上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叫的都是他的名字:“守诚爷厉不厉害……”

“守诚,哼一声给爷听……”

“守诚……”

“守诚……”

……

山下村闵家的小院里,此刻正剑拔弩张。

用了饭出来送碗的闵岚笙正好看到自家的娘子望着妖孽失神的一瞬,当时他就炸了毛:“娘子,我还要吃!”

“啊?”苏夏至并未意识到自己眼神有何不妥,只是见他双脚落了地,心里便一急,先把饭碗放在饭桌上,抱起娇娇放在椅子上后快步走向他:“你在里屋叫我一声不就得了,何必自己走出来。”

脚下的摔碎的瓷片已被高越扫走,苏夏至扶着脸­色­发黑的秀才进了屋,小心地让他坐到床上后,她扭身往外走,却被闵岚笙一把拉住。

“我再去给你拿副碗筷……”

从新拿了碗筷,又盛了饭菜进来,闵岚笙确实不接。苏夏至只好一筷子饭一筷子菜的喂他:“吃吧,也不知道你这是和谁怄气呢。”

“哼。”秀才哼的声音不大,他以为只有自己和娘子听得见,眼睛往外瞪了一眼。

外面饭桌上正在从木须­肉­里挑木耳吃的白衣妖孽薄­唇­弯起,轻笑一声。

“好吃吧?”‘西里呼噜’已经吃了一大碗饭的苏春来感觉吃的半饥不饱,端着空碗起身就往厨房走。

“我给您盛去。”高越很有眼力见地接过哥哥手里碗,跑了出去。

“妹夫,我看你腿摔了可饭量见涨啊。”接过高越递过来的饭碗,苏春来端起菜盘子来每样都往碗里扒拉的一些,然后用筷子一拌,心满意足地说道:“我看你们家这破房子是要塌,不如你们俩都回去住,那咱们家才热闹呢。”

“哥!”苏夏至就不爱听他说房倒屋塌这类的话,于是从屋里喊了他一声:“咱家还不够然闹吗,每天光那下蛋的­鸡­叫都能把人烦死。”

“我说呢!”苏春来几口就把那一大碗饭吃完,用手一抹嘴:“走了。”

他是说走抬步就走,边走边说道:“我说怎么在你这里呆着这么别扭呢,原来半天没听见­鸡­叫了。”

什么事情都怕成了习惯,如哥哥听惯了­鸡­叫便不会觉得吵,而挂面作坊里的几个人也是如此,这段日子以来天天在作坊里做工,吃饭,拿工钱,她们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习惯被打破……

苏夏至脑子胡思乱想着,手里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在想什么?”一直注视着娘子面上表情的闵岚笙轻声问道。

“唉,就是作坊里的那点事儿。”又夹起一筷子菜想要送到他的­唇­边,闵岚笙伸手按住了她的。

“那不是小事。村里的人太拿作坊当回事了,所以,怎么处理,娘子还是要想清楚再说。”

“我就是越想心里越气啊,明明是好事,怎么就被她们弄成这样?若是你这次赶考真被耽误了,我……”

“无妨。”说这句话的时候,秀才的眼睛不经意的又往门外瞟了一眼:“大不了再等三年。”

“唉。”不爱叹气的苏夏至又叹了口气。

“我要沐浴。”外屋妖孽吃饱了又开始张罗着洗澡。

“……”自己又没有欠了他的,而对方有一再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苏夏至把碗递到闵岚笙手中,一拍帘子就走了出去:“沐浴完了是不是还得给公子您准备个睡觉的地方呢?”

“很好。”妖孽微笑点头。

对于脸皮如此之厚人苏夏至就没见过,于是她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径自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你呢,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我家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神。”

端着碗筷去了厨房,她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和事费脑子。

只看他的衣着气派,苏夏至便已经料到他绝非一般的平头百姓,而且他那个姐姐十有八九也是个穿越而来的女子,在分不清敌友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家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她一点不想再惹事。

午饭过后,哄着娇娇睡了觉,苏夏至才发现一直在屋里屋外转悠的妖孽不见了。

不过,不见了就不见吧,他能自己走了那是最好,也省的自己再费口舌。

“累了吧,你也躺一躺。”闵岚笙支着身体往床里挪了挪,腾出一条地方,示意娘子躺在自己身边。

“中午不能睡觉,一躺下晚上就不用睡了。”她摇了摇头,弯腰又掀起了秀才腿上的袍子,并把他的衬裤的裤腿往上拽了拽,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清清爽爽的飘散开来,稳得人­精­神一振。

是那个妖孽给秀才递到腿上的药香。

“他到底什么人啊,给你擦的这药倒是好闻。”伸手在他的小腿上轻按了几下,秀才竟没有喊疼!

“好了?”苏夏至又加了几分力道,闵岚笙这才皱了眉。

“我的药虽然是接续筋骨的灵药,可姑娘若是这么按下去,他的腿还得多瘸几日。”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用回身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苏夏至没好气的说道。

“我不过是出去找茅厕了,没想到你家连茅厕都没有呢。”妖孽说起这个一点没有不好意的感觉,倒是秀才的脸红了。

人有三急,任你再能忍,也憋不住肚子里的东西。

苏夏至放下秀才腿上的裤管,回身对站在身后的妖孽说道:“让门口练功的高越带你去他家吧,我家的塌了。”

“幸好你家附近还有片树林,用着尚可。”妖孽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位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秀才对娘子使了个眼神,然后客客气气地开了口。

“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见苏夏至走了出去,妖孽马上就追了出去:“我喜欢和她说话……”

床上闵岚笙再次黑了脸。

跟着苏夏至进了厨房,妖孽只看了看便自己取了火折子点了柴火开始烧水。他一瓢一瓢地把水加进锅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我家住的很远,一时也回不去,姑娘要是把我赶出去,今晚我可要露宿街头了。”

苏夏至正在和面,家里的菜吃的差不多了,晚上她准备包锅包子凑合一顿,明早再到镇子上买菜。

“你家住在哪里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一定不会露宿街头的。”身后往灶膛里添加木柴的声音停了下来,显然对方正在听她说话。

“我见到你时,你身上衣衫纤尘不染,脚踏木屐,脚上都­干­净的很,一看就不是走了远路的样子,所以就算我把你赶出去,你也还是有地方住,根本不会露宿街头。”

“哎呀,你看到了我的脚了?惨了啊!”妖孽忽然垂足顿胸地说道:“我都被你看光了,这可如何是好!”

“别扯淡!”面揉滋润了,苏夏至给面盆上盖了屉布,然后才接着说道:“何止我见了,你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家站了一院子的人,大家都看见了,你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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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不多,有人想打俺了吗?

还是不要打了哈~

留着俺吧~

俺知道该怎么做~

第三十四章 主仆生活

被苏夏至一个人见了脚就垂足顿胸的妖孽在听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村子的人都看过了之后居然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看就看了,我堂堂七尺丈夫还怕被人多看几眼?”

这下苏夏至是彻底明白了:这厮摆明了就是讹自己,他的高贵贞洁也全都是给她看的!

既然如此,她不看了就是了。

厨房里留下妖孽自己折腾,苏夏至回了屋子,闵岚笙靠着床帮正在看书,见她进来笑了笑。

每次见到秀才对着自己笑,苏夏至也会身不由己地对着他咧开嘴,两个人傻傻的一笑,心里都是甜的。

“你怎么又下地。”苏夏至打开了衣柜翻出了裹在衣服里的钱袋,嘴里不忘数落一下跑出去拿了书的秀才。

“要出去?”闵岚笙才要把书塞到被子里,知道娘子已经看见了便扣着放到了床上,扭头瞅着她。

“我想去趟镇子上,看看有没有能走远途的马车,若是没有,便到平县去。怎么也不能耽搁了你。”

“他在­干­什么?”闵岚笙轻声问道。

“啊?”正在琢磨雇车到帝都需要多少银子的苏夏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秀才问的是那个白衣妖孽,于是她马上说道:“厨房烧水呢。”

隔壁的西屋里传来一阵‘通通’地声音,苏夏至侧耳一听,接着低头数手里的银票:“这会儿估计搬浴桶呢。”

“嗯。”闵岚笙点点头。

“这小白脸自己烧火做水比你还熟练呢。”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苏夏至想着方才厨房里他烧水时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也好奇起来:看他的穿着气质分明就是世家贵公子,为何烧火做饭如此熟络?

“哼!”身后一声冷哼,苏夏至就被闵岚笙拽到了床边,她身子一个不稳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抽什么……风!”被吓了一跳的她先是大声喊一句,支起身在才看见睡到床里的娇娇,最后一个字便自动小了很多。

“眼睛看着我!”闵岚笙把她的头扭向自己:“这里也只能想着我!”他孩子似的霸道着。

“嗤!”苏夏至好气又好笑,蹙着眉说道:“我不是一直只想着你吗,哪里想过别人?”

“你方才就是在想别人!”闵岚笙说得咬牙切齿:“而且你还看着他笑!”

嘴里说着带着酸味的话,他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委屈:“我已经很漂亮啦,娘子你不能再看别人漂亮……”

“说得什么!”苏夏至没想到心理一直强大的秀才居然会在来路不明的妖孽面前没了自信。

她爬了起来,才一站稳便又被他揽进怀抱。

“留神你的腿……”

“我不管!腿就是瘸了你也不能嫌弃我。”秀才低着头,微微有些­干­涩地­唇­寻找着她的。

“秀才。”她抬起头望着他。

“嗯?”他仍旧试图吻上她的­唇­。

苏夏至一侧头,躲开了。

闵岚笙的眼中立时浮现出一抹痛苦的失落。

“你是我的夫君,在任何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苏夏至探过头去吻住了他:“所以,不要拿自己和别人相比较……谁都比不上你的……”

‘通!’厨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哎呀!浴桶漏了啊。”妖孽不慌不忙地说道……

……

镇子上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安逸也在厨房里烧水。

被烟熏火燎地灰蒙蒙的脸上左侧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烧了半锅开水,他赶紧舀了一瓢倒在盆子里,又加了凉水,端着进了屋。

天已经擦黑了,小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因此比外面黑了很多。

炕上小厮的身影影影焯焯,安逸只看见他躺在那里便笑了起来,­唇­角一扬眼睛一眯,他自己笑成了一只狐狸,继而牵动了脸颊上红肿的一片,他抽了抽­唇­角:“小王八蛋!手真黑……”

脸上的伤是小厮打的,方才他放肆的过了头又弄疼了守诚,结果他缓过劲来才从守诚的身上下来,守诚便发疯似的扑向一通乱打。

安逸发泄过后身上也没有力气,左躲右闪地就被他打了几下,脸上挨了几个嘴巴。

打完了,守诚累的脱了劲,躺在炕上直接睡了过去。

安逸给他盖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爹不认我了,妹妹也看不起我,可我还有个守诚呢……

……

被子下的小厮只穿了外裳,腿上狼藉一片。安逸看了一眼,心里美美的,这可是证明自己很行的证据呢!

伸手试了试水温,好似稍微有些烫。他把布巾丢进去丢了几把拧­干­又打开甩了几下,觉着不那么热了才给小厮擦起了身子。

才擦几下,瞅着睡得很沉的小厮便猛地睁开了眼,在迷蒙了片刻之后,他马上起身往床里退去:“你要是再敢动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安逸瞪了他一眼,一条腿跪在炕上伸手抓着小厮细细的脚踝把他又拖了炕边上:“别瞎闹了,也给你擦擦,真不碰你。”

“骗子!”被公子拽的仰面朝天的小厮,恨得只用两条腿去蹬他:“你就是个骗子!”

“哎!别弄得和个娘们儿似的啊……”安逸躲了几下,又被他踹了一脚,心里一急,嘴上说话就狠了起来:“再说不是你上赶着让爷骑么,怎么才做了夫妻就不认人了!”

小厮忽然停了动作,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认安逸随便给他擦洗,甚至连被擦到股间的时候他也未动一下,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黑漆漆地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守诚?”给他穿好了衬裤,见他还直眉瞪眼的没了魂似的,安逸有点害怕了。

他把布巾往盆子里一丢,人便爬上了炕。捞起身子软绵绵的小厮往怀里一抱,摇晃了几下说道:“你是哪不舒服吗?爷刚才看了,这次没出血……”

“我是不是很贱……”小厮开了口,说话的语气非常冷淡。

“胡说八道!”安逸也有几分生气了。

“你拿爷当什么人?以为是个人躺在那里爷就会上?”

“那你拿我当什么人?”小厮仰着脸望向主子。

“当……”安逸打了个结,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俯下头贴着小厮的耳边轻声地说道:“我以前那你当跟班,以后你就是我媳­妇­,怎么样?嫁给爷不委屈你吧?”

“我是男人!”与公子离得太近,这让小厮非常别扭,于是他皱着眉把头扭向一边。

“谁说你不是男人了,爷的意思是:以后咱俩好好的过日子吧,爷教书挣得银子这个月领了就给你,都给你……”

“爷的钱你管着,咱好好过日子成吗?”安逸又把小厮的脸扭了过来,发现他竟在落泪!

“哪个爷们儿和你似的这么爱哭?你也别多想了,爷刚才想明白了。”

小厮瞪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望着他,不知道主子想明白了什么。

“你啊,就是这命。就是被爷骑的命!”安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哎呦!”

一句话才说完,洋洋得意的安公子便被老实巴交的小厮推下了床。

“你可真是!”此刻心情大好的安逸并不想与心情糟糕透了的小厮一般计较,他扶着炕沿站了起来,端起木盆去倒水,边走边说道:“你说你自己ρi股疼就得了,非要给爷的ρi股也摔这么一下子……咱俩ρi股都疼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院子里传来泼水又打水的声音,小厮听了一阵,心里空落落的。

他能和主子在一起过日子,多穷多苦都不怕,可,可他心里不愿意给主子当媳­妇­,总觉得这就不是一件正经的事!

再躺着也不能睡着,小厮坐了起来,ρi股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挪到墙边,点了炕桌上的油灯,他倒了点水到砚台上研了墨,然后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开了盖着锦缎的《地藏经》翻到第三品自己抄到的部分用镇纸压着又抄写起来。

这部《地藏经》是一个香客为他爹做的功德,小厮看一眼写几个字,脑子里乱哄哄地有些抄不下去……

思来想去进了安家这么多年发生的这些事,小厮觉得公子也挺可怜,他虽然有父亲,有兄妹,可这些人没一个待见他,只从这个方面讲,其实他和公子是一类人。

都是不被家人所喜欢的人。

胡思乱想着,小厮又落了泪,写几个字就得用袍子的下摆擦一下眼睛,倒像他自己死了老子一般……

“我说,你怎么还哭啊?”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安逸在外面洗猪下水看不清,就端着进了屋借点光。

早前做富贵公子的时候,家里几个屋子的灯烛通宵点着他也不知道心疼,如今自己过起了日子,他也懂得了节省。

可见,还是生活改造了人!

用抹布擦了手,安逸走到小厮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地锦帕来朝他的脸上抹去。

小厮左躲右躲地躲不开,最后小厮急了:“滚开!你满手都是下水味!”

“呦!”被守诚骂得眼睛一亮的安逸高兴地朝着他的ρi股上就拍了一把:“这就对了啊,有话说,有屁放,爷就喜欢痛快的人!”

一巴掌拍的小厮脸­色­‘唰’地变了,安逸也赶紧收起了玩笑的心情,搬着他的脑袋不住的亲在脑门上:“好了,好了,爷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小厮暗暗地叹了口气,扶着安逸的手要下地。

“你别动,今儿这顿饭,爷煮!”安逸按住了他的身子不许他动,自己则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洗起了猪下水,洗了一会儿他便试了耐心端着去了院子里,想着多用清水过几遍大概也是可以的……

夜深的时候,小院的附近飘着一股浓浓的臭味,让所有住在附近的邻居都捂了鼻子。

大家一致的猜测是左近的死猫或者死狗烂了……任谁也没想到这股子臭味是从哪家的厨房里飘出的。

谁家煮饭能煮成猪屎味呢……

到了糟践了一锅猪下水的安逸还是吃了小厮煮的饭。他有点不好意思:“下次爷就知道了,原来这猪肠子一定要翻了洗……”

睡觉的时候他把贴到了墙边上的小厮捞到了自己的怀里非要抱着他睡:“守诚,既然你已经被爷骑了,就得认命……”

一句话让还想挣扎的小厮没了挣扎的心思,他静静地枕着主子瘦弱的手臂久久不能入睡。

安逸很累也很开心,带着这样的情绪,他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平缓,呼吸也变得绵长,小厮慢慢地起了身,摸索着点燃了炕桌上的油灯,端详着睡熟了的主子。

安逸睡着了的时候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非常的安逸,几乎一夜连姿势都不会换一下。

狭长的狐狸眼如今闭着成了一条黑­色­的线,他的脸很小,鼻子高挺,­唇­有些薄,这样五官凑在一起,让他的人看着挺机灵。

“你其实也挺好看的……”小厮伸出手去想摸主人的脸颊,那上面被自己扇出的巴掌印还红肿着。

才轻轻地碰触到他的肌肤,安逸便蹙了下眉,小厮快速地收回手掌转过身子装出一副抄经的模样……

半晌之后,他偷偷地回了头,见主子蜷起身子抱着自己的肩睡得似乎是有些冷了。

拉过被子轻轻地给他盖好,小厮悄悄地下了地,到外面用冷水洗了脸,他­精­神恢复了许多,再次坐到了炕桌前,拿起了毛笔,虔诚无比的抄起了经文……

……

闵家屋里吃饱喝足也洗­干­净了妖孽穿着闵岚笙的衣服正很没形象地对着苏夏至打哈欠:“我睡哪儿……”

晌午他摔坏了闵家唯一的一只‘祖传’浴桶,不等女主人骂出声,他自己便没了踪影。

待苏夏至才收拾好厨房的烂摊子,并心疼那只还能凑合用个几年的浴桶成了劈柴的时候,妖孽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有人跟着搬进院子里两只崭新的浴桶!

“怎么样,弄坏一只赔两只,你就不要骂我了。”妖孽对着秀才娘子撒起了娇。

直到到此时起来一身­鸡­皮疙瘩的苏夏至才隐约的明白了这混蛋的几分心思,他是有洁癖,所以才故意弄坏了她家的浴桶的……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的弄来两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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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俺是后妈的,别犹豫,就是你13072098797,今儿晚上你睡觉一准儿会梦见俺滴~嘿嘿~

俺会愉快地拉着你的手,然后给你讲一讲红烧猪蹄的做法~哈哈~

……

草稿~

第三十五章 与人为善

来路不明的妖孽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忽然地出现到了家里,而且他还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在闵家想­干­嘛­干­嘛!

自己烧水,自己洗澡,自己到里屋翻了为闵岚笙进京赶考收拾的那个大包袱,选了一套全新的里衣穿上,又翻了件新袍子一披,对着拿他无可奈何的两口子打哈欠:“我睡哪儿……”

这还真是个问题。

家里现在一共四个人:妖孽,秀才,她自己还有娇娇!

苏夏至在脑子里将这几个人重新组合着,想找出一套最佳组合方案来。

秀才的腿还瘸着,起来坐下都不方便,必须睡床。

把秀才安排到床上之后,她发现根本不用再折腾了。只能是秀才和妖孽谁在床上,她自己带着妞妞到西屋去打地铺。

“你不是会武功吗?”从柜子的最底下翻腾着陪嫁的那几床新被褥,苏夏至不耐烦地问道。

中午的时候秀才就和她说过,要稍安勿躁,且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因此苏夏至也没有再赶人,只是家里多出一个年轻的男子来,两口子都觉出了不方便。

“会啊,那又如何?”妖孽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看得以为他几天没睡觉了似的。

苏夏至拽出一条捆包袱的麻绳扬了扬,眼睛往房梁上一瞟。上一世看得武侠小说里的一个桥段,小龙女不就是在古墓里栓了根绳子天天吊着睡么。

“哎!不是吧?”妖孽的嘴巴才张起,哈欠没有打出来就变成了抗议:“你让我上吊?我不过才在你家吃了两顿饭洗了个澡而已!”

“我是说,你会不会在梁上栓根绳子吊着睡?”

“你家这房梁还能掉绳子睡人?”妖孽头也不抬的又开始打哈欠。

她家的房梁确实已经很多地方不太结实了,若是这厮吊上房梁睡高兴了在荡个秋千啥的,估计明儿早晨大伙得把他们从废墟里扒出来!

于是她只能抱着被子褥子带着娇娇去西屋打地铺。苏夏至把架子床留给了美的冒泡的两个男人。

才出了屋门,她就听见那妖孽急吼吼地对秀才说道:“快点,快点!我把衬裤脱了,你赶紧看看我的ρi股!”

“!”屋里这是什么情况?苏夏至听得头发都要立起来,脑子里猛然想起了那个对秀才没憋好屁的安逸……

遇到安逸那样的秀才拼了老命还能挣扎一番,可遇到会武功的妖孽呢?!这不是把秀才送进了虎口吗!

抱着被子就往回跑,一脚踹开屋门,屋里的两个男人同时出了声:“不要过来!”

“嗯?”这还了得!你不让我过去我就不过去了?苏夏至可没打算这么听话。

“娘子,不要进来!”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窸窣窣之后,停在里屋门口的苏夏至手放在门帘之上,犹豫着要不要掀开。

“你们在­干­嘛?”听清是秀才一个人的声音之后,她疑惑地问道。

“你自己说!”秀才幸灾乐祸地推了一把来不及穿衣就钻进了被子的妖孽。

“就是……沐浴的时候,那里扎了个刺……”妖孽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不长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新的浴桶上会有一些不易发现的小木刺,妖孽有几分洁癖,用了新浴桶后,ρi股上便扎了刺,所以他一直打哈欠催苏夏至离开,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脱了裤子,让闵岚笙帮着把小刺挑出来。

外面的女子没说话,‘呵呵’笑着离了屋子,听着也是和他相公一样的幸灾乐祸。

听着外屋没了声儿之后,妖孽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掉头趴好:“快点帮我挑了吧,一个小刺比一道剑伤还磨人!”

秀才举着油灯凑近他,用两指的指甲对着将那根极细小的刺捏了出来,随即吹了灯放在床头的小桌上。

妖孽那边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叹着气躺在了闵岚笙的身边:“没想到竟会与你同床共枕。”

“与国舅大人同床共枕的事,我是不会对外人讲的。”闵岚笙气定神闲的说道。

头枕在自己手臂上的妖孽扭头在黑暗中看了看旁边的秀才展颜一笑,露出一口好白牙:“不装着不认识我了?我以为你真的忘了我呢。”

“穷山僻壤,国舅爷的安危自是重中之重,岚笙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不能点破国舅爷的身份。”

身边躺着大梁当今皇后唯一的胞弟,秀才只觉得麻烦。白天躺在床上躺了一天,他脑子就没闲着,秋试开考在即,老太傅的嫡亲孙子却离了京,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我若没有记错,姜公子也是今年秋试的举子吧?”捡着不重要的事情秀才随口问道。

“没错,原本我们今年是要同场应试的……”妖孽轻声说道。

“原本?”闵岚笙心中一动,带着几分窃喜地追问了一句:“那么现在?”

“现在啊……”

两个各怀鬼胎的男子,躺在一张床上嘀嘀咕咕地聊了半夜,而隔壁睡在地上的苏夏至此时也没有合眼。

一天出奇的宁静,山下村里似乎连狗叫声都少了很多。

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等着她开口,而苏夏至现在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拿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法子来。

挂面作坊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起来的,其中投入的心血更是大伙不能想象的,就这么关了作坊她也舍不得。

可总要给高婶子那些人一些教训的,怎么教训,教训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令人头疼的……

苏夏至翻来覆去的琢磨着这些令她头疼的事情,也是很晚才睡。

第二天很早便起来的她又开始心事沉沉地重复每天必做的那些事情,正屋的窗户吱嘎一声支起,正在给娇娇洗脸的苏夏至马上就扭头望了过去……窗子里神清气爽的秀才笑的­色­如春花!

“娘子,早啊!”他在窗里说道。

“秀才,你的腿能下地了?”她快步走了过去,到正屋门口的时候,闵岚笙已经推门走了出来。

“为夫倒是没觉得如何,好似是好了。”

“不是让你一两日不要下地么?”苏夏至蹲下身去用手捏了他的小腿几下,也觉着是恢复了往日的纤细。

“那个……大夫呢?”她起身往屋内张望道。

“怎么,这个时候知道我是个正经大夫了?”妖孽身上依旧穿着闵岚笙新作的外裳,施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轻笑着说道:“些许小伤,在我这里还不算什么。”

“神医啊!”苏夏至夸张的喊了一句。

妖孽听了似乎很受用,颇有点迈步都不知道先抬那只脚了。

“不如把您杂货铺子里的那瓶药卖给我吧?”给秀才抹在腿上的药简直太好用了,苏夏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从妖孽那里要过来,否则自己养着这么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可是挺头痛的事。

“不卖。”妖孽回答的­干­净利落,随即不见他动作,身子已经拔起,眨眼间他已经上了闵家的院墙,再一眨眼,他的身子已经掠出了院子……

瞅着他离去的方向苏夏至扭头对秀才说道:“他一定是一晚上没去茅厕了,秀才你看看他那样子,着急冒火的往树林子里跑呢!”

远处耳聪目明,正卖弄着妙曼身姿白衣妖孽悠地在空中顿了下,然后……就掉了下去……

“不会是脸先着地吧?”苏夏至吃惊地捂住了嘴……

“舅母。”身下的衣襟被拽了拽,娇娇披撒着头发小脸上都是水,苏夏至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给孩子洗脸的事情。

赶紧把小姑娘的脸擦­干­净,又把她领进了屋梳头发。

“舅母,你也喜欢布偶吗?”坐在椅子上的娇娇乖巧地一动不动,每当咬牙切齿和她的一头长发奋斗的舅母走到她身前的身后,她就能见到那个有些脏了的扫晴娘。

“娇娇喜欢吗?”古人这一人一脑袋成头发真是太灭绝人­性­了,苏夏至很怀念上一世的清爽短发。

为了梳一次头发能够维持一天,她给娇娇梳得抓髻比较紧,扥得小丫头的眼睛都吊了起来,怎么看都像那要找李靖拼命的哪吒!

“挺好!”看看前后都没有落下头发,苏夏至把­嫩­粉­色­的绢花给哪吒戴上,秀才已经洗漱完毕走了进来,一见娇娇的模样,闵岚笙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拉过小丫头:“舅舅再给你梳一梳吧。”

娇娇马上跑到苏夏至的身边,抱住她的一条腿小声说道:“舅母梳得漂亮……”

“哈哈!”心里的满足感暴增的苏夏至笑得和疯了似的,在小娃娃地心里总是无条件的信任那个他认为对他最好的人,苏夏至很得意自己在娇娇心中地位高过了秀才。

随即她又想到了闵青兰,这个孩子的母亲也不知道月子过的如何了……

“你家院门外堆了很多人,你不出去看看么?”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妖孽已经换了衣服,人也似乎是洗漱过了。

听到这些,大笑不止的苏夏至马上就没了心情。

“和舅舅在这边玩会儿,舅母去做饭。”嘱咐了娇娇一句,她低头往厨房走去。

“娘子。”闵岚笙提步追上了她,轻笑着说道:“该解决的事情不要总拖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那么多。”

“嗯。”苏夏至点了头,慢慢地走向了院门。

‘吱嘎’一声,两扇破旧的门板打开,苏夏至往外望了过去。

作坊里的几个女子站在前面手里都提着东西,身后围着她们的家人。

“秀才家的。”高婶子极为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干­涩:“我们想去看看秀才……”

苏夏至点点头,往门边上站了站,众人跟在高婶子身后缓步走上了台阶。

两个人的身子将要错开的时候,高婶子的身体晃悠了一下,条件反­射­般的,苏夏至伸手扶住了她。

高婶子扶着她的手臂就跪了下去,哭着说道:“你说,婶子这是做了件啥事啊!”

“秀才家的,这不是高婶子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怕秀才考中了做了大官,你跟着他一走,我们就……”

一个人跪下了,接着台阶上下的几个女子都对着苏夏至跪了下去……

是人就有自私的时候,所以我们都会犯错,可悲的是有人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总觉得自己的一切作为都是理所应当,而这几个女人,从把秀才抬上大坑的那一瞬间起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人家秀才两口子不欠她们的,就算人家要走,她们也不该这样!

喜欢一只鸟儿,难道就要折断它的翅膀吗?

用这样的方式留下了秀才,是最蠢的法子!她们伤的是秀才娘子的心啊……

一夜没有睡着的高婶子脸­色­憔悴,人一下老了几岁的感觉,她跪在苏夏至的身前,两手扶着地仰着头说道:“你要是心里憋屈就打婶子几下吧,那样婶子心里还舒服些……”

苏夏至心里也非常的难受,而且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觉得自己窝囊的要死,想要发泄而又不能发泄。

她面对的都是最最朴实的村民,不能说因为这一件事便把他们归结到恶人的行列,今天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未必就是他们想要的。

抬了头望台阶下望去,每个人的脸­色­都沉着,目光呆滞地望向她,高仲武和高越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婶子,高仲武申请严肃,而高越在落泪……

“婶子啊……”得放下了,心中就是再窝囊也得放下了……否则,这一个村子的人都会背着这种罪恶感不得解脱!

苏夏至伸出手去,并没有搀起跪在地上的女人,而是把手抚上了她的头顶,像对小孩子那样的轻声说道:“你们知道这样做是错了吗?”

高婶子重重地点了头:“我们都快后悔死了!”

“起来吧,都起来!”苏夏至大声说了一句,她一边用力的搀起高婶子,一边对着高越招招手:“还不赶紧过来把你娘搀起来……”

“嗳!”高越几乎是蹦着挤到人群中里,冲到院门处一把将哭的岔了气的老娘扶起:“我都说了,您有话好好和嫂子说,她最见不得人跪着的!”

听了这话,跪了一台阶的几个女人纷纷站了起来,非常尴尬地望着她说道:“你罚我们吧,我们这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你不是说咱们还要做完这个月吗?那我们这些人的工钱都不要了……”

“切!”苏夏至轻哼一声,非常冷淡地说道:“你们几个想得倒美,你们知道昨天我家秀才看病的诊金和买药一共花了多少银子吗?”

“多少?”大伙儿一起摇了头。

“诊金倒是没有多贵,一百一十文,是我哥哥帮着给掏的,但是那个药要八两银子!我们用了人家大夫的药,可没钱付药费,大夫现在都没走,说我们拿不出银子付药钱,他就在我家白吃白喝,一直等吃够了老本再说!”

------题外话------

白衣妖孽是当今的国舅爷~

有他在,秀才不会耽误赶考的~

草稿~

第三十六章 一对黑夫妻

吃够了八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这个大夫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最少要十年都吃在闵家了!

八两银子一下让围在院门口的所有表示歉意的女人们闭了嘴,连哭得岔了气的高婶子一脸鼻涕眼泪的哑了声……

屋里听壁脚的两个男人则表情各异。

秀才笑眯眯地点头:“不愧是我的娘子……”

“你娘子心太黑!”妖孽负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停在了屋门口也笑眯眯地说道:“你说,我要是出去揭穿她会怎么样?”

“尽管去吧,正好证明你这两天都是吃住在我家的。”秀才笑得轻飘飘地:“而且,用不了几天,国舅大人出现在山下村的事就会被皇后娘娘知晓……”

“这个倒是。”妖孽点头,很同意闵岚笙的说法:“我不能因为和外面的女人斗气而耽误了大事。”

说着他伸臂搭在秀才的肩膀上愁眉苦脸地说道:“嗳,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外面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了,你说怎么办?”

秀才黑了脸,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一村子的人都喜欢我家娘子,但,只有我是爱她的,这个,你不懂!”

“爱……”妖孽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索着,姐姐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只爱姐夫一人。

“嗯。”妖孽忽然莫名其妙地点了头:“我现在确实只是喜欢她,我还没见过谁家的女子脸皮这么厚,明知道本尊就在屋里,她还敢瞪着眼说瞎话的!”

“呵呵。”秀才的脸­色­稍霁,因为怕院子里的人看到屋里的情况,他也是站在门后的,此刻他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娘子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目的的,她才不会信口雌黄。”

“你这么说,且猜猜她是为了何故?”妖孽被秀才的一番话点燃了好奇心,也把脸贴向门缝,两个好看到天怒人怨的大男人挤在一起孩子一样的往门外偷窥着。

闵岚笙没说话,只抬了手臂随意地往上指了指,妖孽抬头,就看见了正屋那破败的房梁……

“孩子他娘,你过来一下。”站在人群后面的高仲武扬声对着高婶子叫了一声。

“啊?”高婶子被那八两银子的数目一下子砸的晕头转向,打了个磕巴之后才明白是自己的相公在喊她,于是脚下虚浮地朝着台阶下走去。

“咱家能凑多少?”高仲武对走到身前的高婶子沉声问道。

“啊?”心里一抽的高婶子又打了个磕巴,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她一时没明白他说的话是啥意思。

“啊啥啊!”高仲武脾气秉­性­一贯沉稳,为人也是豪爽,在山下村村民里声望极高,因此他这一声爆喝别说是高婶子连堆在一起的街坊邻居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

“要不是你们几个做的这些事,人家闵秀才现在都进京去赶考了,秀才家的又何至于被那个无良的大夫讹上!”

“现在闵秀才既然用了那个骗子的药,可不是他要多少秀才家的就得给多少么,别废话了,凡是伸手挖坑的家里的男人都给我站出来!”

“我怎么成了无良的大夫了?”妖孽扭脸瞅着闵岚笙,眼睛冒着不可思议的光亮问道。

秀才微微侧头,面上含笑,只用眼角斜睨了他一眼并轻哼一声继续趴在门缝上看热闹。那姿态分明就是认可了高仲武对妖孽的评价。

“这真是太好玩了!”妖孽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一把搂住闵岚笙小声说道:“我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当做坏人呢,想想就觉得激动!”

“……”闵岚笙扭过脸去正儿八经地看着他,他也是头一次见被别人当做了恶人还这么高兴的人呢。

“哎呀,我都是大坏蛋了啊!”妖孽兴奋地过了分,似乎不做点什么都压不住心头的这团火了:“要不,我把你杀了吧,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杀了你,再哄哄外面那个女人,过不了几年,她伤心劲一过,再看看我要貌有貌,要银子有银子,而且我文采也不差啦……”

“她一定会喜欢我的!”妖孽浑不在意地与闵岚笙商量着杀掉他,然后再挖他家墙角这件事。

“国舅大人以为我若是莫名其妙地死了我家娘子就不会怀疑你么?她怎么会去喜欢一个谋杀了她亲夫的人?”闵岚笙回答的不慌不忙,仿佛妖孽口中要杀的是别人一般。

“听说外面那个女人原来是个傻子。”妖孽又趴到了门缝上,两个男人只看背影勾肩搭背的模样竟是要好的不行。

闵岚笙这次没有接口。

国舅大人既然对娘子产生了兴趣,那他就有手段查清她的一切。

国舅大人心里也在默默的思忖:这个女人是掉进粪坑又活过来的,当年我的姐姐也是在病入膏肓之后又活了过来……她们为何连这一点都如此一样呢?

高仲武的一声爆喝起了作用,参与挖坑的几家子人聚拢在了一起,都不说话。

“这时候你们都装哑巴了?”高仲武撸了一把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他单手叉腰放大了声音说道:“这钱,我家拿一半,剩下的你们几家平摊!”

“什么!”这回不等别人张嘴高婶子先急了:“四两!我哪儿凑去?”

“那就别­干­这么下作的事!”高仲武忍了几天,他虽然功夫在身但涵养很好,平日和高婶子说话都是平心静气的,但这次高婶子出头带着大伙­干­的这件事他是在是看不上,见她也知道错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哪知一提到银子她便又犯了小器,高仲武火了!

他一发火高婶子连说话都不敢了,又低了头揪着衣襟开始抹眼泪。

“行了,这钱我就没打算让大伙出。”苏夏至看着门口堆着的几个女人都哭的死了娘似的伤心,觉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终于开了口。

“八两银子我会自己凑上给了大夫,但这钱是秀才攒下的翻盖房子的钱,为了翻盖家里这几间破屋,我们成亲的时候他都未舍得多花一文,我家这房子原本是想着到秋上翻盖的,现在我也不怕大伙笑话,银子一花我就没钱再请人帮忙。到时候就要请大伙过来帮把手,帮着我们把房子盖起来……”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地。

“这个就不用秀才娘子说了,过了秋收我们就都闲了,到时候咱们谁也别惜力,都来给闵秀才家帮忙翻盖房子!”

山下村的庄户人家里虽然都穷,但种地的有几个没力气的?只要不让他们从肋条上往下割­肉­,他们还是非常愿意实打实地帮着秀才家的把房子盖起来的……

“这,这成吗?”高仲武还是觉得这事儿如此解决太对不起闵秀才两口子。

“我说成就成。”苏夏至很痛快的说道:“到时候高伯父您也要帮着我一把,我和秀才都不懂这盖房子的事儿呢。”

“好。”高仲武蔫头耷脑地应承了下来,心里觉得欠了人家两口的人情,而且怎么也还不上了……

“都去忙吧,这事儿我心里确实不痛快,再怎么着也不能因为开了作坊耽误了我家秀才的前程吧?所以都别说了,省的提了就堵心。”苏夏至堵着门口说道。

“秀才家的,那,这篮子­鸡­蛋你收下吧,给秀才补补。”作坊里做工的一个女人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了过来。

“都拿走吧。”苏夏至挥挥手,赶鸭子似的说道:“又不是女人生孩子,不用吃这么多­鸡­蛋……都回去­干­活吧,高越今天还是你看家,我和你秀才哥要去趟平县。”

“成,把娇娇也放家里吧,我和她玩。”憋了一天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高越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被搬走了,他大踏步地迈上台阶,脚底轻快的生风。

到底是个半大孩子,苏夏至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直接开了厨房门放出猫小白的高越笑着摇头。

“呜呜……你个死老头子,一下让我拿出四两银子,我到哪里去拿啊……”瘫坐在地上的高婶子双手捂着脸大哭出声,为刚才她相公做出的决定后怕不已。

“卖房子,卖东西,砸锅卖铁也得凑!”高仲武见老婆这么不成器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还没拿四两银子呢就心疼成这样,人家秀才家的把盖房的钱都贴出了找谁哭去!”

一句话骂醒了脑子一直迷迷瞪瞪的高婶子,她抽泣这擦了擦泪水扶着高仲武的腿站了起来,回头看见作坊里的几个女人都面带愧­色­的望着她,她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道:“回去­干­活!咱多存货!”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苏夏至心里不上不下的回了身,见高越正举着猫小白逗娇娇玩,她自己也乐了……大人就是没有孩子好,孩子想的事情少,所以孩子们才天真可爱啊……

这一刻苏夏至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不是也有圣人说过人­性­本恶吗,山下村的这些人还不算太恶……

开解了自己的苏夏至慢悠悠地走到了正屋的门口,才伸了手要敲门,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白衣妖孽与闵岚笙连体婴儿一般地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秀才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

“娘子,我赢的!”他笑着把那个玉瓶举了过来,正是给他腿上用的那瓶。

“呦!”接过玉瓶打开闻了闻,苏夏至不客气的收进荷包,然后对着秀才一使眼­色­:“他身上的杂货铺子里好东西不少呢……”

秀才文雅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莫急,此事为夫心里有数,自当慢慢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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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第三十七章 三人成行

“你说一会儿要去平县?”看着那两口子谋算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妖孽是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他们说的是别人似的。

“是啊,秀才昨天没有准时去县衙报到,总要过去和人家说说情况的。”苏夏至收好了东西,抬头看见妖孽与秀才勾肩搭背很不正经的站在一起她马上皱了眉:“公子,您不要形象么?”

“什么形象?此处又没有外人,我为何要委屈着自己……”妖孽慢悠悠地说道。

“娘子去煮饭吧,为夫饿了。”闵岚笙笑着示意自己的娘子赶紧离开,他现在看着身边的国舅大人与自己的娘子说话就不快,只盼着此间的事情赶紧了结,让他麻利的滚回京城!

“秀才哥的腿能走路了?”高越把猫小白放到地上快步走到闵岚笙身前诧异的说道。

“当然。”妖孽站直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扬起下巴轻飘飘地说道:“我既然敢把一瓶药卖了八两银子,那它就肯定值八两银子!”

“我的天!八两银子的药得是什么药材做的啊……”高越长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他脑袋里知道的那些药材都放一块也值不了几个钱,因此他根本就不能想象这世上为何能有这么贵的药!

“小四儿。”站在厨房门口剥葱的苏夏至开始给张着大嘴合不上的高越出主意:“你对面站着的可是‘活菩萨’,你不是想多学几招吗?赶紧抱大腿!”

“抱大腿?”高越看看苏夏至又扭头瞅瞅白衣大夫不知如何是好。

“别抱!”妖孽身子一晃已经进了屋,好听的声音似乎是从房梁上传来:“你生的太丑,我不能教!”

“哇!”凭空在眼前消失那得多快的身法?只凭这一点便让高越惊羡不已,才想追了进去讨教几招便被对方的话语打击的一败涂地的他只能立在原地,神情很受伤地看向苏夏至:“嫂子……”

“肤浅!”苏夏至手里的一条葱皮粘哒哒的怎么也甩不掉,她一边和葱皮奋斗一边说道:“只看人的外表是一种极为肤浅的不成熟的行为!你看你嫂子我就不是这样的人!猫小白……”

听见主人的呼叫长得膘肥体壮和小肥猪一样的猫小白摇头摆尾地跑了过来,苏夏至一弯腰,把手指上的葱皮抹在了它的身上:“玩去吧……”

一直站在正屋檐下看着院子里一切的闵岚笙不禁­唇­角抽了抽,原来娘子竟认为自己是个不看他人外貌而只注重品­性­的高洁的人……

“猫小白。)”他也对着蹲在厨房门口的小黑狗叫了一声:“洗澡了……”

今天的早饭苏夏至做的比较简单,一大锅放了­鸡­蛋,­肉­粒,鲜豆子,青瓜的什锦炒饭,花花绿绿的十分漂亮的端上了桌,一人一大碗,又做了一大盆勾了芡的­肉­丝汤,荤素搭配的很合理,而且很有饱腹感,吃了这个可以半天不饿。

“高越,你的那碗若是不够厨房里还有些,自己去盛。”这孩子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苏夏至总怕他吃不饱,因此每次做饭都会多做一些。

“我的也不够!”从吃饭开始就没了声的妖孽忽然从饭碗上抬起头来,把手里的碗递给了苏夏至:“还要。”

“呃!”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会撒娇,苏夏至差点吐了!

“我给您盛。”高越马上伸手就接了妖孽手里的碗,他生的不好看不能学大夫的绝世武功,盛饭总是可以的吧?

这次妖孽果然没有拒绝,接过高越给他盛的满满的一大碗什锦炒饭又默默地吃了起来。

这是姐姐才能炒出的味道,是他一吃到就会想家的味道,在他小时候,家里很穷很穷的时候,姐姐总会炒上一锅蛋炒饭,然后姐弟两个围着厨房的小饭桌吃的心满意足……

现在姐姐成了大梁的皇后,家里早就富得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可姐姐却很少做这让他念念不忘的蛋炒饭了……

“我好像……”饭桌上只剩了两个白衣美男在喝茶,沉默了好久的妖孽先开了口,他好像觉得自己开始爱上那个女子了啊……这话他有点说不出口。

闵岚笙扭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随即一手拢袖一手执壶姿态优雅地为对方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水。

茶七,饭八,酒十分。闵岚笙只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七分满便停了手:“喝茶吧,你是炒饭吃多了……”

昨天就决定要去趟县衙,所以苏夏至让卢二妹带话给车把式帮着雇辆去平县的马车。如今马车已经赶到了门口,苏夏至扶着闵岚笙装模作样的上了车,不等她们夫妻坐好,妖孽已经一阵风似的飘上了车,而且当不当正不正地挤在了他们夫妻的正中坐了。

“走吧。”坐好只好,妖孽喧宾夺主地吩咐了一声,随即整个人都靠在了一边的闵岚笙身上。

就在苏夏至想要一把将那个没骨头的东西从自家相公身上扯开的时候,秀才竟对她一扬眉,随即面部表情地从妖孽的身侧抽出被他压着的手臂,像搂女人一样的搂住了他!

几乎是秀才的动作才做完,妖孽就手脚麻利的坐直了身体,然后眯起眼睛用警觉地目光盯着闵岚笙:“你想­干­嘛?”

“公子自己贴在我的身上,我若不懂得怜香惜玉就太不是男人了。”闵岚笙眼睛盯在车窗外那些不断倒退的树木上淡淡地说道。

“!”他口中称呼着自己公子,但对待自己的态度竟像是在对花楼里的姑娘,妖孽心里气得想要打人,可转念一想,可不是自己贴上去的吗……

“呵呵!”于是他吃吃笑着又挪了身子,一寸一寸地往瞪着大眼看热闹的苏夏至身上靠了过去。

眼睛盯在窗外的闵岚笙脸立时就黑了下来。

“呵呵!”苏夏至见他又贱贱地招上了自己,马上笑的白痴似的拍着手掌敞开了怀抱:“来,孩子,到我这里来,真打死你……”

妖孽歪了一半的身子就那么高难度的倾斜着,他翻着眼睛瞪着漆黑无比的眼睛瞪着傻笑着的苏夏至,看了半晌之后他忽然用手抵着­唇­‘呵呵’地笑了,他猛一探身,两片粉­嫩­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边极轻极轻地说道:“我喜欢你……”

苏夏至面­色­无波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也转了头,在妖孽的耳边低语道:“关我屁事!”

她说话时带出的温热的气息就流动在他的脸颊上,有点麻酥酥的痒,而且破天荒的他发现,有洁癖的自己居然并不反感她的接近!

这是除了姐姐以外他第一个不从心里排斥碰触到自己的女人……

慢慢地坐正了身子,妖孽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而他玉白的手指则有节奏的敲在他们做着的坐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临窗而坐的秀才的脸­色­沉得更黑……

马车稳稳地停到平县县衙的门口,车夫摆了脚蹬在车厢外面候着客人下车。

苏夏至先跳下了车,然后扶着腿上有伤的闵岚笙下了车,秀才的脸­色­很难看,走起路来缓慢而费力,任谁一看也能看出他的腿上受了伤。

“真能装!”躲在车里不愿见人的妖孽侧目瞅着外面的情况冷声说道:“万姑姑炼制的‘花塑骨’连骨头断了都能续上,你不过是腿上的­肉­拉伤了,现在早就没有事了……”

腿上有伤是装给县衙的人看的,但闵岚笙的脸­色­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怒火能够杀人,坐在车里的那位现在想必早就被嫉妒的火焰烧地灰都不剩了!

“是直接去县衙还是去赵主簿那里?”迈上了几阶台阶苏夏至问道。

“还是先去赵主簿那里看看情况吧。”闵岚笙略一沉思说道。

“闵公子,稀客啊!”坐在书案后面正在公­干­的赵主簿见到他夫­妇­进来马上热络地站起迎了过来:“正想派人去府上请您呢,您就过来了!”

“赵主簿!”闵岚笙客客气气地对着他抱拳行了礼后才问道:“主簿大人找岚笙不知为了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您进京赶考的事啊。”赵主簿往侧首的椅子上做了个请的收拾,看着闵岚笙走路姿势奇怪他又问了一句:“您这腿?”

“惭愧,惭愧!不说也罢!”闵岚笙摆出一副为难的姿态不愿提他受伤的事。

闵秀才受伤耽误了赶考这不是小事,当时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的大坑,这是瞒不住的事儿。

了就是这瞒不住的事儿若是从他的口中说出便成了告官,若是县令大人为此动了怒,那山下村的那些‘刁民’非得挨了板子不可!

所以他不能说,实话不能说,瞎话更不能说,总之保持缄默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而且此事就算他不说,真相也早晚会传到县令大人耳中,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做个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

“哦?呵呵。”赵主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抬眼见了闵秀才面上的尴尬神­色­,当下就明白闵秀才定是有了难言之隐,在衙门里当惯了差的他自然便住了口不再追问。

“我就说岚笙你会神机妙算啊!”赵主簿打着哈哈转了话题,很圆滑的回避了方才的问题:“昨天县衙的马车才松了应考的举子入京,今天县令大人就接了府衙快马传送来的公文,说今年的秋试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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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纳的小妾

“哦?”虽然心里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闵岚笙的面上还是现出了一副很吃惊的表情:“为何取消?可说了何时再开科举?”

“公文现在送去了县令大人那里,只说是当今圣上推行节俭,为避免天下举子秋试过后滞留帝都等着春试开科,以后这两次科考合并为一次,从中举到殿试连续三场,举子们便可以节省不少钱财和时间,而礼部仪制清史司的大人们在阅卷上也避免了各种关系的搅扰。”

赵主簿是没有权利观看府衙发给平县县令的公文的,所以他只是转述上次让他通知到赶考举子的那些话,而且他在说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

闵岚笙察言观­色­便已看出主簿大人对新政是赞赏的。

“当今圣上如此变通之后却是利国利民值得称颂!也幸亏圣上改了秋试的时间,否则岚笙真是……唉!”他说的话既感恩戴德又心存侥幸,使人听了倒是发自内心的话,而非矫情的溜须之言。

赵主簿也随着他叹了口气:“确实侥幸,闵公子若是误了这一场,下一次可是要再等三年了!”

两个人坐着长吁短叹一番,闵岚笙谦恭地告了辞,赵主簿仍旧是热络地送他们夫妻出门,行到门口他忽然对躬身告辞的苏夏至说道:“常听我兄弟说起闵夫人厨艺惊人,可惜无缘品尝。闵夫人何时再去聚福楼?赵某也去偷学几手。”

赵主簿与聚福楼的赵大厨是叔伯兄弟,哥两个感情打小就好,平日聚在一起赵主簿的公事他是绝口不谈的,因此他们聊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字——吃!

聊得多了,赵主簿便潜移默化的被赵大厨传染,也好进个厨房烹饪个小菜,往日他那个兄弟一说起平县的厨子都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架势,但最近几次他发现兄弟变了……

每次一说起闵秀才的老婆那一手厨艺简直就恨不得拜人家为师的样子,这让赵主簿也好奇起来,他也觉得自家兄弟做菜的手艺相当不赖,而秀才娘子的厨艺到底如何他是没见过,所以这次见到了苏夏至他便特意的提了这么一句。

“这算得什么。”苏夏至闻言轻笑,转头望着闵岚笙说道:“相公不如请主簿大人到家里小聚,妾身多做几个小菜就是。”

“那……”闵岚笙在心里盘算了下日子接口道:“不知主簿大人何时得了空能到寒舍一聚呢?”

他想好了日子没用,还是得看人家赵主簿有没有时间,因此秀才索­性­让客人自己拿主意。

没想到赵主簿竟还真拿这事儿当了事,他对着闵岚笙一摆手说了句:“稍候。”随即就快步走到书案后面拿起一本黄历翻看着……

“我下次休沐要十一月初十了,天都凉了啊。”赵主簿才休沐完,一查日子再次有空闲时间都进了冬天,不禁觉得时间有点长。

“那正好,才十一月也还不算太冷,各种食材正是充沛的时候,就这个日子吧。”苏夏至替主簿大人拿了主意:“在叫上赵师傅一起,人多了热闹!”

“这事少不了他!”一顿还未吃到口的美味瞬间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赵主簿放松了语气答道。

十一月她家的房子也该翻盖完毕了,正好能接待客人。否则一派墙倒屋塌的破败景象也实在是让秀才面子上不好看。

与赵主簿告了辞,闵岚笙在明知道县令大人不在县衙的情况下还是过去照了个面,让门口衙差帮着递了话才慢悠悠地往马车走去,边走边笑。

搀扶着他的苏夏至不由得问道:“笑什么?就应为这科举改在明年春天你就高兴成这样?”

“非也!”闵岚笙笑模笑样地密封着眼睛瞅着自己的娘子小声说道:“你方才自称妾身呐,为夫听着很满意!”

“切!”苏夏至对古代女人的自称也是很讨厌的,什么‘妾身’,‘贱妾’之类的,在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一概不说,没想到秀才笑的竟是这个,她心里来了气,手上也用了力气,暗暗地在秀才的细胳膊上扭了一把。

扶着直吸冷气的秀才上了马车,等在里面的妖孽已经靠着一侧的车箱‘睡着’,于是终于能够坐在一起的小两口紧挨在一起商量着余下的行程。

“去印书的地方。”妖孽闭着眼吩咐道。

“睡着了你还说话!”苏夏至不满地瞪着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他推下车去。

“娘子,随他吧。”闵岚笙用眼神止住了还要说话的她,随即对外面的车把式说了去处。

平县地方不大,明面上正经印书铺子只有典藏书堂一家,所以马车径直地便去了那里。

车停稳后,妖孽仍旧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闵岚笙,去把这里主事的邓恒叫出来,不要叫他的儿子。”

苏夏至皱了眉!

这种上位者对人呦三喝四的说话态度她听着是想当的不爽,而此时闵岚笙则平静的应了,并对着她说道:“还要劳烦娘子扶着为夫。”

做事总要有始有终,秀才装瘸腿也是如此,总不能才离了县衙他就健步如飞吧?

苏夏至先跳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扶着相公下了车,外人看来正是一副贤妻的模样,而此时贤妻正在小声嘀咕着:“慢一点,对,慢一点哈……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车里车外的两个男人同时抽了­唇­角,车里的那个此时已经低低地笑出了声,秀才只能哭笑不得的强自保持着面瘫的表情,心道:我赞她一句妾身,她怕是要报复我几日了……唉!

站在典藏书堂的檐下闵岚笙示意苏夏至停了脚步,只对着坐在桌前拿着一本书比比划划的秀才公叫了一声。

“我说你们两个,站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啊!”秀才放下手里的书籍,直对着他们夫妻招手:“岚笙你来看看,我这才得了一册棋谱,妙得很!”

“秀才公,马车里有位贵人请您过去说话。”苏夏至回手朝着马车指了指。

“哦?”秀才公凝神看看马车又看看闵岚笙,还是站了起来朝着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跟前他伸手一掀挂着的帘子探头往里一看,马上就变了脸­色­,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上了车……

“我们四处走走吧。他们还有的谈。”秀才牵起娘子的小手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他把苏夏至的手掌拿起,手心手背都看了个遍,随后轻声说道:“真是苦了你了……”

苏夏至在娘家的时候一直装傻子,对于家里的活计她是想­干­就动动,不想­干­就会赖着,反正苏家谁拿她也没办法。

和秀才成亲后她再偷不得一点懒,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再­操­持,所以一双纤细秀美的小手如今手背的皮肤略显粗糙,闵岚笙看了很是别扭。

对于皮肤变糙这点小事苏夏至并不是十分在意的。家里那多么家务堆着,哪一样不用手去­干­?你便是保养的再好,常做家务也是白搭!

出了典藏书堂的那条巷子,闵岚笙眼睛一直往两边的铺子上踅摸着,待到走到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后他拉着苏夏至便走了进去。

铺子里只有两位女客很是清淡,此刻她们一个坐在桌前,一个立在坐着的女子身后,她们都看着桌上的几样香粉胭脂小声的说着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我平日又不喜欢涂脂抹粉。”一进门就闻见迎面而来的各种浓香混在一起发出的熏人的味道,苏夏至站在门口不走了。

“公子您要买点什么?”见有主顾上门,铺子的伙计马上变陪着笑迎了过来招呼道。

“香脂,味道淡些的即可。”闵岚笙淡淡说道。

“不用了吧……”原来是给她买擦手油啊,苏夏至心里一喜,先是觉得秀才心细在意她,继而又想到了家里已经憋了许多的钱袋子,她拉着他想走……

“岚笙?”坐着低头挑选胭脂水粉的女子此时已经回了头颇为诧异的看着秀才说道:“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这里卖的都是女人用的东西,除了铺子里的伙计,一般鲜有男子入内,而像闵岚笙这样芝兰玉树般清冷的人物更是不会踏进这种地方的,所以她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平县这地方果然是小!苏夏至一看瞅着自家相公不错眼珠的女子就心烦,本想出门的她此刻反倒提步往内走了几步,挡在秀才的身前说道:“是安小姐啊,我家相公是陪我来的。”

“原来您也来了。”安静手扶着身边小丫鬟的手臂俏伶伶地站了起来,轻移莲步走到他夫妻二人身前袅袅婷婷地行礼道:“幸会!”

人家过来行礼苏夏至总不好站的柱子似的不动,于是她对着安静一抱拳,颇有男子气概地说道:“安小姐,幸会!”

“扑哧!”扶着安静的小丫鬟先笑出了声,她望着分明是女子却学着男人的样子行礼的苏夏至一味地只是笑。

“小夏!”安静低声呵斥了一声自己的婢女,因为她声音轻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因此就是呵斥人的时候也是文文弱弱地。

被唤作小夏的婢女马上就止了笑,规规矩矩地立在主人旁边不敢再造次。

“真是对不住!”安静再次对苏夏至行礼:“小夏是才买回来没多久的丫头,不懂事,您别计较。”

“才买回来的?”苏夏至笑模笑样的追问了一句。

“是啊,这个月初才进的府。”安静客客气气的答道,眼神坦诚。

“哦,新来的,难怪了……”苏夏至点了头,接过伙计送上的香脂,随便的闻了闻,问道:“多少钱?”

伙计报了香脂的价格,苏夏至在心里抽了一下,还是把装在瓷盒里的香脂收了付了钱,然后拉着秀才就走:“秀才,我们走吧,还没给静静买骨头呢……”

闵岚笙的­唇­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他对着安静点点头随即跟着娘子往外走去。

“静静?”安静小声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心道:难不成她家还有亲戚和我的名字相同不成?

“静静啊,那是我家爱犬的小名,也是才养了没多久,不懂事,嘴欠的很,动不动就瞎汪汪……”走在前面的苏夏至轻飘飘地说道。

“小姐!”生的机灵的小丫鬟被安静猛的收紧的指尖掐进了­肉­里,她疼得呼出了声。

“让马车过来吧,我累了。”安静松了扶着她手臂的玉手,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吩咐道。

“是!”小丫鬟手臂疼得厉害又不敢去揉,只能委委屈屈地出了门招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过来。

“虚伪!明明她就不喜欢我,还要装作很亲近的样子,累不累啊!”再次偶遇了小青梅,苏夏至如同踩了狗屎,心里恶心。她嘴上也没闲着。

“新买的丫鬟竟取名叫做小夏,你说她是不是成心的?”

默不作声听着娘子唠叨的闵岚笙不置可否。

万一那个丫头本来就叫小夏呢?这也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娘子那个样子,他才不能往她的霉头上撞呢……

“我也不喜欢她,而且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苏夏至犹自絮絮叨叨。

“呵呵,你啊!”听闻娘子的话中有了酸味,闵岚笙窃喜起来。这两日家里突然出现的那个东西也没少让他心里泛酸,秀才知道吃醋的滋味并不好受,因此他陪着小心说道:“为夫的腿可还没好利落,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忘了,忘了!”一听这个,走路大刀阔斧的苏夏至赶紧放慢了脚步,又扶起秀才的手臂说道:“我忘了你还大着肚子……”

“你!”被娘子气得不知说啥是好的闵岚笙马上红了脸,他左右看看没人盯着他们才放了心,继而磨牙道:“为夫要到明年春天才会入京,还有三个月!”

他伸着三个玉白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晃悠着:“总能让你的肚子大起来!”

“岚笙,方才就想问你,昨日就该进京赶考的,为何此时还为动身?”身后不知何时追赶上来的安静突然叫住了秀才。

“是有点事情耽搁了。”闵岚笙轻声答道。

“那这次耽搁了岂不是要再等三年!”安静说话的声音有点急,而且是从心里往外透着急。

苏夏至转身好笑地盯着这位替自己夫婿前程­操­心的女子才想开口,街旁停着的马车里白衣妖孽已经伸手撩着帘子懒洋洋地说道:“快过来,我有事问你。”

闵岚笙闻言再次与安静点了头告辞,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马车走去。

“怎么会是他!”尽管妖孽只是掀了车帘露了一面,自忖眼力不差的安静还是看清了他,她吃惊的差点追过去掀开帘子再仔细瞧看一番!

“这是?”她几乎有些口吃的抬手指着那辆马车问道:“这是谁?”

“他啊?”苏夏至扬眉一笑:“我新纳的小妾!”

第三十九章 她不甘心

“小?妾?”安静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苏夏至美滋滋地看着她吃惊的表情,心里琢磨着她把眼睛瞪得这么大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

“我家这个小妾也是才进门的,岁数还小,调皮的很!”苏夏至回过身去远远地看着闵岚笙走到马车前,为了装腿瘸,他还特意扶着车厢的板子用力试了几次。

里面端坐的妖孽看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去拉了秀才进来,眼睛带着不明的笑意往正在说话的两个女子那边瞟了一眼,随即撩起的车帘放下,掩住了一对玉人的身影。

“你听见她说什么了么?”妖孽不等闵岚笙坐好便不怀好意的问道。

秀才蹙眉望着他,他不会武功,六识没有国舅大人聪慧,甚至他都未曾听见娘子说过话,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安小姐说了一句什么‘小妾’?

“没听见啊?啧啧!可惜啊……”妖孽八婆似的靠近他,小声说道:“那个穿白衣的女子在求你家娘子,要到你家为妾呢!”

“!”闵岚笙听得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去:“安小姐她自甘为妾?!”

“啊。”妖孽又靠到了车厢上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态度:“这回你可满意?那个女子虽然一看就是庸脂俗粉,但也勉勉强强算是个女人了。”

“我满意个……”几乎就要爆了粗口的闵岚笙脸都白了,生生把个‘屁’字给咽了。他看了妖孽一眼,问道“国舅爷叫岚笙过来何事?”

他方才也隐约听到安静是说了一句小妾什么的,如今再加上国舅大人的这番话,秀才已经信了八九分,他现在耳边听着国舅大人轻声说着话,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要如何处理此事才能让娘子不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那边车厢里的男子再次露了一面拉了闵岚笙上车,安静看得真真切切,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帝都的名门望族里流行的诗会每年都会在当今圣上还是王爷时居住的逍遥王府举行,能接到诗会的请柬本身就说明了身份。

那是父亲最后一年在京为官,又是为他是大梁闻名的大儒,因此也接了诗会的请柬。她是跟着父亲一起去的。就是那一次还是小姑娘的她见到了才登基不就的年轻的帝王!

那是一次让她几乎误了终身的会见,如今那次诗会的细节她几乎全不记得,唯独记得坐在远处手持桃花酿的皇帝俊美清冷的如天上的星辰神祗!

她远远地,从一堆达官显贵的背影中的缝隙里偷偷的看着大梁开国以来最神秘的那个男子,看着不苟言笑的他忽然侧头对身边一个仙童地少年笑了笑,并探过身去专注的听那个少年讲话,让整个诗会的来宾都大气不敢出,唯恐搅了皇帝的兴致……

从那一刻起,安静就喜欢上了他,喜欢他坐在高位上那挥洒自如的肆意,喜欢他俯瞰众生时的冷漠……于是还是小姑娘的她便有了梦,梦中的自己是站在陛下的身边并牵着他的手的……

而那个马车里的男子就是当时与陛下说话的少年,当今的国舅爷,姜氏皇后唯一的胞弟姜温!

天下闻名的美男中大梁皇帝陛下与渭国的国师并驾齐驱稳稳地挤在头名的位置上,而这位国舅爷竟是后来居上风头大有盖过前面二位的趋势,也是拥趸无数!

他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啊!

安静认出了姜温,可苏夏至的话让她既糊涂又搓火!

糊涂的是那个傻女人怎么娶男子当妾室,搓火的是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出类拔萃的男子都和她扯上了关系!

她想不通啊!

难道那些男人都瞎了眼了?

放着她这位千娇百媚的安府小姐不去亲近,怎么都去围着那个掉过粪坑的傻子呢!

“不对啊,大梁新帝登基之后,别说女子,就连男子纳妾之风也被遏制,你是如何能纳男妾的?”从纠结纷乱的情绪里稍稍清醒的安静突然说道,可面前空无一人,连对面的马车都没了踪影!

“她人呢?”安静声音立时高了许多,她左看右看着对旁边的丫鬟吼道。

“禀小姐,那位夫人早就走了……”丫鬟后退了半步才开了口,唯恐小姐再发脾气的时候打了自己。

“……”原本心情尚好的她出来也就是想随意的逛逛,如今心里都是火气还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安静气得想杀个人泄愤!可现在是在大街上啊,她目光­阴­寒地四下一看,最后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们回去,再挑几样颜­色­好的胭脂眉黛。”

“是。”小丫鬟走了过来伸手扶住了安小姐的手臂,转身又朝着才离开的铺子走去……

……

马车里夫妻两个各怀心事,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闵岚笙偷看着娘子的脸­色­,苏夏至也在偷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在车厢里对上,然后那个看热闹的妖孽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还想惦记我的杂货铺子?只一句话就让你们两个互相猜忌了……哼!”妖孽得意的想到。

马车行到镇子上的时候,苏夏至让车把式拐了弯直接驶上了商铺林立的那条街,她让两位男子候在车里,自己则下去采买东西。

“这女人会过日子。”姜温看着车窗外苏夏至边走便问询各种蔬菜的价格并不急着采买便点了头,她这样谨小慎微的算计着花钱的模样让他想到了过去穷困的那段时光。

“邓恒给我说了几处暗庄,有一些事需要你出面去探探底……毕竟安怀远是你的老师,他对你还是信任的。”收回目光,姜温压低了声音,并凑近闵岚笙说道。

“查到最后的主使国舅大人就回京么?”闵岚笙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可说不准!”妖孽又懒懒地靠在了车厢上,甚至还打了个哈欠,“那个女人说了我是……”

“是什么?”闵岚笙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继续说下去,只得追问了一句。

“我睡着了。”妖孽闭着眼只是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见他不欲与自己多说,秀才只好往后退了退,身子也靠到车厢上,眼睛望向窗外,想寻找外面的人群里寻找一下娘子的身影,然后他就看见了安逸。

安逸和小厮也在买菜,两人都提着一个竹篮。安逸提着的那个看着将要装满,而小厮手里的那只还半空着。

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镇子上?闵岚笙不禁凝神注视着他们的每一动作,想看出一些端倪来。

可只从两个人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甚至此时的二人看着要比每次见到的时候都顺眼了些,最起码看着­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挺健康。不是每次看见安逸时都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小厮拿起什么他都是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菜篮子伸过去……而当他拿起一个溜圆的西瓜的时候小厮却摇了头,看那意思大概是嫌现在的西瓜太贵了,安逸马上就把手里的西瓜放下,乖乖地跟在小厮的身后朝前走去。

闵岚笙坐在车里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虽然心里也在猜测着安逸来镇子上的原委,但并不太用心。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闵岚笙是既不愿多事也不愿多话。

他看见安逸趁着人多挨到小厮的身后,偷偷地抓了人家的ρi股一下,然后小厮马上转了身对安逸怒目而视,安逸则没皮没脸地小厮笑着!

感觉到秀才的心跳突然地狂跳了下,姜温睁了眼,随着他的目光往外望去,就看见苏夏至两手都提着东西大步走了回来,不等他们下去接,她已经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进了车厢:“我再去买点,雇辆车不容易……”

“唉……跟着你过日子真是委屈了她。”妖孽知道闵岚笙最不爱听什么,所以他挑着说。

闵岚笙闭上了眼连看都懒得看他。

逞口舌之强那是­妇­人的行为,秀才才不会傻到去和国舅爷斗嘴呢,他现在就盼着对面的那厮赶紧滚蛋,他才好安安生生地把娘子的肚子搞大!

三个月,一定要让娘子怀上,这样他心里才踏实……

回到家的时候娇娇被高婶子带去了她家里去玩,院子里只有练功练得满头是汗的高越。

“你这又换招数了?”几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高越赶紧先接了苏夏至手里的。听见她问便憨笑着说道:“大哥过来了,送来两只肥­鸡­,顺便又教了我一招。”

“这样啊。”这就难怪高越练得招数看着奇怪了,原来还是哥哥教的。

厨房的门口扔着两只翅膀上没毛的母­鸡­,两只脚被绳系着拼死扑腾着。

“过几天姐姐的孩子满月,我们也去看看岳母和舅兄吧。”苏家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每个月光卖­鸡­蛋就能挣上一两银子,可从岳母到苏春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家里有点什么都惦记着给闵岚笙两口子送点过来,他心里是很感动的,觉得这样才像是真真切切地一家人。

“丑话我先说头里。”见闵岚笙走近苏夏至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你姐姐出满月要办酒席若是不正正经经地给咱们送请帖,我是不会去的。”

“嗯。”闵岚笙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头。

家里现在连院墙塌了半面,自然没地方养­鸡­,于是两只母­鸡­下午就被苏夏至宰了做了刀下­鸡­鬼。

哥哥把­鸡­养的很好,开膛破肚去了毛之后,苏夏至分档取料,竟摘除一大碗黄澄澄地­鸡­油来!

“嫂子,烙­鸡­油饼吃吧!”高越猫进厨房帮着打下手,顺便窜到着苏夏至做点他爱吃的好吃的。

“这天气吃这个不腻啊?”苏夏至不那么爱吃面食,本想着把­鸡­油耗出来收着的。

“我就爱吃嫂子您煮的饭!”高越自动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帮着烧火:“咱都好久没吃­鸡­油饼了……”

苏夏至一边系围裙一边瞅着他乐,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这是被自己喂熟了:“那就吃­鸡­油饼吧。”

两只母­鸡­的­鸡­胸­肉­和­鸡­腿­肉­都被苏夏至给单独取了,剩下的­鸡­架子扔进锅里小火煮着­鸡­汤,直到汤­色­犯了白,她才撒了点胡椒粉又加了点盐,把清汤盛在盆子里撒上了芫荽末端上了桌。

锅里煮得烂了的­鸡­骨头便成了猫小白的狗食。

两只肥母­鸡­的­鸡­油耗了小半碗,苏夏至整整烙了六张焦黄酥脆的­鸡­油葱花饼才用完。看着围着笸箩转腰子的高越她摇了头,撕了半张给他:“吃吧,别让你娘看见以为我亏了你的饭食。”

“小四儿就是在你家里把嘴吃刁了。”高婶子领着娇娇走进了厨房,“现在家里的饭食他都不吃。”

“娇娇,谁给做的啊?”

早晨被梳得成了吊眼哪吒的娇娇现在又是一副娇小玲珑的女娃娃模样,身上穿着一身新作的袄裙,腰上挂着一个花布做的扫晴娘,头发也被打开从新梳过了,那朵粉­嫩­的绢花被Сhā到了鬓角,趁着孩子的小脸也粉扑扑的好看!

“高­奶­­奶­。”娇娇走到苏夏至的身边把她腰上挂着的扫晴娘举给苏夏至看:“舅母,娇娇的这么还没有眼睛呢。”

“家里原就有的一块小布,正好给孩子做身衣服,当不得什么!”高婶子赶紧摆了手。

自从她带头挖了坑把闵秀才摔坏以后,她心里就压了块大石头。

现在这事儿虽说算是过去了,可高婶子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做的事不是人­干­的!

于是她便总想着用什么法子贴补一下闵家,翻箱倒柜的一通翻腾找出了这块压箱子底的花布连夜裁剪了,和儿媳­妇­两个人一起飞针走线地做了套小袄裙给没带衣服来的娇娇换上之后,她的心里才舒坦了些。

“去找你舅舅画去,他画的好看。”苏夏至弯下腰和她对着顶了顶脑门,闻到了孩子身上传出的一股甜丝丝的­奶­香。

“婶子您也尝尝。”对于娇娇身上的这套新衣,苏夏至是笑着接受了,给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她不能总揪着一点屁事不放。

把笸箩里掰剩下的半张­鸡­油饼递给高婶子,高婶子只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连说好吃,余下的又给放回到笸箩里。

­鸡­油饼,都是细白面做的,她知道闵家屋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大夫没有走,否则这么大吃大喝的谁家能舍得?

……

转眼入秋,不只是山下村的农户,而是所有种田的农户都忙了起来,挂面的销量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茂昌记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买断了货!

不止如此,还有别的县的商户顺着包在每包挂面外面的红纸上印着的闵记挂面作坊的线索摸到了山下村,找上了苏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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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心,这里的她说的是小青梅~

她不甘心如此优秀的自己败在苏夏至手下~

两个女人的战争彻底开始~

草稿~

第四十章 生意红火

在外人的眼中挂面作坊的生意突然好起来的,而在苏夏至的心里却早就知道只要销售得法,挂面销售的火爆是必然的结果!

挂面,在现代人的生活里早就成了日常常备的方便食物,具有易宝存实用方便等诸多因素而被人们所接受。

同样的,古人也是人,尤其是农忙季节,也正是他们忙的脚不沾地连吃上顿热饭都成了奢望的时候,这种煮熟了就能吃还非常劲道有口感的食物马上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一夕之间,闵记挂面作坊成了方圆几十里内炙手可热的所在。

平县,甚至临县都有马车过来拥堵在作坊外面等着苏夏至商谈采买的事情。

就在大家以为她肯定会打开家里以及高婶子家后院的那件小屋大量出货的时候,她却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在销售最火爆的时候,作坊的东家变得神出鬼没,连高婶子想找到她都难!

不过在苏夏至开始躲避所有商家的之前,她已经和高婶子说好,让高婶子带着作坊里的几个女子什么都不要想的只管存货。

顺便也和高伯父交代了,请他一定看好小院的四周,万不可被人爬了墙头以及偷窥她们的制作过程!

妖孽带着闵岚笙神出鬼没的不止忙些什么,每天亦是早出晚归,苏夏至便把自己的行踪只告诉了高越一人,让他只有见到茂昌记的齐掌柜才能说出自己的去处。

“小四儿,你的肚子先委屈几天吧。”出门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为了咱作坊以后能够办的更长久红火,这点牺牲还是必要的。”

“嫂子您就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家!”高越对能做出一手好饭菜的苏夏至是绝对的信服,甚至比对闵岚笙还要尊重几分,就因为她云淡风轻地原谅了高婶子做的那件挖坑的事,别说高越父子,就是山下村的街坊邻居也没几个人不佩服她。

带着娇娇一大清早就躲会了娘家,她往苏婶子住的东屋里一扎,连门都不出,吓得苏婶子和杨巧莲以为她和秀才拌了嘴所以才被赶了回来。

只是娘几个难得凑在一起,苏婶子和杨巧莲都愿意她在家多住几天,也就没有过多的询问她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谁知就在苏婶子准备收拾床铺给闺女和娇娇腾出地方睡觉的时候,吃饱喝足的苏夏至又带着娇娇回了山下村。

如此以后每天苏夏至都是早早的回娘家,要到天擦黑了以后才猫回山下村,苏婶子坐不住劲了,一把薅住美滋滋的又要往回溜达的闺女回了东屋,然后关好门窗小声地问道:“傻丫,你给娘说说,你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我哪儿唱戏了?”苏夏至照方抓药,继续的装傻,一副不明白她娘在说什么的模样。

“娘是问你最近咋天天都回娘家?是不是和幸福贤婿闹别扭啦?”屋里就娘俩儿,苏婶子问得直白。

不过苏婶子为人本来就是如此,明白一阵,糊涂一阵,真让她不直白的说话,她也不会。

“没有的事儿!”苏夏至马上瞪眼开始说辩白:“我和秀才好着呢!”

“那你最近为什么最近天天往娘家跑?”这回苏婶子想不明白了,哪有嫁出去的闺女没事老在娘家待着的?除非是被婆家休了!

“其实就是秀才最近天天到县衙去公­干­,我一人在家闷得慌,而且家里那房子您是没看见,都快塌了,他不在家我不敢在屋里待着!”

“哦。”苏婶子点了头,也放了心,不过只一转眼的功夫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上次你哥哥回来也说了你家那正屋房梁都开裂了,要不你和幸福贤婿都回家来住吧,别放个屁都把房子震塌了……”

听了她娘的话,苏夏至是二话不说开门就走,领着在门口和嫂子说话的娇娇就往院子外冲。

“你这急吼吼的­干­啥?我还没和孩子说完呢。”杨巧莲牵着娇娇的小手不放:“快告诉大舅母,我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小孩子懂什么,嫂子怎么还让她看你的肚子啊?”前脚已经要出门的苏夏至看见杨巧莲撩着衣服露出一个浑圆硕大的肚子来给娇娇看,她自己先吓了一跳,赶紧先把院门拴好。

“就是要叫小孩子看。”杨巧莲老神在在地说道:“小娃娃的眼睛透亮­干­净,能看到人肚子里是啥胎的!”

“还有这说法?”苏夏至不置可否,小孩子的眼睛要真这么好使,那后世的彩超用处可是少了很多。

娇娇拉着苏夏至的手掌一个劲的往她身后躲,看着挺害怕的样子。

“我给你问问。”苏夏至抱起在家里养了个把月终于有点­肉­的孩子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她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娇娇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先看了杨巧莲一眼,然后也贴着苏夏至的耳朵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苏夏至想笑,而且马上就笑出了声!

“她说的啥?”杨巧莲急赤白脸的走到两个人身前,只想知道结果。

“娇娇说是个胖弟弟!而且很胖很胖的!”苏夏至知道娘和嫂子都想要个男娃,反正生什么现在也是变不了了,她索­性­就捡嫂子爱听的说呗。

“呦!借闺女的吉言!大舅母要是真生了个弟弟,就给你做身好看新衣裳,谢你说话灵验!”

杨巧莲听了娇娇的话一张盘子似的大脸马上笑开了花儿,她摇摆着,鸭子一样的急匆匆地往东屋跑去,边跑边叫道:“娘,您听见没有,小丫头开了口了,她说我肚子里是个胖小子呢……”

“呃……”苏夏至摇着头出了家门,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哥,门没拴呢!”

天已经擦黑,领着娇娇走在回山下村的路上,两个人走的溜溜达达,全当吃饱了饭化食。

“舅母,为什么她们都爱问我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娇娇细声细气地问道。

苏夏至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挺奇怪,自从跟着她回了山下村之后竟然一次也没有问过她母亲闵青兰,而且不管在何种情况下,小小的她都是非常安静的。

那种超出了她年龄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让苏夏至打心里心疼这个孩子!

她也不去询问娇娇在周家是如何生活的,有些话是不用问的。只要看看这孩子瘦骨伶仃和谨小慎微的样子,这就说明了一切!

“都谁问娇娇了?”苏夏至随口问着,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周里正他老婆周徐氏那张板着面孔的势利模样。

“­奶­­奶­问过。”娇娇果然一开口就说的是那个老巫婆!

“还有娘亲……”

“那,娇娇是怎么回答的?”周家两房儿子,都已经成亲,闵青兰是成亲一两年后才有的娇娇,所以这原本很正常的怀孕生子的时间到了一心想抱个孙子的周徐氏和周里正来说就成了磨人的煎熬!

“我也是说我不知道。”娇娇握着苏夏至的小手忽然攥紧了。

她对­奶­­奶­说了不知道娘亲和小婶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的时候,被­奶­­奶­给了两巴掌,还骂了她是个‘没用的废物’!

后来娘抱着她哭了一场,偷偷告诉她,以后谁在问同样的问题,你就说‘我娘肚子里是弟弟,小婶肚子里是妹妹’……

结果她照着娘亲的话说了之后,小婶又在四下没人的时候打了她,说她是个口黑心黑的‘贱丫头’!

所以,今天在看到杨巧莲再撩开衣服给她看肚子的时候,娇娇真是怕极了……

“舅母!”娇娇突然扑到苏夏至身上,抱着她的腿‘哇哇’地哭了起来:“娇娇真的看不见啊,娇娇不能说谎……”

苏夏至蹲了下去,双手抱起了这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半晌无言,这他娘的都是万恶的重男轻女的思想造成的啊!快把个孩子逼疯了……

在默默地走了几步之后,她轻轻地对孩子说道:“别哭了孩子,再有人问你这个问题,你就说我舅妈说的:你肚子里一肚子屎半肚子屁!”

“行吗?”娇娇眼里都是泪,说话的时候还一对儿一对儿的往下掉。

苏夏至凑过去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记着点路丫头,以后你娘出了月子你就得回周家去了,舅母不能再随便去接你出来住,可你自己会慢慢的长大,那就可以自己来找舅母了,好不好?”

“好!”小丫头痛快的点了头……

……

在躲到娘家去的第四天,茂昌记的掌柜齐鸿羽找找到了她。

“闵夫人,贵号的生意这么好,您怎么倒躲起来了?”将手里提的一篮丰盛的礼物递了过去,齐掌柜站在苏家的院子里一下就被苏春来种的那些辣椒吸引了过去。

“这是?”他是生意人,做生意就讲究一个奇货可居,如今闵记的挂面就算是奇货,几乎是一上柜台就被抢光,而苏家院子的这些红通通的他连名字也叫不上的东西,齐掌柜一看眼睛就亮了:没想到苏家还藏着宝贝呢!

“齐掌柜是希望我把挂面的生意分出去做?”苏夏至接过那只沉甸甸的竹篮,略一瞟,见都是实打实的瓜果腊­肉­,便双手捧给了苏婶子。

------题外话------

又见鲜花加更~

一章字数不多的加更~

感谢所有为本文投了鲜花的朋友!

现在本文在鲜花榜的第九位,这功劳是那些予人玫瑰的您们的~o(n_n)o哈哈~

草稿~

第四十一章 嫂子生产

“这都是给娘的?”苏家没有什么像样的亲戚,苏婶子又不善经营亲戚之间的关系,相公死了以后,她家的日子越过越穷,因此亲戚也是越来越少。

人情冷暖这种东西在她的心里是没什么概念的,家里过成了这样她也没啥感慨,照样吃饭睡觉。

直到现在儿子闺女都稀里糊涂的成了家,她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苏婶子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一样吃的饱睡得香,以为别人家里也是这个样子的。

如今乍一看到家里竟来了齐掌柜这样的体面人,她有些无知所措了,提着一篮子贵重的礼物有点不敢收!

“伯母!”齐鸿羽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的眼睛从地上那些结了红通通果子的东西上移开,他走到苏婶子面前行了礼。

“哎呦,大兄弟,快屋里坐吧!”人家一声伯母叫的苏婶子没了脉,晕头涨脑地就往屋里招呼,一张嘴这辈分就乱了。

“呵呵。”齐掌柜见过识广,平日什么人都要打交道,因此见了苏婶子这样胡说八道的也不在意,知道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罢了。

客客气气地进了苏家的正屋,齐掌柜随意一看,觉着收拾的还算利落­干­净,不禁对这一家人有了几分好感。

“你先坐,我去沏茶。”苏夏至跟着进了屋,拿了桌子上的茶壶去了厨房。

看见院子里苏婶子正在小声的叫着后院的苏春来:“大愣子,大愣子,你倒是过来啊!”

“娘,谁来了?”苏春来正从­鸡­窝里往外掏­鸡­蛋,听见老娘叫他,便提着半篮子­鸡­蛋晃悠到了前院。

“找你妹妹谈生意的。”苏婶子把手里的一篮子礼物显摆给儿子看:“你赶紧跟进去和人家说说话,就你妹妹那傻了吧唧的会做什么生意啊!别让她把人坑了……”

闺女傻,从生下来就傻,这点是苏婶子对闺女根深蒂固的看法。所以一看蓝掌柜穿的好说话也客气的样子,她就怕自个的闺女在人家面前冒了傻气,于是赶紧打发儿子进去招呼客人。

“娘,哥,我和齐掌柜谈的是正事儿,你们别瞎掺和啊!”沏了茶端着往屋里走的苏夏至听见了老娘和哥哥的嘀嘀咕咕,连忙叮嘱了他们几句才进了屋子。

“去啊!”望着闺女的背影苏婶子着了急,就怕她惹出事来。于是苏婶子一个劲地对儿子使眼­色­。

“我媳­妇­呢?”好半天没听见媳­妇­说话的苏春来把­鸡­蛋放进了西屋,自己则打了水蹲在地上洗手洗脸。

“在我那屋炕上睡着呢,睡了可有会子了!”儿媳­妇­身子重,眼瞅着就足了月份,临产前她吃不好睡不好,怎么待着都不舒服,因此只要能睡着的时候,她不管在哪个屋都是躺下就睡,能睡多一会是多一会儿,也省的肚子里的孩子动的厉害了,她连躺着都费劲。

“嗷。”苏春来洗­干­净了手和脸,把水泼到了墙根处,把木棚扣在井沿上之后,脸都没擦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苏夏至正在和齐掌柜的商谈挂面销售的问题,见哥哥进来便先给二人做了介绍。

苏春来与齐掌柜一团和气的见了礼,苏夏至便接着说正事,苏春来则一声不吭地拉了把椅子过来做旁听。

“您用茶。”齐掌柜被苏春来的大眼珠子瞪得心里直犯毛,忙把苏夏至给自己倒的一杯茶推到了苏春来的面前。

“不用客气,这是我家。”苏春来又把那杯茶推了回去,顺便掀起桌上的桌布擦了一把脸:“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听听。”

苏夏至住了口,头往后仰面无表情的看着哥哥,直到确定哥哥不会再Сhā嘴的情况下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谈了起来。

秋收一开始,挂面的销路就一路上扬,这个月茂昌记已经进了两次货了,但还是供不应求。

苏夏至作坊里有存货,就是不给茂昌记一个痛快,总是让他们那里的货卖断,她才会不疾不徐的送去下一批。

齐鸿羽打发伙计过来催过三次,每次见到的都是闵记挂面作坊被外面铺子的商户围堵的情形。

伙计次次回来都是这样的说辞,齐鸿羽才上了心。

闵记的货在铺子里买了时间不短了,他也明察暗访过,真应了秀才家的那句话:“全大梁您都不会找出第二家能做挂面的来!”

他嫌这看似简单的面食进货的价格高,想在别处再寻个卖家,结果方圆百里之内他问遍了,根本没人做的出闵记那样的货­色­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货是多么的金贵!也暗道自己走了眼,放到眼底下的商机竟差点溜走!

齐鸿羽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找到山下村的。结果他也扑空了一次,直到第二次他提着东西再去的时候,闵家看门的那个五大三粗的壮小子才偷偷地告诉了他东家的去处。

齐鸿羽一高兴便给了那个半大小子一把铜钱,那小子‘感恩戴德见钱眼开’,又偷偷地对他说了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最近找东家上货的人多,东家说谁家给的钱多就给谁家送的货多……”

无­奸­不商,闵秀才家的娘子能有这样的二心,齐掌柜的不觉得奇怪。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安抚一下这个做生意不久的女子,让她的挂面生意只和茂昌记做,并且这次一定要签下约来,白纸黑字的落到实处,那样才是最稳妥的!

因此今天他是带着诚意有备而来的,所以与苏夏至谈的便甚为坦诚,双方在进货的价格和销售的价格上展开了拉锯战,最后竟在两文钱上各不相让,开始扯皮!

“不就两文吗,妹妹,你看在哥哥的面上就让给这位齐掌柜得了!”苏春来是个痛快人,听着他们两个人说的事情头都疼了,于是他在最不该开口的时候开了口。

“是啊,闵夫人,不过区区两文,你又何必这么计较!”齐掌柜马上借坡下驴与哥哥成了一条战线上的弟兄。

“我再给您说说我为何一定要较真。”苏夏至看了哥哥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之后才继续说道:“齐掌柜,这两文您必须让!”

“我知道您对现在挂面卖的这么好反而降价有意见。你也只算了在目前数量下降价后茂昌记会少收多少银子,可您算过如果在降价后销售暴涨,您会多收入多少吗?”

“挂面就是个老百姓日常生活里吃着方便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必须薄利多销扩大客人的来源才能取得最大化的利益……”

“我给您算笔账……”苏夏至把桌上的桌布撩开半面,用指尖沾了自己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写着一些数据,很直观地让齐掌柜对她的设想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最后她看着沉思不与的齐掌柜指了指最后出现在桌子上的那几个字:“成不成?成,咱就签您的独家销售的合约,不成,我就要……”

“成!”齐鸿羽从苏夏至给出的那一堆数据里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而且他还从她的话语里捕捉到了很多他做生意以来也曾想过的一些想法。

那些想法有时就是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没想到竟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如此清晰的论述。

他低估了挂面的销售前景,更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啊……

锱铢必较,这是一个成熟商人必备的气质!苏夏至谈生意便是如此。

哪怕是两文钱,只要有谈判的空间,她便会咬死不放,让对方的思路顺着自己既定策略进行……而为了今天这场和茂昌记的谈判,她已经布局了几个月,从终于等到了齐鸿羽肯安静的听她来完整的说完自己的设想。

这场谈判是双赢的结果。

茂昌记抬高收货的价格,而降低销售的价格。

闵记作坊出产的所有挂面在方圆百里之内也只能委托茂昌记销售,并保证货物一个月一千五百斤的最低供货量!

“如此齐某便告辞了,明日请闵夫人到茂昌记签下契约便可!”谈判完毕齐鸿羽告辞。

苏夏至面上带着笑意地将客人送至了门口,看着齐掌柜上了马车才回了院子。

苏婶子正在屋里推着苏春来:“大愣子,你醒醒!不是让你帮衬着妹妹点么,你怎么自己倒睡着了!”

苏春来直眉瞪眼的瞅着苏婶子,一副还没有还魂的模样,过了半晌他才开了口:“我妹妹赚了。”

“赚了多少?”一听闺女挣了钱,苏婶子来了­精­神,赶紧追问了一句。

“两文。”苏春来又想了半天,才开了口。

“才两文啊……”苏婶子有点失望,但一想到人家送的那篮子东西她还是很高兴,那些东西可是值不少钱呢!

“娘!哥!你们快出来,看看嫂子这是咋了。”苏夏至扶着才睡醒的杨巧莲站在院子里,脸都白了。

她看见嫂子的脚踝处一缕殷红的鲜血正蜿蜒的落下,登时手忙脚乱起来!

“哎呦,这是要生了!”苏婶子出来一看便急着回头对苏春来说道:“赶紧去请稳婆!”

“我怎么还没有感觉呢?”睡得迷迷瞪瞪的杨巧莲把自己的裙子拉起一些看了看,见一条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抬头对着苏夏至说道:“也不疼啊?”

“真的?”苏夏至一想到闵青兰的那次要死要活的生产就吓得腿哆嗦,如今听到同为产­妇­的嫂子居然说肚子不疼,她才放松了些。

“赶紧进屋吧,这是还没开始呢。”苏婶子生过两个孩子,还是有些经验的,见儿媳­妇­还能走动,便让闺女扶着进了东屋:“送我那屋去,离着厨房近便,端水方便。”

“哥!你怎么还杵在那里不动啊!”走到东屋门口的苏夏至一看楞柯柯站在院子里的苏春来,气得大喊了一声。

“会……会很疼吧?”苏春来难得的说话也口吃起来。

“这个时候说这个有用吗!”苏夏至气得想把哥哥踢出去,“赶紧去请稳婆,对,有个叫顺婆的,就是隔壁村子的,你去请她!她手艺顶好……”

“哦!”苏春来大梦初醒似的快步跑了出去。

苏婶子和苏夏至一通乱忙,才铺了吸血用的草木灰在床单子上,杨巧莲便变了颜­色­,双手支着桌子几乎站不稳:“疼了,还成,也还能忍……”

等把她架上铺了几层草木灰床单子的炕上,苏夏至又冲进了厨房开始烧水,这边东屋里方才说还能忍的产­妇­已经鬼哭狼嚎地骂起了苏春来以及苏家上下的历代祖宗……

蹲在地上烧火的苏夏至听得几乎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对于嫂子骂苏家上下老小她没多少感觉,倒是她每次阵痛开始那慎人的哭喊声听得她真想找块布把她的嘴堵上!

太吓人了……

“舅母……”娇娇也小脸惨白的挪进了厨房紧挨着她:“大舅母也是要生小弟弟了吗?”

“是啊!”苏夏至一把抱住了她,不敢撒手:“娇娇不要怕,有我呢……”

杨巧莲喊喊停停,阵痛过去之后,她便很不好意思地对婆婆道歉:“娘,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疼的狠了……”

结果不等苏婶子表态,她便面目狰狞扭曲的再次破口大骂:“苏春来你个挨千刀的,天天往死里­干­老娘,现在老娘怀着你苏家的种,要疼死了!日你苏家祖宗……老娘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

如此反反复复,苏夏至始终只敢站在东屋的门外往里探头探脑,听着杨巧莲始终洪亮的破口大骂,她倒反而觉得挺安心……

在稳婆被苏春来扛着进了苏家的时候,屋里苏婶子和杨巧莲一起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是谁?”看着地上站着的陌生女人,苏夏至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是邻村的媒婆子的,正和顺婆聊天呐,就被这后生扛你家来啦……”那中年­妇­人惊魂未定的说道。

------题外话------

让嫂子先生着吧~

俺明天在公布宝宝的­性­别~

欧耶~

草稿~

第四十二章 苏家长孙

三姑六婆是古代不同行当对那些从业女子的称呼。

苏春来稀里糊涂急赤白脸地跑到了隔壁村子,打听了稳婆的住处,他径直前往,推门进去见两个老婆子在聊天,他就挑了一个看着慈眉善目的扛了就走,压根就没问人家到底是不是稳婆!

屋里生孩子的不叫了,现在是苏婶子喊的呼声震天,这让院子站着的几个人同时傻了眼。

“几个人在生?”媒婆子问道。

被吓得心惊­肉­跳不敢进屋的苏夏至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婶子您也能接生?”

“能啊。”媒婆子自己抚着胸脯喘息不止,都是让苏春来抗在身上给颠的,“我原来也做的是稳婆,后来被顺婆抢了生意,我又争不过她,就只好改去说媒了!”

“那您快进屋瞅瞅去吧,我怎么听着我娘喊得声音比我嫂子还惨?”有病乱投医,现在有个女人说自己会接生,苏夏至连推带搡地就把那个气息不稳的女人推进了东屋。

在门帘撩起又放下的时候苏夏至看见杨巧莲正脸红脖子粗地咬着苏婶子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几乎都要突出来,看着吓人!

她把又­干­回老本行的媒婆子往里一送便撂下了门帘,屋里马上就传出了媒婆子的叫声:“这孩子头都出来啦,外面那个谁啊,赶紧把你家的剪子拿出来,再给我把灯点上,对了,还有准备热水……”

连珠炮似的吩咐不歇气地灌到了苏夏至的耳朵里,她头都大了!

这个时候想跑都来不及了,所以她只能眼一闭心一横赴死似的进了东屋!

“呕!”满屋的血腥之气马上钻进了鼻子,恶心的他胃里一阵翻滚……

一口气憋着,她把油灯,剪子,布巾等物都给媒婆子摆在了桌上,随即马上挑了帘子奔了厨房去端水。

家里的三个木盆都装上了热水,苏春来蹲在灶台前在烧火,眼睛紧盯着燃烧的木柴目不转睛。

“哥,这锅做开了就别再烧了,用不了。”苏夏至说完端着水又往东屋跑。

东屋的门口,娇娇看见她过来,连忙伸着小手把门帘拉起了一条缝。

“好孩子!”用脑袋一拱,苏夏至就从那条缝隙里钻进了屋,很快出来的她不忘拍拍小丫头的脑袋。

再次走进厨房的她发现苏春来居然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未动,只好走过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哥,你这发什么呆啊!”

“啊?”苏春来明显的一哆嗦:“你说啥?”

“……”苏夏至知道哥哥也心心里没底有些慌乱了,于是问道:“你怎么都到了顺婆的家里还不问清楚啊,扛了个媒婆子回来……”

“这婶子看着面善,我瞅着顺眼些。”苏春来低头又往灶里塞了一大块劈柴。

“别放了,这锅水就够了。”苏夏至又说了一边方才说过的话,看哥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哇……哇……”

兄妹俩还在厨房里说话的功夫,东屋里便传出了哑哑的婴儿的哭声,苏春来愣了下,扭头看着妹妹问道:“生了?”

“生了!”婴儿的声音娇娇弱弱的小猫儿一样,苏夏至听得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真不容易啊……女人啊……”

蹲在地上的苏春来‘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东屋的门口,笔管溜之的站在那里,脸对着门帘子还是不说话。

苏夏至抹了一把眼泪,又端起地上的一盆子热水到东屋,这回不等娇娇伸手,苏春来一撩帘子让她进去了。

满屋子腥了吧唧的血味更浓,杨巧莲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躺在炕上眼神是没有焦距的。

苏婶子才换了她身下污秽的铺垫,炕前的地上扔着一大包染着血渍的旧床单子。

“闺女,把地上的东西拿出去扔了吧。”苏婶子拿着布巾再给儿媳擦拭着身子,也是满头大汗的。

“放那别动。”一手托着才出生的婴儿,一手小心地给孩子正清洗的媒婆子说道:“那个衣胞你们不留着就给了婆子吧?”

“衣胞?”苏夏至觉着自己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

“那就让你婶子拿去吧,咱家没人吃这个。”苏婶子伺候儿媳­妇­生产已经累的快要脱力,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呕!”这回苏夏至是有点明白了,知道她们说的大概就是后世称为胎盘的东西,胃里一阵搅和,又想吐了……

“这小子真够壮的!”白得了一副胞衣,误打误撞碰到的产­妇­又是生的利落,媒婆子心里也痛快!

她把孩子从盆子里捧到桌子上摊开的布巾上小心的为他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苏夏至只看见孩子的肚脐是挺长的一截凸起,还用棉线系着。

“男丁?!”才给儿媳­妇­穿上一条裤腿的苏婶子仿佛此刻才回了魂,她跪着挪到炕沿边上伸手扶住苏夏至就要下地:“快,看看娘的鞋在哪儿呢,我怎么找不着了……”

“您是找不着,不是在您脚上穿着呢吗!”

被闺女一提醒苏婶子才明白自己一直穿着鞋在炕上呢,不过刚才也顾不得了,儿媳一通的鬼哭狼嚎又掐又咬的差点要了她的老命,现在她的耳根子还‘吱吱’响呢。

“真是……唉!”看着丢下床上那个只穿了一条裤腿ρi股上包着旧布的儿媳­妇­不管,直接奔了孙子的老娘,苏夏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她弯腰帮着累的话都说不出的嫂子穿上了衬裤。

“嫂子,恭喜你,如愿以偿了!”苏夏至抬手擦去杨巧莲眼角滑落的泪水:“是儿子……”

“儿子?”杨巧莲虚弱的追问了一句。

“嗯。”苏夏至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好!快跟你哥说一声去……”她喜极而泣,心里是开心的想要叫出来的欢快,偏偏四肢无力,生产后的她现在连说话都费力。

“让­奶­­奶­抱!”媒婆子终于给新出生的婴儿包进了全新的襁褓中,小心的送到了苏婶子的怀里:“老妹妹,姐姐给你道喜了!”

“同喜!同喜!”苏婶子接过孩子用手臂托着让孩子的小脸对着自己也抽了下鼻子:“小愣子,叫­奶­­奶­!”

“呃!”苏夏至第一个就翻起了白眼,这都什么名字啊!

“娘,您别光顾着自己看,也给我嫂子看看。”

“哦。”苏婶子抱着孩子走到炕前面歪着对儿媳­妇­一晃,笑嘻嘻的说道:“小愣子,这是你娘。”

不等杨巧莲哆嗦着伸出手来,苏婶子已经转了身:“给你爹看看去……”

杨巧莲的手伸在半空中,颓然的落下,她苦笑着望着苏夏至。

“你现在甭跟娘抢。”苏夏至明白她的心思,马上开解道:“坐月子的时候你就好好养着,娘愿意抱你就让她抱着,等你出了月子还怕没儿子抱?”

杨巧莲笑着点了头,头枕着枕头只想合眼。

“别睡啊,我刚才就给你熬了粟米粥,你喝了再睡……”苏夏至说着又忙忙叨叨地跑了出去。

杨巧莲侧脸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一阵有愧。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要害死她的那些旧事,她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呦!这是­干­啥?”一边收拾东西的媒婆子赶紧走到杨巧莲身边,拉着她的手不许她再打自己。

“没事儿,我就是高兴!终于给他们苏家生了个儿子出来,也算对的起祖宗了……”杨巧莲掩饰道。

“那是,生了儿子你就是功臣,好好养着啊!”媒婆子这才放了心,又走到桌前把带着血渍的剪刀放进盆子里清洗着:“你这一家子人多好,和和美美的。”

杨巧莲咧开嘴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

苏夏至从东屋出来的时候,苏春来两只手托着他初次见面的儿子在发呆,等苏夏至端着加了一勺子红糖的粟米粥走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在相面。

苏夏至顾不上他,先把粥给杨巧莲送了进去,一直站在门口的娇娇也随着她进了屋。

发了半天呆的苏春来盯着手里这个看不出像谁,粉红的一大团东西脑子里在进行着严肃的思考。

看着左右没了人,他才低声问了自己老娘一句:“娘,这东西真是我媳­妇­生出来的?”

“废话!”苏婶子听见儿子说了傻话不禁骂了他一句:“不是你媳­妇­生的,难道还是你生的?”

“不是。”苏春来默默地摇了头:“可,他这么大的个子……”

“个子大还不好!”苏婶子凑过去又看了看包着孙子的小花被笑了:“这孩子随你,以后也是个大个子!”

“不是。”苏春来又摇了头。他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么大的个子,我媳­妇­都能生出来,那她现在那里得有多大!”

说完,他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母亲一眼。

‘啪!’苏婶子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混小子,不想点正经事!”

……

给媒婆子数了接生的铜板又道了谢,把人送出了门口,已经是天擦黑的时候。

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天。

跟着担惊受怕的苏夏至只觉得累的不行,却是没有一点胃口。

苏婶子抱着新得的孙子不撒手,和苏春来嘀嘀咕咕地在给孩子起名字。

“小愣子是立了秋生的,娘看叫秋生挺好!”

“好什么啊?”苏夏至坐在门窗紧闭的屋里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心里发闷:“哪有您这么取名字的?”

“我叫夏至,哥哥叫春来,您给小宝取名叫做秋生不成了跟我们一个辈分排着了?”

“是啊……那娘再想想。”苏婶子此时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对头了,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那我和娇娇就先回去了,明儿就不过来了,您和嫂子都好好歇歇,以后带孩子有的累呢。”苏夏至起了身一面和老娘告着别,一面领着娇娇出了屋门。

“还没吃饭呐,别空着肚子走,娘这就做去。”一直抱着熟睡的孙子乐过了劲的苏婶子直到此时才想起一家人都还没有吃晚饭,于是她赶紧挽留闺女。

“您做了和哥哥吃吧,我和娇娇回去了。”苏夏至脚步没停,牵着娇娇的小手出了院子。

……

“舅母,您也怕看到生小娃娃吧?”才离开苏家几步娇娇就抬头问道。

“怕!”苏夏至没有否认:“我一听到你娘还有我嫂子她们这样的叫嚷就头疼。”

“我也怕……”娇娇小声说道:“我听见­奶­­奶­说,我娘要是死了也好,就让那个寡­妇­进门。”

“你­奶­­奶­当着你说这个?”在家帮着忙活了半天的苏夏至一直昏昏沉沉的,听到娇娇突然说了这个,她停了步,追问了一句。

“不是的。”小丫头摇了头:“是­奶­­奶­和我爹爹说的,我就躲在娘屋里呢。”

苏夏至对于周家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人是不抱希望的,而现在闵青兰又生了一个女儿境况就会更加艰难。

想想她生孩子时周徐氏那副半­阴­不阳的嘴脸,再想到闵青兰一定要自己带走娇娇时眼睛里的无助,苏夏至不禁问她现在的处境担忧起来。

“舅母,您看,是舅舅!”就在苏夏至凝神思索的时候,娇娇忽然指着前面月­色­中朝着她们快步走来的清淡身影叫了起啦。

“娘子,”没等苏夏至开口,闵岚笙已经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有些焦急的说道:“往日为夫回去你都已经到家,今日为何这般的迟?”

“今儿啊是遇到事了!”苏夏至笑吟吟的卖了个关子。

他能来接她,苏夏至心里是很开心的。

左手用力握了一下他绵软的手掌,然后才说道:“我嫂子生了,生了个男孩呢!”

“呵呵,好!”见娘子高兴,闵岚笙也跟着一笑:“我们要生女儿,儿子一个就够了。”

苏夏至不说话了。

“舅舅,舅母也怕生小娃娃的……”娇娇看舅母别过脸去不再说话,赶紧把自己才听到的‘秘密’告诉了闵岚笙。

闵岚笙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娇娇在前面走,舅舅和舅母说几句话。”

“好。”懂事的孩子马上松开了牵着苏夏至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去。

“慢点!”天上的月­色­很好,路上一层的月光,可苏夏至还是怕摔了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非要……”

她喋喋不休的­唇­马上被他柔软­唇­瓣封住,对方温热的急切的气息几乎是瞬间便点燃了她,苏夏至马上便调价反­射­似的半张开嘴想要吸进新鲜的空气,闵岚笙的舌尖趁机长驱直入地侵入了她的领地……

那是一个绵长,沉醉,带着灼热的欲望的吻……

吻得猝不及防的苏夏至那脑中一片空白,呈缺氧的状态。

“我想你了……”最后,在依依不舍中结束了这个吻后,闵岚笙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家里又住着那么一个妖孽,两个人确实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

苏夏至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扭头看着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妞妞,拉着闵岚笙赶紧去追:“先想着吧,咱家里现在不方便……”

“他今天没有跟回来。”秀才一扬眉,眼泛桃花,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的搔了一下:“娘子回来睡吧。”

“真的?”苏夏至强自平静下的心也起了风浪,她心跳悠地加速,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和秀才在一起时做的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恨不得立时把秀才扑到在地上!

“真的,今天就是我一个回来的,他说不要等他了。”闵岚笙的眼睛顺着娘子衣襟移到了她的胸口上,趁着她心神摇曳的时候突然地拱到了她的小胸部上:“人家都快饿死了……”

“滚你的吧!”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越来越‘流氓’的秀才,苏夏至自己也笑了,拉着他快步往前赶去:“咱赶紧回家,我也饿了……”

说完她听见秀才在旁边吃吃的坏笑忙又解释了一句:“你别胡思乱想啊,我说的可真是吃饭,我和娇娇还没吃完饭呐。”

“明白,明白。”眼睛里都是不正经笑意的闵岚笙很正经的点头:“娘子不用解释,为夫懂……”

说说笑笑地一段路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家。

闵岚笙上了台阶去开院门,苏夏至领着娇娇跟在后面进了院子,见正屋的油灯还燃着,不禁埋怨道:“你出去怎么没吹了灯呢?”

“我明明吹了啊。”闵岚笙知道娘子过日子­精­细,对这些小事很是注意,所以出门的时候特意吹熄了灯才锁了门的,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拿出挂在腰间的钥匙开了正屋的房门,闵岚笙还没往里迈步脸就沉了下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怕你们想我么!”妖孽那很不要脸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快点做饭吧,都快饿死了!平县的饭简直无法下咽!”

第四十三章 似醉非醉

一路走得春心荡漾的两口子,进门就被不知道怎么进了屋子的妖孽给彻底熄了欲­火­。

闵岚笙看着稳稳当当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眼睛也盯着自己娘子的那个东西真想扑上去,然后骂死他!

因为家里才添了丁,苏夏至心里是高兴的。所以虽然眼看着今晚的好事变成了的泡影,她也是没说废话,直接进了厨房做饭。

反正秀才和娇娇也要吃,她不怕多做妖孽一个人的饭……

心情好兴致就高,别看现在已经是大多数人家该睡觉的时候了,苏夏至依旧哼着小曲在厨房里煎炒烹炸,不嫌麻烦地一口气做了五个菜!

这一世,苏夏至生的娇娇小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她生了一副好嗓子,柔和而轻灵。

因此每当她随意的哼唱一些上一世刻在记忆中的那些歌曲片段的时候,秀才总会放下手里的一切去用心倾听。

厨房打开的两扇窗里正在往外冒着稀薄的水汽,苏夏至在煮汤。

勺子贴着铁锅的边缘搅动着才加了胡椒粉的底汤,她口中无意识的轻哼着:“爱上一朵花就陪她去绽放,爱上一个人就伴着她成长……”

秀才倚在门框上不在死命的瞪着碍手碍脚的妖孽,而是全神贯注的听着娘子的歌。

书案前坐着的妖孽一愣神间马上神情严肃的用手轻拍一下椅子的扶手,他人已经轻飘飘的弹起,清风一样滑出支起的窗子飘向了厨房……

“舅母,这是什么歌?”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扫晴娘的娇娇好奇的问道。

“这是……”苏夏至低下头去浅浅地唱了一口锅里汤口的咸淡,然后用筷子搭在碗边上,把打好的蛋液洒到了勾了芡的汤里,眼睛的余光瞥见厨房的门口白影一闪随即说道:“这是酸辣汤,舅母做的最好喝了!”

姜温站在厨房的门口定定地望着那个系着围裙站在灶台边的纤瘦女子,以及坐在小板凳上的娇娇眼睛开始湿润了……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姐姐与自己。

还有那个女子哼唱的歌曲的曲调,与大梁流行的“宫”、“商”、“角”、“徵”、“羽”五阶音调并不相同,是只有姐姐才会唱的七阶音调!

这样的音调用的人非常之稀少,能用“变徵”、“变宫”作成曲调,并能流畅应用的人并不多见。

“迫不及待了?”苏夏至一边用勺子把做好的酸辣汤盛在汤碗里,一边把早就切好的芫荽末撒在了汤上:“端走吧。”

姜温没有动,秀才从他的身边挤了进来,伸手端起了放在灶台上的汤盆小心地放在摆在地上的饭桌上。

“还是我家秀才有眼力见!”苏夏至对着闵岚笙一笑:“劳烦相公把桌子上的馒头也拿过去呗……”

“好。”闵岚笙听话地走到桌边端了扣在笸箩里的热好的馒头放在了饭桌上。

门口的姜温眼神一阵黯淡,人家两口子分明就是和和美美过的挺好的小日子啊,为何自己总是觉着那个女子如此特别呢?想再多也是无益啊。

五菜一汤,平时苏夏至也是不会做这么多的菜的,今天忙活了一天,早晨和茂昌记敲下了目前来看最为合理的契约,下午苏家又添丁增口,两件都是大喜事,她拿了一坛子腌­鸡­蛋的烧酒出来,给围着饭桌做好的三个大人一人倒了一杯:“吃饱喝足赶紧都回屋睡觉去……”

酒足饭饱之后的苏夏至是摇晃着出了厨房的,闵岚笙不放心,赶紧扶着她回了西屋,帮着一身酒气的娘子铺好了摆在席子上的铺盖,才扶着蹲在墙边的她躺在褥子上,苏夏至便蛇一样的缠上了他……

“厨房里的小白脸在觊觎你的娘子呐……”她小狗似的地咬着秀才耳垂不撒嘴。

“为夫知道。”秀才的耳朵马上染上了红­色­,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今天哥哥当爹了,娘可高兴了……”想起她娘为了看孙子竟丢才还未穿上衬裤的杨巧莲不管,苏夏至吃吃的傻笑起来,闵岚笙赶紧把脸侧开一些,防止再被她咬上。

“我也高兴!”笑完,她撅着小嘴得意地说道。

可我什么时候当爹啊?闵岚笙看着有点撒酒疯的娘子幽怨地想到:那我才高兴呢!

“我想起来了……”苏夏至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她一手搂着闵岚笙的脖子,一手去揪秀才的耳朵,一张嘴,又把人家的耳朵咬住了,也不用力,就那么轻轻地叼着……

“娘子……为夫忍得很辛苦……”被微醺的娘子几番调戏,闵岚笙终于开始小声诉苦:“你再这样,不妨我们先做了事再说话吧……”

“我想起来了!”苏夏至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唯独没有秀才想的欢好一项,她的­唇­堵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娇娇告诉我,说周家那个老巫婆想让你姐夫娶那个寡­妇­进门做妾呢……还说你姐姐死了也好……”

一句话让秀才已经有了反应的滚热的身子马上降至了冰点!

他眼睛斜睨着墙角失了会神,随即托着娘子的头将她轻轻的放在枕头上睡好然后他缓缓地起了身。

苏夏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神清澈无比的说道:“我都醉了,秀才帮我把娇娇带过来吧。”

“好。”闵岚笙一声轻笑,这个小女人,为了躲开厨房的那个东西连装醉都用上了……

第二天因为和齐掌柜约好了签约的事情,苏夏至起了个大早。先把泡在锅里的碗筷刷了,又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让大家吃了便准备出门。

“嫂子,门口来了个人,说是找秀才哥的。”高越堵着门口,扭头对才从厨房里出来的苏夏至说道。

“哦。”苏夏至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周家的车把式。

“秀才去了书院,不在家。”既然对方只说是来找闵岚笙的,苏夏至对于对方的来意也不多问,省的弄个自讨无趣。

“那给您也成!”车把式陪着笑从怀里抽出一份朱红封面的请柬来:“这是为二小姐办的满月宴的帖子,还望您和闵公子莅临!”

莅临?!苏夏至伸手接了那封请柬心里一阵暗笑:一听就是出门前被周里正调教过的……

“好,回去给你们大少­奶­­奶­带句话,让她好好地养好了身子,到时候我和秀才一定去!”她痛痛快快地答道。

车把式办好了差,心里踏实了,他早就听院子里的徐妈说过,闵秀才家的可不是个善茬,他倒是觉得这个女子挺好说话的。

正好车把式是赶着骡车来的,苏夏至也不客气,带着娇娇便坐了一路的蹭车,直到了杏花村她才下了车,对车把式道了谢,领着小丫头去了镇子上。

契约是昨天和齐掌柜商谈好的,所以苏夏至在仔细观看过之后便签了字并加盖了闵岚笙的印章。而齐掌柜也签了字,盖得却是茂昌记的印章。

观看双方立约的乡绅也签了字后一式两份的契约便生了效,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装好那份沉甸甸的合约,苏夏至知道自己的生意这次算是真正的步入了正轨!

接下来便是大张旗鼓的招收学徒和再找一处宽敞的院落将作坊红红火火地做大了。

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这些事情早就在苏夏至的脑子里有了详细而完整的计划,她只要带着大伙稳妥地去做就是了,半点急不得。

立了秋,大中午的还是挺热,苏夏至给娇娇买了一碗冰酪,这东西挺贵,她舍不得吃,只给孩子买了,让她坐在卖冰酪的摊子前吃完把碗好给摊主。

“我要一碗,多放点­乳­酪,少放点冰!”一只小脏手几乎贴着苏夏至的脸伸到了摊子前,她皱着眉回了头,身后站着油脂麻花的小胖子。

“呦!是姑姑啊!”小胖子把摊主才递过来的冰酪大方地送到苏夏至面前:“这碗我请您吃!”

“你怎么不上学了?”这小子太会来事儿,苏夏至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不过她自然也不抢着吃孩子的吃食,只是笑着推开了他的小脏手。

见她不吃,小胖子也不客气,一勺子下去先把冰酪上面撒的果粒都给舀了起来送进了口中,然后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几天上不了了,先生病了……”

“病了?”苏夏至想想安逸的那副吊死鬼似的高瘦身材,越觉得那家伙的身体看着就不怎么好。

“不会是你给气得吧?”她一边喂着娇娇,一边不忘调笑小胖子。

“那能啊!”小胖子马上否定,“我爹给他开了工钱,他病了不来给我上课是我的损失,我没事儿气他­干­嘛?”

“你?”苏夏至瞥了他一眼,想想边上还有个卖冰酪的摊主,所以没有再说过火的话。

“这回真不是我!”小胖子见苏夏至不信,他赶紧解释道:“安先生估摸着是有病,他来我家的时候就常常的发热,还总是咳嗽呢。”

把小碗儿里的最后一勺冰酪送进娇娇的口中,苏夏至把碗递给摊主,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陈冠西,没在说话。

“这是谁啊?”小胖子眼睛盯在娇娇­嫩­白水灵的小脸上看了又看,觉着这孩子不像秀才娘子。

“这是我家相公的外甥女,娇娇,叫哥哥!”

“哥哥。”娇娇嫌小胖子脏,叫的不情不愿的。

“嗳!”小胖子眉飞­色­舞的答应了,然后伸手从衣服里摸着什么,不一会儿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个油纸包:“给,葡萄­干­!”

娇娇不要,依旧是嫌他脏。

苏夏至却伸手接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可是好东西,便是帝都的人也未必吃的上呢!谢谢啦!”

小胖子家是个草包金的状态,只要不是‘凤肝龙胆’这种稀罕东西,他都能吃的到,所以苏夏至也不和他客气,收了这份寻常人家根本难得一见的东西。

小胖子乐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接着吃自己已经有点化了的冰酪:“妹妹,敞开了吃!别给哥哥省着,吃完了再到哥哥家去拿啊……”

“……”苏夏至听着他油腔滑调如同泡妞似的话语不禁摇头:“让你爹赶紧给你换个先生吧,我看你跟着安逸也学不出什么好来!”

“安先生人不错。”小胖子三口两口的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把碗往人家摊子上一扔,跟着苏夏至的ρi股后面也起了身:“就是有点傻……”

“哦?怎么说?”说安逸傻?苏夏至听着这话说的挺新鲜,不禁也放慢了脚步等着小胖子追上来。

“一本《语轮》那是开蒙的东西,就这段日子,他是反过来调过去的讲,连我家外面盯摊子的伙计都会背了,我还是说我不会,谁能信?他就信了!”小胖子说的痛心疾首,很替安逸揪心似的:“姑姑您说,就他这么一个缺心少肺的人是怎么长到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骗死呢?”

苏夏至侧耳听着陈冠西的话,心里也是有些不明白,不过她对安逸一直没有好感,自然对他的事便不会太上心。

两个人在路口分了手,小胖子回了­肉­铺子,临走的时候不忘招揽生意:“姑姑要是买­肉­一定买我家的啊,我给您称的分量足!”

眼瞅着天­色­还早,苏夏至思忖了一下,又领着娇娇到了下一条街打首饰的铺子里。

闵青兰的孩子马上就要出满月了,而哥哥的孩子也落了生,她得给这些小家伙们都备下一份贺礼才行。

挑挑拣拣的看了铺子里几乎所有的款式,苏夏至订下了两套分量相同的长命锁,不偏不倚,苏家的孩子和周家的孩子一人一套!

“真好看!这个是给妹妹的吗?”娇娇趴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摆在眼前的那一堆亮闪闪的东西问道。

“娇娇没有吗?”周娇的家底富庶,不会小气到连套长命锁都不给孩子买吧?

娇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掌柜的,再多加一套。”苏夏至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舅母给娇娇买!”

------题外话------

那些觉着小胖子和娇娇游戏的同学可以省省了~

那是没有的事儿哈~

草稿~

第四十四章 满月宴(一)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闵岚笙正对着坐在对面的姜温怒目而视!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人家,他早就扑上去了……

“你心里在骂我吧。”姜温靠在车厢上,眼都不睁。

闵岚笙也不答话,身子也往后面一靠,闭上了眼。

“哎呀,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看着秀才不痛快了,妖孽心里舒服了很多,他语重心长地开解着闵岚笙:“昨天躺下都多久了,你还心跳如鼓体若火烧……”

“都是男人,你也别总是憋着忍着,太久了保不齐就能憋出病来,不行你就自己解决一下,反正天黑,屋子里也看不清……”

闵岚笙气得当时就睁了眼,待到才想开口,见到对面那厮那俊脸含笑的模样,他马上变压了火气,轻声说道:“无妨,等国舅大人回了京,我自会一切正常。”

“我就知道你在打这个主意,所以不是就早点告诉你吗,本座一时半会儿呢还回不了京,圣上允了我,只要明春科考的时候准时回去复命即可。”

“所以呢……”姜温拉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我会和你一起进京的,你开不开心!”

闵岚笙又闭上了眼,懒得搭理他。

再过几天他家就该翻盖房子了,连他两口子都还没地方住呢,到时候看这个东西还怎么赖着他们!

“听说你家的房子要翻建了?”

闵岚笙睁开眼看着他,心道:我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早点安排好住处,本座也不挑,还跟你在一处将就着就成!”姜温笑着说道。

果然还是在放屁!闵岚笙瞪着他想道。

“你不用看了,你生的也没有我漂亮!而且你都二十了,我才十八,再过几年你就是老头子了……”

闵岚笙知道国舅爷是闲的,天天就见不得自己好,现在说的这些话也是故意气自己,两个人不过相差了两岁,没道理他成了老头子而国舅爷自己还是小伙子。

道理,闵岚笙都懂,可他心里还是隐隐的生气!

其实昨天姜温确实是没想回山下村的,他临时宿在了书院安怀远的小院里。

这事儿原本除了怀远之外是没有外人知道的,他就是为了第二天办事的时候从平县启程比较方便罢了。

哪知他才从浴房出来就被安怀远的小女儿堵了个正着,对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各­色­­精­致的吃食,开口便说:“家里下人粗鄙,这是妾亲手做的饭食,愿姜公子品尝。”

出京的时候,影卫他就带了两人。

依着他目前的功夫,放眼天下能伤他的人已经不多,所以他把一个影卫暗自派给了闵岚笙,皆因为此次查的事情太过凶险,他不想闵岚笙被人伤到。

而另一个影卫又被他临时派出去做点事。就这么会儿功夫,安静就正好堵住了他。

从他十三四岁初长成的时候开始,姜温的眼前便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花痴女子,如安静这样的名门闺秀他不知见了多少,所以每每有这些腆着脸贴上来的女子,他心里皆是一副腻歪透顶的心思,如同先吃了苍蝇又踩了狗屎一般的恶心!

所以他没多废话,直接传了安怀远,警告他管住自己的女儿后,便借着这个茬又回了山下村闵家。

对于闵岚笙那些挂在脸上的表情,姜温知道那是他故意甩脸子给自己看。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啊……

几乎是一想到她家厨房里飘出的那股子香味,他的两条腿便不受控制的往这边跑来了!

在闵家,他觉着舒服。

就如同他小时候,家里有着姐姐和姐夫一样,他的乐趣便是看着天天和他睡在一起的姐夫对着姐姐的房间抓耳挠腮。

一想到这里,姜温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办满月酒的时间是有讲究的,男娃是整月办,而女娃就要提前一天。

所以月初生了孩子的闵青兰也在月底出了月子。

周里正家最近也是出了不少丢人现眼的事情,为了去去霉气,也为了在杏花村摆摆威风,这次小孙女的满月酒他是故意要往大了办,就是想用周家的排场把那些私底下说三道四的人的嘴堵上!

苏家也得到了消息,是周徐氏挨家挨户的亲自给送的信儿。但是她没往苏家门里走,只看见人家院门口的门楣上挂着的­鸡­蛋她就就得刺眼!

一个月初,一个月尾,两个女人都生孩子,偏他苏家傻子就能生男娃,而她家已经一连两个赔钱货了!

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皮笑如不笑的姿态和苏婶子说了几句话,周徐氏就去了下一家。

而送走了客人,苏婶子倒犯了难。

儿媳­妇­也是才生了没几天,这孩子虽然没有养足了月份,但长得很装,也能吃,现在是眼瞅着长个儿。

要说依着规矩,家里有坐月子的产­妇­是不能到人家去喝满月酒,都说若是这样的两家子人见了面,双方家两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就会有一个没有­奶­水……

过去的孩子要是母亲没有­奶­水喂,那可是要遭罪了!

苏婶子把自己的顾虑一股脑地倒给了儿媳­妇­,想听听她是啥意思。

杨巧莲想了想说道:“这事儿等妹妹过来再说吧,那个人是她的大姑子,不行咱家就让妹妹把礼钱带过去,咱们就不去了……”

“不去了?”白给了礼钱而不去是酒席,苏婶子觉得太亏了。

第二天闺女姑爷体体面面地登了门,领着一个水灵灵地小丫头,外人不知道的,谁看着都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儿。

闵岚笙给苏婶子行了礼便去了正屋和苏春来坐着相面,东屋里嫂子在坐月子,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不得。

东屋里盘腿坐在炕上的杨巧莲脸脸­色­很好,一点不像才生了孩子没几天的样子。

就是肚子上的一大圈­肉­还没有下去,坐在那里像个泥龛似得。

才吃饱了­奶­的小娃娃被抱在襁褓里睡得香甜,苏夏至凑过去两只手支在孩子的两侧细细地端详着他,发现这小东西才展开的五官与哥哥真是像极了!

“起了什么名字?”她弯下腰去在孩子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马上就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子­奶­香,还真就是个­奶­娃娃呢。

“别提了!”有儿万事足的杨巧莲费劲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略显庞大的身躯,往炕沿边上坐了坐。

她现在比生孩子前胖了不少,盘腿坐着一会儿功夫腿就会麻。

“娘和你哥憋了几天了,也没想出过合适的来,后来就说等妹夫来帮着给选个好字呢!”

“那我和秀才说说去。”苏夏至知道古人起名字的规矩多,所以她也不敢胡说八道,一回身才发现给他们开门的苏婶子并没有跟着进来,“娘呢?”

“八成见到妹夫就逼着他给孩子起名字去了。”杨巧莲笑着往隔壁指了指。

她猜的没错,已经为新落生的孩子的名字头疼了今天的苏婶子一见到姑爷就追着进了正屋,往桌子边一坐,让闵岚笙马上给孩子起名。

秀才一想苏家人肚子里的这点墨水便也没有推辞,思索了几个字,用笔写在了一张纸上,让岳母和舅兄挑。

因为苏春来连名带姓是三个字,那到了他儿子的这辈便只能用一个字的名字,最后加上包着脑袋跑到正屋里来的杨巧莲,一家人一合计,全部认为那个‘奕’字最好!

‘奕’,乃姣美,大而光明的意思。

苏春来认为这个字很符合自己的儿子样貌,他确实个子不小,而且也长了个人模样……

自此苏家的长孙便有了名字——苏奕。

而对于这个名字,苏家上下是一致的满意,苏春来难得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他伸着蒲扇大的手掌‘啪啪’拍在闵岚笙单薄的肩上感慨道:“妹夫,你终于有点用了……”

“……”这叫什么话?闵岚笙听了只是一扬眉,他没法和大舅兄一般见识。

杨巧莲又拉着苏夏至说了周家满月酒的事,让她给拿个主意。

“别拿钱了,反正过不了几天嫂子您也得给孩子办满月,他们家的人也不会来咱家吃那顿饭,正好两清,谁也不欠谁的。”苏夏至说道。

这话正中了苏婶子的意,当下便决定周家的满月酒他们不去了,礼钱也省了。

周家的满月酒定在中午时分,所以苏夏至和秀才在娘家坐了会儿便起身到周家去。

迈出门口的时候苏夏至无意中一抬头,瞅见院门上面吊着两个­鸡­蛋,她不明所以的指着问道:“这什么意思?”

“咱们这边的风俗就是这样的,家里添了男丁,就要在门口挂个­鸡­蛋,生了小丫头就要挂个针线荷包。你咋连这个都不知道?”苏婶子心里又开始琢磨着自个的闺女笨了。

“这个我知道,可我看人家门口都是挂一个­鸡­蛋啊,咱家为什么挂了俩?”苏夏至还是不明白。

“当然是俩!”苏春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男的都是俩蛋,挂一个怎么成?”

这解释……

苏夏至摇着头咧着嘴哈哈大笑着走向了周家,而身为男子的闵岚笙只能板着一张大红脸臊得脸上直发热地跟在娘子身后也去了周家。

……

这次的满月酒周里正是豁出去了,不仅请了一村子的人,还特意搭了戏台,请了平县里的一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

这排场一摆出去,立马就镇住了杏花村的那些前阵子还说闲话的村民,大家心里也有了个数:周存孝虽然不长进,可他爹还没死,就是说闲话也轮不到他们呢!

闵岚笙是闵青兰唯一的胞弟,所以也就是她娘家这边最尊贵的客人,因此当闵岚笙把手里的帖子递上去的时候,苏家临时请来帮忙的人马上就小跑着进了内宅。

不一会儿,周存孝,周存礼兄弟便一起迎了出来,满面春风地行礼过后,非常客气地将秀才两口子迎进了正屋。

正屋里是周家族里的一些长辈,因为闵岚笙身份的关系,所以他虽然辈分不够,仍被众人奉若上宾。

而苏夏至则在下人的引领下去了后宅。

不过堪堪一个月的功夫,原来那个连老妈子都舍不得请的周家,居然养了几个下人?!

而最让苏夏至不齿的是,周存孝虽然收拾的体面,对他们夫妻的态度恭敬,一路走来也是说说笑笑,惟独不看另在她手中的娇娇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孩子一般!

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不闻不问的父亲,苏夏至无法对他有半点好感。

还是闵青兰生产的那间屋子,苏夏至一进去就看出这屋里是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一番的,而且连床上的铺盖都换了簇新的。

一屋子的女人围着穿的花团锦簇的闵青兰在说话,而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藏不住的疲惫之­色­。

“这是?”听见有人进屋,几个女人停止了嘁嘁喳喳地声音,都扭着脸望向门口领着娇娇的苏夏至。

“这是我的弟媳­妇­苏氏。”闵青兰在看见苏夏至的那一刻,几乎是马上就把目光移到了大女儿的身上,她从围着的女人中挤了出来,眼里含着泪一把抱起了娇娇,轻声问道:“小男,又没想娘?”

一个月母女未见,双方都有着短暂的陌生感,她们都在打量着对方。

小男胖了还白了,小脸粉­嫩­粉­嫩­的好看!而且孩子身上穿的袄裙也是簇新的,当时走的匆忙,她又才生了孩子,已经顾不上很多,连件换洗的衣服都忘了给孩子拿!

“这孩子多亏了你帮着照料了!”闵岚笙抱着娇娇对苏夏至弯了腰。

苏夏至马上敛衣还礼:“哪里话,自家人,不说这个……”

“好,好……”似乎比怀孕前又清瘦了不少了闵青兰眼睛微湿,思前想后的说不出话来。

面对着这个她原来从心里不想认的弟媳­妇­,她是有愧的,所以一时有话也无从说起。

“长命锁,给孩子的。”苏夏至把手里的一只木盒递给闵青兰,笑着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舅母抱!”见苏夏至的右手腾了出来,娇娇马上就把身子倾向了她,两只小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脖子。

苏夏至忙接住了她。

闵青兰心里一阵的失落,才一个月啊,小男就和自己疏远了……

不过这疏远也恰恰说明了苏氏对孩子照料的用心,否则小孩子是不会粘着外人的。

“娘亲,娇娇也有哦!”身子一被苏夏至抱住,小姑娘马上比在她娘的怀里活泛起来:“这个是舅母给娇娇买的。”

说着话,她把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从领口里拽了出来,献宝似的给闵青兰看。

“娇娇?我的大孙女不是叫小男么?是谁允许你擅自改了名字的?”人还没有进来,周徐氏透着底气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题外话------

草稿~

这是故事的转折了~

第四十五章 满月宴(二)

娇娇是周家正儿八经的长房嫡孙女,用周徐氏的话说:“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唯独就是托生了个女娃!”

就这一句话已经把周里正两口子的心思暴露了个底儿掉,孙女儿再好也是个女孩儿,比不上能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孙子!

闵青兰生产的时候,周徐氏被苏夏至给数落的够呛,心里一直憋着火。

所以今天前院下人一通传大少­奶­­奶­家的兄弟到了,她马上就躲了,为的就是不与这两口子的碰头客套。

在门帘子外站了片刻,她一直支愣着耳朵在偷听。听来听去闵青兰和苏夏至说的话都没让她挑出毛病来,现在娇娇一说话,周徐氏一阵冷笑:娇娇?一个女娃娃,有什么可娇贵的!

挑了帘子进到大儿媳的房里,周徐氏发现一屋子的女人都朝着她望了过来,不禁赶紧用手抚了一下鬓角,又把棕­色­锦缎的滚边夹袄的下摆拽了拽才拿着劲说道:“岚笙家的,你岁数小,不是婶子事多,我们家小男的名字叫做若男,可不兴随便乱改的!”

说着,她把目光迎向苏夏至怀中抱着的孩子,随即愣住了……

看着皮光水滑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瞪着两只墨玉似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自己,周徐氏有点发憷!

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丫头发憷?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其实,她怕的确实不是自己的孙女,她这种人是没有惭愧心的,哪怕她对娇娇再不好,她也没有自觉­性­去检讨自己的过失。

她心里憷的是那个笑盈盈抱着娇娇的女子!

那个女人长了一双能看到她心里去的厉害的眼睛,还生了一张比刀子还利的嘴,每每她说出来的话,都是周徐氏最不爱听的,而又无法反驳的。

小男也变了,怎么才分开了一个月,这丫头片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都透着厉害!

周徐氏本想伸手去接过孩子的,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她怎么也要表现出对孩子的和善来啊,可一旦对上了那孩子清澈无比的眼神,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婶子说的对!”苏夏至清清灵灵地开了口,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

周徐氏笑了,心道:你总算是知道了周家分量,知道了自己的斤两……

“您就是事儿多!一个月不见孩子了,也不见您问问,倒是只会找孩子话里的毛病!”

苏夏至一句话分了两半说,前一句让大伙听着都以为她是顺从了周徐氏的意思,承认自己给人家的孙女改名不好,下一句她就直接用话扇在了周家掌家女人的脸上!

周徐氏的脸上还挂着洋洋自得的笑意,听到她说了这句话心里马上就添了堵,只是她面上的表情一笑一沉变化的太快,让人看着很是滑稽。

“娇娇的户贴上到你周家的户籍上,她的名姓连官府衙门都是有记录的,谁能改?”苏夏至往上托了一把孩子,也觉着她这一个月沉了不少,抱久了压胳膊。

“不过是孩子的小名儿,在周家您爱叫她小男还是周若男都随您,在我们闵家,她就是我们的小娇娇,小宝贝儿,我和秀才都喜欢着呢!”

说完,苏夏至在娇娇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孩子往里走去:“走,咱们看看小妹妹去。”

直接把周徐氏给晾在了门口。

周徐氏心里那个气啊!本想抓孩子话里的毛病暗讽几句那个女人是个不懂事的,这下倒好,又被她数落了!

她这么大岁数了,在周家除了在周里正面前低着头,看见谁不是仰着脑袋说话的?现在是屡次的被苏家那个傻子奚落,一次一次噎得她没话说……

若说改名,人家确实没有改,话说到这里,自己的孙女让儿媳­妇­的娘家给养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进门不问孩子只说闲话,那就是事儿多!

这么一想,周徐氏心里静了下来,又想起了周里正反复嘱咐自己的话:“闵秀才和他的那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以后和那两口子打交道要多留神些。”

闵青兰的二女儿睡在她的床上,孩子躺在靠床沿的地方,外面挡了一个枕头。

苏夏至抱着娇娇从一堆不认识的女人中走过,满面带笑的和人家打着招呼:“来了啊,一会儿吃好喝好啊,千万不要客气……”

那些女人也一起点头笑呵呵的支应她:“好的,好的,自家人,我们都不会客气……”

杵在门口的周徐氏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心道:这到底是谁家啊!

走到床前,苏夏至把娇娇放到了地上,然后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那个新生儿的样貌,只感到一阵揪心!

“我……我没什么­奶­水……”闵青兰很惭愧!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没能产出足够的­奶­水来哺育孩子,她觉得那是自己的失职。

在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的时候,苏夏至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孩子活不长……

躺在红­色­襁褓中的孩子是被打扮过的,胸前挂着一个络子,里面装了一把长命锁,可就是这艳丽的红衬得孩子的皱巴巴的小脸显得黑紫黑紫,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小小的五官看不出模样,只凑在一起,看着是个生气的模样。

满是绒毛的额头上是几根稀疏的黄毛,在往上,头上戴了顶四角绣花的帽子。

“那你给孩子吃什么啊?”孩子太瘦了!几乎就是一层皮贴着骨头,躺在那里就像只病怏怏的小猴子。

“米汤,再加上点糖。”闵青兰小声说道。

眼睛盯在孩子无比难看的小脸上,苏夏至在脑子里回忆着关于宝宝喂养方面的营养知识,最后她对着闵青兰说道:“养只­奶­羊吧,总比喝米汤强些。”

闵青兰眼睛扫向了站在门口的婆婆,没说话。

艹!真尼玛墨迹!苏夏至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姑子:你闺女都快饿死了,老子把话把都给你递过去,你照着说会死么!

“走,都出去入席!”周徐氏笑着张罗着屋里的女客到外面的院子里去用膳:“吃了饭门口的戏就开罗,连着三场大戏呢,是平县的戏班子,挑梁的可是秋海棠呢!”

秋海棠,是艳名流传四方的男旦,据说是有比女人还女人的扮相,比女人还女人的好嗓子,所以他的名号被周徐氏一说出来,屋里的女人便轻呼一声,齐齐的起了身子往外走去,都赶着到外面去看热闹了……

“婶子!”待到众人走的差不多,周徐氏也要跟着走出去的时候,苏夏至大声地叫住了她:“您留步!”

“啊?”周徐氏装傻,她知道苏夏至要说什么,大儿媳­妇­也和她说过要买头­奶­羊回来养着,给二丫头挤­奶­喝。可她没答应。

床上躺着的黑毛猴子一样的东西太寒颤!周徐氏从看了第一眼之后就不想再看那个孩子第二眼,同样的,她也从心里没拿那个小丫头当回事,巴不得她赶紧死了呢!

但这有些­阴­损的想法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所以周徐氏表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暗地里却是不给这个孩子一点好处,只等着她熬尽了,自己死了拉倒!

“这孩子再喝米汤就得饿死,难不成您就是这么打算的!”苏夏至沉下了脸,目光烁烁地望着她,不给她一点躲闪的机会。

“岚笙家的!”一下又被戳中了痛处,周徐氏马上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气愤:“婶子总拿你当个孩子,可你也不能逮着什么就说什么啊!”

“不爱听了?”苏夏至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眼睛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床上躺着的是你周家的骨血,别看她是的丫头就觉得没用,你自己不是女人么?看不上女人,­干­嘛不让你儿子娶个男人回来!”

“你,你,你说的这都是啥!”苏夏至往前逼近一步,周徐氏就后退一步,终于她的后背抵到了门帘上,一脚踩上门槛,她身子一晃一只脚就迈出了门外。

“实话,我说的是实话。”苏夏至也站到了门口,而且有意低放大了声音:“周家有钱把平县的戏班子请回来,没钱给二小姐买头­奶­羊?”

“谁说没钱给那个丫头片子买­奶­羊了!”周家是乡绅,周徐氏虽然掌家扣扣簌簌,但就不爱听有人说周家没钱这种话,她是典型的暴发户的心态。

“那买啊!”苏夏至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分,才出去的­妇­人们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往闵青兰的屋里望来。

“这不是一直没买到嘛。”周徐氏放低了声音说道:“慕男是我的孙女,看着孩子饿的夜里哭我能不心焦吗?”

“呵呵!”苏夏至对着她一呲牙,乐的像要吃人似的,然后从周徐氏身边挤了出去,站在门口对着已经入了席的一院子女人说道:“美女们!”

“哈哈!”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后,院子里的女人们都是一愣,随即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

“趁着大伙都在,也帮周婶子点忙,谁能找到才生了产的­奶­羊的就给她介绍介绍,周婶子说要出大价钱呢!咱别让二小姐才生下来就饿肚子啊。”苏夏至一撩帘子,把躲在后面的周徐氏给露了出来。

“是吧,婶子?”

“咳咳!可不,可不,有劳大伙了。”周徐氏被动地点着头,只想掐死身边这个多嘴的女人。

“好办,­奶­羊咱乡下多的是,您就说要几头吧,明儿我就给您赶来!”苏夏至这么一吆喝,当下就有人接了话茬。

周家那个二小姐她们都是见了的,大伙虽然面上没说,可心里都存了和苏夏至一样的想法:这个孩子恐怕是养不大的。

如今一听这孩子只是缺了­奶­吃,虽然有钱人家请的是­奶­娘,可乡下并不兴这个,买头­奶­羊养着倒是不算什么。

苏夏至的一句话,就给快饿死的小婴儿找到了饭辙,坐在床边闵青兰神情呆滞地望着自己女儿的小脸,浑然不知的落着泪……

一个月的光景,她从死到生,现在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从生到死,她无力的感到了自己的没用!

原来那么­精­明的自己,真就像弟媳­妇­说的:你除了会算计亲兄弟的那点廪膳费还能­干­点什么?

是啊,她除了能算计自己娘家弟弟的那点钱以外,在周家竟连给女儿争取到一口­奶­的地位都没有啊!

女儿出生一个月了,周家的人到她屋里来的次数有限。

就连周存孝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她们母女之外就再没有登过她的门!

他们夫妻之间已经疏远的像是两个同行的陌生人一般。

孩子是她一个人黑夜白天的带着,外人不会帮衬这一把。这让坐月子的她累的疲惫不堪,哪能好好的将养身子?

月子饭倒是做的很丰盛,可坐月子哪有顿顿吃饭的?她说了几次的催­奶­汤,婆婆也不给她熬,还说她没用,生了孩子没有­奶­……

过够了!这种日子她真是过的够够的了!

可,她能怎么办?

一个嫁了人的女子,已经生了两个女儿,还拴不住丈夫的心的女人能怎么办?

闵青兰情不自禁的把手伸向了二女儿的小脸:“娘没用啊,你是投错了胎了……”

……

满月酒开了席,前院后院的一片杯盘交错的声音,大家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只想着多吃一些,最好能把今天出的礼金吃会双倍去,完全不理会自己肚子的承受能力!个个都是一副吃死也要多吃的样子……

不一会儿,搭在门口的戏台也开了锣,梆子一响,男旦上了场,马上就赢了一个碰头彩,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苏夏至侧着耳朵听了一阵,是一句没听懂!

只听出这戏大概就是后世说的昆曲曲调。

前院里正屋内一桌酒席行的正酣,宾主都吃的尽兴,围着桌子坐的几个男人都成了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闵岚笙坐在这些人中间面­色­平静,别人举杯他便端起杯子来意思意思再放下,别人发表言论,他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总之到了现在,这一桌子人也就只剩了他是还算清醒的,连周里正说话都短了舌头。

“岚……岚笙!”酒壮怂人胆,三两猫尿下了肚子,周存孝的胆子空前雄壮!

他拍着小舅子的大腿笑嘻嘻地问道:“听说你最近常去书院呐,可是寻到了什么发财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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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情人节啊~

有情人的妹纸要注意安全撒~

没情人的就来和俺一起过吧~o(n_n)o~

……

草稿~

第四十六章 幸福要偷

周存孝喝得脸红脖子粗,人还未到中年,他的身子已经有了发胖的迹象,如今他正扭着头儿和闵岚笙说话,秀才能看到他很明显的双下巴。

“哦?为何这么说呢?”周存孝说他常去书院是寻到了发财的门路,这话让闵岚笙诧异。

“别……别装了!”周存孝一抿嘴,眼睛斜着瞟着小舅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都看见了!”

说着他用两根手指点着自己的脑袋一派了然地说道:“你媳­妇­头上戴的金钗是‘一两金’的吧?那么一副钗子要快十两银子呢!”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一直留神听着大哥和闵秀才说话的周家老二周存礼还是听见了。

周存礼手里端着杯酒,佯装抿了一口,眼睛迅速地围着饭桌扫了一圈,见宾客的目光都盯在他父亲身上便放了心,他伸筷子夹了点菜放进嘴里没滋没味的嚼着,继续偷听旁边二位的谈话。

“唉!”闵岚笙无奈的叹了口气,“­妇­人,就是爱倒腾这些劳什子!”

“谁说不是呢!”周存孝右掌的手背往左手的手心里一拍,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用颇为赞同的语气说道:“就小柳那个­骚­娘们……”

周存孝口中的小柳,就是邻村的那做了暗娼的寡­妇­,她对外人说她叫做柳丝儿,实则她在家姐几个里行四,那个村子的里的人都叫她柳四姐。

柳四姐是周存孝的姘头相好,也就是把闵青兰从台阶上推下去的那个女人。

“咳咳!”周存礼­干­咳了几声。

周存孝马上就止了声,他喝的虽然有点高但还没有到了酒醉的地步,脑子还是保持着六分清醒的,弟弟那边一提醒,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说错了话,于是他马上刹住了话题,端起酒来对着闵岚笙一举,自己先­干­了。

闵岚笙垂了眼帘,手掌按在酒杯上,不说话也不喝。看样子是不准备给他姐夫这个脸了。

周存孝岁数越大越抽抽,现在活得越发的没脸没皮!小舅子不给他好脸他也不往心里去,自顾自地伸手把面前大碗里的­鸡­爪子掰了下来,一边啃着一边用胳膊碰了闵岚笙一下:“嗳,说说,到底有什么财路,都是一家人,你就眼看着你姐姐和我饿死?”

闵岚笙依旧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用一种爱答不理地口吻轻声的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他是侧身对着周存孝那边坐着的,所以坐在秀才身后的周存礼就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周存礼不动声­色­地往左拉了一下椅子,这样一动,他几乎就要和闵岚笙贴在一起坐了。

“他?!”听到这个名字周存孝显然有点吃惊:“是不是我那几个同窗都跟着他一起­干­呢?”

他把啃得不­干­不净的­鸡­爪子往桌子上一扔,抓起搭在腿上的桌布擦着手。

这回闵岚笙又闭了嘴,眼睛看着周存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明白了!”周存孝发红的眼珠子泛了贼光,他搓着两只手,ρi股下面如同做了荆棘,根本坐不住,看那样子就是急于出去。

周家大门外的戏班子演的头出戏进行的正酣,戏台前已经围了几层人,连邻村的都有过来看戏的。

院子里的满月宴正屋里的已经散了席,闵岚笙随着周家的人一起步出了屋外,正看见苏夏至贼兮兮的从内宅里溜了出来。

夫妻两个一碰头,又是对着一笑,苏夏至走近秀才拉着他就往外走:“快走,好不容易才把娇娇哄她娘屋里去,咱偷偷的走,别惹孩子哭!”

正屋的酒席一散,那些有头脸的宾客大多离了席开始往外走,坐着不动的大多都是杏花村里的街坊邻居。

随着人流缓慢的走出了周家的院子,苏夏至和秀才才下了台阶便走不动了。

人们都拥在戏台前仰着头看戏,而且还看的很带劲!

既然走不了那就看看吧,苏夏至抱着好玩的心态倒退着上了台阶,这样还看的清楚些。

闵岚笙不爱看戏,大梁历代朝廷都会娼寮妓院查的严格,唯独不禁男风,这就让以男­色­为生的那些主有了很多赚银子的门路。

戏子便是如此。

那时走码头唱戏的都是男子,而戏文演绎起来却要有男有女,所以扮演女子的男旦们很多都兼着另一个身份——男妓!

他们的主顾可比花楼的姑娘更广泛,不禁可以伺候女人亦同样伺候男人,价格也比一般倌楼里的小倌高了很多,皆因为这些人大多­色­艺双绝,而且身子柔软,上了榻个个都是一身媚骨……让对他们使了银子的男人女人们欲罢不能!

戏台上的戏苏夏至没有看过,单听着锣鼓点和腔调她觉得有几分像后世的昆曲。

台上正中男子扮的春闺少女纤纤素手执着一柄罗扇正唱的咿咿呀呀华年易逝,只盼命里的那个冤家早点把她娶回家去……

一副怀春少女扮相的男子就是平县最有名的男旦秋海棠。

自打他一张嘴,几乎一句一个碰头好,戏台下那些平日装的道貌岸然的男人女人们,此刻在他扮出的绝­色­面前也都变成了斯文败类,大声的叫着好!

“这唱的怎么样?”苏夏至贴着闵岚笙咬上了耳朵。

闵岚笙摇摇头,他是真不懂。

他平日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写文章上,若说点评戏文,他还真不在行。

“我觉得他在对付,就是想赶紧把这出戏打发了,好拿了钱走人!”苏夏至继续咬相公的耳朵,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咬了闵岚笙的耳朵!

秀才红着脸狠狠地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娘子一眼,赶紧低了头,只觉得被她咬过的耳垂发了烧,火烧火燎的烫!

“不信?你等着……”苏夏至对着看台上的那些琴师用了心,只一会儿便约莫出了那曲子的板眼。

台上的年轻女子神­色­恹恹的望着满园盛开的春花,轻启朱­唇­,手中的罗扇掩住了半边芙蓉面,秋海棠开口唱道:“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伴奏的乐器突出的只是一只笛音,婉转清越,但透着单薄,若无那几句词伴着,都能让人忽略了去。

苏夏至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什么花儿姐?什么花儿郎?什么花儿的帐子?什么花儿的床?什么花儿的枕头床上放?什么花儿的褥子铺满床?”

上一世,苏夏至有个人老心不老的风­骚­老妈,是个京剧票友。

在她一大堆的男朋友的名单中,曾经有一个是戏迷,与她堪称志同道合!

那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天天尖着嗓子掐着兰花指唱虞姬,苏夏至她妈演楚霸王,所以最后虞姬抹了脖子,夏夏她妈的爱情也到了终点……

当然,在这二位情浓的时候,他们也唱别的曲目,比如现在苏夏至唱的这出《卖水》里的一段,就是那位老爷子喜欢唱的。苏夏至听得多了,烦了,也就会了。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起,台下就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站在台前看戏的人们看看台上的秋海棠,再看看站在台阶上的苏家傻丫头,都有点不着边,不知道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

而苏夏至就是为了好玩使坏,她唱的又是京剧的曲目,京剧的发展本身就糅合昆曲等多种地方戏曲而成的,所以她一张嘴,几乎所有的念白的点都吐在了对方换气的时候,如此两种相似又不同的剧种搅和在一起便乱了套,秋海棠唱不下去了……

对面那个俏丽清淡的女子唱的戏词他听得真切,就是不能合上人家的拍子,而自己这边的琴师在他住了口之后,也有些不知所措,手里抄着家伙,望着苏夏至,以为遇到了砸场子的!

此时苏夏至念完了那几句道白,笑眯眯的闭了嘴,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秋海棠确实是唱的在糊弄。

当他毫不费力的吐字发声,耳边听着台下观众的喝彩声时,心里只觉得厌烦!

这出堂会是戏班子的东家接的,他不想来。可东家说雇主是个大财主,唱完了戏还要留饭呢。

一听留饭他就更烦,以为又是要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冷眼瞧着周家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那些人,秋海棠有点小骄傲看不上这些泥腿子。

对于入幕之宾的主顾他也挑,总想合了自己的心意,做这等事,哪怕是伺候一个男人,他也愿意选个看着顺眼的,否则宁可不挣这笔腌臜钱!

那个女子生的好生俊俏!尤其是笑起来若隐若现的酒窝真是招人稀罕……秋海棠动了心里,以为苏夏至对自己有意思,因此才在台下搅了自己的场子。

可他怎么就这么喜欢那女子的那股子泼辣的味道呢!

“奴家不会,让您见笑了!”秋海棠站在台上,聘聘婷婷地对着苏夏至行了一个女子的礼,但说话的声音已经换上了他的本声,稍显低柔的声线透着­性­感,雌雄莫辨!

“不会啊……”苏夏至笑开了花儿,觉着台上的那个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人妖,女相男声,太有意思了!

“不会就算了,您接着唱吧,我回家啦,”调皮捣蛋完毕,苏夏至觉着玩尽了兴,决定回家腌­鸡­蛋去。

昨天哥哥给她送去的­鸡­蛋还没有收拾呢。

“姑娘留步!”秋海棠见她说走就走毫不留恋,心中一阵气恼,脚下一点,腰身一拧,身子已经拔起从戏台上跳了下来,两个起落间就拦着了苏夏至,只是他一看见她身后的闵岚笙便愣住了。

秋海棠自负美貌不输于女子,可他也承认在平县附近他的容貌只在一人之下,那个人便是闵岚笙。

“闵公子!”这次他对着秀才行的是男人之间的礼节。

“呀,你认识我家秀才啊?”苏夏至心里更得意了,秀才的知名度越高,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秋海棠一阵苦笑:“在平县又有哪个不识得闵公子的。”

“哎,你们都别往前凑了啊!听人家说话好意思吗?”眼看着看戏的众人都更着往她们这边走来,苏夏至赶紧喊道。

秋海棠转身对身后戏台上的琴师打了一个手势,众琴师得了命令,重新敲打吹拉起来,已然是开始了下一场。

见有了新戏看的观众又挤到了戏台前接着看戏,虽然不时地还往秋海棠他们几个人那边望上一眼,倒也不再过来打搅他们。

闵岚笙还了礼,站在苏夏至身侧并不说话。

“你是想问那下半段吧?”头一次与扮上装的男旦离得如此之近,苏夏至毫不避讳地把人家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强忍了才没有伸手去摸一把秋海棠脸上晕着的桃粉­色­的胭脂。

“正是。”秋海棠点了头。

“那你听着啊……”苏夏至拉开了架势双手捏了指法接着把下半段唱了出来:“红花姐,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鸳鸯花的枕头床上放,木樨花的褥子铺满床……”

她行腔唱念与自己相似又不似,秋海棠这次听得真切,两个人唱的曲子虽然一快一慢,可分明就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为什么她唱的如此流利而我却连听都未听过呢?

恍惚间,身前的女子已经与闵岚笙并肩走远,秋海棠鬼使神差般的一拧身子,又追了上去。

过去江湖里有句行话:好把式打不过烂戏子!

秋海棠也是有功夫的,只是他极少外露罢了。

几个起落追上了已经快出了村子的小夫妻,他只眼巴巴地盯着苏夏至看。

“何事?”闵岚笙忍不了了,终于淡淡地开了口。

“这个……”秋海棠稍一发愣,便把手里的罗扇双手捧着递给了苏夏至:“这是谢礼,谢谢姑娘您教了奴家一段新戏!”

“­干­嘛这么客气啊!”苏夏至笑呵呵的伸手去拿扇子,一只玉白纤细的手掌已经先她一步接过了那柄扇子,闵岚笙面无表情的对秋海棠点了头,伸手拉起娘子的小手柔声说道:“娘子,回家吧。”

男子俊秀挺拔,女子娇小玲珑,这二人的背影是怎么看怎么般配,秋海棠痴痴的望着苏夏至的身影慢慢地转了身子,踩着莲步口中轻念道:“我只道是能鸳鸯交颈,却原来青丝红颜早结发……”

……

“秀才给我看看那扇子上写的什么?”苏夏至伸着手向闵岚笙讨要秋海棠给的那柄扇子。

闵岚笙沉着脸不说话,把扇子交给了娘子。

苏夏至接过来正反两面都看了,才发现这罗扇并非是那种简单的素罗做扇面的纨扇,而是针法极为复杂的双面绣!

这可不得了!

要知道在当时双面绣的小小的一方帕子只要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都是重金难求!

更何况她现在手里拿的这柄扇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要说这扇子怎么好,苏夏至说不出来,只是东西的好坏她还是懂一些的。

比如这扇子的伞柄上缀着的这一小块翠,就莹润的如一汪碧水……

“这东西有点小贵,好似咱不应该要。”苏夏至低着头光顾着看手里的扇子,过了好久她才发现与自己同行了一路的秀才似乎一直没有说话?

“秀才,是发生了什么是事么?”闵青兰这个月子做的并不好,她的二女儿目前的情况也令人担忧,苏夏至看到周家的情况之后本想带回娇娇的,可闵青兰欲言又止的拒绝了她。

其中原因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和周徐氏那个老巫婆脱不了­干­系!

见秀才一直闷闷不乐的模样,苏夏至本能的就以为是他是为了闵青兰的事在烦心。

“我……我要嫉妒!嫉妒的要死”在苏夏至追问了自己几次之后,闵岚笙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她喊道。

喊完之后他有满脸通红的拧了身子背对着娘子,觉着一个大男人这样真是丢人!

可他还是把忍了很多天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那个东西天天在咱们家不走,我都想把他赶出去了!”

“还有,他终是偷偷的看你!”

“刚才你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唱……”闵岚笙不知道自己娘子唱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只好说道:“你还想把那唱戏的召回来吗?他给你扇子就是……”

吭哧的半天,秀才说不下去了。

唱戏的男旦若想招揽皮­肉­生意,就会把贴身的物事送给主顾,而主顾只有答应了才会收下那些东西的。

闵岚笙知道娘子肯定是不懂这些的,否者再傻再笨,她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去接秋海棠的罗扇!

这是……秀才一反平常态的模样让苏夏至愣了下神,随即她便走过去,走到闵岚笙的身前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拉着他就往家走:“回家!”

“不!家里有个惹不起的呢!”娘子过来一哄,闵岚笙的小心肝还矫情起来,路上只有他们两个,道边就是那片枝繁叶茂的林子,秀才伸臂搂住了身材娇小的娘子,就像是饿狼终于捕到了猎物,他哪里舍得松手?

苏夏至到现在也不知道姜温的具体身份,秀才既然故意的不说,那她索­性­便不问。

但她明白,那样的人物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地出现在山下村这种穷乡僻壤的,所以妖孽的到来是必然而非偶然。

那她就更不会问,苏夏至活了两世,这一世虽然倒退了回了古代,可她遇到了闵岚笙,他们成亲了,而后又相爱了,从此她只想守着这个男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惹闲事!

搂在她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她双臂有断了的感觉。

闵岚笙的身子在颤抖,轻微的颤抖发热,连带着气息紊乱……

“秀才?”这是通往山下村的唯一的一条路,现在的这个时候确实已经是极少有人路过了,可这毕竟是路上啊,两个人就这样情动的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好看!

“嗯?”闵岚笙的声音嘶哑,呼出的热气扑到苏夏至的脸上,她能感到他心里藏着一团火。

挣脱相公的怀抱,苏夏至拉着他走进了身后的树林,左右看过之后,她站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不动了:“我们……我们……”

这里?闵岚笙四下打量的一下,树林里安静得只有风吹过书页时的沙沙声,莫名的使人感到一片宁静心怡……

往外也被茂密的灌木所遮掩看不到路上的情况。

确实是个严密的所在,适合做很多事情……

“好么?”没有床,地上会不会太硬硌坏了娘子呢?闵岚笙随口问道。

“不愿意算了……”从未试过在屋外做这么大胆的事情,她只不过觉得秀才这段日子忍得好辛苦才脑子一热想出了这么一个不害臊的主意,他不愿意正好……

才大胆了一把的秀才娘子真进了树林单独面对了她家秀才,倒是知道害怕了。

可是,晚了……

饿狼似的秀才眼看着到嘴的娘子要走,马上变扑过去抱住了她,脚下二尺多高的茅草牵扯着他们的走路的不稳的脚,两个人就这样抱着,还不等惊呼就一起滚到了厚厚的草地上。

入了秋的茅草半湿不­干­的很柔软,两具身子一滚上去便压倒身下的一片,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躺在草地上的苏夏至仰视这头上密不透风的树冠一时间有点不知身处何处。

“娘子……”伏在她身上的秀才却眼里只有她:“我都想了你好久了……天天在想啊……”

把视线从树上移到了秀才的脸上,苏夏至细细地看着他,还是觉得他好看,看了这么久,她都觉得没有看够呢。

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向后仰着的头拽向自己,苏夏至的吻直接落到了他的眼睛上。

闵岚笙随即合上了自己的双眸,没了视觉的­干­扰,他身上别的感觉便尤为敏感。

他细微地体会着娘子近乎于虔诚的轻吻,一寸寸地从他的眼帘,到脸颊,再到他的停止的鼻梁,然后这个可恶的家伙直接回避了他索吻的­唇­瓣,一口咬到了他的喉结上,很轻很轻的咬着,时刻让他体会着危险……

忍了太久的欲­火­是禁不得半点撩拨的,几乎是苏夏至的舌尖才在他的喉结上来回扫了一次,秀才便抑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即野兽一样的开始行动……

“娘子,只这一次,我想这样的……”幕天席地,耳边除了他们小夫妻的喘息之声,他再也听不到别的。

“疼……”毫无预兆的开始,痛的苏夏至想要躬起身子躲开他。

“好娘子,求你了……我……”闵岚笙低下头去咬住了她凌乱衣衫外露出的纤瘦的肩,呜咽着说道:“我就想让你疼啊……”

我想让你疼,让你从身心里感到到我的存在,眼里只看着我,心里只容得下我……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我知道那是一种愚蠢的思想,可是,娘子啊,为夫控制不了自己……

极致的痛楚,极致的眩晕纷踏而至,苏夏至偶尔睁眼,望着头上的树影天­色­,眼神是茫然的……

此刻她心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名字——闵岚笙。

如同这宇宙时间,百万星河都不存在,甚至没有了苏夏至,只有闵岚笙。

“娘子,你唤一声我……”同样的迷离的他终于松开了嘴,探出舌尖轻舔着她肩上的齿痕。

“秀才……”

他摇头。

“相公……”

他又咬了下去。

“岚笙……”她不爱这么叫他。闵青兰和小青梅都这样称呼他,所以她便不爱叫了。

“岚。”他终于告诉了她,那是记忆中母亲对他的呼唤……岚儿。

“岚?”她喃喃地随着他的声音学了一遍。

“再叫。”

“岚。”

“再叫!”他发了狠,死命的索要着……

“岚!岚!岚……”她无所顾忌的叫喊了出来。

那一刻,他们彼此都忘了此处幕天席地……只有他和她。

……

“秀才哥,您和嫂子这是咋了?”开门的高越看着门外两个头上带着草屑,身上也带着草屑的夫妻两个时候说不出的惊讶!

“没事。”略显狼狈的秀才没事人似的用力托着娘子的后腰进了院子:“你嫂子不胜酒力,滚到了道边,我去拉她,自己也掉了进去……”

“哦。”高越依旧的不明所以,他仔细思索了一下道边草丛茂密的地方,似乎都离着大道挺远,嫂子这一下子滚的可停远,最少有半里地!

打发走了高越,先把娘子送进了西屋歇着,吃饱喝足的闵岚笙心情愉悦的进了厨房烧水,他看国舅大人今天似乎是不会回来了,那,是不是还可以和娘子一起洗个澡呢?

做了‘好事’,有了好心情,秀才觉得想起国舅大人的时候也不是总想掐死他了。甚至在心里还提醒了自己一下:“不能得罪这个人,他可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小舅子呢!”

做好了水,放进浴桶里,闵岚笙给西屋的门拴好,然后将迷迷瞪瞪谁在地上的一小堆娘子从被子里掏了出来,好脾气的哄到:“娘子,沐浴吧,为夫伺候你可好?”

嘴上问着可好,手上可是直接去解人家的衣裙了,觉得自己才死过一次的苏夏至睁眼看了看是他,便将眼睛一闭随他去了。

还是先睡觉吧,太累了……身体的每部分都像被人胖揍了一顿似的疼!

重新躺会到被窝里的苏夏至似乎一直就没有醒过。在浴桶里又一次对娘子上下其手的秀才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恨:“为夫今天好像有点过了……看把娘子累的!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

后半夜。

“闵岚笙!你还有完没完?”隔壁睡着妖孽,苏夏至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叫嚣!

不过作用不大。

“娘子好凶……你在树林子里可不是这么叫人家的……”秀才很委屈。

“笙!笙!笙!”半晌过后,被折磨的受不住的苏夏至带着哭声叫了出来。

不是岚吗?怎么成了笙了?生就生吧,反正早晚的事儿!

闵岚笙美滋滋地想到。

……

秋收最忙的时候,村子里的有地的人家几乎都成了两顿饭。只吃早饭和晚饭,中午大多是对付一下。

实在是太忙了,秋收就是要抢时间抢着收了地上的粮食之后还能抢着种一拨白菜冬天吃。

苏夏至此时也是空前的忙乱。

家里的房子要妨碍,虽然和村里的人说好了大家会来帮忙盖房子可砖瓦木材啥的都得自己准备啊。苏夏至最近就是天天忙着买这些。

她包了车把式的骡车,见天的往镇子上跑,一车一车的往回拉盖房子用材料。

闵家的旧屋盖了太久,在闵岚笙父亲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要拆了丛盖,结果家里一直穷困,盖房子也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一直拖到他去世也米有盖上。

因此这次翻盖夫妻两个都特别的用心,苏夏至和闵岚笙一有时间就围着桌子对头坐好,商量着盖房要注意的诸多事情,而姜温只要有时间也会雷打不动的同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细节,说着说着他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他和姐姐在尚武庄的院子……

求收忙过一阵,山下村的壮劳力几乎是没有停歇就一起到了闵家,在高仲武的带领下开始分工合作,马上就开始了闵家新房的建造!

而苏夏至和闵岚笙商量来商量去则暂时搬进了高婶子家二儿子的院子。

山下村挨着山,地少,高家分了家之后三个儿子虽然都有一点地,但分开种谁家也养不活,因此苏家的基本现在都是大儿子种着,而而儿子一家早就去了平县,在平县讨生活。

一年到头他家的院子都是空着,到了年节的时候老二两口子才会带着孩子回来住几天。

二儿子的院子不大,屋里的东西几乎都搬到平县去了,正好能放下苏夏至家的破桌子烂椅子,新房没盖好,这些东西暂时还得用,所以这边苏夏至点了头搬家,山下村的男女老少便都涌进了闵家,半天工夫,她两口子就从村头住到了村尾去。

再半天工夫,闵家的三间房子和半面没倒的院墙也被拆了个­干­净,闵家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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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

感谢那些送花的朋友!鞠躬感谢!

很多了~谢谢大家!

草稿~

稍微少点~明天补~

第四十七章 又见安逸

旧房子拆了,新房子就得翻盖,原来的三间房子不小,闵岚笙和苏夏至两口子住着挺富余,可家里要是来个亲戚啥的就没地方住了。

因此这房子没盖的时候苏夏至就和秀才商量过:“咱家这房子和院子都得扩建。”

“以后为夫若是为了官,朝廷不定给我打发到哪里呢,娘子难道不想与为夫同行?”

没和苏夏至成亲的时候,闵岚笙是铁了心的要走科举当官这条路的。

与娘子才成亲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将来要进京考试然后做官,光耀门楣!

后来成亲久了,小日子过起来了,苏姑娘切切实实地被他变成了秀才娘子以后,闵岚笙觉得自己开始没出息了!

他离不开娘子,而且俩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他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次春试的时候一定要想个法子把娘子也骗着一起去,那样虽然路上会奔波受些苦,也比她一个人在家让他放心!

“叶落归根。”苏夏至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说道:“就算你这次一举得中,朝廷给你派了官职也指不定去哪里呢,咱们终有老的一天,这里是咱的家,老了咱们还得回来呢。”

说着她抬头对着秀才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将来去哪儿我都跟着,不过啊,咱得有个家心里才踏实。”

“娘子说的对!”闵岚笙蹲在苏夏至的对面,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洗衣的木盆,听了娘子的话秀才如吃了定心丸似的舒服,他两手支着木盆的边往前一探身,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下:“都听你的……”

“呵呵!”苏夏至撩起水来弹到他的俊脸上:“别闹了,我得赶紧洗完了去镇子上买些­肉­呢,一个村子的人都在咱家的院子里卖力气,咱得给大伙吃好点!”

“嗯。”秀才点点头,忽然又坏笑道:“他们在咱家院子里卖力气,我在娘子身上卖力气……也要吃点好的!”

“滚你的吧!”从盆中抓起一件湿淋淋地衣服作势要往对面那个越来越‘下作’的东西脸上丢去:“别耽误我­干­活儿!”

“娘子洗了就放在那儿就是,一会儿为夫晾上。”嘴上占了便宜的秀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进了屋看书,脸上粉扑扑的一副荡漾的姿态。

“你相好呢?”

最近姜温总是拉着闵岚笙一起出入,两个璧人,一样的俊美,一样的白衣,看了让人颇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苏夏至眼瞅着两个男人一天到晚出双入对的,便嘴欠地称了他们是‘相好’。

秀才可不爱听这个称呼了!

他因着安逸的事情非常反感这样的男子相恋的关系,所以娘子一说他便沉了脸闭了嘴,成了个闷嘴葫芦。

姜温这几天似乎出去的更勤了,有时苏夏至两口子都睡下了她才隐隐约约地听着隔壁有了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不管多晚,只要她听见了声儿都会推一把秀才:“问问他有没有吃饭,别忙了半天还要饿肚子……”

“没吃呢!”好几次都是苏夏至的话才说出口,隔壁的那个妖孽就大声的接了口,弄得她几乎以为这两间屋子中间隔着的墙壁是纸糊的!

“我洗完了,你晾吧。”苏夏至快手快脚的把盆子里两个人的衣服洗了投了,放到了院子里,她自己则背着小背篓出了门。

“路上小心!”半天没说话的闵岚笙追出来嘱咐道,也不知道娘子听见没有。

春种秋收,是一年离最忙的两个季节,而相对的,秋收过后也是一年里瓜果蔬菜最丰盛便宜的时候,选在这个时候盖房光在吃上就能节省不少。

村子里的人给自己家盖房子都是主动的来帮忙的,虽然这之前有坑了秀才的那件事做由头,苏夏至仍旧不想在吃上慢待了大伙。

在镇子上随意地转了几家铺子,买了油盐等物,苏夏至直奔了陈记­肉­铺。

天气现在已经凉爽起来,蚊蝇几乎绝迹。挂在­肉­铺门口的脏啦吧唧的蓝布门帘终于也被摘了,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屋里去。

苏夏至才走到­肉­铺门口就和从里面走出的安逸走了个对脸儿。

安逸只看了苏夏至一眼便低了头贴着边儿从她身边快速的走了过去。

相比较上一次见到他时的落魄现在的安逸看起来好似还不错,就是瘦的惊人,原本给人感觉像只皮毛光鲜的狐狸他已经瘦成了一只黄鼠狼!

也正是因为他瘦的离了谱,苏夏至看见他如今的样貌委实吓了一跳!这才多久的时间,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儿?

想起上次碰到小胖子时候说的,安先生怕是有病的话,苏夏至也觉得安逸身体真的出了毛病了。

­肉­铺里还是那个常见的伙计在盯摊儿,瞅见进来的主顾是苏夏至后,他转身就往后面跑。

“这是­干­嘛?见到老子怕成这样儿?”苏夏至挠头,难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母夜叉了?

“没用,连个人都说不清楚!”不大一会儿,后面传来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小胖子端着一只大碗,趿拉着鞋子,吃着就溜达到了铺子里。

“是姑姑啊!”看见伙计口中说的年轻娘们是苏夏至,小胖子赶紧把碗里的东西都扒拉到了嘴里,然后将空碗往案板上一放,用手一抹嘴说道:“您说吧,来哪块儿?”

他认识的‘年轻娘们’太多,以至于每次来买­肉­的女子专门来找他的也太多,那个老实的小伙计根本就记不住谁是谁,因此一见到苏夏至是每次少爷都亲自招待的客人,他便自觉地到后面去告诉了小胖子。

“你这吃的什么饭?”苏夏至手里在案板上的几块­肉­中挑挑拣拣的,嘴里和他说着话。

“早晨我起不来,而且一起来安先生就来上课了,我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到现在才吃早饭。”

小胖子说完也觉着自己这话说的有点糙,于是自顾自的嘿嘿傻笑了几声。

“安先生看着好似还没好啊。”苏夏至在挑好的一块­肉­上比划了下,示意他可以下刀切了。

“是不太好。”小胖子拿起案板上的尖刀,顺着苏夏至划过的地方一刀下去,齐刷刷的切下一大块­肉­来,用秤杆上的钩子挂着边称边说道:“我爹怕他有肺痨再给我们爷俩招上,打算这个月就给他结银子。”

“结银子?”那不就是解雇么?苏夏至听了也没有多少想法,只是随口问道。

“是啊,不用他了。”把­肉­放在案板上,小胖子用麻绳穿了递给她,并报了钱数:“姑姑您最近可是没少照顾我家生意,怎么买这么多­肉­?”

“家里在盖房子,吃饭的人多,可不是要常来买­肉­么。”苏夏至输了钱放在案板上随后才接了小胖子手里的­肉­说道:“后来我还来,你给我留一大块五花。别太肥的……”

“姑姑,盖房子是力气活,都吃的多,您别那么实在。”把案板上的钱用手一胡噜直接放进了钱匣子,小胖子数都不数,“我教您个法子。”

“哦?”苏夏至站在原地未动,准备听听他的高见。

“买点肥膘­肉­,熬了猪­肉­,天天用这个煮菜煮汤,少放几片­肉­都行,反正您也不是自己吃,您说是吧?”小胖子见她不是外人,便把他爹坑伙计的法子说了出来。

“是个屁!”苏夏至听完伸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子:“你就­奸­吧!等你到姑姑家吃饭的时候,我就这么做给你吃!”

“哎,别介啊……”小胖子一听就当了真,他早就憋着到她家去溜达一圈呢,他爹说得过去看看她家那作坊开的咋样。要是到时候给他吃这样的东西那多恶心!

“成了,不闲扯了,还得赶回去做午饭呢。”苏夏至说完提着­肉­就往外走,身后的小胖子拉长了声音叫道:“姑姑,我不爱吃肥­肉­,您可千万别给煮那样儿的菜!”

苏夏至走了,看摊儿小伙计又从后面窜了回来。

小胖子拿了空碗往回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步转身对伙计说道:“刚才的那个,是少爷我未来的丈母娘!别老小娘们儿小娘们儿的,听见没有!”

“听……听……听见了!”小伙计原本说话挺利落,就是和掌柜的待在一起久了,再加上头几年他不懂事总是偷着学陈茂昌说话,现在他也成了个口吃的毛病,就是没陈茂昌口吃的严重。

“嗯。”小胖子一ρi股坐在里屋的椅子上把碗递给伙计:“我今儿胃口不好,你再给我盛一碗粥去,多捞点稠的。”

……

出了­肉­铺子,苏夏至快步的往大道上走,趁着时间还早路过杏花村的时候她想回趟娘家。

镇子口有间药铺子,规模不大,坐堂的大夫岁数倒是不小,附近村子里谁家的人有了个大点的病一般都是到这家铺子找大夫瞅瞅。

走过药铺子的时候,苏夏至看见里面小厮打里面走了出来而安逸正站在门口笑着迎着他:“爷都说了多少次了,别买药了,糟践钱。不如留着给爷买点顺嘴的,也让爷做个饱死鬼!”

“你要是再胡咧咧,我一准儿不和你说话!”小厮的眼睛红红的,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纸包。

安逸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小厮躲了一下,唯恐这点东西都累坏了他的主子。

“爷说真的,守诚啊……”安逸的话说了一半,正好和路过他们身边的苏夏至对了眼,于是他马上就闭了嘴,拉着小厮就走。

小厮也看到了她,如每次见到时一样,对着苏夏至客气儿谦卑的点了头轻声说道:“闵夫人。”

“嗯。”鬼使神差的,每次都对这二人视而不见的苏夏至亦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三个人俱都是有些尴尬。

悄无声息的各奔东西之后,苏夏至回想起方才听到的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禁叹了口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呐……唉!”

她看出来了,安逸确实是得了重病了,只是这事儿与自己无关罢了。

到了杏花村娘家,敲开了院门,见开门的人竟是杨巧莲,她有点吃惊:“不是还要过两天才出月子吗。你怎么出来了?”

杨巧莲现在和气吹儿的似的,眼瞅着胖!几天不见就能旁出一圈来,她本来就个子高骨架壮,如今再长了这么一身­肉­,已经成了虎背熊腰的架势。

“昨天我就出来了。”帮着小姑子把背篓放到地上,她拉着苏夏至就往正屋走:“走,看看我儿子去!”

“我先看看娘去。”苏夏至笑着往东屋迈步。到了娘家总得先看看老娘才对。

“娘就在我那屋呢。”杨巧莲不松手,依旧是往台阶上拉她,苏夏至拧不过她,几乎扑到在台阶上。

“哎呦!”杨巧莲连忙伸手扶住了小姑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觉得用劲儿啊……”

“就你们两口子这体型,身大力不亏,组队打怪都有富余了!”苏夏至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嘴里脱口而出一句俏皮话。

“组什么?”杨巧莲没听懂她说了什么。

“祖宗,赶紧进去吧,呆不了多一会儿功夫,我还得回去做饭呢!”苏夏至也不解释,推着她往屋里走。

正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那是屋里有小孩子的特有的味道。

苏婶子坐在屋里的炕上正在叠一堆的尿戒子,而且是老大的一堆!苏夏至看着都瘆的慌,觉着娘和嫂子应该是把家里能撕的旧布都撕了才弄了这么一大堆!

“傻丫回来了。”苏婶子见到闺女挺高兴,把那一大堆尿戒子往里堆了堆,露出了埋在里面的大孙子:“来,看看咱小愣子长大了没有?”

“娘啊,不是给他起了名字吗,您怎么还叫他小愣子啊?”苏夏至笑着走到炕前面,又是吃了一惊:“这孩子也长得太快了!”

也就半个月没见小东西的面,如今躺在襁褓里的孩子长长了好大一块,一张小脸也是圆鼓鼓的往外嘟噜着小­肉­­肉­,瞅着就结实。

“他能吃,睁开眼就哭的死了娘似的,给他吃饱了就睡,只要不是饿的,尿了拉了的都不闹,可好养活了!”苏婶子一说起大孙子来心里就痛快,说话的内容依旧是没了边儿。

好在杨巧莲早就习惯了婆婆和相公说话的方式,也不以为意。

“也亏得孩子能吃,要不我也受罪。”杨巧莲凑近了一说话,苏夏至马上就闻见了一股子­奶­腥味,回头一看,正好瞅见她胸口上一边湿了的一大片:“你这是……”

“漏­奶­……”杨巧莲红着脸说道:“我衣裳里垫了几层布了也不管用。”

第四十八章 辣椒成熟

同一个村子住着,两家隔不了几步路。这边娘家嫂子的­奶­多的往外流,儿子根本吃不完!那边婆家大姑子的小女儿都快饿死了,连买头­奶­羊周徐氏那个老巫婆都为难,苏夏至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咋了”她这一叹气苏婶子和杨巧莲两个人都瞅着她:“?咋唉声叹气的?”

“累的。”苏夏至随口说道:“我们把房子翻盖了,才动工请了一村子的人帮忙。”

“那是得累。”苏婶子心疼闺女又帮不上什么忙,想了想她下了地,一边穿鞋一边说道:“走,跟娘上东屋去。”

“­干­嘛?”苏夏至眼睛看着床上胖乎乎的小东西只想亲一口。

“哪儿那么多话,让你来你就来!”苏婶子抬脚先出了门。

“快去吧。”杨巧莲捂着嘴嘿嘿的笑道:“娘是怕你盖房子没钱,要贴补你呢!”

“真的?那我得看看去。”苏夏至眼神从孩子身上移开,一扭头就看见了杨巧莲那几乎把小袄撑破的鼓鼓的胸脯,只觉得眼晕!

她双手做了一个要抓的姿势,吓得杨巧莲慌忙背过了身去:“可别碰我,不碰都火烧火燎的疼!”

疼?怎么喂小孩子吃­奶­还会疼呢?

苏夏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这个问题又不好讨论,她只好带着疑惑去了东屋。

“拿着!”才一进门,堵在门口的苏婶子就递给她一只钱袋,沉甸甸的,苏夏至打开一看,里面大多是铜钱,也有一小块碎银。

“嚯,不少啊!没想到娘您还是有钱人呢!”苏夏至只看了一眼,就把钱袋系好又交给苏婶子:“收好了,等我实在钱接不上的时候再来和您要。”

苏婶子苦哈哈了一辈子,也就是最近一年手头才有了点余钱,还都是每次她和秀才回娘家的时候,秀才孝敬给岳母的。

杨巧莲现在对婆婆并不苛待,而且家里的活也和婆婆抢着­干­,就是在钱上,她手紧的厉害,总觉得婆婆有些糊涂,宁愿缺什么就给婆婆添什么也不给她手里送钱。

家里还有一堆人的饭要做,苏夏至不敢多耽搁,和她娘没说几句话就往院子里走,她来时背的背篓还放在地上,翻出压在猪­肉­下的一个纸包递给了杨巧莲:“是红糖,上次我来的时候娘说家里没多少了,不是坐月子要吃这个吗。”

“你家里也一大摊子事儿,嫂子也帮不上忙,还老劳你惦念着……”杨巧莲接了红糖,两手攥着,心里一暖。

“我哥呢?怎么我进门半天了也没见到他?”都该走了,苏夏至才发现家里少了个人。

“我在后院呢。”苏春来接了口。

“你让大愣子种的那些东西都红了,你哥现在是见天的呆在后院看着那些辣死人的东西,看宝贝似的。”苏婶子跟着闺女的身后一起到了后院。

挺大的一片辣椒已经基本成熟,头几次苏夏至来的时候那些辣椒还都朝向长着,这次却发现它们大多已经垂向了地面。

原本郁郁葱葱的枝叶显出了开始衰败的特征,变得稀疏枯黄,露出了生在里面的火红的尖尖的辣椒果,将这一片土地都染得红通通的煞是好看!

“这东西有意思!”苏春来蹲在辣椒地边上,脚边放着一只篮子,里面已经放满了才摘的辣椒。

家里养的大黑狗蹲在­鸡­窝边上,看见苏夏至拐了过来正兴奋的摇着尾巴,却因为脖子上被拴着根绳子不能走动而急的直‘呜呜’叫。

苏夏至走了过去摸了摸狗脑袋,便走到哥哥身边也蹲了下去:“怎么有意思了?”

她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地里的辣椒有什么特殊了。

“我跟你说啊。”把手里才摘的几个辣椒扔在篮子里,苏春来就近拽过一束辣椒的枝叶,指着上面结的果子说道:“它开花的时候是由下往上开,熟的时候也是,由下往上成熟。我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还没见过这样的呢!”

“哦?”苏夏至对于种地种庄稼这类的活计几乎是一窍不通,她的能力也就仅限于从娘家的地里移点已经种活的韭菜小葱种种。

让哥哥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辣椒真是垂下枝下的才是完全成了红­色­的成熟果实,而顶在叶子顶端的,偶尔还有夹杂泛着青­色­的辣椒果。

“晒­干­了吧,留种。”半院子的辣椒是她明年的春耕的重头戏,要是这东西能种好了,那以后能的发展可是太大了……

“上面的这些不能留种。”苏春来顺手摘了一个尖尖冲上的绿­色­辣椒掰开了给她看:“看见没有,这上面的籽小,就是种上了结果也少。”

“那正好!”早就看着这些辣椒流口水的苏夏至立马就上了手,专摘顶在枝子上面的绿­色­的:“我弄几个回去做菜吃!”

……

把背篓里空着的地方都塞满了辣椒,苏夏至出了娘家的门,膀大腰圆的杨巧莲跟着她出了门。

“妹妹,给你拿着。”她把两张折好的银票硬往小姑子的怀里塞:“盖房子是大事,哪里都要钱,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别太苦着自己,不够我这里还有!”

实话实说,苏夏至现在并不缺钱。

腌­鸡­蛋,再加上挂面作坊的生意她每个月刨去该花的成本还能剩下不少,翻盖闵家的小院虽然花销不少,但她自己手里的银子足够。

杨巧莲递给她的银子是用不上的,但苏夏至还是收下了。

她知道嫂子心里是有道坎的,那道坎就是她曾经害过自己­性­命这件事。

虽然苏夏至早就对她说过这事儿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可杨巧莲终是欠了她天大的情。

所以她总是想用各种方法补偿小姑子。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舒坦些。

“成!”明知用不上,苏夏至还是收了银票,将它稳妥的收入衣襟后道了谢:“我也不在你面前装大头,这钱正好帮我应了急了,那我就收了!等过年的时候……”

“嗐,不着急还,咱家里不缺钱使!”见小姑子这次没有推却自己的一番好意,杨巧莲很欣慰,心里如同热天喝了才从井里提出的凉水一样痛快:“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说。”

送走了小姑子,杨巧莲脚步轻快的回了家,一进门就见到苏春来两手在ρi股上抹着往屋里走,她连忙叫住了他:“赶紧把你这两只手好好洗洗吧!”

“嗯?”苏春来瞪着大眼瞅着自己发面馒头一样肥起来的媳­妇­心里也痛快,觉着过段日子骑着肯定能舒服。

“你老鼓捣那些辣椒,今儿早晨让你摸了我两把,现在胸口还火烧火燎的和蝎子蛰了似的呢!”杨巧莲走近她压低了声音红着脸说道。

“哦。”苏春来听了依旧不去洗手照旧进了屋:“那就不用手了……”

“哎!儿子你也不许碰,你的手太辣了!”杨巧莲大呼小叫的追着他进了屋。

……

闵家这边的几间破房子拆的挺快,再盖的时候苏夏至找了领着大伙帮忙的高仲武商量,要在原来的地基上左右再加盖一间,这样将来家里来个人啥的也好有地方住。

“我早就想这么说呢。”秀才小两口成亲也快一年了,早晚这家里得添人口,闵家的旧房子只有三间,那是肯定不行的。

但加盖几间房子就要加不少银子,高仲武虽然想建议秀才­干­脆咬咬牙一下将房子多盖几间,但又怕人家两口子心里有自己的算盘,所以他不好开口。

如今既然秀才娘子自己张罗了,高仲武也开了腔:“不只是房子,你家这院子也得扩!”

说着他走到早先塌了的那段院墙边上指着中间和他家院墙之间隔着的那几丈宽的空地说道:“把这块地都圈进来,左不过这条道走的人少,大伙儿出村子都是从你家前门过。”

“不合适吧?”从闵家到高家中间隔着挺宽的一条道,山下村的村民不多,但都是独门独院的造了房子,她家的院墙要是一下子挪动这么多,可就和高家真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了。

苏夏至觉得那是占了高家的便宜。

“没啥不合适的,就你婶子那嗓门,以后从我家的院子里一吵吵,你这边就能听见,也省的她来回跑了呢!”高仲武呵呵笑道。

“那就在后院的院墙上留个后门,也省的婶子以后再兜个大圈子了!”这是好事儿,平白的她家的院子几乎扩大了一倍呢,难得是人家高家没意见,苏夏至也就痛快的应了。

她这一答应,旁边帮忙的村民似乎以把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个个­干­得更买力气了!

你想啊,秀才娘子既然肯花那么多银子把闵秀才的这处破败的院子翻盖好,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秀才娘子就是把这里当做了家,人家就没打算再离开了!

那挂面作坊只能是能做长久了……

大家能不高兴么,有好几家都憋着等闵秀才家的新房盖好后,再求求秀才娘子,想把自己家的亲戚也介绍进作坊去做工呢。

……

“唉!”闵家院子­干­的是热火朝天,而斜对门的六婶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我都求了她好几次了,可她就是不许我进她的作坊!”

“挂面作坊的活儿力气活儿,你­干­不了喽。”六叔正在屋里吃午饭,听见六婶子的话他接了口:“你也别在家里长吁短叹了,要真想和人家­干­,就到对门帮忙去,你得合群,没事别那么多闲话,那样她兴许能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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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存稿了,最近都是在­祼­更~

所以字数比较少~

俺单位还没没有放假,现在都是早晨四点起来码字,晚上下班后再码一些~

结果今天早晨俺忘了上闹钟,一睁眼就六点半了,所以早晨就没有写~

这一章字数就少了很多~

第四十九章 娇娇来了

“真成?”六婶子现在有点怕苏夏至,她前后找了秀才娘子几次了想进挂面作坊做工,但人家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再去?要是人家再拒绝了呢?那不是太丢脸了!

“就那句话,你管住了自己的嘴,别东加长西家短的,没准儿就成。”六叔也摸不准秀才娘子的脾气,但冷眼瞅着那个女子是个爽利的人,从不像村子里的那些婆娘媳­妇­平日就爱­干­个走东家串西家的事,所以他琢磨着她最厌烦那些说闲话的主儿。

偏偏自己的老婆就这么一块料,说了一辈子的闲话,临老了你让她改,有点难!

所以六叔也没指望六婶子真能在闵秀才家找到活儿­干­。

他之所以那么说,也是把六婶子支出去活动活动身子骨,否则现在一个村子的人都在闵秀才家­干­活,她憋在家里没地方去,怕她憋出病来。

这回六婶子可是把老头子的话真上了心,眼瞅着平日说话拉呱的几个女人也都上赶着去了闵秀才家帮着做饭烧火啥的,她现在出了家门都没有地方去,在这么待下去得闷死。

“那我现在就去!”得到了六叔的鼓励六婶子拉开院门就一往直前的冲了出去,直奔了斜对门的闵秀才家。

“秀才家的,看看有啥活儿婶子能­干­的,你就说!”眼瞅着没了院墙的院子里大家都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六婶子扯开了嗓子对着里面就喊了一声。

“六婶子,您这时候来是帮啥呢?”端着饭碗的高越从一堆人里站起了身子,瞪着她说道:“帮着吃饭?”

“哈哈!”

院子里分了两堆人,男人一堆儿,女人一堆儿,都围着几张小饭桌拼起来的一块地方在吃饭,听见高越这么一说,便有人跟着哄笑起来。

“小四儿!怎么和你婶子说话呢!”蹲在人群里的高仲武声音不大的呵斥了高越一声,唬得高越一吐舌头,赶紧又挤到人群里不敢再吱声了。

“呦!我还说帮着秀才家的做做饭呢……这,这你们都吃上了啊……”高越的一番话让六婶子听了很尬尴,如今在往蹲着吃饭的两堆人里一站,她有点手足无措了,留也不是回去也不是的。

“六婶子。”闵家的院墙和院子中间的几间房子都拆了,唯独留下了厨房没有拆。为了做饭方便,厨房要等大部分活都­干­好了最后再拆。

苏夏至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和孤单地站在那里的六婶子打招呼:“您用过饭没有?若是没有,就跟着大伙一起吃吧。”

“吃了,吃了。”见秀才娘子替自己解了围,六婶子赶紧说道:“我和你六叔吃饭早,这不就说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活儿婶子能帮得上忙的。”

“都做好了,汤都在锅里,一会儿谁喝谁就自己盛。”苏夏至知道六婶子的心意,她找了自己几趟想进作坊,自己都没有同意。

先不说做挂面需要体力,单说六婶子的那张大嘴巴,苏夏至就不喜欢,万一今后被她知道了挂面的配房,那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就不能保证只此一家了!

“那我给大伙盛汤去。”想起老头子说的要合群,六婶子一头扎进了厨房,也不问人家的锅碗瓢盆都放在哪里了,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木盆把锅里的汤都盛了出来。

六婶子左右一看,把手里的盆子放到了女人堆里:“你们先喝,那边老爷们喝的话过来盛!”

苏夏至眼神闪了下,没说话。眼看着六婶子用洗菜的盆子给人家盛了汤……

眼下活儿多,只要她不再张罗的一定要进挂面作坊,做点别的还是可以考虑的,苏夏至如是想到。

……

人多力量大,难得的是山下村的男女老少这次是出奇的心齐,闵秀才的家的房子是要看着出活儿!

因为在原来的三间房左右又加盖了两间,所以连带着也就要再打两间房子的地基。

高仲武没吱声就带着村子里的那些壮劳力把闵家原来的那几间房的地基也给从新挖深了,连带着夯的瓷实!

闵家的老房子高仲武看过,当时他就怀疑房梁能开裂是和这地基没打好有关系,这回秀才家的房子翻盖他索­性­就从新把旧房的地基也再挖一遍,让新房子盖出来住几代人都没问题!

地基打好之后五间房子眼瞅着就出了形,一天一个样儿!苏夏至估摸着时间,腊月上冻前差不多就能住进新房去。

苏春来仍旧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妹妹家送­鸡­蛋,而且每次来都是放下背篓挽起袖子就往闵家的院子跑,话也不多说,赶上啥就­干­啥,每次都是忙到天黑了才走,也是狠出了把力气!

大伙儿卖力气实打实地帮着自己家盖房子,苏夏至也是实打实地给大伙吃!

顿顿有­肉­不说,饭食也是大米白面的不掺一点杂粮,瞅得来帮忙做饭的几个女人直撇嘴:“秀才家的,你这么给大家吃行吗?”

“怎么不成?”苏夏至反问。

“这得多少银子啊?”六婶子小声嘀咕。

“多少银子也得吃啊。”苏夏至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大家这么­干­活,我怎么也得让大伙儿吃好啊!”

几个女人暗暗地点了头,也都觉得秀才家的既会做生意对人又不尖酸刻薄,跟着她­干­,指定不会亏待你……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五间房子从无到有,拔地而起,除了门窗未装,已经盖得差不多。

夜里大家都不在的时候,闵岚笙和苏夏至每天都会过来看看,站在什么都没有的新房里,小两口只会对着笑。

“真好!”闵岚笙把手里的蜡烛放在了一处平整的地方,自己背着手在屋里溜达:“这里放床……这里放桌子……这里要添个花架子,咱们种点花……”

说着他扭头看着娘子只是不住嘴的笑,倒是不再说话。

“你再笑!”苏夏至知道他是又记起了自己把苦蒿当了牡丹种了一院子那件事了,瞪了他一眼之后,她自己也是没绷住劲笑开了:“难怪高婶子那时候老说看着咱家的牡丹眼熟……”

“呵呵!”闵岚笙走近她,一把抱住了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的娘子,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说道:“这次再去买花,为夫陪你去,定不会再买回野草了……呵呵!”

“哼!你别不知足!”苏夏至侧头贴着他的胸膛伏着不动。感觉着他身体笑的时候的轻微的震动,觉得很安宁。

“我那是会过日子,谁不知道东西买贵的好啊……”

伸手轻抚着娘子有些散乱的发髻,闵岚笙又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知足,有了娘子为夫天天都很知足呢……我的娘子啊……为夫总是觉得欠了你的。”

这话是闵岚笙的心里话。

家里外面的事几乎都让娘子一个人包了,他很少有能Сhā得上手的地方。

家里这次翻盖房子也是很大的事了,连大舅哥都不时的过来帮帮忙,可娘子就是不许他到那边去。

闵岚笙自己也知道,他一介书生,除了识文断字以外身无长物,连带着肩不能挑手不提的,真要是搀和到了盖房子的人手里,只会给人家添麻烦,所以他也就老老实实在屋里看书了。

“又说傻话!”苏夏至攥起小拳头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地捶了一下:“两口子之间什么欠不欠的,说的你好像要还债似的……”

“我还!”秀才忽然就挺直了身子,并托起娘子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为夫用身子还……”

“呸!”不害臊的话听多了,现在苏夏至也有些习惯了秀才人前人后两种­性­情,而且觉得挺好,她用手指点着秀才的好看的嘴­唇­笑道:“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啦!”

秀才张嘴就把娘子送到嘴边的手指给咬住了,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柔软的舌尖在她的手指上扫来扫去,挑逗的苏夏至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人不自觉的紧靠向他,口里喃喃地说道:“秀才……秀才……”

闵岚笙吐了口,放了娘子的手指,心里美滋滋的也是很有兴致,他声音哑哑地说道:“我们回去吧……该安歇了……”

“嗯。”太过明显的暗示,苏夏至哪里会听不出来?因此马上就红了脸,眼神躲闪着说道:“把蜡烛吹了吧。”

“娘子好心急哦!”闵岚笙轻笑道:“还没有回去就急着吹蜡烛了……”

这个时候苏夏至一般都是不会再与他搭话的。

秀才每到此时,乱七八糟的只有夫妻两个人之间才能说的话便是层出不穷,让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所以试过几次之后,苏夏至再听见他调笑自己,便不再搭理他……

好在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即便是自己红着脸也没人看见,苏夏至快步地往回走去。

“娘子慢些。”见娘子又要落败而逃,闵岚笙拿着蜡烛追了上来:“你不要跑了,我不说了就是。”

走在前面的苏夏至不理他,依旧快步的往回走,只是才走了几步她便停了脚步,然后慢慢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闵岚笙见她行动有异,忙走近她问道。

“你听,是不是娇娇在哭?”苏夏至依旧往村口走,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就跑了起来……

“娇娇!娇娇!是你吗?”她焦急的喊道。

村口,一个小小的黑影,正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舅母……舅母……呜呜……”

闵岚笙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第五十章 周家闹剧(除夕快乐)

听到苏夏至的呼声,从村口处挪过来的小小的一团黑影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做着判断,随即便摇摇晃晃地对着苏夏至冲了过去:“舅母!舅母!”

来的确实是娇娇,而且这孩子喊叫的声音已经岔了声!

那是只有受了极度的惊吓才会发出的声音,听得苏夏至的心都碎了!

“娇娇!”快步迎着孩子跑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她,苏夏至两手紧紧的把她小小的身子搂紧自己的怀抱,忙不迭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娘知道么?”

心里的疑问太多,抱着娇娇苏夏至心里竟有一丝恐惧!

幸亏晚上被秀才拉着出来看房子,否则他们已经搬到了别处暂住,娇娇寻了过来可到哪里去找他们!

天都这么晚了,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苏夏至不敢往下想了,只把孩子死命的往身上搂着,跟着她一起颤抖……

而面沉如水的闵岚笙看到娇娇这么晚一个人来到了山下村,他却猛然地担心起了姐姐的处境!

娇娇现在看着毕竟只是受了惊吓的样子,而这么小的孩子能从周家独自跑出来,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姐姐出事了!

闵岚笙伸手架着娘子,一手举着蜡烛,玉白的手上已经被滚下的蜡油烫红了一片而不自知。)他犹自镇定的说道:“先回去……”

苏夏至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没有返回临时住的地方,而是再次折回了还未完全建好的院子里,打开了锁着的厨房门,进了厨房。

将烧了半截的蜡烛往灶台上滴了几滴蜡油,闵岚笙把蜡烛立在了上面,然后摆了两个板凳在地上,扶着娘子坐下了他才坐在了一边。

“烧点火吧,孩子哆嗦呢。”娇娇伸着两只小手用力的抱着苏夏至的脖子,勒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苏夏至并没有把她的小手拿下来,她知道娇娇在害怕,大概只有这样孩子才能驱散她心里的恐惧吧。

闵岚笙默默地往锅里加水然后吹着了火折子,就在他拿着一把­干­草引火的时候,苏夏至才看到他的手也是有些颤抖的。

伸过一只手去在他的手腕上攥了一把,她轻声叫道:“秀才……”

“嗯。”闵岚笙终于引着了火,待到那把­干­草燃起来后,他又加了两根细小的木柴一起添入了灶膛,随后声音平静的说道:“娘子和娇娇说说话吧。”

娇娇和苏夏至比对他这个舅舅还要亲近,若想从孩子口中问出话来,还是娘子开口比较好些。

“娇娇,你来找舅母家里人知道吗?”苏夏至也尽量掩饰着心里着急的情绪,用平时说话的口吻问道。

娇娇马上就摇了头。

夫妻两个的心同时一沉!这个结果他们想到了,否则娇娇不可能在这么晚独自跑出来。

“跟舅母说说,你家里出什么事了。”苏夏至试图把她的小脸从自己的身上抬起,但娇娇马上就表现出了惧怕的情绪,更加用力的往她的身上贴去……

苏夏至只好作罢。

“是那个狐狸­精­来了。”又安抚了孩子半晌之后,娇娇终于开了口,因为先前一直在哭,所以她说起话来抽抽噎噎的,有些含糊不清。

苏夏至和闵岚笙都在注意倾听着娇娇说话的内容,没有打断她。只是孩子抽泣的厉害了,苏夏至会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

娇娇口中的狐狸­精­一说出口,苏夏至就想到了那个将闵青兰推下了台阶寡­妇­。

“娘亲不许狐狸­精­住在我家,就和爹爹吵架……吵得好大声音,把妹妹都吵醒了……”

“­奶­­奶­也说娘亲是……”周徐氏说的那个词娇娇没有听说过,说道这里便打了结,说不下去了。

“她说你娘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苏夏至揣度着周徐氏的心思,试探着说道。

娇娇摇了头。

“是说你娘是妒­妇­吧?”闵岚笙轻轻说道。

娇娇马上就点了头!

苏夏至奇怪地看了秀才一眼,奇怪他为何能一猜就中。

“­奶­­奶­说娘亲是妒­妇­,不是好女人,还说娘若是再闹就休了你!”在学周徐氏说话的时候,娇娇不自觉的连她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出来,细声细气的刻薄着,听了很是诡异!

“后来娘亲去拉狐狸­精­,让她出去,结果爹爹就打了娘亲……娘亲就撞到了墙上……都是血!”

才好些的孩子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小小的身子又哆嗦了起来,眼中透着惊恐。

“不怕的。”闵岚笙伸手揉了揉娇娇的头发,又在她的小脸上捏捏,随后看着苏夏至说道:“我先送你们回去,然后去看看姐姐那边的情形。”

“我陪你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而且周家从上到下一门混蛋,苏夏至哪里放心让秀才一人前往呢。

“把娇娇先送到高婶子家去,我们马上就走。”苏夏至站了起来,看着灶膛里的柴火也是马上就要熄灭,她示意秀才吹了蜡烛锁了门,而她已经抱着孩子直奔了高婶子家。

正要就寝的高婶子听见急急的敲门声小跑着着从屋里出来开门,见到抱着娇娇的苏夏至颇为意外,她一边往院子里让着,一边说道:“啥时候把这小丫头又给接来了?”

“婶子,这孩子是自己摸过来的,秀才不放心他姐姐,要去周家看看,孩子就先放在您这里帮着照看一宿,黑灯瞎火的,我们就不带她去了……”

苏夏至要把孩子留在高家请人帮着照看,只好把娇娇才说的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这时秀才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快去吧,孩子交给我,别惦记着……”高婶子想接过娇娇,可娇娇抱住苏夏至不撒手,她也没有了办法。

“走,进屋,我把她给您抱进去。”苏夏至心里也急,只好把这孩子就往里走,想把孩子放下就赶紧奔杏花村。

“嫂子,我试试。”屋门一开,高越从他住着的屋里走了出来,对着娇娇拍拍手逗她道:“娇娇,来和我玩弹弓吧,我教你,学会了,就可以用弹弓打坏人了!”

思量片刻,再加上她和高越在一起玩的时间不短,娇娇终于松开了搂着苏夏至的手,乖乖的下了地,高越见状连忙领着她往正屋走,并频频地对着苏夏至使眼­色­。

苏夏至会意,轻手轻脚地出了高家的院子,与等得心急火燎的闵岚笙趁着夜­色­直奔了杏花村。

仲秋的夜晚天气微凉,宽阔空旷的长长的道路上只走着他们夫­妇­二人。

闵岚笙走的很疾,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娘子的手掌,掌心已经见了汗。

月­色­如水,清辉如银屑般撒在路上,是一种带着黄­色­的明亮。

苏夏至抬头瞅着近乎于满月的月亮轻呼一声:“该十五了吧?”

闵岚笙脚步一顿,也抬头望了下夜空,随即一声轻叹,揽住了娘子的香肩并放慢了步调:“苦了娘子……”

每个月的十五是给作坊里的女子发工钱的日子,闵岚笙是叹息自己的娘子不禁要忙着自己家里的那些事,如今还要跟着自己为姐姐的事情奔波,成亲一年,到现在姐姐也没有正式的承认过她弟­妇­的身份,真是难为娘子还对娇娇那么的好!

“快走吧!”知道他心里着急,苏夏至想对他笑笑,可心里也是沉甸甸的笑不出来,只好拉着他又加快了脚步往杏花村赶去。

一进村子,村口苏家院子里的狗就狂吠起来,紧接着院门打开,苏婶子一手拉着一块门板往外探头探脑的看着。

“娘!您在还没有安歇呢?”苏夏至原想着直接到周家不惊动自己的娘家人的,可眼瞅着老娘往外趴门缝也不能不打招呼啊!

“傻丫!”听出是闺女的声音,苏婶子一下子拉开门板,转身对着里面喊道:“大愣子,你不用去送信了,你妹妹和妹夫都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听见母亲的声音,苏春来和杨巧莲都从正屋里跑了出来,苏夏至心里越发的不安,眼睛望着嫂子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左不过就是那个娼­妇­……”杨巧莲脱口而出,望了跟在小姑子身后的秀才一眼,她忙改了口说道:“周存孝招惹的那娼­妇­不知怎的又寻上了周家,还拿出他给的信物做凭证,非要逼着周家认下她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存孝家的就和周存孝理论,就站在周家的大门处堵着不许那个女子进门,后来不知怎么的,周里正的老婆拖了你大姑子回去,那娼­妇­一家也就顺势跟着进了周家。”

“后来他们就把院门关了,大伙都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形。”

“结果还未等我们这些人散去,周家的车把式就套了车去镇子上请大夫了,临了他路过咱家的时候偷偷的和娘说,让给妹夫去递个消息,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杨巧莲又住了口,她看着闵岚笙说道:“妹夫,你还是先看看你姐姐的情形再说吧……”

“车把式说了什么?”闵岚笙脸­色­随白,但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把式说存孝家的被打的不轻,头碰到了墙上,昏死过去了!”苏婶子不知道轻重,心里有啥说啥,见儿媳­妇­没说完,她赶紧接了话茬。

“车把式什么时候过去的?”苏夏至追问了一句。

“这不刚过去不大会儿吗,刚才周家闹得厉害,咱一个村子的人都在他们家门口看热闹呢,我和你哥也是才回来,听了娘的话正说去给你们送信呢!”

杨巧莲急吼吼的说完,又急吼吼的回了屋子,一家子大人都到了外面,炕上躺的儿子还没睡,没人看着可不行。

“娘,哥,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和秀才过去看看,要是晚上太晚就不过来了,您锁了门睡吧。”

苏夏至没进屋,事情的大概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她也相信此事闹得这么大,嫂子不会添油加醋,估计事实便是如此。

“不行!”苏婶子不放心,她拉着闺女的手不放:“别管有事没事的,你们回去的时候都得给娘送给信,要不娘睡不着!”

“是。”闵岚笙马上就恭恭敬敬地应了岳母的话,然后转身快步出了苏家的大门。

夜­色­更沉,而周家的大门口还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杏花村的人,他们聚在一起低声地谈论着什么。

高大的门楣下两盏橘­色­的灯笼还燃着,照的灯下的人们脸­色­也都红通通的。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些人都回了头往后瞅着,待到看清来的人是闵岚笙的时候,他们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

“周存孝真不是个东西!”闵岚笙的脚才踏上台阶,身边的人里就有人低声骂道:“闵秀才,你可别轻饶了他!”

闵岚笙不动声­色­的敲了门,方才别人说的话他听得很真切。

“这么快就请回来?”院子里是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随即院门打开,一个眼生的下人才从里面一探头,苏夏至已经用力一推门板强挤了进去:“滚开!”

“您是?”下人确实来了周家没多少日子,他不认识苏夏至,但他认识闵岚笙。才想拉住差点把自己推了一个跟头的女子,他后背上便有了针刺般的感觉,一回头就看见了在二小姐满月宴上坐在贵宾席的亲家舅爷!

“亲家舅爷过来了!”

下人挺机灵,一认出闵岚笙来便高声叫着往里跑,这时走在前面的苏夏至已经到了内宅的门口。

此时不管是内宅还是前院的正屋,周家的两进院子里都灯火通明,后院右侧的一间屋子里,听见前面传话的周存孝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在这好几个人当中,苏夏至一眼就看见了紧跟着周存孝身后的那个大肚子女人。

“岚笙,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周存孝现在看见妻弟腿都发软,他是硬着头皮往秀才跟前走。

苏夏至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后的森森寒意,她心里明白,相公这是真动了怒!

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曲起,闵岚笙在掌中为周存孝准备了一个大嘴巴,但此刻他面上还是如平时一样的语气淡淡的说着话:“我姐姐呢?”

“青兰病了,这不才派了把式出去请大夫吗。”苏夏至陪着笑陪着小心说道。

“我去看看。”后宅都是女眷,闵岚笙此时立在外面不方便进去,苏夏至则一扬脸就朝着闵青兰的屋子走去。

又不是第一次来,她轻车熟路。

“哎,那个青兰才睡下……”周存孝又是试图拦住硬往里闯的女子。

“就是啊,姐姐才刚睡下了,你这样进去就……”一直站在周存孝身后的柳四姐不知死活地站了出来,话是对着苏夏至说的,而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勾人似的望向了闵岚笙。

那公子生的太俊了!一眼就让大着肚子的寡­妇­没了魂儿。

“姐姐?”苏夏至停下脚步,对着那个正在犯花痴的女人冷笑了一声:“贱货,是来上赶着给他扣绿帽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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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大年夜,先给大家拜个早年!o(n_n)o~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顺风顺水好年景!人旺财旺运气旺!

……

新年放假期间不会断更~

第五十一章 一家畜生

绿帽子,绿头巾,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过去娼寮里龟公才戴的东西。

苏夏至这么一说就是摆明了在骂柳四姐是个娼­妇­而周存孝是个龟公,两个人在一起正好是男盗女娼的一路货­色­,全不是人玩意儿!

“你是谁?”柳四姐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做了几年的暗娼,脸皮也是奇厚!

她被苏夏至骂的也只是心里别扭了一下,倒是周存孝面上挂不住了,他一撸袖子眼珠子一瞪就往前跨出一步作势要对内弟的娘子动手!

他周存孝怕闵岚笙可不怕女人!任何站在眼前的女人他都不怕,而且还都敢打!

气哼哼地周家老大现在觉得自己挺有气势。

“我说这个女人怎么不在家好好做饭呢,原是跑到这里替别人出头。”伏在屋顶上看热闹的白衣妖孽随口轻声说道:“影,我就见不得打女人的混账嚣张……”

一阵清风拂过,妖孽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人家可是要打你了,看你怎么办!”

“你是想打我么?”眼瞅着周存孝撸胳膊挽袖子地走近自己,苏夏至不退反进,不知何时手里已经握了一柄明晃晃的刀子,她眉眼带笑,出口如冰:“你敢用哪只爪子碰老子,老子就剁掉你哪只!”

“有意思!”要不是为了隐藏身形姜温都想坐起来了。他记得好像把她身上藏的刀子给毁了啊,什么时候她又弄了一把?

“你这个悍­妇­!”周存孝没想到苏家的傻丫头出门居然还带着刀子,他马上就往后倒退了几步,转头对着大步走过来的闵岚笙喊道:“岚笙,难道你家­妇­人在此撒野你都不管教一番吗!”

“啪!”闵岚笙一走近周存孝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记耳光,抽的自己手都麻木了!

“我,早就想打你了!”闵岚笙因为用了大力气,所以说说话有些气息不稳。

闵岚笙一介书生,­性­格沉稳的过了份,几次动怒都是因为娘子。他的眼里是看不得娘子在外人面前受一点欺负的!

而此时周存孝竟敢作势要打他的女人?秀才白着一张脸就动了手。

随后他扭头对娘子温声说道:“娘子不要打他,留神脏了手。”

“嗯。”苏夏至忙乖巧的点了头:“相公教训的是。”

“……”一对儿身形单薄的夫妻周身皆带着煞气,唯独他二人说话的时候偏偏还俱都一团和气,夫慈妻贤,看得挨了一个嘴巴的周存孝差点气死!

“相公,你怎么样了?”柳四姐见周存孝挨了打,心里一阵高兴,她就盼着闵青兰的娘家来闹呢,闹得越凶越好!

等到了最后无法收拾的时候,她便可以乘乱给自己正了身份!

所以虽然柳四姐身后还站了娘家族里的几个兄弟,她也暗暗的使了眼­色­,不许他们帮着周存孝出头。

两拨人,几种心思,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周存孝感到了有点被孤立了!

最近他惹的这几档子事儿都不漂亮,老二两口子一直收敛着在父亲跟前做好人,母亲也骂了他几次,若不是看在小柳儿有了孩子,而且还请神婆算过,这胎一定是男丁的份上,也不会轻易地就帮着他打压了闵氏。

原来周家对闵青兰还是高看一等的,皆因为她的弟弟是平县里读书最好的秀才!

可闵秀才时运不济,竟在该赶考的时候摔坏了腿,眼瞅着秋试生生地给误了,周家在替自己惋惜没了一个做官的亲戚的同时,便也不自觉的拿闵青兰不当回事儿了。

周家不过是乡下一个富裕的农户,籍着周家祖上几代的才智才积下了如今的这些田产和丰厚的家底,再加上周里正与周里正的父亲两代里正做下来才成了乡绅,可毕竟眼界有限,他们以为闵岚笙失了这次进京赶考的机会那是天意,以后就是再去应试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闵青兰在周家的地位急转直下,再加上她外强中­干­的个­性­,上面受婆婆的气,身边又抓不住丈夫的心,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她这个正房长媳的位置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周存孝从她有孕到现在孩子几个月都宿在客房,这是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因此连新来的下人都有些不把大少­奶­­奶­当回事。

外面闹得这么厉害,一直待在儿媳­妇­房里的周徐氏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如今她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团团转,二儿媳­妇­托着腰立在门口,已经是随时准备着只要外面那个拿刀的女子进来,她就赶紧出去躲出去,这里有什么事还是让婆婆去顶着吧!

“不拦着了?”苏夏至笑盈盈地看了看一手捂着脸的周存孝,又看了看小鸟依人般靠着他的娼­妇­后不屑的转身,用刀尖了了帘子才要往里走,周家的二儿媳‘嗷’地一声先窜了出来!

“这都什么毛病!”苏夏至没留神门口还站着人,对方猛的跑出来倒是把她也下了一跳。

一柄刀子,一记耳光,让堵在门口的周存孝失了声再不敢磨叽,苏夏至大大方方的进了屋。

周徐氏现在怕什么来什么,她一见来势不善的苏夏至连平素的装腔作势都忘了,两人一对脸的功夫,周徐氏竟侧着身子给苏夏至行了礼:“您来了……”

“哧!”这不伦不类的见礼让苏夏至马上就躲开了,心道:缺德事儿做多这是,心里有鬼呢!

越过站在身前的周徐氏,苏夏至径直绕过门口立着的屏风往里走,闵青兰两眼紧闭面­色­灰白的睡在墙上,额头上缠着厚厚的几圈白布上殷红了一大片!

靠在窗前立着一个眼生的­妇­人,双手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周家二小姐不停的摇晃着,她怀里的孩子弱弱的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孩子是饿了么?”看着床上的闵青兰一时半刻还醒不了,苏夏至先走向了抱着孩子的­妇­人,用手一扒挡住孩子脸的小被子,便愣在了那里……

从这孩子出了满月见过她一次之后,匆匆有隔了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闵家一直忙着翻盖院子,苏夏至便没有再来探望过闵青兰母女,这次一见她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瘦小的分不出男女的婴儿薄薄的皮肤是姜黄­色­的,哭得红肿的水泡眼紧闭着,嘴上一片青紫!

还没有生出牙齿的小嘴大大的张开,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看不出血­色­的舌头,孩子不断声的在哭,苏夏至只听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了胸闷气短的感觉。

鼻子上,额头上,以及一侧的脸颊上是触目惊心的几大片伤口,而且一看伤口的创面就是才伤到的!

再联想到闵青兰额头上的伤,苏夏至心中一动,她压着怒火问道:“二小姐也是你家大少爷打的?”

孩子的脸上有伤,那不是打的,而是摔出来!苏夏至看不出来了……但她还是想先问清楚再说。

“大少爷没打到二小姐,方才是大少­奶­­奶­抱着二小姐的时候,大少爷那一下打到了大少­奶­­奶­的脸上,大少­奶­­奶­没站稳撞到了墙上,便把二小姐甩了出去……先撞到了墙上再落到了地上……”

这­妇­人是周家请回来帮着照看孩子和预备着帮二儿媳­妇­接生的,本行做的是稳婆。

她并不知道闵青兰生孩子的那些事,也没见过苏夏至,所以人家问什么她自然就说什么……

苏夏至手掌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床前,先轻轻地把盖在闵青兰身上的被子掀开,撩开她的衣服仔细了看了一遍,并没在她身上发现别的伤势……

又用手探了一下她晚上的脉搏之后,苏夏至把堆在床里的被子为闵青兰盖好,侧头立在床前思索着对策……

“小两口胡闹便没了轻重,秀才家的,你看,老身已经骂了存孝了……”

“打女人的畜生就该死!”苏夏至转过头,冷冷的瞅着对自己陪着笑脸的周徐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好歹你也是个当娘的,养的好畜生!”

“这……”周徐氏是看着她拿着刀进来的,在看她脸上这神­色­,周徐氏没敢再说话,心道:苏家这两个孩子都太混了!苏大楞就是抬手打人的主儿,没想到这个傻子也一样……

“秀才。”苏夏至对着门口叫道:“你进来吧,周家的当家主母也在屋里呢。”

闵青兰的事情是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但这个主苏夏至不能做,闵家的事,得闵岚笙说话才行。

毕竟这是古代,要男子说话才有分量。

苏夏至的话音才落,闵岚笙就挑了帘子进来,紧接着周存孝和柳四姐也先后进了屋,再接着连柳四姐带来的几位族兄弟也开始往里探头探脑,苏夏至不愿意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眼睛直视着柳四姐沉声说道:“滚出去!”

“相公!”柳四姐往周存孝旁边靠去,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娇娇弱弱地叫了一声。

这回连周徐氏都皱了眉。若不是想着她肚子里的孙子,周徐氏是说什么也不会许她进周家的。

“别再这里喧哗!”她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示意他赶紧把这个­骚­货打发走。

“小柳儿听话,先到那屋儿歇着。”周存孝不管不顾地推着柳四姐往门外送去,顺便对她使了眼­色­,不许她再给自己添乱。

“哼!”见没了瞧热闹的机会,柳四姐心有不甘,她出现在闵青兰的屋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碍人眼的,她就是想拱火,让周家和闵家狠狠的打,直到最后能休了那个废物的正妻!

她才不想只做个妾呢!

只是她盘算的虽好,那个姓苏的女子却不给她一点机会,甚至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仿佛她连猪狗都不如似的……

苏夏至看她还真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不会看不起穷人,也不会看不起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户,人家凭本事卖力气吃饭,都值得尊重。

可她就是看不起像柳四姐这样的女人!有手有脚的除了躺下卖­肉­就­干­不了别的了……

柳四姐被轰了出去,可她并没有听周存孝的话先回屋候着,而是趴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是在­干­什么!”周里正隐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刘四姐一哆嗦头都每回就直接走回了自己临时住着的屋子。

看着她们一行人男男女女的一起进了一间房子,周里正眼里一阵厌恶,他扭头往大儿媳居住的正屋看了一眼后,还是又回了前院。

先让周徐氏支应着吧,现在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周里正如是想到:闵家势单力薄,他一个闵岚笙还能闹出大天去?

“周家准备如何处理?”闵岚笙一次看了姐姐又看了小外甥女的伤势直面了周徐氏。

“嗨,婶子也急啊,这不是已经让人套了车去请大夫了么,你们放心,青兰和慕男的病我们一定给治好,绝对不会拖着。”周徐氏顾左右而言其他,专拣好听的说。

“我姐姐和孩子没病,她们是被周存孝打的!”闵岚笙根本就不顺着周徐氏的话说,而知直接指出了是周存孝动的手。

“岚笙,你刚才不是也打了我么……”周存孝捂着红肿的脸颊嗫嚅着说道:“我和青兰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个拌嘴吵架,那还不是闹着玩吗……”

“别扯淡!”秀才说话温文尔雅,苏夏至可不管那一套,她急了什么都­干­说。

“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家秀才知书达理,什么时候打你了?谁看见了?”她走到周存孝和周徐氏呣子身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觉得他们两个都不是人!

“倒是你,打了自己的老婆又摔了自己的女儿,你周家可是上上下下不少人看到呢!”

“岚笙打我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周存孝一心认为一巴掌换一巴掌,今天的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姓苏的女子却是瞪着眼都不认账!

他也急了,几步冲出屋去,站在院子里对着客房喊道:“小柳,你们几个都出来!”

客房里的灯亮着,只是他喊了两遍,屋里也没人吱声。

“……”周存孝觉得不可思议了,不可能自己喊得这么大声音屋里的人听不见啊。

他快步走到客房的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傻住了……

客房里竟然一个人没有,只有靠墙摆着的床上放下的窗幔在轻轻地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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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年第一天,钱财给大家拜年了!愿大家羊年喜洋洋!幸福又安康!

……

大年初一不贴杀人防火的,所以俺截取了一段内容~

少贴一点~

草稿~

第五十二章 必须和离

难道小柳儿和她娘家的哥哥都没回来?

屋里一个人没有,让心急火燎找证人的周存孝傻了眼!他刚才不是嘱咐了她回到客房里等着自己么,怎么现在都不在呢?

眼瞅着床幔依旧在轻轻晃动着,沉不住气的周存孝大步走过去,一把就撩开了……

床上俗不可耐的豆绿­色­的粗锦被面的被子被只穿着大红肚兜和衬裤的柳四姐拥着,而大着肚子的她则睡得死死的,连自己几乎是半­祼­着晾在了外面都不知道!

“这!唉!”映入眼帘的小柳儿和穿着衣裙的小柳儿相差了很多,粗胳膊粗腿大肚子……已经完全没了往日风­骚­的样貌,只体现了一个字:蠢!

“哎呀呀……”堵在门口的苏夏至笑的前仰后合:“你床上是躺了头猪么!”

“你!”本来是想到客房找几个帮手,帮着自己说说话,证明一下闵岚笙也打了自己,那么他打了闵青兰的事儿也正好相抵了,可不曾想追了自己一晚上的柳氏兄弟居然在该到他们出面的时候一起没了踪影,这让周存孝很生气,觉着姓柳的一家子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远远地躲在暗处一直窥视着这边事情发展的周里正也皱了眉!方才他明明见了柳家的几个男男女女很不像话的进了同一间屋子的,怎么转眼的功夫那些男子便都不见了呢?

一阵凉风吹过,周里正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十岁的人,他什么没见过?可就在他眼皮底下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凭空没了踪影,这事说出去谁信?可他一直躲在这里看着呢,要说那几个人就是出去,也得走正门啊,周家的院墙可是二人多高的,谁能翻得过去?

事儿不能想,越琢磨越心里越毛,再加上周里正原本就是个­阴­损的货­色­,现在自己一吓唬自己,他不敢在暗处待着了!

趁院子里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客房的时候,他仓皇地逃回了正屋……

后宅厨房的屋顶上,几个被点了­茓­道的汉子被捆到了烟囱上,对面屋顶上坐着的姜温笑眯眯的看着,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影说道:“脸!主要是脸!贴着烟囱捆住了!”

明儿早晨周家人起来一做饭,这么多的人怎么也要烧好一阵子的火,这些人被贴着烟囱绑着,都得把脸给烫坏了!

“敢做不要脸的事儿,就别留着脸了……”妖孽小时候没少把他姐夫的靴子给扔狗窝里去,如今大了,姐姐的孩子都已经不小,他这个做舅舅的总不好老在家里淘气,现在可是又给他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姜温大大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又对着影说道:“把屋里大肚子女人的衣服给扔刚才偷看的那个人的床上去,快点!”

才把四个壮汉给结实的绑在了烟囱上的影卫听了国舅爷的吩咐,马上就隐在了黑夜里,只是……正准备去执行主子命令的黑衣男子有些为难:院里有两个大肚子的女人,到底该把谁的衣服给扔老头的屋里去呢?

最后影卫自己拿了主意:两个女人的衣服都扔,这总是不会错的……

明处暗处的人各自忙活着,周存孝明明挨了打,脸上的巴掌清楚地印着,可就是不能证明是闵岚笙打的,关键时候小柳又是推了两次都没有醒,他简直快这些人气死了!

苏夏至瞪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早就出神入化,她才不管你有没有证人呢,压根就没打算承认打了那个畜生。

闵岚笙沉着脸,负着手站在床边眼睛直视着周徐氏,仿佛外面的吵吵闹闹都与他没有关系似的:“周家要如何处理此事!”

这次他说话的口气非常严肃,没有一点要商量的意思,他要一个结果,要周家给他姐姐一个结果!

“你看,青兰还没有醒,这事怎么也得等她醒了再说吧?”周徐氏知道和闵岚笙谈结果是谈不出好来的,她现在就盼着大儿媳­妇­赶紧醒了,然后她自有法子让她自己说出这事不再追究的话来。

两个丫头片子还都在周家,她就不信闵青兰能翻出浪花来!

“现在就说。”闵岚笙步步紧逼,这次他是铁了心不给周家一点机会了。

上次在满月酒的时候他就私下问过姐姐的意思,那时候他就劝过她,让她离开周家,可那时候姐姐还是犹豫的。

离了周家容易,可以后呢?

闵青兰想过,若是回了娘家,她如何能腆着脸面对了兄弟媳­妇­?

因为廪膳费的事情,她与弟弟和苏夏至已经撕破了脸,现在她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实在没有脸面再登娘家的门啊!

也正是由于姐姐的犹豫,闵岚笙才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前后一两个月的时间,周家已经两次把姐姐推上了绝路,面对这样的境地,闵岚笙不能再有着姐姐隐忍凑活下去了……

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周存孝小妾抬进门的时候,就是逼死姐姐的时候。

“那你想怎么办?”周徐氏见事情已经拖不过去,索­性­就狠了心,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准备撒泼耍赖。

“和离。”闵岚笙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有千斤重!

“不可能!”才进屋的周存孝几乎跳了起来。

和离?那就是说闵氏要离开自己了?将来还可以选夫再嫁?

这么一想,周存孝马上就怒火中烧地大吼起来:“想都别想!你姐姐生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我是绝对不会与她和离的!”

“你不想和离你倒是好好的待她啊!”窝了一肚子火的苏夏至也跟了进来,闵青兰在周家活得窝囊也好憋屈也罢,都是轮不到自己去质问的。

现在既然秀才已经开了口,那就是闵家的态度,苏夏至不憋着了,伸手指着周徐氏和周存孝骂道:“我闵家嫁的好好的女儿,到了你周家好歹也是长子正妻,可你们呣子­干­的什么狗屁事?在正妻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弄进了门,你们把秀才的姐姐当做什么!”

“存孝纳妾也是因为周家的后代香烟着想,谁让青兰生不出儿子来呢?”周徐氏见秀才媳­妇­说话难听,也就不再藏着,说话直指闵青兰的痛处。

“青兰生不出儿子来可是犯了七出之罪的,我们周家没有休她已经是仁慈,哪里轮到你们小辈来和老身谈论和离?”

“扯什么淡!”吵架?苏夏至可是不怕任何人的。

她大步走到周徐氏身前,指着周存孝说道:“用你脑袋上顶着的那个东西好好算算日子!秀才姐姐才生了孩子几个月,旁边那个女人的肚子又是几个月了?分明是你儿子下流无耻,在他娘子有孕的时候便与那个女人做了苟且之事!”

“你这当年的不说好好教训自己儿子做了不堪的下作事,反而怂恿他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弄进门,只这一样你这岁数就是是白活了!”

“再说,秀才姐姐正值青春盛年,也才只生了两胎而已,你怎么就敢断言她生不出儿子来?”

“倒是你周家要好好反省了,做多了缺德事,小心到你这辈子上就断子绝孙!”

“苏夏至!”周徐氏在周家都是在吆喝别人,今儿这是第二次被苏夏至呵斥,也是把她气的狠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老子在呢!”苏夏至扬着脑袋,眼里泛着寒光,用蔑视的神态斜睨着那个还想对她颐指气使的女人分毫不让。

“……”一句老子噎的周徐氏心里气血上涌,脑门里是‘突突’地就要爆裂的感觉,生生气得她忘了要说的话。

“你怎么对我母亲说话呢?”见母亲的脸­色­忽然涨的通红,周存孝忙伸手扶住了她,自己只是一时任­性­出去玩了玩,他哪里会想到要走到说和离的地步啊!

看着母亲因为生气而憋得通红的脸,周存孝有点后悔了……

刚才他看见了小柳儿大着肚子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禁也想起了娘子怀着身孕的样子。

两厢比较,他才觉得还是自己的娘子好看了很多。

她不管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端庄的神态,哪怕是生孩子前月份大了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打扮的利利落落,何曾如小柳这样放荡丢人过?

“这你就受不了了?”苏夏至呵呵一阵冷笑:“你对闵青兰拳打脚踢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会受不了呢?”

“我没踢她,就到了她一耳光,谁知道她会没站稳撞到了墙上……”周存孝声音小了很多,眼睛也不敢看向躺在不远处的娘子。

他真没想到,一巴掌会把她们娘俩儿个一起打伤了。

“这边躺着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抱着的是你的亲生骨­肉­,你都舍得为了一个娼­妇­肚子里来路不明的孩子对她们动手,为你这样的畜生生儿育女,她也是瞎了眼了!”苏夏至一指床上的闵青兰,心里也是气得不行。

“夫人!大少爷!二小姐又吐了!”一直抱着小婴儿哄个不停的婆子惊呼出声,她忙不迭地把手中的襁褓往周徐氏的怀里送:“您快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苏夏至往前一探头,身子一晃,闵岚笙忙扶住了她。

他们都看见了,襁褓中的孩子吐得不是­奶­水而是血沫子!

“不是去请大夫了吗?怎么还没有到?”周徐氏用力的推着婆子送到自己身前的襁褓,如同推开一堆累赘。

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周家便风波不断,周徐氏和周里正便都不喜欢她,总认为是她的命不好,给周家带来了晦气,巴不得她早死呢!

呣子连心,血总是浓于水……在这个时候,一直昏睡的闵青兰忽然醒了,她在一阵耳鸣眼花中,眼神移到了屋中挤在一处的人堆里,只盯着大伙推来推去的那个粉­色­的襁褓,她落了泪:“给我……”

闵青兰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苏夏至被闵岚笙拉着退后了几步,一站定便看见了正在床上挣扎着要起身的闵青兰,她马上走到窗前,并对着闵岚笙说道“秀才,她醒了!”

苏夏至的话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在愣了片刻之后,他们又一起涌向了床边,却被闵岚笙一伸臂都拦住了,他瞪着周徐氏说道:“先抱着慕男出去看大夫!”

大夫到现在也没来,但姐姐刚醒,她头上有伤,秀才也不知道那伤有多重,只是此时实在是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小婴儿在吐血,这样的情形怕是姐姐一看就会受不了的。

“那,老身先抱着去看看。”周徐氏被闵岚笙瞪得只好万分厌恶的结果了要死要活的小孙女,带着那婆子快步离开了。

“给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闵青兰急的只是落泪,可她昏昏沉沉的,只要轻微的一动身子就有想要呕吐的感觉,甚至摇摇头就会眼前漆黑一片,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她想抱孩子,只有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她才能安心。

“娇娇呢?”二女儿被婆婆抱走了,她还有另一个女儿呢,如今那个乖巧的大女儿怎么也没在眼前呢!

苏夏至扭过脸去在秀才的衣袖上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然后走向闵青兰,扶着她躺下,并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娇娇在我那里,你不用担心。”

“小男!小南呢?”直到此时才发现大女儿已经好久不见了的周存孝才着急起来,他眼睛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扫了一遍之后忙不迭的就想往外跑:“娘子,你不要急,我们吵架的时候她还在的,她一定是调皮到二弟那边去玩了,我这就去找!”

“周存孝!”闵岚笙伸手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提,他个子高而周存孝比他矮了不少,因此被秀才这么一拽,让周存孝看起来像个吊死鬼。

“和离,现在就写和离书。”闵岚笙拖着他到了屏风处,那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

把周存孝按在椅子上,闵岚笙把笔墨纸砚都推到他面前:“否则,我会把你买凶杀人的事告上官府!”

第五十三章 抽身周家

“我买凶杀人!”才被按到椅子上的周存孝马上又弹了起来。他有些驼的背也挺直了,看着闵岚笙不可思议的叫道:“岚笙,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些看法,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闵岚笙嫌恶的扭了头,以防被他急赤白脸说话时喷出的吐沫星子溅脸上。

“你既然说我买凶杀人,那你说说我杀谁了?”周存孝见闵岚笙不看自己,他­干­脆又站到了内弟的面前,想听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你想杀的人是我哥哥。”苏夏至不等秀才开口已经接了话茬:“而且被你买通的那两个泼皮已经写了字据认下了是受你指使,当时这都是有人证的,山下村街坊邻居都看见了。”

“……”才把背直起来的周存孝又不自觉的驼了背。

这事儿不说他都快忘了,当时苏大愣牵着两个胸口上贴着二两银的纸张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这事儿被存礼当做笑话在饭桌上说了。

还是他爹看出了蹊跷,饭后把他叫到一边问了个究竟。

他没敢瞒着,就把自己花钱请人去砸苏春来送的­鸡­蛋的事都讲了出来,气得他爹周里正大骂他是个蠢材!

还说这个苏家定是得了高人的指点,现在捉着两个无赖讹上了周家!

好歹苏大楞讹的银子不多,就是二两。

为了怕把这事闹上衙门,影响了儿子将来考取功名,周里正决定花钱消灾!

他打发了人拿了二两银子扔进了苏家的院子,随后没多久苏大楞就放了人……

后来他们都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了,都没有再放到心上。现在突然的被苏夏至提起,周存孝脑子里终于现出了一片清明:原来,父亲口中说的那个给了苏家指点的高人竟然是苏家的傻丫头!

周存孝脑子并不活泛,因此这事虽然被他想到了结果,但还是怪错了人!

在他的心目中,闵秀才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读书好以外一无是处。

“写吧。”再次把笔墨往周存孝眼前一推,闵岚笙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若不想把周家弄得太难看,就赶紧把和离书写了吧。”

“这样,也能保存两家的颜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身边没了母亲和父亲,周存孝被闵岚笙夫­妇­逼得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婚姻,他踟蹰着不想去拿桌上的笔。

“对了,娘子,你定是不愿的是不是?”一眼瞥见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望着屋顶的闵青兰,周存孝如同溺水时手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几步奔到床前,想去抓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

闵青兰厌恶的将手收回了被子,瞪着­干­涩的眼睛对周存孝说道:“我和你过够了……你们周家都不是人……”

“写吧。”苏夏至把桌上的纸铺好,又在砚台里研了点墨,然后她拖着桌子一直到了周存孝的身前:“别磨叽了,拿出你打老婆,宠妾灭妻的混蛋气势来,赶紧把和离书写了,然后我们马上就走,绝不耽误你搂着隔壁的那头猪睡觉!”

曾经温柔贤惠的妻子如今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恨意,这让周存孝亦是一阵心寒。

既然过不下去了,那就散了吧……他闭着眼伸手摸起了桌上的笔。

“慢着!”在门外听了很久的周徐氏挑了帘子进来,知道闵家是铁了心要断了这门亲戚,她也不在兜着面子,完全是一副的算计的嘴脸,要多刻薄就多刻薄地说道:“和离可以,闵青兰的陪嫁我们周家是不会退的!”

“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老东西!”苏夏至从来就没看周徐氏顺眼过,原来也是为了大姑子能在周家继续过下去她说话还留着几分客气,如今双方已经撕破了脸,所以她也不怕再得罪这个老东西了!

“我家秀才给你脸不要是吧?”苏夏至走到床边伸手要扶起还躺着的闵青兰:“走,一起到衙门里去告他周家买凶杀人,宠妾灭妻!”

妾,在古代沦为妾室的女人地位是十分低下的。与正妻根本是不能相比较的。

可以这么说:正妻是主,妾是仆。妾可以买卖而妻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如果一个男人宠妾灭妻,那是非常严重的以下犯上的罪行,会被同族,甚至所有的人所耻笑!

这种事情只要闹出来,对这个男人的家族都会是耻辱。

“娘,爹说让把闵氏的嫁妆都放了。”门外说话的人是周家的二子周存礼。

……

周里正发了话,周徐氏也不敢在坚持,闵青兰的嫁妆不多,拿出当年嫁娶时过的文书一比对,刨去那些铺盖妆奁也不过是六两银子,周徐氏如从肋条骨上割­肉­似的掏了六两银票仍在桌子上扭头出了屋子。

“那个小丫头片子你带走,别死在我们周家!”临出门时她冷冰冰地甩下一句。

见爹娘都表了态,周存孝再没有念想,心灰意冷的提笔写了和离书,一式两份,苏夏至扶着头昏脑涨的闵青兰走到桌前签了名字又按了手印之后收起一份。

“走吧……”闵青兰扶着桌子站起,摇晃着就往门外走。

“户牒。”闵岚笙站在屋里没动。

失魂落魄的周存孝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愣才起了身,与闵青兰侧身过去了前院。

再回来的时候,他另一侧的脸颊上也出现了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看那巴掌的大小,应该是周里正抽的!

接过小姐俩的户牒,闵岚笙仔细看清楚之后,转手递给了苏夏至,看着娘子收好后,他扶着闵青兰轻声说道:“姐,咱回家。”

闵青兰重重的点了头,眼泪抑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闵岚笙架着走路踉跄的姐姐,苏夏至从那个婆子的手里抱过已经没了声音的小婴儿,将脸颊贴在孩子的鼻翼处,直到感觉到了她微弱的气息后才对着秀才点了头。

周家的大门四敞大开,闵岚笙扶着闵青兰,苏夏至抱着孩子,几个人一起出了那道门,身后的院门马上就又关死了,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声音。

台阶下站着很多人,比他们夫妻来的时候围着的人更多。

杏花村的村民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他们,“如何了?”有人问道。

“和离了。”苏夏至对着这些老街坊邻居微微躬了身道了谢:“从现在开始,我闵家和周家在没有一点关系!”

“好好过日子!”人群里的女人有的已经和闵青兰一起抹上了眼泪:“可别再受这个气了……”

苏夏至对着大伙又点了头,先下了台阶往前走去。

站在人后的苏春来大步走到了妹妹的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一语不发地为妹妹和妹夫照着路。

灯笼里的烛光是晕黄­色­的,跟在哥哥高大的身影之后,苏夏至只觉得一阵温暖……

与周家那样的人家比起来,还是自己的老娘和哥哥贴心,虽然他们有时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但都是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这样的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啊!

“先回家。”走到苏家门口的时候苏春来径自上了台阶,苏婶子马上就从里面开了院门,对着门外的闺女姑爷说道:“黑灯瞎火的别在外面站着,赶紧进来!”

……

东屋和正屋的灯都亮着,一看就是一家人都未睡下。

杨巧莲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也赶紧走了出来,跟着他们一起进了东屋。

先扶着闵青兰在椅子上坐好,闵岚笙把方才在周家发生的事简单的与岳母和大舅兄说了几句,而后说道:“我姐姐现在行走困难,不如我先到镇子上去雇辆车。”

“不行!”苏婶子瞅了闵青兰一眼,随即对秀才说道:“这大半夜的哪儿也不许去!”

“再说都这个时辰了,贤婿就是到了镇子上也未必能雇车得上车。娘瞅着存孝家的也不打紧,不是马上就死的绝症,你们就都住下,明儿一早再说。”

一声‘存孝家的’,让闵青兰本就灰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她低了头一语不发。

闵岚笙也不好去挑丈母娘话里的毛病,也只能闭了嘴,他抬眼望了苏夏至,使了个眼­色­。

“娘,秀才姐姐已经不是周家的人了,您以后不要再叫她存孝家的了。”苏夏至一边把孩子轻轻地放在炕上,一边纠正着母亲对闵青兰的称呼。

“嗐!娘是叫惯了。”苏婶子听了闺女的话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着闵青兰说道:“存孝家的,婶子以后再也不叫你存孝家的了!”

“……”自己的老娘一开口说出的话堪比绕口令,苏夏至听着都晕。

摇摇头,她对着杨巧莲说道:“嫂子,您来看看吧,这小东西被她那个畜生的爹摔了一下,方才是一直的哭闹,现在怎么没了动静了?”

“我看看。”杨琼莲走到炕边上,身后的闵青兰也摇晃着站了起来,闵岚笙忙伸手扶着她也走了过去。

“甭担心,小娃娃都有菩萨护着,谁家的孩子没从炕下掉下来过?指定没事儿的。”苏婶子说着话也凑到了炕边上,待到看清了襁褓中那个瘦的皮包骨似的婴儿她吃惊的瞪大了眼:“这孩子怎么生的和小鬼儿似的!”

“娘!”苏夏至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也觉得闵青兰的这个二女儿现在瞅着确实是没个好模样,可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丑呢?

她赶紧把不会说话的苏婶子推到了门口:“娘啊,您给我烧点水喝吧,我早就渴了。”

“娘这就给你烧水去!”苏婶子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听见闺女要水喝赶紧去了厨房。

“我……没有­奶­水喂她……”一张嘴闵青兰就落了泪,她侧身坐在炕沿上,伸手想要抱起襁褓,那么轻的孩子,她竟没有抱起来。

“我试试。”才做了母亲的杨巧莲对闵青兰没啥好感,可她见不得小孩子受罪,眼瞅着躺在炕上的小丫头脸上鼻子上的伤口,她心一酸,便弯腰抱起了婴儿。

“舅兄,我们先出去吧。”闵岚笙见状马上转了身子拉着堵在门口的苏春来出了屋子。

“妹妹,去帮我投块布巾。”杨巧莲一边解着衣襟上的带子,一边对苏夏至说道。

“好。”苏夏至马上跑了出去,拿了盆子到厨房打了热水投布巾,又快步回了东屋递给嫂子。

杨巧莲接了布巾,侧过身去,背着苏夏至和闵青兰将自己的胸脯擦了擦,然后将布巾放在一边,把怀里的婴儿面朝向自己,并用轻轻的用一侧的胸脯在孩子的小嘴上逗弄着……

“吃了!”几次之后,小婴儿终于有了反应,她本能的鼻尖传来的­乳­香一口就允住了杨巧莲,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连苏夏至都听得清清楚楚!

“孩子是饿坏了!”杨巧莲轻叹一声,坐正了身子,让闵青兰看着她女儿吃东西是那如狼似虎的模样:“你没­奶­,给她养上头­奶­羊也好啊,你看看给孩子饿的。”

“我真没用……”看见自己的女儿大口的喝着别的女人的­奶­水,身为母亲的闵青兰终于忍不住滑落到地上伏着炕沿嚎啕大哭:“周家给我买了一头带羔的­奶­羊,可那头羊和我一样也是没­奶­的……”

“娘子?”闵岚笙听见屋里的哭声,焦急地问了一句。

“没事……让她哭一哭也好。”听了闵青兰的话苏夏至怒火中烧,就盼着老天开眼劈死周徐氏那个恶毒的东西!

上次满月宴的时候还是她替闵青兰出头让周家给孩子买头­奶­羊,当时周徐氏也是应了的……没想到这个恶毒的东西竟弄了头没­奶­的母羊回来……

苏夏至与杨巧莲对视了一眼,心中俱都明白:周家就没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第五十四章 卖身救主

襁褓中的婴儿吃得饱饱的,口中还叼着杨巧莲的胸脯便睡熟了。

这次是真的熟睡。

小小的她窝在杨巧莲的怀抱里,皱巴巴的小脸上一片安宁……

杨巧莲抬眼望向婆婆,苏婶子马上变会意的走了过来,抻开自己的被子铺在炕上,又卷了一件小袄扁扁的做了枕头。

杨巧莲一挪ρi股在炕上调了身,把怀里的孩子轻轻地放在了做了枕头的小袄上,苏婶子一弯腰,把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抻展,随后把被子给孩子盖在了身上。

一床被子半铺半盖,杨巧莲和苏婶子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这段日子婆媳俩处的挺好,带孩子一个眼神就够了,都不用多说。

“娘,我那屋有富余的被子,我去给你您抱去。”杨巧莲一边系着衣襟上的带子一边伸脚在地上划拉着鞋,苏夏至看见忙弯腰把她的两只鞋子凑在了一块儿。

“呦!妹妹,我可不敢要你伺候!”杨巧莲对于小姑子的举动简直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她忙躬身从苏夏至的手里把鞋子接了过来,忙不迭地套在了脚上。

“我好好拍拍你的马屁,让这小丫头也有口­奶­吃!”苏夏至笑呵呵地瞅着她:“买带羔的­奶­羊得去找找,一时半会儿的也未必就找的到,这一两天就请嫂子给她当当娘呗?”

“成。”杨巧莲想都没想就应了:“反正我的­奶­多小愣子也吃不完,不差小丫头一口儿。”

她边说便往外走,到门口一看闵岚笙和苏春来还在外面站着,便对秀才说道:“妹夫里面坐吧,孩子睡下了。”

闵岚笙一揖到地,感激道:“有劳嫂子了!”

“一家人,别说那外道话。”杨巧莲忙还了礼,随即说道:“你是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妹妹……”

话说了一半,杨巧莲住了嘴,叹了口气,拉着苏春来回了屋子:“帮我抱被子去。”

不大会儿功夫,苏春来夫­妇­一人抱着一床被子又回了东屋,往炕上一放就是满满腾腾的一堆,苏夏至一看便起了身:“娘,我和秀才先回去了。”

苏家就三间屋子,能睡人的只有正屋和东屋,西屋现在都堆了­鸡­蛋和杂物,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苏婶子这边炕上正好还能睡下杨巧莲和孩子,家里没了秀才和苏夏至睡得地方。

“这么晚了,咱们一块挤挤得了。”杨巧莲拦住了就要出门的小姑子。

“这边就让嫂子多费心了,我和秀才还是先回去,明儿我再来,要不累了一天谁也不得歇。”苏夏至解释道。

“姐姐,你和孩子先在我娘这里住下,你什么也别想,外面的事有秀才呢。”她又对着神态有些纠结的闵青兰嘱咐道。

“……”闵青兰听到了她叫了自己姐姐……张了张嘴,终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秀才姐姐点了头,心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那你们就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杨巧莲一琢磨也是这么个理儿,便跟着他们两口子身后一起出了门:“我再给孩子拿几块尿戒子去,刚才就摸着她ρi股热乎乎的,一准是拉了尿了……”

……

与娘家人道了别,苏夏至和闵岚笙又走到回家的路上。

一去一回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小两口都走的默不作声。

“娘子,你站好。”闵岚笙的一句话在四野安静的夜晚里显得分外突兀。

“­干­什么?”脑子里正在琢磨事的苏夏至吓了一跳,拍着小胸脯停下了脚步。

“为夫要谢谢你!”闵岚笙走到她的对面,郑重其事的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袍。

“拉倒吧!”好端端的见秀才又犯了酸,苏夏至牵起他的手拉着就走:“回家去,用身子谢……”

一晚上都黑着脸的秀才被娘子调笑的霎时红了脸,他别过脸去望着路边轻声说道:“那个,随时都可以的……”

苏夏至顺着他的眼神往旁边一瞅,马上大摇其头:“不去不去,我可不去树林子了。”

“呵呵!”闵岚笙抿嘴一笑,也知道娘子是在调笑他上次在林子的动作过大,脸上的红潮未退便又染上了一层,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热的烫手。

一句玩笑话让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苏夏至和秀才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同时叹了一口气:“唉!”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得过下去啊。

“明儿一早我就去镇子上请大夫雇车,你姐姐不能总是在我娘家住着,杏花村怎么说也是周里正的天下。”放慢了脚步,苏夏至和秀才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马上就不是了。”秀才冷哼一声:“我给过周家机会,只要他们对我姐姐好上一点,我也不会……”

“嗯?”苏夏至侧头看着眼睛寒光直闪的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闵岚笙住了口,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前方若有所思。

……

回到杏花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意外的,他们的院子里也亮着灯。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妖孽四平八稳地坐在桌子前在吃东西,动作优雅斯文极了!

“要不要坐下一起用膳?”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出去了一般,姜温头都不抬的问道。

“你是黄鼠狼吗!”走过去看见桌子上摆的那些饭菜,苏夏至气得想把妖孽的嘴缝起来:“这熏­鸡­是我才试着做了的,挂的那么高你也看得见?”

“非也。”妖孽抬手一抚额前的一缕秀发,轻飘飘的说道:“本座不是看到的,是闻到的。”

“嗯?”瞅着他的动作姿态苏夏至觉得眼熟:“我怎么总觉得你和我家秀才很像?”

“哧!”妖孽不爱听了,不以为然地抬眼看了看闵岚笙,随即放下筷子说道:“他老了,我正年轻。”

差了两岁,才到及冠之年的闵岚笙一再的被国舅爷嫌弃老迈,依旧是保持着面瘫的姿态,他施施然地走到桌边坐下,伸手一摸摆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夏至:“娘子喝茶。”

姜温眯了眼皮笑­肉­不笑的瞅着秀才:“这是拿本座当了下人了?”

他会轻功,从杏花村到山下村,几个起落间已经把人家小两口甩下了老远老远。

回来以后又是烧火又是沏茶的,没想到倒让这个不要脸的闵岚笙买了好!

苏夏至见两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凑在一起又要斗嘴,忙喝了相公递给自己的茶,随后就回了屋子去睡觉。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她没时间也没心情看两个男人扯淡!

听着娘子回了屋又关了门,闵岚笙望着姜温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多些国舅大人援手!”

“吃饭,别那么多话。”姜温一手揽绣一手执箸,夹起了盘子中的­鸡­ρi股放到了闵岚笙的面前:“本座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闵岚笙一瞅眼前的那只又肥又大的­鸡­ρi股,伸手抓了丢到姜温的碗中:“不用客气,都是国舅大人的。”

“粗鄙!”姜温嫌弃的叫了起来:“方才那个女人还说你像我,我们哪里像了!”

“内子方才是说国舅大人像我,只是像而已……”闵岚笙有事求他,因此说话也是慢慢悠悠不温不火,而心里早就将这个比自己年轻又漂亮的东西骂了几遍。

“你总是在心里骂我可不成。”姜温丢下筷子,也伸手抓起了那个­鸡­ρi股再次送到秀才面前。

闵岚笙拿起被双方送来送去的­鸡­ρi股放进口中,眼都没眨的吃了!

“说吧,什么事?”姜温靠着椅背端坐好,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油脂,口中说话的口气还是轻飘飘的……

……

睡得晚,起的早,苏夏至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大早做了早饭,又去高婶子家看了看娇娇,她又把昨天周家发生的事简要的与高仲武夫­妇­说了几句,并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给了他们便直接奔了镇子。

秀才则跟着妖孽又不知去了何处。

心里有事,再加上走得急,平时觉得挺远的一段路,今天竟没觉得多一会儿就到了。

在镇子口踅摸了一下,见平时总在这里揽生意的把式叔的骡车并未停在这里,她决定先去药铺子请大夫。

药铺就在镇子边上,苏夏至走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比她来的还早,那个消瘦的立在药铺门口的身影竟看着有些熟悉。

在苏夏至打量小厮的时候,小厮正在踮着脚往药铺里张望,他手里拿着一根枯草,正在对着里面的人哀求着:“大夫,您就再去看看吧……我以后天天给你­干­活,­干­什么都成!只要您再去看看我家主人……”

只是任他说什么药铺子里的大夫都是一言不发,生生死死他见了很多,慈悲心什么的老大夫也有,可是救人救不了命啊,外面那个后生要救治的人,那是要用银子才能养过来的呢,老大夫救不起!

苏夏至在进药铺子的时候看了小厮一眼,发现他好像又受了很多。依旧穿着安府下人的衣服,原来合体的青衣如今已经被他穿出了瘦骨伶仃的味道。

小厮也看见了她,随即楞到了那里,手足无措地把手里的枯草举到了苏夏至的面前:“闵夫人,你买了我吧,我家公子病重,我实在拿不出银子给他看病了……”

苏夏至心里一紧,盯着他拿着枯草的手问道:“为了给安逸看病你要卖了自己?”

“嗯!”见她肯和自己说话,小厮居然红了眼眶,他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一只信封捧给她:“您看看这是我的卖身契,是公子给我的,求您买了我吧!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小厮来说那是天大的数目,而以他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值十两银子的……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苏夏至的眼睛。

第五十五章 做了好人

“后生啊,不是老夫多嘴坏你的事情,你那主子十两银子可是救治不了的。”药铺子里如泥龛菩萨一般坐着不动的老大夫听见外面二人的谈话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怎么说?”苏夏至回头瞅着大夫等着他把话说完。

老大夫鹤发童颜,身上穿了一件蓝­色­长袍,­干­净利落,看着挺气派。

“那位公子一直在老朽这里看病,要说他得的也并非是不治的绝症。实乃是拖的时日太久,以至于寒、湿、热、燥诸邪气

伤了肺腑,然肺腑乃‘娇脏’,一旦伤到便会肺肾­阴­虚,脾不健运,劳力伤阳,五脏六腑皆伤……”

老大夫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话,苏夏至就听出安逸是伤了肺腑了,其余的根本没听懂。

待老大夫住了口,她也听直了眼。

咽了口吐沫,苏夏至试探着问道:“听您老说的这么严重,他还能活么?”

“自然能!”老大夫也瞪了眼:“夫人您是在怀疑老朽的医术吗?”

“那您­干­嘛不赶紧给他治好啊?楞拖成了要死翘翘的境地?”苏夏至听着更奇怪了,听老先生说话也是那么回事,不像是胡说八道的,怎么就不­干­脆给安逸治好了呢?

苏夏至直白的一句话,让老大夫又变成了蔫头耷脑。

他两手拢在袖中,垂下眼帘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也没银子啊……”

苏夏至再问了几句才明白过来,安逸得的确实不是绝症,但他的病已经伤了肺腑,所以需要养!

这一个‘养’字就能要了人的命,那是需要银子买药才能养得起呢!

想安逸如今沦落的这般境地,别说养病吃药,连吃饭都已经成了问题,哪有钱看病?

老大夫只是药铺子里坐堂的大夫,药铺子是人家掌柜的,他看病拿诊金,不过也是凭本事吃饭罢了。

所以他虽然有医术能治好安逸的病,可他也没银子贴补给安逸,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最后熬得灯枯油尽拖死拉倒!

苏夏至对安逸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巴不得那个下作的东西赶紧死了才好。可她挺喜欢小厮这个厚道本份的孩子。

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她走近小厮,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这么着吧,等安逸那个混蛋病死了,你就去山下村找我,我的作坊缺人手,给的工钱虽然不高,你自己养活自己总是够了的。”

小厮听到苏夏至说出‘等安逸那个混蛋病死了’的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他失了血­色­的­唇­轻颤着,睁着眼底赤红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她好一阵,最后他终于摇了头,语气中满是绝望的说道:“主子死了,我会陪着他去……夫人说他是个混蛋,可公子待我不薄,这世上也就只有他把我当人看,他走了,我活着没意思……”

苏夏至直视着小厮。

她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啊……

可就是这个孩子,在生命都还没有绽放的时候却想到了死!

这对苏夏至的触动是巨大的。

她不心疼安逸,他死了活该!可她从心里心疼小厮。

这个从小被父母卖了的少年似乎从未感受过温暖,连安逸那种人呼来唤去的指使,他都觉得是温情了,可见他活的多寂寞……

寂寞,那是苏夏至才来这个世界时候的最妾身的体会!

她有嘴,却不能和任何讲实话,有脑子,却只能装傻,有手有脚,却不能远走高飞……

她隐忍着活着,学习着忍受异世的孤独寂寞,直到遇到了秀才,直到有了现在的生活。

“大夫,我请您出诊。”呼出一口气,苏夏至转身来到老大夫坐着的桌子前,先把杨巧莲和婴儿的情况与他细致的说清了,随即掏出几张银票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您看,我买得起药。”

“连他家主子的病一起治?”老大夫双手扶着桌子半站半坐,姿势挺难拿。

“治!”苏夏至点头:“治不好就是您老的医术不­精­。”

“你等着。”老大夫岁数不小,动作倒是利落的很。

听了苏夏至的话,他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就往外走:“掌柜的,今儿出诊有两户,你别等我回来吃饭了。”

老大夫和苏夏至前后脚的出了药铺子,站在门口的小厮两手紧握着,手里的信封被他攥得皱皱的,连那棵枯草也折了半截。

他不可置信的瞅着苏夏至。

“看我­干­吗,赶紧前面带路啊。”苏夏至对着他一挥手,小厮才惊醒过来,马上追到老大夫的身边去接他手里的小包袱:“我帮您拿着。”

“你这孩子心眼儿好,遇见贵人了啊!”老大夫松了手,把手里的包袱交给了小厮,自己则背着手挺闲抬头的走着:“也幸亏是遇到了这位小娘子,否则就是有银子也治不了他了。”

这话小厮信,公子自从那次挨了打咳了血一直没有养好,不过是时好时坏的吊着,连他自己都没指望能活下来。

最近又因为被陈记­肉­铺的掌柜辞退,他们两个的收入更少的可怜,安逸连维持的药都买不起,已经在床上躺了几日。

小厮也没了法子。主仆二人被安举人从府里赶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现在已经是走到山穷水尽了。他想过,若是能卖了自己换取一点银子,那就都留个主子,自己就这么大能力了。

若是卖不掉自己,那,就陪着主子一起死吧……黄泉路上有两个人伴着,也都不会寂寞的……

他们住的地方不太远,三个人走了不一刻便道了。

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里只有一间厨房和一间里外屋的住房,苏夏至四下看了看,光秃秃的院子里倒是扫的挺­干­净。

进了屋,隐隐的闻到一股墨香,就在屋里桌子上摊开了晾着一些写了字的纸张。

苏夏至走过去拿起一张见上面的蝇头小楷写的端正,不禁点了头:“那混蛋的字倒是漂亮。”

“让闵夫人笑话,这是我抄写的佛经。”小厮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苏夏至扬了眉,再次看了看手里纸张上的字迹,觉着更顺眼了。

老大夫随着小厮进了里屋,苏夏至放下手里的纸张,走到门口处站着并未往里走。

里屋暗的灰蒙蒙的有些瞅不清东西。

小厮走到门口把挂在门框上的门帘挂了起来,这样屋里还亮堂些。

男女有别,小厮懂规矩,所以也不请苏夏至进屋坐,只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您,这屋里连张椅子都没有。”

苏夏至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忙。

老大夫此时已经侧身坐到了炕边上,正在挽袖子。小厮忙走过去先打开了老大夫随身带着的包袱放在一边,有从被子下面将主子的手掌掏了出来。

老大夫拿了脉枕垫在安逸的腕下,闭目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

放在脉枕上的手只是在骨头上贴了一层人皮,那简直就是一只爪子!

苏夏至又往上望去,散着头发躺在那里的安逸就像一具尸体,没有半点活气。

他深深的皱着眉睡得一点不安稳,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苏夏至能看到他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的样子。

放开了他的手腕,老大夫起身,又翻开了他的眼皮嘴巴分别都看过之后,收了脉枕:“最少要养半年,尤其是天气冷的时节要紧不要让他再染了风寒!”

“是。”小厮忙不迭的点头,又拖了小炕桌过来,铺纸研磨:“您还看看上次开的那张方子吗?”

老大夫一摇头,抬手拿了笔思索起来:“上次那张方子就是吊着他一口气,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帮着他治病,老朽自然要好好考虑如何用药。”

“大夫,我家银子也不多!您差不多用药就行,别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的用,我可出不起!”就怕这大夫大笔一挥写的方子能把自己一下子花的底儿掉,苏夏至站在门口急赤白脸地说道。

老大夫横了她一眼,摇摇头:“他这病是养的时间长,吃的药多,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药物,就是有老参灵芝也用不上!”

“那我就放心了!”苏夏至长不了口气,“什么便宜用什么,您千万得好好想想怎么用药。”

老大夫一边思索着一边捋着花白的胡子,听了苏夏至的话他仰头一笑,顺手就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几根,疼得老头一皱眉,扭头冲里,不搭理苏夏至了。

方子开好交给小厮,老大夫对着苏夏至说道:“这个方子是第一副药,要吃一个月,估摸着要一两银子。”

他知道小厮没钱,所以这话他直接对着苏夏至说了。

苏夏至从腰上挂的荷包拿出一张一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小厮,随后说道:“要是吃完了他还没死,你就去山下村找我,我再给他接着治。”

小厮双手接了银票,连同那张方子一起叠了收在怀中,然后对着她行礼道:“我记下了。”

“嗯。”苏夏至应了一声,提步就往外走:“大夫,还有一家呢,在杏花村。”

“杏花村?周里正家?”老大夫跟在她的身后,而小厮提着那个包袱把他们送了出来。

“今儿掌柜的就告诉我说昨夜周里正家套了车来请我,正巧昨晚我没有住在铺子里,就没去成。”

“我说呢,昨天在那个混蛋家里待了那么久也没见大夫过来,原是您没在。”

“把包袱给我吧,你回去吧。”苏夏至伸手拽过小厮手里的包袱迈步想走,忽又停了下来,从袖笼里摸出一把铜钱来递给小厮:“留着吃饭。”

第五十六章 小厮的好

手里的铜钱还带着那个女子身上的温热,小厮先是把手掌移到眼前看着,随后收紧了手指,紧紧的攥着那些钱,直到将自己硌疼了……

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他感到一阵眩晕,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东西。

小厮咧嘴一笑:“这世上的女子也不都是像小小姐那样……”

在安府的时候,他因为安逸的关系没少挨安静的板子,因此,对于女子,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小厮是从心里怕的。

收回目光,他把铜钱收好,进了屋子。

“主子,您可是睡了几天了。”小厮把手伸进被子去握住了安逸枯瘦的手掌,感觉到他手掌冰凉,小厮忙把伸出另一只手去包住了他的手掌:“咱有银子了,我这就去给您抓药。咱可说好了,吃了药你可得起来了,在这么睡下去我就扔下你不管了!”

说完,明知道主子昏迷不醒的他还是心里一疼,随即马上说道:“逗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自言自语了一阵,小厮起了身,把叠在床里的自己的被子抻开,给主子盖在了腿上。

因为病的厉害,安逸的身子也分外的禁不得一点重量,前几天他醒着的时候就曾经抱怨身上的被子太重,压得他喘不上气。

小厮不敢把被子都给他盖上,只在腿上压着。

安顿好了躺在炕上昏睡的主子,他提着一只破竹篮出了门。

先去了镇子口的药铺子,把怀里揣着的药方小心的拿了出来铺在柜台上,小厮瞅着柜台里的掌柜说道:“抓药。”

“有银子了?”药铺掌柜的正在瞌睡,一看进来的客人是他便有些失望,知道他没钱。

小厮不说话,把手里的银票拍在柜台上。

药铺掌柜马上拿起银票再看了看药方,他满脸堆笑的说道:“用了不了,用不了……”

“先抓三天的,我拿不了。”有钱就是爷,小厮这段日子见多了他的这幅恶心的嘴脸,心里一整唏嘘,小厮眼睛看着门外说道。

“不用您提,留个地址,待会儿我就给给您送府上去!”药铺掌柜依旧陪着笑脸说道。

“不,就抓三天的。”小厮信不过他,一定要当面看着掌柜把一味一味的药材称了分在纸上包好才放心。

提着几包草药,仔细收了找回的碎银,小厮出了药铺想买点吃食再回去。

走了几个摊子,挑了最便宜的蔬菜买了一些,又买了点米和杂粮,提着的破篮子已经装满,手里沉甸甸的。

有了这份沉甸甸的东西坠着,小厮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他顺着路边快步的往回赶去,总怕主子这会儿醒了见不到他会着急。

“那个,守诚。”路过陈记­肉­铺的时候,趴在窗台上闲得无聊的陈冠西叫住了他:“安先生怎么样了。”

小厮停了脚步,见是他,便轻声说道:“劳少东家惦记,我家主子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陈冠西小大人似的一挥手:“我这里还有副猪下水,你要不嫌收拾麻烦就拿去吧。”

小厮两手都提着东西,有心去拿了他给的猪下水,可又拿不走,他站在­肉­铺的门口犯了难。

“简单。”小胖子一看他手里的东西,马上就起了身,跑到后院来也手里也提了一个破篮子,而且比小厮手里的那个还破!

他指使伙计把剩在­肉­案下的猪下水放进破篮子里,然后递给小厮:“这篮子该扔了,你别往回送了。”

这回小厮能拿了。

一只篮子挂在臂弯,一只手里提着,再次的道了谢才收获颇丰的离去。

“那个……个……个个……还能吃……吃吗?”陈茂昌从后院出来,见儿子把剩了两天的猪下水送了人情,随口问道。

“能吃,我闻了。现在天凉,搁了一天没事儿。”小胖子又趴到了窗台上。

“以后……别……别……­干­这事儿。”陈茂昌拉着椅子坐在儿子身边,小声说道:“咱挣钱……就得……得……卖……卖新鲜的­肉­……坏了的送人也……也……不行!”

“白给他的,又不要钱!”小胖子对着陈茂昌梗了脖子。

陈茂昌见儿子敢跟自己犯横,马上就在他ρi股上给了一巴掌:“人家肚子……吃坏了……你……你给人看啊?”

“……”小胖子一揉ρi股,抬眼想了想,伸胳膊搂住了陈茂昌的脖子,嬉皮笑脸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看他瘦的竹竿子似的可怜吗。”

陈茂昌点点头:“瘦……瘦人……不好看!没……没福气!”

“那是!”小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ρi股坐在父亲的腿上,压得陈茂昌觉得腿都要断了。

“你……有……有点儿……太胖了!”

儿子才十几岁,瞅着那身子似是比自己还重,陈茂昌摸着秃脑袋也犯愁,琢磨着以后晚饭就给他喝粥。

……

昏昏沉沉地睁了眼,安逸半天没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脑子里一会儿想起了安府的雕梁画栋,一会儿又浮现出他在平县呼朋唤友的情景。

最后,当他是视线落到了背着身伏在炕桌上抄写经书的小厮身上时,终于是明白了,他想的那些早就过去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

“守诚……”一张嘴就是满嘴的苦味,安逸皱了眉。

小厮在发呆。

他是卖了自己才换的银子,从收下闵夫人银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了新的主人。

虽然卖身契闵夫人并未收走,但做人不能不讲信誉。

小厮苦思冥想的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定:再照顾主子一个月!

一个月后主子的身体应该能恢复些,再把余下的银子要回了留给他……以后的事情便各安天命吧……

“唉!”想到主子能养好病,他心里一阵高兴,再想到一个月后就要离开主子,他心里又是一阵不舍。

反反复复地思考,最后终是要分离。小厮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小王八蛋,还和爷使­性­子啊?”安逸叫了小厮,见他不搭理自己还背身坐着长吁短叹,想着刚才还因为看病的事情骂了他几句,安逸也觉得是自己不对。

“别和爷使­性­子了,爷活不了几天了,等爷死了,你就把我的尸首弄张席裹了一埋,别让野狗啃了就成……咳咳……咳咳……”

一口气说的话多了,安逸又开始咳嗽起来,只好自己闭了嘴。

“又胡说!”背后忽然传来主子的咳嗽声,小厮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安逸病的很重,尤其是最近几天昏睡,连咳嗽声都发不出,如今既能说话还能咳嗽,那是终于有了起­色­啊!

赶紧转了身子,看见主子正挣扎的想要起身,小厮忙爬了过去扶着他,让他的身子能够半靠在自己身上。

“瘦了!”靠在小厮的怀里,安逸抬手想抚摸他的脸颊,只是试了几次手上都没有力气,也只好作罢:“怎么爷才睡了一觉,你就瘦了一圈。”

“你那里睡了一觉啊……”小厮说话的时候­唇­是颤抖的,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也有了泪光:“你都昏迷了五天了!”

“啊?”这话让安逸也吃了一惊。

他躺在炕上,也就觉得才一闭眼的功夫,怎么就过了五天?

还记得睡着前小厮闹着要去安府求父亲救救自己,自己当时心里烦躁,又不想如此落魄地回去,还骂了他的……

“别和爷一般见识。”知道自己睡了五天还能醒来,安逸有一种活一天就赚一天的想法。

“你让爷痛痛快快的过这最后几天,最后在让你给爷找个地方一埋,以后爷就不给你添累赘了……守诚,你就好好的过日子去吧。”

“你再胡扯!”小厮心里又疼又气,抬起右手来高高举起作势要打。

“真是长脾气了。”安逸笑着看着他,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自己有钱有势的时候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自己穷的连命都快没了,也就只有他还不离不弃的跟着自己。

“这辈子就当也欠了你的了。”安逸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厮,两个人的眼里都是湿润的。

“下辈子,你托生个漂亮的小娘们吧,到时候爷八抬大轿的迎娶你进门,咱们生儿育女,做一对恩爱夫妻。”

“这辈子都还长,说什么下辈子!”小厮高高举着的手又轻轻的放下:“再说凭什么我就托生个女子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我要托生个好人家,有爹娘疼着,再不去给人当奴作婢……”

“你现在就不是小奴了。”安逸的手掌终于握住了小厮放在被子上的手,他轻轻的握了,亦是用轻轻的声音说道:“不是早就把卖身契给你了,再陪爷几天,以后你想去哪儿都成……”

小厮很想痛哭一场,可这么多年活了下来,他发现越难受的时候倒是越哭不出来。

哪怕心里疼得像针扎,眼里也只是湿润了。

“主子,我煮了粥在锅里煨着,这就去给您盛。”二人依靠着静默了片刻,小厮把安逸又放回枕头上,自己爬到炕沿边上准备下地。

“爷满嘴都是苦味,怎么和吃了苦胆似的?”躺在枕头上的安逸开始皱着眉头吧嗒嘴。

“都给您喂了两次药了,再想给你喂点水真是难死了!”小厮一边穿鞋,一边低声抱怨着。

“哦?咱不是没银子了吗?你哪来的钱买药?”周存孝扭头望着小厮的背影问道。

“我……去了庙里,又接了份活,交了上次抄写的经文,就有钱了。”小厮在说谎,他现在不想让主子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卖了的这件事,一个月,他只想好好的守着主子,让他快点好起来。

“哦。”安逸没多想,也知道小厮有了点钱宁可不吃饭也得给自己看病抓药,只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就能知道,自己昏睡的这几天,他一定又是熬了通宵地抄写经文呢。

“我怎么早没发现守诚的好呢……”安逸眼瞅着轻轻晃动的门帘自言自语道。

……

苏夏至离了安逸和小厮住着的院子,在镇子口雇了把式叔的骡车拉着老大夫一起到了杏花村娘家。

老大夫给杨巧莲和小婴儿都看过之后,只说她母女皆是虚弱,除了外伤并无大病,吃药也可,不吃药也成。

听大夫这么一说,杨巧莲自己说了不用抓药,只问老大夫小丫头脸上的伤要不要紧。

“孩子还小,只要别让伤口流脓打水的,都不会留疤。”老大夫据实说道。

他看得是病,买药挣钱的是药铺掌柜,既然不是在药铺子里坐堂,老大夫也就没必要挣那昧良心的银子。

这么一说,大伙的心也就都放到了肚子里。

可去了一趟镇子上,苏夏至竟忘了去打听买­奶­羊的事,就这么把大姑子和孩子往回一接,孩子也只能接着喝米汤了。

“嫂子。”苏夏至转脸瞅向杨巧莲那圆滚滚鼓涨涨的胸脯,不怀好意的笑了。

“我先喂着。”杨巧莲头头些日子天天为涨­奶­疼得寝食难安,现在多了一个小丫头吃­奶­,也让她舒服了很多,因此小姑子一看自己,她马上便痛快的答应了。

“给婶子和嫂子添麻烦了!”闵青兰才与周存孝和离,昨天夜里一宿没合眼,守着小女儿坐到后半夜,她自己也没个主意。

苏家是小姑子的娘家,她和女儿住在这里有点不伦不类。可看着孩子能吃上口人­奶­,她也只能腆着脸在人家住下了。

掏出和离周徐氏丢给她的嫁妆钱,闵青兰递给苏夏至:“这些银子是爹给我的陪嫁,妹妹看着安排吧。”

苏夏至推开她的手没接:“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不管。在这里住着吧,只是要紧不要出去走动,别让周家的人找你们母女麻烦!”

“我知道。”周家的人要找麻烦是找闵家的麻烦,闵青兰明白苏夏至是不想给娘家招灾惹祸。

家里一堆的事情,苏夏至不敢在娘家多待。又嘱咐了娘和嫂子几句,她和大夫一起出了门。

见到蹲在门口候着的车把式她眼睛一亮:“叔,您赶着车四处走,留神帮我看看,谁家有­奶­羊咱买回一头来啊!”

第五十七章 报应来了

买头­奶­羊不是什么大事儿,车把式听了苏夏至的话马上应承下来:“秀才家的,你就放心吧,我多走几家,一定给你寻头好的­奶­羊回来!”

苏夏至道了谢,又让把式叔再送回镇子,她自己则从娘家背了一背篓的萝卜径直回了山下村。

萝卜是娘家地里产的,堆了一院子晾着,苏婶子逼着闺女背走点儿。

苏夏至不想要,嫌背着太沉。可苏婶子见闺女空着手回去总觉得慢待了她,死活装了二十多个白萝卜,还都挑的是个儿大的塞满了一背篓,看着她晃晃悠悠地下了台阶才满意。

“娘,没您那么疼妹妹的!”送走了小姑子,杨巧莲冲婆婆直撇嘴。

“咋了?”苏婶子以为儿媳­妇­小气,舍不得那些萝卜:“这东西又不值几个钱,咱家地里长了这么多,你瞅瞅院子里堆了多少了?咱吃一冬天都吃不完!”

“您啊!”杨巧莲笑着摇头:“瞅您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我的意思是说那些萝卜太沉,您就该等着妹夫和妹妹一起回来的时候再给她装。”

儿媳­妇­这么一说,苏婶子也算是明白了。不过她仍旧摇头:“幸福贤婿身子骨太弱,依娘看,他还没那筐萝卜沉呢。”

杨巧莲才要再说,一扭脸儿就瞅见苏春来皱着眉头从正屋走了出来,一手端着盆子,一手伸着。

伸着的手上托着一坨屎!

这下杨巧莲也顾不上和婆婆再掰饬而是直接对着丈夫喊开了:“不是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别用手去摸小愣子的ρi股。把他垫的尿戒子打开看看不就得了!”

“我摸到时候他还没拉,才把手放到这小子ρi股下他就拉了。”苏春来手里托着黄橙橙的一坨,说话依旧不紧不慢。

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了后院的茅厕里,他一只手打水倒在了盆子里,蹲在地上洗手。

“哎,有你这样的吗?你怎么用我的盆子?”杨巧莲进屋去给儿子收拾利落了抱着出来晒太阳,瞅见地上的盆子说道。

“手太脏。”苏春来闷声答道。

坐在东屋炕上给孩子正做衣服的闵青兰止不住抿嘴笑了。

手里的小花布是块布头儿,是苏夏至方才塞给她的,估摸着也是一早到了镇子上匆匆忙忙的买了。

布头便宜,但给小娃娃做衣衫是够用了。

闵青兰比划着裁了,一边飞针走线地缝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苏家的人在院子里说话,这才觉得人家过得才是日子呢,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热热闹闹的惹人羡慕。

而自己当年听了周存孝背着父亲许给自己的甜言蜜语以及那么多的海誓山盟,又贪恋周家的富庶才铁了心的要嫁,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又能怨谁呢?

手里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闵青兰脑子里一桩桩一件件的过这在周家发生的那些事,一时间竟失了神,心里又堵了起来。

“哇……哇哇……”睡在她身边的女儿先是吭哧了两声,随即大哭起来。

“娘在呢,娘在呢。”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针线,闵青兰转身想要抱起孩子,杨巧莲已经抱着苏奕走了进来:“小丫头想是饿了,睡得时辰可不短了!”

把儿子直接塞到闵青兰怀里,杨巧莲掀开小丫头身上棉被,打开孩子身上兜着的尿戒子一看,她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还没尿呢!赶紧把一泡……”

抱着孩子出了屋子蹲在墙根处哗啦哗啦地尿了,又给抱回来从新垫上尿戒子,杨巧莲一条腿坐到ρi股底下,单手解着衣襟上的带子准备给小丫头喂­奶­。)

“丫头叫啥名字啊?”瞅见怀里还没自己儿子一条腿沉的小丫头杨巧莲就觉得揪心!

怀里人家的儿子沉得像个­肉­坨子,闵青兰抱着也在感慨:都是当娘的,看人家的孩子养的多好,自己却连口­奶­都给闺女吃不上!

“她叫……”猛一听杨巧莲说话,闵青兰一愣神,想了一下才说道:“叫慕男,周慕男。”

“呸!”杨巧莲对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恨声说道:“周家上下每一个好东西!给孩子改姓!若是养姓周的孩子,我才不给你喂呢!这都是看我小姑子的面子!”

“是。”听见杨巧莲痛骂周家,闵青兰心里也是一阵的痛苦,再听见她后面说的话不禁动了心:“改姓?”

“当然了!”杨巧莲费力的挪动着肥大的身躯扭向闵青兰:“让孩子随你的姓,这样我们看着她也顺眼。别和周家再扯上丁点关系!”

闵青兰眼瞅着苏奕白­嫩­­嫩­的小脸没吱声。

怀里的生的虎头虎脑的小小子正瞪着一双水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这让闵青兰不由得对着孩子一笑。

“哦……”小家伙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含混的意义不明的声音,随即吐出一个泡泡来。

“咋着?你还不乐意啊?”杨巧莲见闵青兰没说话,就用手肘碰了碰她:“我可告诉你,我小姑子那样的弟媳­妇­你没地方找去!”

“人家是又能­干­又聪明,心还好!就你以前那样儿……”杨巧莲说着就撇了嘴,随即想起自己以前更是不咋地,就赶紧改了口:“你闺女要是姓了闵,那就是闵家的人了,以后有她舅舅舅母护着,你这当娘的多省心!”

被她几句话说的脸红害臊的闵青兰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不乐意,这个改姓的事情还是得问问我兄弟的意思才行,毕竟以后我们娘几个的户牒还得归到娘家呢。”

“也是。”杨巧莲点了头,低头看见儿子自己玩吹泡泡玩的挺好,她也不自觉的笑了:“我跟你说,求你弟弟不如去找我小姑子,我那个妹夫就听她的!”

“嗯。”这次闵青兰马上就点了头。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闵家是弟媳­妇­说了算!

……

车把式才把老大夫送回镇上的药铺,就被那里热闹的情景给吸引了。

药铺子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此刻都在往里指指点点。

药铺的掌柜正站在门口望夫石似的伸着脖子等老大夫回来!

待到见老大夫下了骡车,药铺掌柜马上就从人群里冲了过去,拽着他的手就往里面拽:“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老大夫是个斯文人,年纪不小胡子一把,行住坐卧都讲究个不慌不忙,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让他这么一拉扯,老大夫脚底便有些踉跄。

“别体统了,您快去看看铺子里的那些人吧,都是没皮没脸的,吓死人!”

“嗯?没皮没脸的?”老大夫心里想到:那不成有人得了急症,没穿衣裳就给抬来了?

待到进了药铺子一看围着桌子坐着的四个汉子,老大夫才知道为什么掌柜的会说来的病人没皮没脸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半脸颊完好无损而另一半脸颊血­肉­模糊,瞅着就骇人!

“这是?”老大夫心里震惊,面上倒还平静。他对着跟在四人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如何伤成这样?”

“我也说不清。”送四个汉子来的那个男子说道:“一早我就被东家叫去,让送这四位……”

说话的男子是周里正家的车把式。他搞不清要如何称呼这四个人。

柳四姐虽然住进了周家,可周家并没有给她一个切实的身份,所以这四个柳家的堂兄弟他还真不好称呼。

所以他就直接说道:“我就听说他们几个在厨房的屋顶上抱着烟筒睡觉,结果厨房的灶一烧上,他们就都烫伤了。”

“哦。”老大夫点了头,觉着这几个人该看的不是脸上的伤而是脑子有病!正常人谁会抱着烟筒睡觉?

“大夫,快给我们看看吧,疼死了……”一个脸上带着伤的汉子受不了疼,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看病可以,你们可不许咬人!”老大夫站在药铺的门口不过去,小心翼翼的说道。

“……”几个汉子一起瞅着他,不知道老大夫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当做了疯子!

……

此时杏花村周里正家正是乌云密布,周里正发了火,周家上上下下包括周徐氏都是大气不敢出!

大清早她一起床才出了屋子就闻见满院子的奇怪的­肉­香。这让夜里挨了丈夫一顿臭骂的她心里马上就来了气!

怒气冲冲的进了厨房,对着正在里面做饭的两个下人就开骂:“活不多­干­,饭倒是总想吃好的!谁让你们大早上的就做­肉­吃!”

两个仆­妇­被骂的有点蒙,不明所以的望着她揭开了冒着热气的锅盖:“就煮了菜粥啊。”

周徐氏走过去拿着勺子搅和了几下才发现锅里确实一根­肉­丝都没有,心里也是诧异:这­肉­问闻着就是在自家的院子啊,难不成是谁在屋子里吃了独食?

刮着­阴­风的她沉着一张脸两个儿子的屋里各走了一遍,又在下人的屋里也看过了,吃独食的没找到,院子的­肉­香倒是更加的浓郁。

她这么一折腾,周家谁也别想再多睡会儿了,集体的起了床。

出了房门还未洗漱的周存礼伸着懒腰才想对着母亲发几句牢­骚­的时候眼睛往上一瞟,正好看见了厨房顶上有人,而且还是好几个人!

周家立马乱套了。

大呼小叫的一通忙活,下人搬梯子上房后才发现那几个人是被捆到了烟筒上,嘴里还塞了东西。

好不容易把四个汉子从房上弄了下来,而此时他们一侧的面皮已经被烫熟,脸在离开烟筒的时候,皮还粘在上面,看着都疼!

四个人脸上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还不难认,周存孝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就是昨天跟着小柳过来的几个兄弟。

但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客房又是怎么上了厨房被捆到了烟囱上,他们谁也说不清楚,直喊着:“周家有鬼!有鬼!”

一个人喊有鬼还没什么,现在是四个破了相的汉子一起嘶声喊叫周家有鬼,连周徐氏都怕了。

而周家的二儿媳是最后出来的。她出屋就看见了这么骇人的情景,竟吓得直接跌坐到了地上。这一摔摔的很重,等到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从门口扶到屋里,她裙子上已经见了红!

好在周家早就请了稳婆,所以二儿媳­妇­这边一有了动静,也就没人再去盯着柳家兄弟,周里正虽然觉得这事太邪,可伤者自己都说不明白过程。

他只好打发了车把式套了车先把人送走医治。临出门前周里正对着四个人冷了脸:“若是敢在外面胡说一句,看病的钱周家一文都不会出!”

这边打发走了柳氏兄弟,那边后院里也忙翻了天,早饭都没熟就被盛了出来,刷锅煮水。

所谓瓜熟蒂落。周家二儿媳的月份还不足,她是因为摔了一跤才意外的开始了生产,因此也就分外的艰难。

周存礼刚开始还很悠闲的在屋子外转悠,笑嘻嘻的和周徐氏说着话:“娘,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一句‘抱孙子’让周徐氏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她扭头往客房方向瞅了一眼才凑近儿子小声说道:“那屋那个女人就是个­骚­货,以后就是生了儿子,娘也把我这个大孙子当嫡孙养着!”

门外周存礼和周徐氏在笑,门里的产­妇­在嚎,一阵阵的叫的声音越来越小。

等捱晚间的时候稳婆子满头是汗满手是血的出来报了信:“二少­奶­­奶­难产,如今又没了力气,要怎么办?”

“怎么办?”周徐氏与周存礼对视了一眼,呣子俩都没言语。

这是在问最后是留大人还是留孩子呢,周徐氏虽然心中只有一个答案,可她当着儿子还是不好说出口。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阵痛再次开始的时候,屋里的产­妇­的喊叫已经变成了呻吟:“相公,去叫我娘过来,我想见我娘……”

“要不,再看看吧。”周徐氏拉着二儿子到了一边,就当着稳婆的面说道:“女人有的是,想嫁进咱周家的女人更多!儿啊,你可千万别糊涂,娘这么说,你明白么?”

半晌过后,周存礼艰难的点了头:“我先去把她娘接过来,省的落埋怨……”

……

一天一夜之后,在产­妇­艰难的挣扎中孩子终于生了下来,是个浑身都泛着青­色­的女婴。

第五十八章 疯了一个

两个儿媳­妇­先后生了三个孙女,周徐氏在听到二儿媳又生了个丫头片子的时候脸马上就沉了,冷哼一声之后连二儿子的屋都没进就直接回了前院。

屋里二儿媳的母亲见闺女挣扎了这么一天一夜才产下孩子,不管怎样总算是母女平安,她忙对着窗户外透着的光亮跪下磕头,感谢菩萨保佑总算让闺女度过了生头胎这道坎,冷不丁听见门口的亲家母一声不屑地冷哼,跪着的女人不­干­了!

谁的闺女谁心疼,老娘疼闺女可是实打实的。

于是原本还挺好的亲家便开了战。

一贯养尊处优的周徐氏根本不是亲家母的对手,先是被对方一个饿虎扑食按到在地,接着就是被薅着头发一阵乱挠,在把周徐氏的头发也揪下几缕后,亲家母还不解气。只见她从周徐氏的头上拔下金簪Сhā到自己的发髻上,随即开始骑着她扇嘴巴:“老虔婆!做事不积德的恶­妇­!欺负到我闺女的头上了?嗯?”

“她要死要活的为你周家生了孩子,幸亏我来的早,要是晚一点,你们娘俩儿就能把我闺女豁开肚子!”

亲家母体力非常之好,再加上心里燃着一把怒火,于是连本带利地都招呼到了周徐氏的身上,周家的下人都远远的躲着,也没人过来劝,待到周里正和周存礼从前院赶了过来,周徐氏已经被抓了个满脸花披头散发,鬼一样的躺在地上。

两个婆娘打架周里正也不能说什么,让二儿子送走了岳母,他把老婆架回了自己屋里,周徐氏才往床上一趟就看见床脚堆着几件衣服,捡起来一看竟是女人的肚兜和衬裤之类的贴身衣物!

周徐氏二话不说嗷嗷叫着就和周里正打做了一团。

周里正也很纳闷怎么自己的床上就见了女人的东西呢,没想到一直问对自己温顺有加的老婆竟连问都不问就给了自己一爪子。

周里正这段日子过得也不痛快,家里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老婆再这么一疯闹,他脑子一热,抄起桌子上的才沏的茶壶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周徐氏两眼大争的停了所有的动作,最后眼一翻晕倒在地。

这下周家是彻底安静了。

两天后,一直昏迷的周徐氏忽然睁了眼。在对着坐在床边伺候她的周存孝发了会呆之后,她才从被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儿子的手掌,羞答答的说道:“相公,我这一胎一定能给你生个儿子……”

……

把闵青兰安顿到了娘家,苏夏至更忙了。时不常的往娘家跑一趟不说,自己家里的房子也盖得差不多了。

几间大屋子上了梁铺了瓦,院子里的厨房也就手给拆了,她现在只能在高婶子家给大伙做饭。

六婶子自从那天在闵家帮着盛了盆汤以后,现在天天跟在苏夏至ρi股后面帮着打下手,倒是话少了很多。

苏夏至没事人似的看着,啥也不多说。

六婶子得了六叔的嘱咐,这回真是沉稳了不少,见秀才家的不轰自己,便天天到时候就来,也是不再提到作坊里做工事。

反正自己那点心思人家也是心知肚明的,说多了没用。

天快上冻的时候,闵家的院子已经完全的翻盖完毕,亮堂堂的五间砖瓦房,前后宽敞的院子,齐整笔直的高高的院墙以及严丝合缝的院门往那那么一立,整个山下村的街坊邻居没有人不羡慕的,都瞅着闵家这院子是真好!

房子盖好,就剩了装门窗,漫青砖这样的细活,这要请专门的工匠才能做。

正好也到了各家地里的白菜该收的时候,帮工的众人都回了各家又是一通忙活。

苏夏至心里过意不去,和大伙说好了,要等着她和秀才搬回来的时候,请大家大吃一顿!

地里的大白菜收了,北方的农户基本就进入了农闲时节,开始为过冬做准备。家家户户的­妇­人们都忙的脚底不得闲。

苏夏至也是如此。

她和秀才成亲的时候是才过了春节,家里既没有钱秀才也没有准备下过冬的菜蔬,他们夫妻两个可是苦熬了一阵。

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在别家的主­妇­把屋顶都晾上大白菜的时候,苏夏至却在­精­心的准备着过冬的小菜。

今年家里人口一下增加了好几口,而一入了冬市面上能见到的蔬菜就少得可怜贵的吓人,所以她要多做些存着才行。

从娘家带回的那些辣椒早就晾­干­,苏夏至用剪子把­干­辣椒剪成段用小火炒香,趁着炒熟的辣椒才凉下来的酥脆劲,用石碾子碾碎,制成了辣椒面。

有了辣椒的调味,苏夏至觉着自己是如虎添翼,在家里一个人忙活的热火朝天!

哥哥过来的时候又背过几背篓白萝卜,苏夏至挑好的储存到了闵家后院新挖的菜窖里,把剩下的都洗净了切了手指粗的萝卜条晾在了两张席上。

“嫂子,这冬天不就成了萝卜­干­了?好吃么?”蹲在地上翻动着萝卜条的高越一边­干­活一边问道。

“不知道。”苏夏至在刷缸。为了装过冬的小菜,她大小又买了三只缸回来,预备着一个装辣萝卜条,一个腌辣白菜菜,再渍一缸酸菜就差不多了。

“往年一入冬都是我娘准备过冬的菜,轮不到我。今年我也是试着做些。”说话的时候,苏夏至抬了下头,就看闵岚笙抱着娇娇正微笑地望着她,眼神是格外的恬淡。

娇娇在闵家已经住了一段时日,苏夏至忙的时候大多是闵岚笙看着她,如今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像依偎着,瞅着实在是养眼!

苏夏至对着秀才挤了下眼:“咱把娇娇收了当闺女吧?”

闵岚笙白了她一眼,抱着娇娇转身进了屋:“舅舅教你写字去。”

“还写娇娇的名字吗?”小姑娘细声细气的说道。

“今天咱们学几个新的字。”闵岚笙扭头对着瞟了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就写:表弟好,表妹乖……”

“呸!”苏夏至再听不出他话里的暗示那就是真傻子!

她抬眼对着那个抱着孩子正对着她眉来眼去的东西一瞪眼,随即便脸红了,心道:臭不要脸!天天磨叽这点事儿!

萝卜条晒了五六天之后,摸着水份晾的差不多了,苏夏至让高越都收到了大盆里,她往里撒了两把盐后,用力的把萝卜条揉搓均匀,又撒上辣椒面白糖后再次拌匀,然后把这些入了味的萝卜条入了缸,盖上盖子之后用石头压住,她才抬头说道:“这个东西下饭,咱以后早上喝粥的时候也可以盛一盘子。”

那边院子里请的工匠没几天就把几件屋子的门窗给装好了,屋里地上的青砖也漫的平整,大面上的活儿基本就算是差不多了。

给工匠们结了工钱后已经临近腊月,把式叔从别的村子给苏夏至拉回一只才产了羊羔的­奶­羊来,肚子上垂着的那只­乳­袋子鼓鼓囊囊的,苏夏至这下是放了心:小丫头终于有了‘­奶­妈’,回来也不怕没得吃,也该把那娘俩个接回来住了……

“我们搬回来吧?”

夜晚天气已经很凉,又到新房里查看的小两口看着他们新建起来的家都有些兴奋!

苏夏至一开口,便哈出一缕热气。

蹲下身在垒起火炕的砖上摸了一把,秀才仰着脸瞅着娘子:“都­干­透了,那就搬吧。”

“我睡哪屋?”房梁上突然地传下姜温的声音,让屋里的夫妻两个一起翻了白眼儿!

“哎,我说,这都快过年了啊,你不回家吗?”苏夏至仰着脑袋目测了一下距离,觉着还是太高,不能一把将他拽下来。

“我舍不得你做的饭呐。”姜温拧身从梁上翩然跃下,衣袂轻扬,姿势说不出的妙曼风流!

秀才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挡在娘子身前平淡的说道:“回去吧,我晚上吃的少,有些饿了。”

回去吧……姜温挑眉一笑,这话和谁说呢?

回了他们暂住的小院儿,苏夏至直接进了厨房准备夜宵。

姜温尾巴一样的跟了进来,看着她手脚麻利的忙活,依稀又想起了自己幼年和姐姐独处时的情景。

“你是从哪里来的?”他轻声问道:“为何我总觉得你和我姐姐是一个人呢?”

苏夏至切菜的手顿了一下,背着身问道:“你问过你姐姐这个问题么?”

“没有。”姜温摇头:“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只有我姐姐才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女子,我从未想过你们连说的话都会相像如此。”

“哦?”苏夏至把案板上切好的­肉­丝放到了碗里,边上浆边问道:“她经常说什么?”

姜温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开了口:“早年她也会常说‘老子’,‘擦’‘你妹的’……”

“哈哈!”他一边说,苏夏至一边笑,手里的活也没闲着,她几乎可以断定,妖孽的姐姐一定和她一样,是个穿越人士了。

“这世界可是真小……”在锅里放了油,把浆好的­肉­丝在倒了进去,苏夏至用手里的铲子翻炒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同类呢!”

“那你们还有一起来的同类吗?”姜温紧张的问道。

“有啊。”把炒熟的­肉­丝又盛到碗里,放了几颗葱花到锅里炝锅,然后加了水,等着锅开,苏夏至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对妖孽一招手,待到他走到身前,她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是想找狐狸­精­呢还是找黄鼠狼­精­?都在呢!”

第五十九章 乔迁之喜

苏夏至这话已经是明显的调笑了,姜温原本是表情严肃地在听她说话,结果她就说出这么一句不正经的来!

“呵呵!”妖孽就是妖孽,饶是苏夏至天天看着秀才这样的美人,还是被姜温妖娆的笑脸给晃得有些失神。)

姜温笑得漂亮,眼睛里带着意味不明的一股子媚气,斜睨着她,随即妖孽呵气如兰朱­唇­轻启地问道:“我都进门好久了,你不能总是宿在哥哥的屋里,好歹也让我伺候你一回么……”

“……”这是在调戏我么?苏夏至嘴巴张的老大,皱着眉头吃惊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天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姜温眯起了眼睛,如同才捉了耗子的猫一般等着苏夏至自己来找死。

“听见……”苏夏至往厨房的门口望了望,才更加小心地说道:“就是我和安静说的话啊。”

那天在平县遇到了追着秀才说话的小青梅,苏夏至为了气人,曾经说过姜温是她的小妾。

“是啊,所以说,我都进门好久了,你可是冷落了我呢……”姜温眯起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嘴巴还扁了起来,瞅着就是隐忍着的委屈模样。

“我怎么那么想抽你呢!”苏夏至拿了一把挂面丢进已经开了锅里,转身从桌上拿过筷子来在锅里搅动着:“你说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在气那个对我相公没憋好屁的女子,现在你对着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讹我?”

“呵呵!”妖孽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见自己装可怜卖乖不管用,他马上就变成了公子如玉默默温情的样子来,情深款款地说道:“我怎么会舍得讹你呢?我就是觉得你像我姐姐么,可我姐姐现在眼睛里只有我姐夫还有孩子,唉……”

“吐了!”苏夏至右手在锅里搅和着面条,左手捂住嘴,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来:“你多大啦?还是吃­奶­的娃娃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别老缠着姐姐……们!”

先说了一个姐姐,又想起他现在粘着自己的次数比秀才还高,苏夏至又加上了一个‘们’字。

“那依着姐姐说,我该做点什么正经事呢?”姜温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女子有趣了,姐姐年岁大了,又坐在那个位置上,如今说话是愈发的沉稳,而这个女子说话怎么听着都是他记忆里姐姐的样子呢!

“你这个年龄能做的正经事儿太多了!”面条已经成熟,都浮在了水面上,苏夏至一样一样往锅里夹着调料。

“比如,瞅瞅谁家的姑娘漂亮调戏一下了……”

“再比如,四处走走看看。大梁这么大,总有你没去过的地方。”

“还有,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人多了,你就会觉得如你姐姐我这样的人,不过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在大梁四处行走着调戏漂亮姑娘?”姜温两手抱胸,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再在我这里胡搅蛮缠的想在我和秀才之间Сhā进一只脚来,今儿这夜宵你就别吃了!”

苏夏至往锅里点了几滴香油,加点青菜叶,又把先用油滑炒好的­肉­丝倒在锅里搅拌均匀,回头对着外面喊道:“秀才,过来吃­肉­丝面了!”

“嗳。”闵岚笙马上就应了,然后笑模笑样地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

“你不是说饿了么,这碗给你。”先挑了一筷子面条,又往碗里家里汤料,苏夏至把这碗面条朝着秀才送了过去。

“我更饿!”手里的一碗­肉­丝面还未送到秀才的手中就被姜温手快地半路劫走,随后他又一把抢过苏夏至手里的筷子,抬着下巴对闵岚笙说道:“抢着吃才香呢!”

到手的面条被妖孽抢走回了屋子去吃,秀才只落得个两手空空,厨房里只剩了他夫妻二人。

“娘子。”闵岚笙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声唤道。

尽管没吃上最先出锅的面条,可娘子说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的偷听地很清楚,现在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赶紧关门!”苏夏至对着他一使眼­色­,随后又取了一只碗盛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会抢的,所以那碗里一根­肉­丝都没有!嘿嘿!”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娘子!”闵岚笙眉眼带笑地走到苏夏至身边,等着接她手里的饭碗。

“烫,端好了。”满满的一碗面条被小心翼翼地递给秀才,两个人就在厨房里吃起了夜宵。

“太过分了啊!”远远地,姜温在屋子大声抗议道:“没你这样的!不是­肉­丝汤面么,怎么只有面没有­肉­丝?”

“且!”厨房里正吃得不亦乐乎的苏夏至听见后马上回道:“没都给你盛汤就不错了……”

……

日子忙起来就过的飞快,转眼就进了腊月。北方一派天寒地冻的天气。

入乡随俗,请村子的老人六叔给算了个日子,腊月初三正是安床,入灶,迁宅的吉日,苏夏至和闵岚笙一商量:腊月初三搬家!

两个人搬到这边来的时候,家里破破烂烂的东西都被苏夏至给扔的差不多,再搬回来也是没多少东西,就是她入冬前腌制的几缸小菜,再加上几只大缸的腌­鸡­蛋可是够分量,特意用了把式叔的骡车来拉,又让几个壮汉一起出手,才把这些大件重物抬进了后院的柴房。

这回翻盖房子,苏夏至做了不少的改动。

因为把原来和高婶子家隔着的一条道都给收成了后院,现在闵家的院子可委实不小!

五间正房从正屋到东屋连着的三间都垒了火炕,原来闵岚笙用的那张架子床被苏夏至给挪到了西屋,上面堆了一些暂时用不着的杂物。

后院贴着东侧的院墙盖了一间非常宽敞的柴房,北方的冬天冷,冬日又比较漫长,家里有了火炕在加上平日做饭烧水,如今的柴房里已经整整齐齐的码了半间屋子的木柴,又依着墙壁码了大大小小八口缸,挺大的一间柴房也显出了拥挤。

原来贴着院墙建的茅厕在院子没翻盖的时候已经坍塌,这回被移到了后院靠西边的一侧,而且积粪的粪坑也让苏夏至给移出了闵家的院子,到了后院院墙的墙外。

这个粪池子修建的时候,她就下了心思,坑底装了整个石头的池子,四边也都用了石壁漫上,这就保证了以后粪池子里的粪便不会浸到地底下而污染了离着不远的井水。

挨着茅厕的旁边还特意盖了一间不大的屋子,石头打底,上面又漫了石砖,还留了出口,在房下留了一道加了石槽的长长的沟渠,一直通到了村外的小河岔子里。

而费了这么大的劲的一间屋子,里面只放了两只浴桶!这让帮着闵家盖房的山下村的人很是不能理解。都觉得秀才家的这钱花的不值!

洗个澡还单弄一间屋子出来,在庄户人的眼里那是最没用的摆设!

连高仲武都偷偷的问过秀才:“要不,把这份银子省了吧?光那些埋在地下的漏水用的石槽可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秀才当时马上就摇了头:“我娘子要建的就一定不能省。当初我娶她的时候已经是委屈了她。如今她有心思把这个家建得更好,就一切都由着她吧……”

腊月初三,正式搬家的日子。

在桌椅板凳进门之前,先要行一个安灶的仪式。其过程在苏夏至看来是非常的搞笑以及说不通!

首先,要在院子里供上闵家祖宗的牌位,因为事先不懂这些,也只把闵岚笙的父亲的牌位摆在了香案上。

对着孤零零的父亲的牌位上了香,闵岚笙依照规矩要先在院子里喊几声:吉屋新立,闵氏不孝子闵岚笙祈请闵氏列祖列宗庇护!

于是,听着谪仙一般风姿的秀才在院子里神棍一眼的大呼小叫,苏夏至直接笑喷!

“瞅把秀才家的乐的!终于住上了这么气派的屋子!”拥进院子里看完热闹等着吃‘乔迁饭’的村民们也觉得苏夏至笑成了这样是情有可原。

闵岚笙在院子里嗷嗷叫了一阵之后,村子里岁数最大的六叔把一口新铁锅郑重其事的撂在了他的怀里,铁锅里有一块四四方方雪白的豆腐,上面压着一张写着‘吉’字的红纸。

“吉屋吉灶,子孙福泽绵长!”六叔扯着嗓子高声喝道:“安灶!”

因为喊得声音过高,六叔最后破了音,瞅着自家相公抱着一口大锅神情严肃,一步一个脚印的进了厨房,站在人群前头的苏夏至已经笑出了眼泪,心道:他又不做饭,安了灶也是我用,这不是瞎折腾么!

可风俗就是风俗,尤其是在民间,有些风俗还必须得做的一丝不苟!

新盖的厨房里依着墙壁盘了两口灶,在现代社会用惯了两眼煤气灶的苏夏至一直觉得家里只有一个灶做饭太不方便,因此这次特意又在厨房里加了一个灶。

以后一个蒸饭一个炒菜,也不用空等着浪费时间了。

于是闵秀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口铁锅放在了灶眼上之后,又接过了六叔递给他的另一口铁锅……

神神叨叨地折腾了一番之后,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院门外的家伙什都搬进了院子,往新屋的檐下一堆,就不管了。

至于以后将这些东西归位,那是慢慢收拾的事情,外人也帮不上忙。

“高婶儿,六神儿,您二位帮着我准备饭食,高越,帮嫂子去各家借桌椅过来,就摆在院子里!”

秀才装模作样的事情已经做完,苏夏至摞胳膊挽袖子的开始忙活。

她对着秀才一使眼­色­,示意他在院子里招呼着聚到家里凑热闹的街坊邻居,而自己则要掌灶做这乔迁后第一顿饭了!

这是她在房子落成的时候就许了大伙的。

第六十章 新家老戏

苏夏至一声招呼,院子里凑热闹的街坊领居们便一起行动起来,各自回家搬来桌椅摆在闵家的院子里,然后又自动凑桌,男男女女的分席而坐,规矩的很。

这边院子里大家说说笑笑等着吃秀才家的许了大伙的‘大吃一顿’,那边才安了灶的厨房里已经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两个灶同时烧起,不一会儿宽大的厨房里便热了起来。

早在搬家前就做足了准备的苏夏至早在那边院子里就忙活了两天,蒸馒头,做酱­肉­,炒米粉,浆­鸡­­肉­,切­肉­丁,一样样地的备好的配料……如今等着上桌的菜肴主食大多已经成了半成品,再加热或者炒制入味就可以吃了。

所以别开早晨先举行了安灶的仪式又搬了家,并没有影响到‘大吃一顿’开始的时间。

菜肴被装在大碗里,一份份的上了桌。方才还坐在一起东加长西家短地说着家常话的人们立马就闭了嘴,眼巴巴的瞅着碗里的菜咽口水。

米粉­肉­,酱肘子,酱爆­鸡­丁,滑炒­肉­丁,辣白菜,­肉­皮冻,四个热菜两个两个凉菜,再加一笸箩冒着热气的馒头,一盆子酸辣汤,每桌都摆的满满腾腾!

闵岚笙先举了酒杯对着在座的左邻右舍让了一圈,言辞恳切的道了谢,只说自家这新房能盖起来多亏了大伙儿,而对早前被也是被这帮人坑了的事情只字不提。

满院子围着桌子坐的虽然都是庄户人,可大伙都有脑子,人家秀才大度,那些办的事儿就越发的显得缺德!

一顿饭从含羞带亏中开始,几筷子下去大家就满脑子就剩了吃!

人家秀才娘子做的饭就是好吃!味道好还菜式新,一桌子菜有四个是邻居们叫不上名儿的……很快,女人们的视线便都被那碗辣白菜吸引,开始在饭桌上探讨起做法来。

菜实在是好吃,下去的也快,似乎没怎么动筷子呢,一碗菜就见了底儿。

守在厨房的苏夏至看见了,马上又给空了的菜碗里填满……

闵家开的不是流水席,大伙儿吃的肚子鼓鼓的尽了兴随即便散去。

都知道人家才搬了新家需要收拾,总在饭桌子上赖着招人讨厌。

“秀才家的,让婶子看看你那手是咋长的?怎么那么会鼓捣饭食呢!”嘴上还泛着油亮的高婶子拉着苏夏至的手反复地看个不停:“闵秀才眼光就是毒,一眼就相中了你!”

“嘿嘿!”苏夏至笑的有点心酸,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骑在破败的闵家墙头上的情景,觉得今儿晚上应该和死秀才分房而睡!

“秀才家的不只是手巧,她脑子也好使。( 就爱看书网)”一直跟着忙活到最后的六婶子,两只湿手在衣襟上用力蹭着也凑到了站着说话的两人跟前Сhā了嘴。

“说的是!”高婶子点头同意这个观点:“咱村里的女人脑袋都长在一个人身上也没秀才家的脑袋好使!”

“一个人长几十个脑袋那是妖怪!”苏夏至被两个岁数挺大的女人夸得心里也挺高兴,她把厨房里的剩菜给盛出四碗来,让高婶子和六婶子一人端走两碗:“我家里就这几口人,您两位受累帮我忙活了半天,晚上就好好歇歇,端点菜回去凑活着吃一顿吧。”

“那感情好!”村子里的人没那么多讲究,见秀才家的诚心给,两位婶子也没客气,高高兴兴的一手端了一只大碗回了家,临出门的时候高婶子还带走了娇娇:“跟­奶­­奶­回家玩去,让你舅母赶紧归置归置,瞅瞅那东西都堆着呢!”

乱哄哄的一堆人转眼走了个­干­净,顺手又带走了各家凑起来的桌椅,平整宽阔的院子光秃秃的显得格外的空旷。

闵岚笙拿着一把笤帚正在弯腰扫院子,高越蹲在院墙边上新搭的狗窝那里喂狗。

转脸又看见堆在檐下的一堆等着收拾的东西,苏夏至呼出一口气,先去了后院,准备先把火炕的灶烧上,也让屋里有点热乎劲。

后院正屋的墙外盘了一个灶,灶上面搭了一间小屋。

小屋不大,也就摆了条案几,站下两个人。

冬天烧炕的时候还可以借着火烧水做饭,倒是不浪费柴火。

往锅里倒上满满的一锅水,又抱了柴火点起炉灶,看着火烧起来了,苏夏至才又回了前院开始归置那些毫无头绪的东西!

屋里的家具大都是新采买的,里屋靠墙的那个衣柜倒是闵岚笙一直用的。

破家值万贯,瞅着空落落的里外屋,收拾起来的活可是琐碎的紧。

苏夏至先把包着衣服被褥的包袱挑了出来,放在已经温热起来的炕上,一件一件的打开再叠好,然后收回衣柜。

两人的衣服不多,上下两格柜子就能分别装下,关上衣柜的门,苏夏至脱了鞋子上了炕,拿着一把扫炕笤帚把炕上又扫了一遍,用手摸着没了浮土之后,开始跪在上面扑新做的那床厚厚的炕被。

身后传来屋门打开又关起的声音,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秀才进了屋:“扫完了?”苏夏至头也不回的问道。

里屋的门帘还未挂起,闵岚笙一进门就瞅见了娘子跪在炕上不断地在摇晃的小ρi股,他的眼神瞬间便黯了下去,背身回手轻轻地给屋门上了栓……

“­干­什么,大白天的发春!不要闹了,你看看还……唔唔……”

毫无防备的苏夏至趴着被秀才扑倒在炕上,随即就被对方上下其手起来!

苏夏至好不容易挣扎着翻了身想要推开压着自己都喘不上来气的东西,可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他亲上了喋喋不休抱怨的小嘴……

沉醉而绵长的吻让夫妻两个都有些情不自已。

“秀才……晚上吧……”脸­色­绯红的苏夏至好不容易用一丝理智按住了他正在解裙带的手:“你看看啊,还有好多好多活儿呢……”

“唉!”努力的克制了又克制,眼角的余光瞥见满炕上的大包袱小包袱,闵岚笙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整个人使劲的缩起攒成了一团伏在娘子的身上:“老憋着不好……又不用几个时辰……”

被他磨得心下松动的苏夏至随即想到他曾经成宿的折腾自己这个恶劣的事实,决定继续采取怀柔策略:“还是晚上吧,洗了澡舒舒服服的,不比现在,连手上都是土呢。”

“那……”暂时求欢无望的秀才‘嘿嘿’贱笑着贴到娘子的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只是没有说完就被苏夏至一把推开了:“不行……变态!”

“你又说我变态……”已经被娘子骂了很多次变态的秀才早就知道了这个词的含义,他不以为意地说道:“夫­妇­之道也讲一个闺房情趣的,这也是大道自然,又是与娘子你做,哪里变态了?”

“你……”一想到往日被相公要求作出的种种姿势,苏夏至连看他都觉得心跳的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也只剩了口里犹自强硬着。

“娘子……夏夏……小宝贝……就一次啦……就一次……”平日温文尔雅的秀才此时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身子不停地在娘子身上蹭来蹭去的哀求着:“人家又在家呆不了几天了,等过了节我就要金金啦……到时候天各一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是啊,再有一个月的时间秀才就得进京去赶考了,他们一分别就要几个月的时间……一想到这里,苏夏至便马上缴械投降,心里软的不行,反手抱住了他还在摆来摆去的纤细的腰肢……

“娘子允了我了?”感觉到娘子情绪有变的秀才马上停了动作眼巴巴地与她对视。

“嗯……”苏夏至咬着­唇­从嗓子眼儿挤出一个字后,忙把脸扭向了一侧……

“啵!”欣喜若狂的闵岚笙把娘子羞红的小脸搬回来对着自己,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吻出了声,然后把自己­唇­上的口水坏坏地往娘子的­唇­上蹭着:“那……为夫就不给娘子添乱了……”

“呸!”被他蹭得满脸都是口水的苏夏至笑着推着他的脸说道:“快点起来吧,否则天黑了咱们也收拾不完!”

占了便宜又卖了乖的秀才这回倒是听话的马上起了身,顺手也拉起了还倒在炕上的娘子说道:“这炕上不铺褥子太硬,娘子还是不要躺着了……”

“……”明明是被他扑到炕上的,现在他又做了好人,苏夏至横了秀才一眼,懒得搭理他。

“嘿嘿……”一把拉开了娘子才系好的裙带,秀才敏捷的跳向一边儿,眉眼带笑的说道:“哎呀呀,娘子现在就脱衣解带的,真是让为夫难为情呢!”

“啪!”苏夏至气得抄起手边的扫炕笤帚朝着他就丢了过去:“让你嘴欠……”

……

夫妻两个手脚不停歇地收拾到了入夜,总算是把堆在外面的东西给归置了个七七八八。

强大­精­神各自洗了澡换了里里外外的衣服,两个人都累的­精­疲力尽。

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露面的姜温神出鬼没的出现到了屋子里,连门都没敲。

“您的礼貌呢?难道在外面鬼混了两天礼貌让狗吃了?”正抱着秀才的脑袋给他抹药的苏夏至对不请自入的妖孽咬牙切齿道。

姜温背着手在他们的新房里四处溜达了一圈之后,这才看见闵岚笙脑袋上顶着的一个巨大的红包,他一愣,随即过来伸手按了一下:“这是怎么啦?还要抹‘花塑骨’?”

冰凉的手指按在秀才的脑门上,让他疼得吸了口冷气,随即他得意地一瞥姜温,颇为自豪的说道:“这是我家娘子亲手打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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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名字不好

颇为骄傲地展示着被娘子用扫炕笤帚击中后的伤痕的闵岚笙是被姜温拖走的。

到了门口妖孽才想起问了一句:“我以后住哪间屋子?”

看这意思颇有些要一辈子赖在闵家了。

“出门儿,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抱在怀里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拖走,苏夏至还打不过人家,就只能盼着他自己滚蛋了。

“呵呵……”妖孽自然不会一直走出大门去的,事实上他根本就是翻墙进来的。

端着放在外屋的油灯,姜温把有炕的两间屋子都推开看了看之后,选择了正屋隔壁的一间,烧了火炕铺着簇新被褥的新屋里非常的暖和,这让才从外面回来的他觉得很舒服。

把秀才拉进屋里,在关上房门之前,姜温对着黑灯瞎火闷坐在屋里正考虑要不要睡觉的苏夏至说道:“我饿了,姐姐给我做点吃的吧。”

“瞅你就不善!”从黑屋里走出的苏夏至气哼哼地往隔壁透出灯光的屋里使劲瞪了好几眼才往厨房走去。

直到他和秀才忙的是正事,苏夏至虽然没有询问过内容,但总还不至于真把来自己家里的这位贵客慢待了。

“我不吃家里剩下的,要给我做新的……”妖孽推开窗户,笑得脸上都开了花:“我知道今天你搬家请客吃饭来的,家里一定不少剩的东西呢,我不吃。”

“事儿真多!”絮絮叨叨地进了厨房点了灯,苏夏至给他热了粉蒸­肉­和馒头,都是昨天就做好的,有不少富裕出来的。

妖孽有点洁癖,还好不是很严重,要不出趟远门就能把他饿个半死。

端了饭菜和一碗汤给姜温送进了屋子,苏夏至看见秀才和他正面对面的谈着什么。

忽然发现严肃认真的两个花样男子此时看来竟有一种别样的美,苏夏至端着托盘看着他们愣了一下,心里很邪恶的想道:把这两个人都养在家里还真是不错,光看着都舒坦啊!

“娘子?”闵岚笙温柔的唤了她一声。

回神间见两个美的不像话的男子都是扭着身子仰着脸表情一致地望着自己,苏夏至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扭身儿走了出去。

“哧……”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妖孽得意地说道:“她是看我生的俊俏故此才会失态!”

‘腾!’的一下,小脸火烧火燎有些害臊的苏夏至暗骂:“不要脸!”

“哼!我家娘子明明眼睛看的是我,她哪里看过你半分!”秀才毫不示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再说了,我家娘子早就说过,只有我才是最最漂亮的!”

“呃!”苏夏至用力的摇摇头,只想把身后的两只臭美的孔雀男甩出记忆:“傻x才要把这两个玩意儿都养家里呢!那是自己作死!作死!”

现实的骨感让苏夏至马上­精­神异常的情形,没啥想法地自己滚回了屋子睡觉。

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身下的炕被柔软又舒适,苏夏至打了个哈欠,看着睡在身边的娇娇睡得安稳踏实,她闭了眼睛。伸手把秀才的枕头拉进被窝里骑着,苏夏至很快的觉出了劳累,眨眼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秀才和姜温说过话之后回了房间,他一个坐在仍旧摆在窗前的书案边上沉思。

一张俏脸是外人从未见过的­阴­沉!

想到被逼着和离的姐姐的遭遇,他右手握拳重重地锤在书案上,然后一语不发的起身缓步进了里屋。

撩起才挂上的绣着水墨青烟的雅致门帘,里面比外屋热了很多。瞅着紧贴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闵岚笙沉着的脸马上柔和起来。

屋里的油灯还燃着,已经灯芯老长,灯光很是朦胧。秀才就在这朦胧的光影里慢慢地走到炕边上,侧身坐到了娘子的身边细细地看着她。

娘子比初见时美了很多,似乎也长了个子,唯独不见身上多长些­肉­。

“累了你了……”他轻轻地说道。

新院新屋新炕上睡着的那个女子是让秀才越来越放不下的人,每每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吃了她!让她完全融入自己的骨血!他们两个永远都是一个人,永生永世都不要分开……

这样的念头他不敢说,甚至不敢多想,他怕自己真会有一天要对娘子张开嘴咬下去……

原来,爱一个人竟会如此的可怕!

抬手细心地将她­唇­边的一缕发丝抚到一边,闵岚笙看着她睡得甜美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勾­唇­一笑,又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

感到­骚­扰的女子皱了眉,并伸出手来在脸上胡乱的摸着。

“真是不老实!”闵岚笙吹了油灯,三两下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被子卷成一条挡在娘子和娇娇的中间,他自己则鱼一样的滑入了她的被窝:“娘子,你都允了我了,不许赖皮!”

苏夏至睡眠质量是非常好的,基本睡着以后外面打雷她都听不见!

而相对的,她若是被搅了好梦,脾气也是非常之大的!大到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春心浮动的闵岚笙赤条条的进了娘子的被窝,手脚很不老实的做了非常不要脸的事情,这下可惹恼了被­骚­扰的烦不胜烦睡得正香的苏夏至!

被窝里一整‘劈了啪啦’之后,苏夏至抱着秀才的枕头身上的被子滚成了一条,虫子一样的又睡了过去,而旁边则躺着身上带着新挠的几条道子的光着ρi股的秀才,一丝不挂地­干­瞪着眼儿生气!

睡到后半夜,苏夏至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起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被潜伏了半宿眼睛都冒了绿光的闵岚笙拽进了被窝。

因为脑子相对清醒,知道炕的另一头还躺着的孩子,苏夏至不敢大声也不敢挣扎,身上的秀才饿狼似的压着她,终是给他得了手……

这样那样的换着样的折腾了到了天亮,苏夏至已经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

新搬的家,杂事太多,夜里还要应付没到春天就提前发了春的秀才,苏夏至累的不行。

好歹又收拾了两天,总算是把家里收拾利落,苏夏至和闵岚笙雇了把式叔的骡车到杏花村去接闵青兰母女。

不能再拖着了,否则这娘俩真得在苏家过年了,那可太不像话了!

农闲的时候庄户人大多猫在家里歇冬,只有少部分人能找到活计出去挣些零散的银子。因此苏夏至的骡车到了娘家的时候也引起了现在家里邻居们的围观。

闵岚笙先跳下了车,扶着娘子下了车之后,他把给岳母家备下的礼物两手拿着先上了台阶:“娘,开门啊。”他在门口毫不迟疑的喊道。

“苏婶子这姑爷不赖!真拿丈母娘当回事,听听人家喊娘,那是从心里喊呢……”

“可不是,早前看着苏家一家子都憨厚,自从二丫头嫁了闵秀才,咋觉着她一家人都伶俐了?”

苏春来的拳头威力一直存在,现在只要是住在杏花村的人,谁也不敢再说苏家人一个‘傻’字!

台阶下的人对着台阶上站着般配的小两口指指点点,又羡慕地瞅着闵岚笙手里提着的两大篮子礼物,院门在此时正好打开,开门的是苏春来,他一只手托着孩子一只手拉开的院门,见门口站着妹妹妹夫才让到了一边。

“哥,你这是­干­嘛呢?怎么你抱孩子?”苏夏至一进来就觉得奇怪,从嫂子生了孩子她回娘家的次数不少,这是头一次见哥哥抱着孩子,而且姿势还如此的怪异!

“我在给他讲道理。”苏春来让高马大,一手托着孩子的襁褓毫不费力,见妹妹回手关了院门他才往自己屋里走去。

“怎么回事?”转身瞅见站在正屋门口的杨巧莲正在抹眼泪,苏夏至跑过去拉住了走的挺快的苏春来:“哥,你打嫂子了?”

“她又没招我,我­干­嘛打她?”苏春来停了脚步,觉得妹妹的话挺奇怪。

“不是你哥,是小愣子咬得!”从东屋出来的苏婶子见到闺女,女婿就高兴,在看见姑爷手里提的东西她才挂了脸:“不过了?啊!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这是回家,又不是去见客!”

“孝敬娘是应该的。”见丈母娘冷了脸,闵岚笙依旧好脾气的给岳母行礼,然后把手里轻的一只篮子递到苏婶子手中说道:“这些都是娘子做的,又花不了几个钱,带过了给您尝尝。”

“那行!”就怕闺女姑爷花多了银子以后的日子没法过,苏婶子听说都是自己闺女做的才放了心。至于做的东西也是需要银子买材料这些她就想不明白了……

接过篮子,苏婶子的老脸也笑开了花,见院子里都是自己家人便开口说道:“这小愣子太不是东西!一吃­奶­就咬人,咬得你嫂子都不敢喂他。”

“噗!”苏夏至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说啥是好,心道:小家伙才多大点儿啊,怎么会咬人呢?

“不是要长牙了吧?”对于孩子的生长发育完全没有经验的苏夏至看着才擦­干­了眼泪的杨巧莲问道。

“没用,你看。”苏春来马上就把手上的孩子举到妹妹眼前,并伸手去掰孩子的小嘴儿:“我看过了,他没有牙。”

“哎!”一把将孩子从哥哥手里把孩子抢了过来,苏夏至瞪着他说道:“哥,你没事别老捏孩子的嘴巴,手太脏!”

“我没有老捏他的嘴巴。”苏春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不是给他讲道理吗?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苏夏至觉得哥哥的行为很幼稚。

苏春来点了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也想过了,他总是咬人都是小名不太好……”

“嗯?小名?娘不是叫他小愣子吗?”苏夏至不明白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苏春来用手一指院门口趴着的大黑狗:“你看看二愣子!”

大黑狗此时正在用力的撕咬着一只破鞋,口中‘呜呜’之声低沉。

“呃!”苏夏至笑着抱着孩子进了屋:“娘,我哥说的没错儿,您赶紧给孩子改个小名儿吧,要不他大了还不叫您­奶­­奶­,光汪汪叫!”

第六十二章 接回娘家

东屋里的坐在炕上的闵青兰正在叠衣服,炕边上堆了一堆尿戒子,瞅着乱糟糟的。

“岚笙,夏至,你们过来了。”刚才就影影焯焯地听见了他们几个在院子里说话,所以见到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人,闵青兰也没觉得奇怪。

隔了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她看着气­色­明显好了很多。面上的神情也平和了不少,不再是前几次来时的苦大仇深模样。

闵青兰心眼儿不大,不像杨巧莲那样混蛋的事儿能­干­,等这明白过来之后也马上能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混蛋下去了,那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因此抛开过去的事情不提,杨巧莲现在一心只想好好的在苏家过日子,所以她见到小姑子的时候还是能开口叫上一声‘妹妹’。

闵青兰就没有杨巧莲这样的厚脸皮,她也想叫,可又怕苏夏至当着一屋子的人撅她的面子,只好小心翼翼地叫了她的名字,叫完之后还偷着在看苏夏至的脸­色­。

苏夏至面上倒是没啥变化,叫她的名字虽然显得有些生分,但这样的称呼是她上一世听惯了的,现在听起来还觉得挺怀念。

“收拾收拾,我和秀才接你回家过年。”抱着­肉­坨坨苏奕走到炕边上,苏夏至往里探头一看,声音马上就提高了喊道:“小家伙们都长得好快啊!”

躺在襁褓里的小丫头已经完全不是苏夏至记忆中那个瘦的小鬼儿似的皮包骨模样,明显长开了许多的孩子,眉毛眼睛的开始变得漂亮,正在逐渐的显现出闵家美人的强大遗传力量,苏夏至毫不怀疑她大了也会成为一个美人!

“接我们回家过年?”闵青兰脸上还挂着笑意,听到苏夏至的话让她愣住了,出嫁的女人是不能回家过年的,只有大年初二才能登娘家的门。

眼瞅着离年关越来越近,闵青兰这几天也在为这事儿发愁!

在苏家过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她还带着孩子,总不能让人家也过不痛快吧?

回娘家她是想都没想,风俗规矩在那里摆着,她不能再让唯一还能对自己伸把手的弟弟为难。

思来想去的,身上还有几两银子,闵青兰正想求弟弟给自己先租一处房子对付着住了,没想到弟媳­妇­就大大方方的开了口!

“真的?”闵青兰抬眼直瞅着随后进来的弟弟面上的表情,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自然是真的。”闵岚笙心里一阵唏嘘,越发觉得周家可恨!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对姐姐点了头。

闵青兰再次把头扭向苏夏至,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苏夏至把怀里的苏奕小心地放在炕上,让他和同样包在襁褓里的小丫头并排躺在一起,这个巨大的婴儿立马把小丫头比成了一条!

论日子,苏奕比小丫头还小差不多一个月,可他生下来就没亏过肚子,再加上原本个子就大,两个孩子一比较,才瞅着大了不少的小丫头就又没了模样……

两个孩子生的五官都好,此时小丫头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苏夏至看,而小小子则扭了头开始对着小丫头吐泡泡……

“哈哈!真好玩儿!”越看越爱的苏夏至低了头,在两个孩子脸上一人亲了一口之后才说道:“怎么,还在我娘家住上瘾了,不想回去?”

“不是,不是!”闵青兰忙不迭地接口,好像就怕她再改了主意。

“我就是怕你忌讳,出嫁的女人不能回娘家过年……”

“出嫁的女人怎么了?这规矩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我要是回家来过个年,我就不信娘能给我赶出去……”苏夏至说着忙狗腿地对苏婶子咧嘴一笑。

苏婶子非常不给闺女面子的摆了手:“你还是陪着幸福贤婿在家过年吧,自己有家,往娘这里凑合啥!”

“……”这话说的!

一屋子人,除了苏夏至对着老娘呲了牙以外,大家都在笑……

“那我这就收拾!”终于有了着落的闵青兰一低头,偷偷用手背擦去了就要流出眼眶的泪水,伸腿下了炕,弯腰收拾起母女两个的衣物。

她从周家出来的时候,走的很急,除了被周徐氏退回的六两银票以外什么都没有拿。

现在的衣服都是才添置的,也没有几件,因此不大会儿功夫便都被包在了一处,也就是一个包袱。

“嫂子。”见闵青兰收拾利落,苏夏至把她手里的包袱接过来递给了闵岚笙,然后对着杨巧莲深深一福:“这段日子多亏了您,才能让小丫头长得这么好,辛苦了!”

她这一说,闵岚笙也放下了手里的包袱,对着杨巧莲一揖到地,夫妻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给她行礼致谢。

“哎呀,快起来!”一个人要哺育两个婴儿,也亏得杨巧莲的­奶­水好才行。孩子是喂得不错,杨巧莲确实实在在的瘦了一圈!

她忙不迭地一手一个扶起了躬身对她行礼的夫妻,快人快语道:“这就是看妹妹的面子,你们也不用谢,等将来丫头大了,正好给我儿做媳­妇­!”

前一句话是实话,后一句话是说笑,两个孩子都小,自然没人在意这个,因此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因为是雇的骡车,苏夏至不能多耽搁把式叔的生意,和苏婶子又说了几句话后就与闵岚笙一起起身告辞。

临行前闵青兰又对着苏婶子和杨巧莲千恩万谢了一番,只说的几个女人都要落泪。

“赶紧走吧。”苏夏至站在门口挑了帘子说道:“你要是舍不得我家,­干­脆我和秀才先回去了。”

闺女的话没说完,苏婶子抱起还躺在炕上的小丫头一把塞到闵青兰的怀里笑着说道:“过了年给姥姥来拜年,姥姥给压岁钱!”

“……”闵青兰哭笑不得的抱着孩子随着兄弟两口子上了车,心道:这婶子也太实诚了……

骡车缓缓地朝着杏花村的村口走去,坐在四敞大开的平板车上,闵青兰怕孩子冷,两手紧紧地把小丫头抱在怀里,背着风坐着。

“我想给闺女改个名字。”闵青兰瞅了苏夏至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改啊,你是她娘,你当然能做主。”苏夏至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我想把闺女都改了姓闵。”这回她说完后偷着看了弟弟一眼。

“看他­干­嘛?”苏夏至觉着大姑子姐这谨小慎微的模样挺可笑:“看得好像只有秀才姓闵,你不姓闵似的。”

“你同意了?”闵青兰迅速的抬了头,眼神明亮的与苏夏至对视着。

今天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与周存孝和离后在苏家也过了些日子,看着苏家老老小小和和美美的日子,闵青兰逐渐的平复了下来。

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带着孩子好好的过,就是穷点累点也不怕!再不要想着周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要给两个孩子都改了姓,让她们从此也与周家不再有半点瓜葛。

想的挺好,可每次一见到苏夏至,她就说不出口。

听她嫂子和苏婶子聊天时话里话外的意思,弟弟和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连闵家的破房子都翻盖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闵青兰很难想象这个女子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而人家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自己才和离,又要把闺女的姓氏改了,会不会被人家说三道四的说闲话?

好像她现在就是在惦记兄弟的家产一样……

“你的女儿,改成你的姓氏,这件事本身你做主就好,为什么要问我同意与否呢?”苏夏至心里大约能猜到闵青兰的想法,因此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在弟媳­妇­清澈如水的鄙视下,闵青兰既感到压力又觉得轻松。

她心里就这样矛盾的低下了头,脑子里细细地品味着苏夏至说过的话。

忽然有些理解弟弟为何要对这样一个女子一往情深,甚至为了她不惜得罪自己这个唯一的姐姐。

苏家的女儿确实与众不同。

她的与众不同是体现在骨子里的。

闵青兰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造就出一个如她这样通透豁达的­性­子来,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盘算在她的眼里压根都不算什么。

“我知道了。”想到这里,闵青兰抬头一笑。

竟看见苏夏至手里拿着一根大白萝卜,偷偷地捅向了弟弟的后腰,一下一下的……

而闵岚笙则没事人似的,依旧坐的端正,仿佛身后坐着的不是娘子而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她怔了一下,心里越发的轻松,轻声问道:“你能给她起个名字吗?”

“啊?”手里的大萝卜是娘楞给装上车的,现在正好成了武器让苏夏至报了仇!她一边捅着秀才的后腰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得意:让你晚上折腾!当着你姐姐,你不敢还手了吧?哈哈!哈哈!

听了大姑子对自己说的请求苏夏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稍一思索之后点了头:“我给她起个小名吧,大名还是让秀才起,他学问好,起的名字也好,苏奕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我娘他们都说好呢。”

“好,那就夏至给起个小名,岚笙,你给起个大名吧。”闵青兰笑着说道。

“她姐姐的小名儿就是我起的,娇娇……”

苏夏至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地挑选着合适的名字:“都怪我肚子里的文墨太多了,唉……”半晌之后她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乐乐,让这孩子一生都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怎么样?”

“乐乐……”闵青兰小声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俯身在熟睡的小女儿耳边轻声说道:“乐乐,这是你舅母给你取的名字呢……娘觉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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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儿子开学了~领了一堆的书~回来就开始包书皮~

二更会晚~

大家若是困了就先睡觉哈~

第六十三章 周家落败

“乐乐……”一直默不作声的闵岚笙也跟着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扭头对着方才还淘气不已的娘子点头:“娇娇,乐乐就很好,大名也可用。

“闵娇娇,闵乐乐。”苏夏至在口中念叨了一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对闵青兰说道:“其实,这个也不急,你可以慢慢多想想的……”

“不想了。”闵青兰自女儿的小脸上抬起头来,对弟弟说道:“回去我就把她们姐妹的户牒给你,还要麻烦岚笙帮着姐姐去衙门办一下。”

“嗯。”闵岚笙点了头。

“不急,不急啊。”苏夏至赶紧打岔,见闵青兰和秀才都瞪着自己,她只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现在还年轻,难道就准备这么在家过一辈子?”

苏夏至是考虑到了闵青兰现在还是年轻的时候,没准儿以后还要嫁人。

她要是带着孩子嫁了人,若是夫家要求,说不定还要改成夫家的姓氏,那时候再改来改去的岂不是麻烦?

不如现在先放一放再说……

闵青兰红着一张脸垂下了头,咬着­唇­说道:“我不想成家了,岚笙还是帮姐姐给孩子们改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周家如同死了一次的闵青兰再也不奢望现象中的夫妻和美。

现在的她一想到成家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周存孝的夜不归宿,想到周家二老话里话外的生不出儿子来的女人就是个废物,还有最后打掉她所有念想的一巴掌!

够了,真的是够了!

闵青兰想到这里,马上伸手去拽放在板车中间的包袱:“不能成家……不能成家……”她低声的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并把包袱拉到了身前,就要解开。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就是给孩子改户牒也不急在这一刻啊。”瞅着­精­神有些激动的大姑子,苏夏至忙伸手按住了包裹。

“吁……”坐在车前的把式叔一声吆喝,正在行驶的骡车意外的停了下来。

车上坐着的三个人一起扭头望向前面:“怎么停了?”苏夏至问道。

“过官兵呢!”把式叔利落地跳到车下,手拉着套在骡子头上的辔头用鞭子朝着大路指去:“看,怎么往杏花村去了?”

杏花村是个小地方,而且附近的村子都不大。苏夏至在这里住了一两年的时间,别说见过,连听都未曾听到过村子里来过官兵。

因此她也好奇的跳下车,甚至跑到了把式叔的身边站着,一边看得更清楚。

“官兵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苏夏至瞅着打眼前迈着整齐的步子,穿着一样的衣服的快步走过的一队男子好奇地说道。

这一队官兵的人数并不多,百十来人的样子,只有一个武官模样的中年汉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抬着下巴。

听见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那武官马上扭了头朝着路边望来,随即就看到了一袭水蓝­色­衣裙身材窈窕生的清秀的苏夏至!

那武官一勒缰绳,让马站在那里,而马上的他则对着苏夏至挑了挑眉毛。

坐在骡车上的闵岚笙自然看到了武官面上对娘子挑逗的表情,他一撩袍子的下摆跳下车子,缓步走到了娘子的身侧,紧紧地挨着她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子配上他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不怒自威!

马上的武官先是怔了怔,瞅着璧人似的小夫妻那么般配地站在那里,他扭了脸,用腿一夹马腹,无趣的离开了……

“还真是去杏花村的!”他们的骡车才出了杏花村上了大道,伸着脖子直到看着最后一个官兵也从面前走过之后,苏夏至有些吃惊的说道:“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车上的闵青兰也有些慌乱地看着弟弟,说不上为什么,她心里有一丝预感:这些官兵都是到周里正家去的!

“出事也与我们无­干­。”闵岚笙的视线从才走过的队伍上收回,脸上带着一抹淡笑,拉着娘子又上了骡车:“把式叔,走吧。”

“好嘞!”车把式跳上车,一甩鞭子,停下的骡车再次驶动,径直奔了山下村。

高高的青砖院墙,气派的带着雨檐的门楼,以及厚重的没有上漆的木门上那两个反­射­着日光的铜兽首上的两只铜环环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晃着……这些落在已经有一年没回过娘家的闵青兰的眼中显得分外的陌生!

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抱着孩子下了骡车,她左右看了看,直到确定了这就是山下村的时候才吃惊地说道:“这是……咱家?”

“是啊,才翻盖了的,前段日子可是累坏了我娘子!”闵岚笙既自豪又心疼的说道。

不管在任何人面前,秀才对于娘子的称赞都是还不吝惜的,实实在在的,哪怕是在姐姐面前,他也是说得心安理得,唯恐别人不知他闵秀才是个为妻命是从的家伙!

看着弟弟上了平整的青石台阶敲响了院门,闵青兰有些奇怪:岚笙和她都去接我了,家里难道还有别人?

院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高越才把门开了一道缝,猫小白就毫无声息的从里面钻了出来,先对着秀才摇了摇尾巴后,它直接拦到了闵青兰身前,口中呜呜地冲着她直叫!

猫小白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只半大狗,退去毛茸茸的­乳­毛之后它现在身上披着的是一层十分少见的茂密的长毛,这让生的膘肥体壮的它看起来像是一头狮子!

“!”而乍一见到它的闵青兰被吓得不轻,抱着孩子只剩了哆嗦,连喊叫都忘了。

“高越,看好了猫小白,别让它吓了人!”正在给把式叔结车钱的苏夏至赶紧对高越说道。

“知道了!”高越一下从门里跳到了台阶下,先对着闵青兰施了礼才弯腰摸了摸猫小白脖子上的软­肉­,好声好语地说道:“大姑姑是秀才哥的姐姐,你不许讪脸啊。”

看那态度就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一般。

“你是高越?”对于高婶子家的小儿子闵青兰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对面站着的高高的少年也变得不是自己记忆中高越的样子了。

“我是高越啊。”高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让开了道:“大姑姑先进屋吧,娇娇在我家和我娘玩呢,我这就给您领去!”

说完他抬腿就往自己家里跑去,带起一阵风。

猫小白仰头往高越跑去的方向看了看,又伸嘴在闵青兰腿上闻了闻,随即扑向了才过来的苏夏至,抬起前爪来把在她的身上,大长毛尾巴在身后扑扑簌簌的摇晃着,真像是小孩子见了娘似的兴奋。

“好了,好了!”苏夏至笑着摸了摸猫小白的狗头,拖着它的两条前腿上了台阶:“好好认认自己家人哈,别咬错了……”

咬错了?走到最后的闵青兰特意看了看牛犊子一样的黑狗的大嘴巴,觉着它一张嘴就能把自己的小腿咬断!

“这个真不咬人?”她哆嗦着问道。

“不咬,猫小白非常聪明,只要给它说清楚了,它从不咬自己家人。”

“哦。”闵青兰将信将疑地点了头,对一只狗的脑袋她实在是不能完全信任起来,觉着以后还是得小心些好。

如果说看到了闵家的新院墙和新门楼只是让闵青兰感到了吃惊,那么前脚才一迈进院子的她在看到了迎面立着的五间敞亮的新瓦房以及漫了石砖的平整的院子的时候,她彻底直了眼!

一语不发的抱着孩子一间一间屋子都看了一遍,又去了才建起来的后院也转了一圈,她仰头瞅着宽大的屋檐下挂着的一只铜铃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闵青兰的问题问的是苏夏至。

即便是亲眼见到了闵家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无法想象,一个一年前还被杏花村的人说成傻子的女子,竟把她和岚笙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为什么人家就能把日子过成这样?闵青兰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这个问题。

“这个是你和孩子们的屋子。”闵青兰的问题没法回答。所以苏夏至便不回答。

拉着神情有些黯然呆傻的大姑子到了最东头的那件屋子,苏夏至推开了屋门,先走了进去:“连着的三间屋子都是火炕,你隔壁那间屋子如今住着客人,是我家秀才的朋友,不过他不喜欢被打扰,你不用理会他就是。”

“炕上的被褥都是新作的,若是夜里冷,西屋架子床上还有两床富裕的,你可以自己去拿。”

“茅厕移到了后院西面的墙边上,茅厕旁边的小屋是沐浴的浴房,洗澡的话就用烧炕的那口灶上的热水。后院的柴房放了我腌的­鸡­蛋,因此上了锁……”

“才给乐乐买了头­奶­羊,家里没有羊圈,反正就一大一小两头羊,现在就养在门口的狗窝里,我不爱打扫羊粪,这个喂养和打扫羊圈的活儿归你自己做……”

苏夏至把家里几间房子用处都简单明了地与大姑子说了一遍之后,便挽着袖子准备去做午饭。

“你歇着吧!”恍若梦中的闵青兰晕晕乎乎的听着弟妹和自己说话,待到看见人家又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她才清醒了几分,赶紧把已经睡熟的孩子放到了炕上,抢着要去煮饭。

“不用。”苏夏至和大姑子说话倒是不客气:“以后做饭还是我来,因为我做的好吃!”

“……”闵青兰站在东屋门口看着她进了厨房,半天没说出话来。

只是一顿午饭过后,闵青兰再也没对弟妹这句有些伤人的直白的话语提出过异议,因为人家做的饭确实好吃!

闵家大姑娘和离回了娘家这件事像旋风一样的,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山下村这个小村子。

吃了午饭的闲在家里的媳­妇­婆子们几乎才吃饱撂下饭碗就都奔了闵家来闲扯淡,顺便看看闵青兰的小闺女。

苏夏至不爱闲聊,就把这些人都请去了东屋,才找了个借口开门躲了出去,高越就从外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见到她便问道:“嫂子,秀才哥在屋里呢么?”

“在呢。你这急吼吼的跑成这样是怎么了?”回手带上东屋的屋门,苏夏至对着高越问道。

“我爹才从平县回来,是去和镖局镖头辞工的。”

高仲武现在在帮着苏夏至做事,他们一家子都在她的手底下吃饭,而且这几个月下来挣得不少,也很安稳。如今他彻底辞了镖师的活儿,也很正常。

“这有啥急的,至于你跑成这样?”苏夏至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高越几步到了正屋的门口,一手推着房门一边说道:“是我爹看见官兵抓了很多人,而且那些人里有周里正一家呢!”

“什么?”东屋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闵青兰站在门口盯着高越说道:“是杏花村的周里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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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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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土崩瓦解

“哎呦!不行!我还得还得回去帮我娘把挂面晾上,她这两天老寒腿犯了,抬不起胳膊呢。”猛然看见东屋忽然出现了一堆女人,高越一拍脑袋转身又跑了出去。

周里正是闵家大姑姑原来的夫家,他家败落不管是好是坏都能让这几个女人扯上半天的闲话,高越知道不管是秀才哥还是秀才娘子,其实都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也就最讨厌嘴巴大的,否者六婶子早就能进作坊了。

因此这小子眼珠子一转,屋都没进,跑的比来时还快:“秀才哥,待会儿我再过来啊……”

想听的没听到,见闵青兰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没了闲聊的心情,才在东屋坐了没一会儿的女人们先后告辞,扭搭扭搭地出了闵家的院子,一转身又都奔了高家。

既然消息是高仲武带回来的,还是去高家听听热闹更好。

送走了叽叽喳喳的邻居们,苏夏至关了院门,回身直奔了正屋。

端坐在窗前的闵岚笙正眼睛望着窗户出神,手掌撂在一本书上,白皙好看的手指轻轻地在书的顶端摩挲着。

听见门板开合的声音,他扭过头来,见进来的是苏夏至便张嘴微微一笑,眼神温柔:“陪我坐一坐。”说着,他起身搬过一把椅子来放到了书案前。

苏夏至走过去敛衣坐下,这才看见秀才方才看的竟是一本黄历。

“真没想到啊,前几天还在村子里帮着官府收赋税的周里正竟被官府抓了。”

闵岚笙把黄历往书案边上一推,把手里端着的茶杯和茶壶放在书案书案上才坐了下来。

倒了一杯茶举着到了娘子的­唇­边,他笑模笑样的说道:“喝一口,这茶叶很香,我从隔壁那家伙那里翻出来的。”

想到平日里风光霁月的秀才竟不知在何时做起了小偷小摸的行当,苏夏至扑哧一笑,借着秀才的手抿了一口茶水,她眼睛一亮:“呀!这茶是很南边的!”

回手,就在娘子才喝过的茶杯边闵岚笙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喝茶的时候,他抬着眼,勾人的望着她……

看得苏夏至小心肝乱跳,小脸发热。

“你怎么这么高兴?”成亲一年,人前人后的相公是两个模样,苏夏至早就能从他眼神的细微变化里感觉到他心里的变化。

“娘子好见识啊!”闵岚笙把茶杯放到苏夏至的手中,就势一侧头把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小声说道:“这茶是宫里的贡茶,咱们这里可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他只说茶却不回答娘子的问话,可见又是不想说这个问题。因此苏夏至也不追问,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说道:“好好坐着,一会儿你姐姐就得来找你。”

几乎是她的话还未说完,房门就被敲响,闵青兰在外面叫道:“岚笙。”

“你这个嘴!”在起身前,秀才抢着在娘子的小嘴儿上啾了一口,然后才懒洋洋的起了身开了门,抱着孩子的闵青兰快步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嗯?”闵岚笙挑着秀气的眉,狐疑的看着姐姐。

“你别装傻,我是说存孝……”叫惯了的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闵青兰自己把自己说楞了。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周存孝家是怎么回事?”

“我亦不知。”闵岚笙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姐姐,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小四儿不是过来了?没和你说什么?”闵青兰仍旧狐疑地望着他,从那天在大道上见到了官兵,她就隐隐约约的这些人是冲着周里正家去的。

如今高越的一句话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测,闵青兰又影影焯焯的觉得这事儿和自己的弟弟脱不了­干­系,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想法。

“他都没进屋就跑回去了,我还等着他把话说完呢。”闵岚笙面上还是平淡无波的表情,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哦。”见实在问不出东西来,闵青兰原地转了身,心事重重的往回走,一转脸的功夫就看到了摆在案头的那本黄历,闵青兰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

“这是今年的新黄历?”她走过去俯身在黄历的封面上看得仔细。

“是啊,就是周里正前几天过来卖的。”苏夏至拿起那本黄历随意的翻着,眼睛却盯着大姑子看。觉着她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

“原来是这样……”她咬着­唇­,望着弟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去。

“姐姐。”闵岚笙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用一种非常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不管周家如何,都是周家的事,你现在和周家已经没了一点联系,这点,姐姐一定要牢牢的记住!”

闵青兰默默地点头,一语不发地抱着孩子回了东屋。

秀才跟在姐姐的身后关了屋门,又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才要端起那杯茶,就见娘子侧着脸瞪着眼睛纹丝不动的瞅着自己,秀才委屈的说道:“我真不知道!”

苏夏至见他一句实话都没有,起身就往屋里走,刚吃完饭,她有点犯困,想进屋去躺躺。

闵岚笙马上也起身跟着她进了屋,见娘子才坐在炕边上踢了鞋子,他马上躬身伸胳膊把炕里边码着的枕头拖了过来,在一头摆好。

苏夏至扭身上炕,才躺下,秀才就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闭着眼说道:“你要是不知道就见鬼了……”

“呵呵……呵呵……”身后的闵岚笙也不回话只得意的轻笑,揽着娘子的腰又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收,让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不过苏夏至对周里正家里的事倒是并不感兴趣,所以相公爱说不说,她屁大会功夫就靠着他的怀里睡去……

……

一家人吃了晚饭,闵青兰想帮着弟媳­妇­刷锅洗碗,总觉得自己在娘家白吃白喝的不­干­活,不硬气。

她觉得自己得把弟妹哄好,以后才能有踏实的日子过。

不过苏夏至却把她直接从厨房轰了出去:“你回去看着你的两个闺女去吧,别在这儿围着我转了,就算你不帮着洗碗,咱家也不多你们娘几个的饭碗……”

人家这话说的要多直白有多直白,让小肚­鸡­肠的闵青兰听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那我回去给乐乐洗个澡,正好后院的锅里还有热水。”她说着话径自回了东屋。

“哎,我该走了啊。”一声幽怨的好听的男声忽然地从苏夏至身后响起,她猛然回头,就看见姜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

“好走,不送!”这妖孽来家里搅和的时间不短,苏夏至已经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存在,乍一听说他要走,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夏夏啊,你是木头吗?我对你的心……”

“停停停!”苏夏至瞅着做出一派痛苦表情的他就想笑!

听着他牙碜无别的话不打磕巴的吐露出来,苏夏至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首先呢,夏夏是我家秀才才能叫的,你得叫我姐姐!”

“再者,姐姐成亲了,你这个有恋姐情节的屁孩子要是忍不住发疯,请对你亲姐姐招呼!别对着我胡说八道的,我怕我忍不住!”

“真的啊?”姜温不见动作,身子已经飘到了苏夏至的身前,他垂下头逼视着她的眼睛­骚­包地问道:“你忍不住了?是终于看到了我比秀才的好吗?”

“想多了公子!”苏夏至一撇嘴,顺手将让自己很感动压力的花美男推开,她觉得眼晕心跳啊……

“我是怕你再嘴欠,我忍不住抽死你!”她恶狠狠的说道。

“唉……”颇为幽怨的一声长叹之后,姜温开了口:“真是个狠心的人!”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这东西有事没事的总想套自己的话,甚至还总是怀疑自己身份,因此苏夏至和他说话总是加着小心。

“这边的事儿了了,我是真该回去了。”姜温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苏夏至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听他继续说,并没有Сhā嘴。

“我喜欢我姐姐,你和她很像,所以我也喜欢你。”对着一个已婚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姜温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果然是有恋姐情结的小屁孩儿!”苏夏至笑了,她早就觉察出妖孽对自己的感情很奇怪,而且有点莫名其妙的,如今他肯这么说,让她心里一阵的放松:“你很好,不过姐姐已经有了秀才,他又是个小心眼儿的,所以从今儿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小妾了,你自由了!高不高兴?”

“哼!”姜温紧绷着脸忍着笑说道:“你要是没和他成亲,那我一定会挖个更大坑,然后把他埋里面!”

“……”对与这个答复,苏夏至很无语。

“拿着。”姜温说完从袖子里摸呀摸呀,终于掏出一张银票来递递到她的手里。

苏夏至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张一千两的面值!

她马上警惕的问道:“没事儿给我银子­干­嘛?”

“什么给你的,想得倒美!”妖孽一扬头,下巴抬得高高的说道:“我看你还有几分经营的才­干­,这一千两算是我投在你这里的,以后,你每年的收入都要算我一股,到年底我会派人来收的!”

“……”妖孽说话不靠谱,可做事极其稳妥,苏夏至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贪图自己作坊那一股的收入的,而他也不会平白的就给自己一千两银子,想了想,她点头收下:“我马上就写个字据给你,以后按年给你分成,至于这分成有多少,到时候我算出来再说。”

姜温轻笑着点了头,转身欲走,忽然又回了头问道:“夏夏啊,你们真的没有同类了吗?”

“滚吧,回去问你姐姐去!她就是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的顶头上司!”看他还是疑神疑鬼的把自己当了鬼怪,苏夏至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等苏夏至和闵岚笙起床的时候,姜温已经离开了山下村。

此刻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的他,膝盖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坛坛罐罐的装着一些辣萝卜条和辣白菜,以及几十个腌­鸡­蛋……都是苏夏至亲手做的……

“给你姐姐带好,若是实在在家里混不下了,就还回来找我们,总还不至于饿死你……”

一想到那个女子昨晚开玩笑的话,姜温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要是没有死秀才,我一定会下手的……”

……

进了腊月,眼瞅着春节一天天的临近。如今已经到了腊月初八。

坐在厨房里的小饭桌旁苏夏至和闵青兰正在剥蒜,准备泡腊八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高越身上带着雪花推门就闯了进来:“嫂子,您知道吗……”

见屋里还坐着闵家大姑姑,他马上闭了嘴。

“说吧,是关于周家的吧?”苏夏至淡淡地开了口。

闵青兰听了这话,手里动作没停,依旧不紧不慢的剥着蒜。

“听说周里正家这次是被抄了家的,罪名已经出来了,是参与了逆贼私造黄历的事情,这是大罪,已经被全部家产充了公,而且周家上上下下无论大小都将被流放北疆!”高越看着苏夏至说道。

‘吧嗒’,闵青兰手里的蒜瓣滚到了地上,她吃惊的抬头问道:“流放?!”

第六十五章 只有她懂

黄历也叫皇历。顾名思义它的内容就是写趋吉避凶相关的规则和内容的历书。而且必须钦天监计算颁订,这点已经被写入大梁的律典,任何人不能更改!

之所以要定下如此严苛的律法,也是根据大梁赋税收取的制度造成的。

说的简单点就是:在古代收取赋税的方式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卖黄历!

不管农户商户,都是要给大梁交赋税。这赋税可以交粮食也可以交银子。

当一家人按照人头全年的赋税交清以后,就会领到一本钦天监颁订的新的一年的黄历以证明这户人家赋税已清。

所以黄历在大梁还是重要的赋税凭证。因此印制黄历的权利一直被皇家牢牢地攥在手里,严谨民间任何人等私造!

而给周里正定的罪名就是‘私造黄历’!这罪名确实很大,大到让周家经营了几代的家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房屋,田产,以及在平县县城里经营的两间铺子全部充了公!

高越把这个惊人的消息说完又跑了出去,厨房的门在关闭的时候,苏夏至瞥见外面的雪已经在院子里铺白了一片。

“这雪下得大,明天的菜价又得涨,还好我入冬的时候备下了那么多小菜。”她有些得意的显摆道。

苏夏至做的辣萝卜条和辣白菜如今在山下村是抢手货!

自打闵家乔迁新居的宴席上她故意地把用辣椒调制的小菜上了桌,就已经在街坊邻居中有了极大的影响。

接二连三的有人上门求着问她做法,她都是大大方方的教。不过即便是她教了,那些心急的主­妇­们也是做不成的,因为她们没地方淘换那个叫辣椒的东西去!

这就是苏夏至要的结果!

明年开春,她想大力的推广辣椒的种植,而让人们对种辣椒能够感兴趣的法子就是要先让大伙喜欢上它的味道。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苏家的地很少,地里产的庄稼蔬菜也就是够个吃,真想让辣椒产出银子来,就必须大规模的栽种。因此只靠苏家的那点儿地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她要把整个山下村的庄户都拉下水,种辣椒!

“乐乐满月过后,周存孝忽然问我要银子,说要跟着过去的同窗做点生意。”闵青兰发了阵呆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当时我房里还有二三两银子,但我那时候在生他的气,自然不会给他。”

“他便嚷嚷着要去和公公二叔商量,还说这发财的路还是你兄弟给点的,没见你兄弟媳­妇­都带上一两金的金钗了……”

“所以,乐乐满月的那天你戴金钗是故意给周家的人看的是不是?”

“周家的人都改不了一个贪­性­,他们见了你头上的钗子自会想到是岚笙发了财,所以他们一定会向岚笙讨教发财的路子……”

“而盗印黄历这抄家灭门的事,是你和岚笙一手造就的……”

苏夏至弯着腰才想坐下,絮絮叨叨地听见闵青兰的一堆话之后,放下手里的一头大蒜,反手就抽到了她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之后,闵青兰的右侧脸颊是火烧火燎的疼!

苏夏至几乎是横眉立目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别胡逼咧咧啊!我家相公才不会做那种事!”

“而且你给我记住了:闵岚笙做事顶天立地,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你对周家含情脉脉余情未了那是你贱!但是!”

苏夏至一脚踢开小饭桌,然后窜到闵青兰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说道:“但是你这些混账话说我相公就不成!”

小饭桌上摆了一碗的雪白蒜瓣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撒出了一些,更有几瓣从桌上滚到了地上。

骂完闵青兰,苏夏至推门而出,出门前她又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是她姐姐,他护你帮你都是应该的。但你若是敢不知好歹,得了便宜卖乖,我可不容你!”

一身淡蓝衣衫的清瘦女子摔门而去,留下挨了一个嘴巴的闵青兰坐在小板凳上发傻:“我,我没说别的啊?我就是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而已,周家倒了霉,我高心还来不及呢……­干­嘛打我……”

寒风卷着雪花推开半掩的门板吹进厨房,刺骨的寒冷让闵青兰坐着浑身哆嗦了一下,不过滚烫的脸颊倒是除服了不少。

她先是起身关了房门,然后蹲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捡起东一颗西一颗的蒜瓣,捡着捡着她摸摸脸依旧不解:“怎么说了实话还要挨打?我弟弟我都说不得了?”

苏夏至那一耳光的意思就是让这个小肚­鸡­肠子的大姑子闭嘴的!

闵青兰的话一说完,她就完全相信周存孝是进了秀才挖好的大坑!

甚至于她还能想到,闵岚笙的计策之所以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一定和姜温脱不了­干­系。

姜温那种身份的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平县这种小地方。

他来,就一定是大事,是值得当朝国舅出手的大事!

事情的诸多细节苏夏至是不知晓的,但她知道一直参与办案的秀才肯定是利用了这件事­干­掉了周里正一家,而且手脚麻利心狠手辣地让周家一下子就流放到了北疆那种鸟不拉屎的荒地。到死也别想再会杏花村了……

进了正屋,秀才正在伏案看书,头都未抬。

苏夏至关好房门,轻轻走到他的身后,弯腰趴在了他的背上,脸颊紧紧地贴着他……

闵岚笙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娘子啊,你好歹也洗洗手,满身都是大蒜味。”

“还没剥完蒜呢,我待会儿还得接着­干­活去,今儿咱们得泡腊八醋,过年蘸饺子吃。”他的后背单薄而温暖。趴在他身上的苏夏至一点都不想起来。

“累了就歇歇,剩下的为夫去剥。”以为娘子是累了,秀才赶紧合上了书,作势要起身。

“我打了你姐姐一耳光!”从他的背上抬出头去,用下巴压在他的肩上不许他起来,苏夏至看见秀才才合上的书居然还是那本黄历。

“嗯?”秀才坐在椅子上果然不动了,只‘嗯’了一声,等着娘子解释。

“她说周里正一家之所以会被牵连到盗印黄历这种事里都是你设计的。”苏夏至把闵青兰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给秀才听。

“娘子说的不错,为夫做事自然是顶天立地的……”闵岚笙点头应道。

“啊呸!”对于秀才这么不要脸的行为苏夏至马上就坐了表示,她抬起尖尖的下巴在他的肩胛上面重重的磕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疼的呲牙咧嘴起来……

“你姐姐说的一点没错,苏家就是被你设计的,这点我从未怀疑过!”苏夏至揉着被磕疼了下巴说道:“可那又如何?周里正父子三人若真是好人又怎么会去做明知道朝廷禁止还要去参与的事情?”

“所以,坑了周家父子的是他们的贪心,你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由头罢了……反正我看周家就是活该!”

“怎么办……”面带笑意的闵岚笙回手就把站在自己身侧的娘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也不嫌她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大蒜味就胡乱的在她脸上,额上,脖子上亲了起来:“怎么办呢娘子?为夫越来越想把你吞到肚子里去了……真喜欢你啊……”

娘子懂他!

这样的情感的契合,让闵岚笙开心到想落泪……

被他亲的痒的不行的苏夏至一边嘿嘿傻笑着,一边忙不迭的用手推着他:“不要亲啦!都是你的口水……”

这一说不打紧,倒是提醒了春心萌动的秀才,他真就伸着粉­嫩­的舌头在娘子的­唇­上舔了一遍,然后红着脸说道:“晚上我要把你全身都弄上为夫的味道,看你还敢嫌弃我……”

“……”感觉到秀才又有发春变饿狼的迹象,苏夏至心虚地只想跑,从搬了新家到现在,他夜夜折腾,她真是怕了他了……

好在秀才也只是说说,并未真的在做出什么来。

他双手环住娘子的纤腰,头靠在她的背上,就像方才她的动作一般。

“周家若是对我姐姐好一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淡淡地说道。

“北疆……很远么?”苏夏至头一次听到这个地名,因此很是好奇。

“大梁的最南面叫做南疆,最北面就叫做北疆。”闵岚笙极为耐心的为娘子解释着。

“南疆潮湿酷热多瘴气,北疆­干­燥极寒多风沙,这两处多是大梁的重犯流放之地。”

“而且但凡是被流放到这两处的囚徒,便是赶上大赦天下,依旧不能得到特赦,不死不休,世世代代不得离开流放之地!”

“这么狠!”如今苏夏至总算是明白点民勤蓝为何要那般的吃惊了,因为这就意味着周家这一走就是有去无回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闵岚笙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好听:“娘子也说了,为夫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丈夫行事自然不会有­妇­人之仁。”

对周家出手,是闵岚笙思量再三的结果。

而且他在行动前便已经想好,绝不给他父子三人留一点活路!

闵岚笙如今不是孤家寡人,从心里爱着娘子的他如今也有了顾虑!

苏夏至就是他的软肋。

所以既然动了周家,就是斩草除根!

他不能给他们一点机会,这样才能护得娘子的周全,他才能放心的离开家进京赶考。

……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闵青兰是红肿着一侧的脸颊出现在饭桌上的。

苏夏至看见的时候,­唇­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心道:没觉得使劲啊……

而坐在正位上的闵岚笙对姐姐脸上的伤痕是视而不见,他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喝汤,吃饱喝足之后,他轻轻放下手里的汤匙柔声说道:“明日我要去趟平县,娘子和姐姐也一起去逛逛吧,正好把娇娇和乐乐的户牒入了户。”

第六十六章 牵扯太多

临近年关,衙门里的人也是要假休,而一过完春节闵岚笙就要动身进京,因此他想趁着节前还有点闲暇时间赶紧把一些该办的事办了,比如两个外甥女的户牒入户就得抓紧了办。

闵青兰自打与周存孝和离后就不太爱见人,从苏家回了娘家以后更是往东屋一闷天天守着两个闺女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在她的脑子里,嫁了人的女人,不管什么原因与丈夫和离都不是光彩的事情,所以她没脸在街坊邻居间转悠,更别提是去平县了。万一遇到杏花村的旧识就太丢脸了!

再说她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呢,这让谁瞅见也得多瞧的两眼……因此听了秀才的话闵青兰用手捂着脸颊说道:“我就不去了,乐乐太小,底子又弱,这几天又格外的冷,我们母女还是在家吧。”

“好。”闵岚笙随即望向苏夏至:“那娘子去吗?”

“去。”苏夏至喝完汤碗中的最后一口汤,见坐在自己旁边的娇娇正仰着小脸眼神恳切的望着她的母亲,便伸手把她粉扑扑的脸蛋搬向自己,笑着问道:“娇娇也想去吗?”

小丫头眼神一闪,又转向她闵青兰,最后低下了头。

苏夏至马上转头,正好看见闵青兰正在对孩子使眼­色­。

“别看你娘!”苏夏至又托着孩子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直接说不去,别磨磨唧唧的,舅母最烦这样的­性­子。”

“想去……”小丫头细声细气的说道。

“那今晚上就早点睡,去平县咱们老早就得出门呢!”苏夏至把孩子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

娇娇个子小巧,坐在椅子上吃饭,将将在桌子边露出个脑袋,两只脚丫还够不着地,需要大人抱上抱下的。

放下娇娇苏夏至也起了身,看着闵青兰几个人都吃完了,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把碗碟摞好,她右手里攥着一把筷子端着碗就往外走,娇娇看见小跑着到了门口说道:“娇娇会给舅母开门。”

“真能­干­!”孩子小小的年纪就很会看他人的颜­色­行事,每次苏夏至看到她这样,心里都是一阵莫名的难过。

她弯下腰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之后说道:“舅母出去就赶紧关门哈,外面冷,别出来。”

“嗳!”小丫头爽快的应了,果然她一出去,身后的屋门便关上了。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一天也不见小,地上的雪松松软软地积了有三四寸厚,脚踩上就会在雪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院子的积雪反着皑皑的银光,倒是显得夜­色­不沉。

进了厨房,苏夏至把手里的碗筷都放进灶上的大锅里,自己系围裙的功夫闵青兰进来拿搌布。磨磨蹭蹭地围在她身后不肯走,一看就是有事儿。

苏夏至最讨厌一家人之间的欲说又止,什么事都弄得不清不楚的。所以横了大姑子姐一眼,她转了身刷锅洗碗,不搭理她。

“夏至。”吭哧了半晌,闵青兰还是开了口。

苏夏至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身看着她。

“我早晨说那些话不知指责岚笙的,我就是忽然想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把整件事说出来而已。”闵青兰觉着自己这嘴巴挨得冤枉,有必要和弟妹掰饬清楚了。

“那你就是还没想通!”苏夏至回身接着­干­活,心里暗道:瞅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竟说傻话呢!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闵青兰听不懂她说的话,只好张口询问。

“什么意思?”苏夏至对着大锅里的碗直翻楞眼睛:意思是你就是傻x!

“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要管好自己的嘴,永远记得一句话:祸从口出!”

“秀才不管做什么,总不会害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你一张嘴说的话就有可能将他打到万劫不复!”

“就你早晨说的那番话若是让第二个人听到胡乱传了出去,会对秀才产生多坏的影响你想过么?”

“周家毕竟还没有流放,万一,这话传到他们的耳中,他们借题发挥反咬秀才一口,就说自己是被诬陷的,别的不说,一场官司下来要耗多少时日?秀才的春试以及前途就会败在你一张嘴上!”

压根就没有想这么多的闵青兰听了这话立时呆住了。

琢磨了半晌之后她也知道了怕。

于是她赶紧说道:“以后我跟谁也不说这事是岚笙做的!夏至你放心吧!”

“我放心个屁!”苏夏至一把将手里的刷碗用的炊帚扔到锅里,对着闵青兰压低了声音说道:“秀才压根就没对周家做过任何事,你再胡扯我还抽你!”

这下闵青兰终于有点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泼­妇­似的弟妹之后,她‘哦哦’了两声算是应了,拿着搌布去了正屋收拾饭桌子。

“呃!”苏夏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弯腰从锅里捞起炊帚继续洗碗,洗了几下之后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傻Ъ,没救了!”

……

北方有句谚语叫做:风后暖,雪后寒。说的就是大雪过后必定是个寒冷的天气。

第二天,下了一天的大雪停了之后,天气果然异常的清冷!

赶着要把事情办完的闵岚笙和苏夏至还是在这种天气了早早的出了门。

本来不想让娇娇跟着,怕冻病了孩子。奈何她缠着苏夏至非要跟着去,两口子只好一人牵着她的一只小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着她同行了。

才出了村子就遇到把式叔赶着车送儿媳­妇­到作坊上工,苏夏至就直接雇了他的车。

“叔,过了年我包您的车得了。”坐在四面通透视野开阔的板车上,苏夏至把小丫头裹进了自己厚厚的棉斗篷里,还是觉得有点冷。

“那感情好!”天天蹲在镇子上等活儿的车把式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惊喜!

能让人包了自家的骡车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最起码每月都会有固定银子的收入,比他天天等散活儿饥一顿饱一顿地强了百倍。

“包车的银子咱随行就市,市面上多少我就出多少。”过了年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要开始春耕,那个时候也是挂面买卖红火的时候,如今送货进货的数量越来越大,每次都要为雇车­操­心,苏夏至觉得还是包辆车安稳。

包车,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要自己买牲口套车了。不过自己套车虽然出入方便,但每月的花销比包车费了不少,苏夏至决定还是一步一步的来稳妥。

“不过您得把您这个板车加个棚子,这四敞大开的坐着也太凉快了!”苏夏至上牙打着下牙哆嗦着说道。

“成,今儿回来我就收拾这车板子,只加个坐厢应是费不了多少时日,不会耽误你过了节使唤车!”加一个坐厢也需要些银子,不过车把式决定哪怕是借,也要按照秀才家的要求做。

他可不能让眼看着到手的机会白白跑掉,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的车把式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正在与车把式哆嗦着闲聊的苏夏至忽然觉得冰冷的身子一暖,原来是闵岚笙坐到了他的身侧,伸臂把他披着的斗篷打开,把攒成一堆的大小两个女子一起揽进了自己的手臂之下。

苏夏至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待身上的这股寒气去掉之后,她感觉到了来自秀才身上的温暖……

……

一场大雪,让平县的街道肃静的几乎冷清。

车把式的骡车走在行人寥寥的道上,径直的先到了平县的县衙。

待车子停稳后,闵岚笙先跳了下去,随后扶着娘子下了车,又抱下了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娇娇,和车把式交代了几句之后,三口子一起进了县衙的侧门。

赵主簿公­干­的屋子外面已经有了几个人在候着。

屋子的外面只有一个年岁不小的衙差守着,原本正在与人不耐烦地闲扯的他一眼看见闵岚笙马上就换了一副笑模样说道:“闵公子,您也是找主簿大人的吧?今儿可得有的等了!”

“哦?怎么说?”闵岚笙对着那个相熟的衙差略一点头,抱拳打了招呼。

“嗨,你还不知道吧?咱平县出了大事了!”那衙差说着话便熟络地拉着闵岚笙到了一侧,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咱平县出了私造黄历的重案,这案子是朝廷直接派了人来查的,连我们这些都不知道内情呢!”

“哦。”闵岚笙点点头,面上是非常认真倾听的表情。

“这一查可不打紧,我的老天爷啊!您猜怎么着?”衙差说话神神秘秘的,没一句有用的!

闵岚笙非常配合地一挑眉,表示自己猜不到。

“咱们平县竟查出十一皇子的余孽来!而且这些人可是数目不少,大大小小的几百口人!我的老天爷,您说吓人不?”

十一皇子是当今大梁皇帝岑相思的亲侄子,是在岑相思没有即位前他皇兄最属意的太子人选。

奈何成王败寇,在先帝莫名其妙的禅位给他的九皇弟岑相思后,十一皇子便不知所踪!

只是树大根深,十一皇子失踪之后,各种余孽却还在大梁各地不断的滋事,当今的大梁皇帝也是用了雷霆手段一面收编一面打压……几年的功夫下来,倒是做到了风平浪静,再难听到这些人的消息。

谁会想到他们的人竟会在平县这种小地方偷偷摸摸的盗印黄历呢。

“还有啊,这一查可不打紧,您猜怎么着?”

闵岚笙又是一挑眉,表示自己还是猜不出。

“连咱们的县令大人也给牵扯进去了!”

“哦!”闵岚笙吃惊的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谁知道呢!”衙差撇着嘴摇摇头:“如今咱们平县的县衙里人人自危,就怕和县令大人扯上关系。”

“那,县令大人那边的公务如今是谁在办着?”这才是闵岚笙关心的问题。

“赵主簿啊,要不我说您今儿有的等了呢……”

第六十七章 准备置业

闵岚笙并没有在房外久候,而是马上就和与他闲扯的衙差拱手告辞,带着娘子和娇娇直接去了县衙。

真让衙差说着了,才从侧门进了县衙的院子,苏夏至就看见了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人,而且这些人到多是押解走远途的衙差,粗粗一看也有几十口子了!

而比衙差更多的是排在院子当中的两排囚车。

暂时替代县令行使职责的赵主簿就站在这些囚车的前面,手里拿着几本册子,正低头和跟在他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接着赵主簿依照册子上的人名开始对囚车里的人犯验比对身份。

一车车被叫到名字的囚犯被披枷带锁地拉走了,整个县衙大院里一片鬼哭狼嚎,那些坐在囚车里的人们都知道:此一去,九死一生,终其所有也休想再回到平县了!

“周庆!”前面的囚车被人拉了出去,苏夏至侧头看着,那些被拉出去的囚车如今都被套上了马匹,应该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罪民在。”一生老迈的含混的声音传来,让她觉得有些耳熟,苏夏至扭头又往前面望去,见穿着囚服的那名­精­神委顿的老者正是周里正!

“爷爷。”紧贴着苏夏至站着的娇娇小声说道。

“一直周里正周里正的叫着,到现在才知道他原来叫周庆。”苏夏至轻声对闵岚笙说道。

看着那个头发稀疏苍老,几乎都认不出模样的周里正,闵岚笙如平时一般淡然。

而立着老远的那脸囚车上靠着木桩子坐着的一个男子却在此时回过头来,他在看到闵岚笙的那一刻,绝望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疯狂!

他两手紧紧的抓着囚车上的木栅栏,对着闵岚笙喊道:“你……”

这个时候苏夏至正好抱了娇娇起身,那个男子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娇娇的小脸上……

娇娇被他看得一阵哆嗦,双手使劲搂着苏夏至的脖子说道:“舅母,我怕!是爹爹……”

把孩子用力的抱紧,苏夏至对上周存孝的眼神,用和秀才一样的目光与他对视,平淡无波。

周存孝的眼神不断的在闵岚笙和苏夏至的面上移动,面上的表情扭曲,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那暴躁的神情才渐渐归于平静。

看了孩子片刻,他又移开了目光,开始在闵岚笙夫­妇­周围热切地寻找着。

“周存孝!”终于轮到他,在听到赵主簿喊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周存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又把视线放到了女儿身上,眼神摇摆不定。

“周存孝!”站在周里正身边的穿着押解官差服饰的­精­瘦男子不耐烦地用手敲了敲囚车的栅栏:“耳朵聋了?怎么不吱声!”

囚车里除了周家父子以外还挤着另外两个男子,只是个个都是神情木然,如痴如傻的坐着,面上没有表情。

慢慢地,周存孝的眼神也变得木然,他直直地,最后望了娇娇一眼,然后缓缓的转了身子面对着赵主簿说道:“我是周存孝。”

“什么你是周存孝!”还是方才那个­精­瘦的男子接了口,他用手里的马鞭照着囚车上抽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自称罪民,知道了吗!”

“罪民是周存孝……”周存孝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人!民­妇­真是冤枉的!”周存孝的话音未落,隔着几辆囚车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歇斯底里地叫道:“民­妇­和周家没有任何­干­系!连民­妇­肚中的孩子都是我表兄的!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是周存孝的妾室!”

就在柳四姐的喊叫声几乎把一院子的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的时候,周存孝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望着不断哀求哭喊的那个害的他抛弃妻子的娼­妇­冷冷地说道:“小柳儿,你到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我真是伤透了心,我知道你怕跟着我受苦,可为了你和孩子我已经该做的都做了!所以,乖些吧,我们夫妻以后就是死也要死到一起的……呵呵!呵呵!”

周存孝冷冰冰的话语,在雪后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天气里说出来,真是听得让人心惊­肉­跳!

柳四姐哭的脸上已经起了皴,皮肤皱巴巴的,鼻子下面还挂着一溜鼻涕。

她望着周存孝用力的摇着囚车上的栅栏心有不甘地喊道:“存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请你看在我们也曾做过露水夫妻的份上和官老爷说实话吧!我真的不是你的妾室啊!”

“呵呵!”周存孝恶狠狠地盯着她,点了点头。

柳四姐的眼中立马闪出一抹狂喜!

“大人,周存孝有话对您说!您听听他说的话就知道民­妇­是冤枉的了!”她对着赵主簿喊道。

“大人。”周存孝也扭头对着赵主簿开了口:“此­妇­确实非我妾室,前段日子,我已抬了她做我的正妻,这点罪民一直未曾对大人禀报……”

“你胡说!”周存孝的话没有说完,绝望的柳四姐就尖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囚车里晕了过去,而挤在她身边的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却拍着巴掌笑道:“死了好!你死了,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给相公生儿子……”

……

院子里残酷的画面以及各种各样的哭喊声实在不是小孩子应该看到的,苏夏至没有多停留,而是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娇娇退了出去。

雪后的天气实在不宜出门,在衙门的侧院里站了片刻之后,苏夏至觉得自己脚下像踩了块冰一样的难受。

于是她把娇娇放到地上,笑着对她说道:“跟舅妈学……”

赵主簿与闵岚笙一路低语着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苏夏至带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赶,两个人都跑的口中哈着热气,头上微微见了汗!

“娘子。”停下脚步,闵岚笙轻唤一声。

“呀,主簿大人也在啊!”苏夏至忙停了下来,转身拦住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娇娇小声说道:“看,舅舅!”

“舅舅!”娇娇扭头脆脆的叫道,不等闵岚笙应了,她已经抬起手臂,用尽全力地朝着他丢过一只雪球来!

雪球打在闵岚笙的斗篷上,滑落在地,马上摔了了个四分五裂,而小丫头瞅着吃惊不已的秀才忙躲到了苏夏至的身后:“舅母,我砍中了目标……”

‘砍中了目标’这种一听就是娘子口中才能说出的话语让闵岚笙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对赵主簿说道:“内子顽劣,让主簿大人见笑了。”

“我哪里顽劣了!”听见相公说的话,苏夏至领着娇娇笑着走了过来,对着赵主簿行了礼:“老早前就说请您和赵大厨到我家坐一坐的,您总是不得空,今儿一看,您这公务还是真忙!”

“唉!”赵主簿苦笑着摇头,左右看看之后才小声说道:“皆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使!若不是上面下了公文要速战速决,我才不会Сhā手这些呢!”

北方的冬季天气寒冷,而且越往北走就越冷!

这次囚犯的流放之地就是北疆,在如此寒冷的数九寒冬里催命似的让这次盗印黄历案子案犯们急急的上了路,上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只这一路怕是就要冻死绝大多数了……

原本应该县令行使的职责如今要他一个官小职微的主簿去做,这让在衙门里做了半辈子万金油的赵主簿有点胆战心惊!

上百口的人犯,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冤枉的?

所以早晨在发送囚犯的时候,他特意拉了府衙的一位差役来伴着,为的就是找个见证,让外人知道自己是用心办的差。

若是以后再出纰漏,也不至于惹出什么祸事来。

毕竟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

“娇娇的户牒办好了?”苏夏至对着秀才问道。

“办好了。”闵岚笙微笑着点头:“多亏了主簿大人呢!”

“小事……小事……”赵主簿客气的说道。

闵秀才开春就要进京应试,依着他的才学,怎么也能混个一个官半职的,赵主簿在衙门里混了十几年了,最会看人下菜碟,因此当他一问清闵岚笙的来意之后,马上就给办了,非常痛快!

“太好了!我家大姑子这几日一直担心孩子户牒的事情,如今她可是能放心了。”苏夏至再次对着赵主簿行礼道谢。

“太客气了!”赵主簿笑着摆手。

“那,这公差是办完了吧?不是早就说要请您到家里坐坐吗,您也老是不得空。不如今儿就到我家去用午饭吧?”见人家这么快就把事情办了,苏夏至心里也高兴,于是诚心邀请好吃的赵主簿到家里去吃顿饭。

“唉!”赵主簿再次叹气。

他摇着头说道:“我和我兄弟却是早就想到府上去叨扰顿饭吃呢,奈何您看看现在这里的事情一件件的堆着,而且每一件不急的!”

“就说这次查抄的房产田地铺子就有几大摞!府衙批文,让节前必须都卖掉换了银子收缴国库,可那么多东西啊,是说卖就卖得了的吗?”

赵主簿字字血泪的小声发着牢­骚­:“眼瞅着就过节了,谁卖房子卖地不瞅瞅看看?这哪儿办的完……”

“哦?”苏夏至迅速地抬眼看了秀才,闵岚笙不着痕迹的一点头,

“杏花村是我的娘家,不知原来周里正家的田地在这些被卖的田地里面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想啊……”赵主簿拍着额头思索了一下回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份地契。”

“那我买!”苏夏至马上接了口:“不用去看了,左不过就是我娘家村子的,从小看到大,早就知道那地界了。”

------题外话------

第一章~

明天晚上俺下班再贴一章~

不过俺明天第一天上班,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下班~

所以估计贴的还是会晚~

大家可以第二天在看~

第六十八章 夏至有孕

“哦?”苏夏至的话显然是让赵主簿很吃惊。他马上转头望向了闵岚笙。

闵岚笙笑着应道:“我家娘子最会经营算计,如今家事都是她管着,我亦不会Сhā手,主簿大人有所不知,岚笙也是要吃我家娘子一口饭的。”

闵岚笙对赵主簿说的话是带着玩笑的意味的。但却明明白白地向赵主簿陈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闵秀才的媳­妇­很会持家,更会挣银子,他在家不管事,还要看媳­妇­脸­色­呢!

这么让人脸红的事他却说的坦然,仿佛惧内很荣耀似的。

连苏夏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我这就去查查那些记录的账册,看看杏花村这次被买卖的田地到底有多少!”赵主簿正为年前要办妥这些事情发愁呢,猛然听到有人愿意出银子,当然求之不得!

他拉着闵岚笙的一只手,唯恐他跑了似的拖着往县衙走,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问抱着娇娇跟在他们身后的苏夏至:“闵夫人,你知道但凡是被朝廷抄家的田产地契在被贩卖的时候都是比市面上的田地贵上许多的!”

苏夏至摇了摇头,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别说对现在的地价房价搞不清楚,甚至连一亩地到底有多少脑子里都没有概念。

但苏夏至明白一点:官府出卖的房屋地契一定是手续齐全不会扯皮的,说白了,买了这样的地很安全。更别说她现在急需将辣椒的种植推广开来,与其卖种子给比人,不如种在自家的地里产出大!

所以,即便是这些地贵些,看在离家近的份上,苏夏至也准备出手了。

“主簿大人先看看周庆在杏花村的田产有多少。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苏夏至轻轻地说道。

“好。”赵主簿率先拉着闵岚笙快步进了县衙,苏夏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在衙门案头上堆着的几本账册中很快的就找到了周里正家的田产,宅院以及在平县里商铺的在册情况。

苏夏至放下娇娇,站在宽大的公案前面,伸出右手,指尖沾了一点研磨用的清水,一语不发的写写算算。

几乎是赵主簿报出的声音才结束,她就跟着开了口:“周里正家在杏花村的田地是五十一亩零几分,加上周家在杏花村的两进宅院二十多间屋舍以及在平县的四间门面房子,依照大人您才报出的官价,一共是九百二十三两,您算算对不对?”

赵主簿吃惊地从账册里抬起头望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取了一只算盘过来,手指灵活地噼里啪啦地扒拉着乌黑的算盘珠子,过了一会儿他重重地点了头:“对!”

“那我都买了。”家里的箱子底还压着妖孽走时留在自己这里的一千两银票,苏夏至牙一咬,准备都投在买房子置地上了!

“都买了?!”赵主簿两手扶着公案站了起来,他又望向了闵岚笙,仿佛只有他点了头,这事儿才是可信的。

闵岚笙非常配合的点了头,表情淡淡的,好像娘子一下出手小一千两银子根本不是事儿。

赵主簿震惊了!

他扭了头正儿八经的好好地打量了苏夏至一番之后才心有所感地说道:“难怪我兄弟总是说在平县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闵夫人的手艺……”

苏夏至做事雷厉风行,想到了就会付诸于行动。

这边和赵主簿说好了,留下闵岚笙在县衙办理田产地契变更的手续,她则抱着妞妞到了县衙门口上了把式叔的骡车,急急的回了杏花村。

关上房门,从裹在一件旧衣的钱袋里取了银票贴身收好,她又上了骡车回了县衙。

这一去一回,再加上路上还有积雪,转眼便过了正午。

到县衙的时候,赵主簿这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就差收了银子之后,在地契上盖上官府的大印就完成了。

只差一步……

苏夏至走近县衙的时候,赵主簿正在和闵岚笙坐着闲聊。她只听见了两句。

“闵公子,这房屋地契不是小事,你都让写上尊夫人的姓名总是不太好……”

“无妨,我的娘子才不会看重这点东西。”秀才说的自信满满,他似乎笃定地认为自己可比一千两银子值钱多了!

“赵主簿,给您!”苏夏至把还带着体温的银票拍在公案上,笑嘻嘻地说道。

“嚯!一千两啊!”赵主簿双手拿起银票来看到仔细,最后还是不放心,特意到了后院的账房那里请账房先生有过了目才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回来。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分明记得一年前这两口子还在靠朝廷发的廪膳费度日,怎么才这么点时日,人家就能拍出一千两银票呢……他决定这阵子忙过了,一定要到闵秀才家去坐坐了……

盖上大印,又让苏夏至在一堆纸张上签了字,赵主簿再次把才办妥的房契地契都细细地瞅了一边,随即递给了苏夏至,从此周里正家几代人经营的产业算是改了姓!

想那周徐氏和周里正在慢待自己儿媳的时候,是断断想不到周家最后能落到这么个下场的。

可见,人还是善良些好。否则在自己太张狂的时候,保不齐就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事儿呢……

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现在周家从河东边过到了河西边,而闵家小两口红火的日子才正开始!

接过那些贵重的东西,苏夏至直接交给了秀才:“路上你收着吧,安全些!”

看着相公把那挺厚的一沓子纸收进了怀里,又拉紧了衣襟,苏夏至才放了心。

从才找回的几张银票里抽出一张一两的压在赵主簿眼前的账册下面,然后也不多话笑吟吟的告了辞。

赵主簿起身送了这对儿堪比财神爷的夫­妇­,慢慢踱回公案前,瞅着四下无人,才如无其事的从账册下拿起那张银票,看了看,然后收入了怀中:“这女子,真会办事……”

……

怀里揣了贵重的东西,闵岚笙和苏夏至不敢在外面瞎逛,上了车把式的骡车直接回了家。

来回跑了几趟,又加上天冷,苏夏至再给把式叔结车钱的时候特意多给了二十文。

大半天挣得银子不少,车把式兴高采烈的离去,只想着回去赶紧把板车收拾好,别耽误了秀才家的使用。

进了院子,看见闵青兰正蹲在狗窝旁边挤羊­奶­,她红着脸揉着母羊的­奶­袋子,还躲躲闪闪地怕被它踢了。

“回来了。”看见弟弟和弟妹回了家,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

闵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的人家,闵青兰从小受的就是那些闺秀的说教,如今她两手抓着母羊的那个东西,就是没人看她,她也会觉得脸红!

“你这样的不行啊!”看着大姑子笨拙的手法,苏夏至都替母羊疼!

就她那样死死的又捏又拽的苏夏至真怀疑能把母羊的­奶­袋子揪下来。

洗了手,蹲在母羊身侧,苏夏至把放着草料的食槽推向它,待到看着母羊垂首安安静静地开始吃东西,她才手把手的开始教闵青兰:“你得这样……”

细白的羊­奶­如水箭一样­射­到闵青兰捧着的大碗里,一股一股的,不大会儿就存了多半碗。

苏夏至接过碗来,让她照着自己的动作再做一次:“这有啥脸红的?你想想乐乐就等着这口­奶­吃呢,就会温柔的对待它了。”

苏夏至不吃羊­肉­,连带着也讨厌羊身上的味道。如今她屏息憋气地蹲在这里,时候一长,她有点想吐了……

“呕!”­干­呕了一声之后,她把大碗塞到大姑子姐手中,自己则捂着鼻子起身往旁边跑去。

谁知她竟忘了两手都是才挤了羊­奶­的,更是膻的可以,在清冷的空气中对‘羊味’过于敏感的她弯腰哇哇地吐了起来……

闵青兰赶紧把一碗羊­奶­送进了厨房,然后又小跑着到了院子里,一边拍着苏夏至的后背一边小声地试探道:“夏至,你……是不是有了?”

“嗯?”吐得晕晕乎乎的两眼带泪的苏夏至抬头看了大姑子一眼,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憋着气说道:“没有……屁都没有!我就是闻不了这羊膻气!”

“哦。”闵青兰听她一解释才点了头。

苏夏至出去了大半天,早晨出去吃的那点食物早就消化了个­干­净,如今吐得虽然剧烈,倒是只能吐出些水来。

闵青兰看见她吐得这么难受,又­干­净去烧水,顺便往屋里喊道:“岚笙,你出来一下,扶夏至进屋去,别在外面蹲着了。”

才把房契地契收好的闵岚笙在里屋听见姐姐的叫声马上走了出来,见到蹲在地上的一小堆儿娘子,他眼神闪动,快步上前,小心的扶着她站了起来,柔声问道:“可是恶心的紧了?”

“以后我再也不挤羊­奶­了,前几天也没事儿啊,怎么今天就闻不得了呢!”苏夏至吐得浑身发软脚底虚浮,泪眼朦胧的抱怨道:“我就不爱闻这膻味……”

“不闻,不闻……”闵岚笙哄小孩子一样的揽着娘子的腰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雪地上走过:“以后走路要慢些,可不能再风风火火的了!”

“啊?”秀才这话听着怎么跟别有用意似的?

苏夏至虽然吐得难受可还没到糊涂的份上,她皱着眉看着闵岚笙道:“你不是也以为我有了吧?”

“为夫播种如此勤勉,早就该开花散叶了。”闵岚笙眼中满是脉脉温情的垂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傻娘子啊,你就是了有了身孕了呢!是我的孩子啊……”

“不可能!”苏夏至吓得差点坐地上:“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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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哦~

夏至有宝宝了~

大家来猜猜是男娃还是女娃吧~\(^o^)/~

第六十九章 幸福瞬间

半拖半抱地将还不能接受现实的傻了的娘子弄回了里屋,让她坐在烧得温暖的火炕上,闵岚笙快步走了出去,端着盆子到厨房去盛了半盆热水。

“岚笙,夏至真有了?”正在厨房烧火的闵青兰叫住匆匆忙忙的弟弟,有些怀疑的问道。

刚才岚笙和苏夏至在院子里说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闵青兰有些奇怪:哪有女子怀孕了自己不知晓而相公先知晓的道理?!

“是的。”闵岚笙端着木盆侧着身子想了想然后面带微笑的说道:“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闵青兰回头看见弟弟脸上那傻傻的笑意心里忽然一阵酸涩,同是女人,命却差了那么多!自己就没有弟妹命好……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自言自语道:“父亲,岚笙马上就有孩子了,他们夫妻也很好呢,您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回到里屋的时候见娘子还直眉瞪眼地坐在炕边上发呆,连身上的斗篷都没有脱呢,闵岚笙放下盆子,拉起那个才当了娘的小傻瓜帮着她解了还带着外面寒气的斗篷挂在了外面的衣架上。

脚下忽然的温暖让神游天外的苏夏至打了个冷战之后回了神。

她低头看见正在捧着自己的一只脚慢慢揉搓的相公赶紧说道:“大白天的洗什么脚……你快起来,让我自己来吧……”

“娘子有孕,一定要避讳­阴­寒,为夫帮你洗,你不要动,今儿太过寒冷,给你驱驱寒气。”闵岚笙握住她的脚不许她乱动,口中轻声细语的说道。

秀才细心温柔,总是在细微之处让苏夏至心里暖暖的,此时她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再挣扎。

“秀才,你会不会搞错了?”只是才坐住了没有半会儿功夫苏夏至便又想起了那个对她来说太过惊悚的事情,她心怀侥幸的说道:“又没有请大夫把脉,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呢?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乱说,会被人笑话的!”

“娘子想想你有多久没来癸水了?”闵岚笙抬头笑眯眯的瞅了她一眼,然后捧起她的另一只贤足来轻轻地揉搓着。

“多久……”苏夏至把这个问题细细的一想,马上又心惊­肉­跳了一下!

前段时间记得自己还奇怪为何大姨妈迟迟不来,不过那个时候盖房子,闵青兰的事搞得她忙得疲惫,几乎都是躺下就着,心里也没把这个当回子事。

再说每次来大姨妈她都痛的要死要活脾气暴躁,不来还好呢!

基于这种心态,苏夏至便没把这事儿挂在心上,以为只是自己太累造成的月事不调。

她冥思苦想着最后一次大姨妈造访的时间,再想想秀才画在黄历上的那些小圈圈,她绝望了:“猴子在我肚子里都有两个月了?!”

“恭喜娘子好孕了!”闵岚笙笑嘻嘻地轻声说道。

“恭喜你妹啊!”把才擦­干­的双脚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苏夏至扭身上了炕,气哼哼的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

秀才好脾气的又端了盆子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见她还坐在炕上噘着嘴不与自己说话,他便爬上炕去拽了一床被子过来把瘦小的娘子裹了起来,然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陪着她。

一眼瞥见天天夜里折腾自己的东西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苏夏至心里一阵委屈,开始抹眼泪……

然后闵岚笙就听见自己的媳­妇­一直念经似的小声念叨着:“怎么会有了猴子呢?”

“都是那个­色­胚做的好事……呜呜……”

“生猴子要疼死了……”

“小猴子要是发育不好没有手脚怎么办……”

“万一小猴子生了三只手怎么办……”

“闵岚笙是混蛋……”

“呜呜……我不想生啊……要不,秀才你生吧……”

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的闵岚笙终于憋不住扑哧一笑:“娘子别哭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说话,为夫每次都听见你把孩子说成猴子呢!难道你要生个小猴子?”

“不要!我才不要生猴子!”眼泪巴巴的苏夏至马上斗­鸡­似的对着秀才喊道。

“就是就是!为夫生的这般俊秀,我的孩儿怎么会是个丑猴子呢!”闵岚笙连忙接口。

“不要脸!呜呜……你比猴子还讨厌!”一想到自己就是犯了花痴被美­色­迷了眼,最后上了‘贼床’才有了如今的下场,苏夏至悲从中来,接着哭!

怎么哄着都劝不好娘子的秀才起了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了那沓子房契地契来塞到抽抽搭搭的娘子手中,柔声说道:“看看这个吧……”

“嘿嘿!”展开手里的纸张,苏夏至心里一阵痛快,忽然美美的想到:自己如果活到现代,要想买到这么多田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自己来了古代倒成了小土豪呢!

“这都是咱们的!”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颇为自豪的显摆着:“咱现在是有钱人了,我要顿顿吃­肉­!”

眼前的女人脸上哭的稀里哗啦,翩翩还带着得意的微笑,那模样瞅着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闵岚笙扭了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爆笑出声,坐到她的身边说道:“咱银子不多的时候你不是也顿顿吃­肉­吗……”

“那不一样……”苏夏至低着头一张一张的看着地契,越看越美,用手背一抹眼泪又嘿嘿的傻笑起来:“我王老五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呐……”

“哈哈!”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闵岚笙一把抱住满嘴胡说八道的媳­妇­吃吃笑着说道:“娘子高兴吗?”

“高兴!”大喜大悲之后,­精­神很是亢奋的苏夏至老实地回道。

“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可我们总有老的一天呢。”秀才一手抱着妻子一手轻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等我们老的时候,为夫再也不能为你洗脚,而你也不能为我煮法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孩子们的照顾啊……”

“娘子说是也不是?”

抬头对上秀才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苏夏至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将头慢慢地倚在了他的胸前,停了半晌才说道:“我是怕死……万一生猴子生死了,我就不能再陪着你了……”

“胡说!”娘子的话让闵岚笙心里一阵刺痛,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他收紧抱着她的臂膀哽咽的说道:“娘子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以后我会天天求菩萨保佑你,让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让我们白头到老……”

“嗯,那就生吧……”苏夏至似乎是终于接受了现实,自己也开始开解起自己来:“反正我可以好几个月不会肚子痛了……”

“呜呜……”闵岚笙哼哼唧唧地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来:“为夫要好几个月不能碰娘子了……好难过……”

“臭不要脸的!”听到这话苏夏至气得一把推开了他,拉过枕头倒在了炕上:“还不是你夜夜不消停折腾出来的?现在你倒难过了……”

“呵呵!”如今这个时候不管娘子说什么都会陪着笑脸的秀才也侧身躺到了她的身后,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的说道:“娘子不要心急……为夫查过医书了……其实……再过一两个月,我们还是可以做的……嘿嘿!嘿嘿!”

真男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苏夏至忍不了了,伸胳膊拉过一侧的枕头就朝身后砸去:“­色­胚!连孕­妇­都不放过!”

……

说来奇怪,自从那日闻了羊膻气而吐过一次之后,苏夏至再未有过呕吐的情况。

这不禁让她又开始怀疑起秀才的判断来。

特意去了镇子上的药铺找了坐堂的老大夫把了脉,在老头儿笑微微地道喜声中,苏夏至红着脸走了出来。

站在药铺的门口,她用手很轻很轻地摸了自己的肚子一下,悠地,一股过电般的感觉一直冲上了她的头顶!苏夏至似乎直到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她是真的要做母亲了……

那种感觉是无可言语的!

她要做母亲了,在她现在还瘪瘪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她和她所爱着的男人的孩子……这是多么奇妙的事啊!

“娘子?”见一回家就从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不松手的她有些异样,闵岚笙担心的问道:“可是身子有些不适了?不如去里屋歇歇吧……”

“秀才……”她松了手,走到他的身前,分腿跨坐在他的腿上,这种姿势很不文雅,可她不在乎!

“我觉得很幸福。”她仰着小脸轻轻地说道:“遇到你,我觉得很幸福……”

闵岚笙微微低着头,贪婪地凝视着妻子眼中那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温柔,几乎想沉溺下去……

“为夫亦是如此……”他呢喃的说道。

“我……很开心!”苏夏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把脸靠到了他的胸前,才继续说道:“我很开心,有了我们的孩子……”

“……”闵岚笙闭了眼,温柔的如捧着一片羽毛般的拥着娘子入怀,幸福的快要不能自已……

她终于也和自己一样期盼着他们的孩子的到来了!

这是他心里一直想要的……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生儿育女,并且和他一样觉得那是一种幸福……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幸福。

“娘子啊……”他轻声的呼唤道。

“我在……”她轻声地答道。

------题外话------

正月十五,元宵节,送上一章甜蜜的文字~

俺希望看文的您们同样的幸福!

元宵节快乐!钱财的朋友们!o(n_n)o~

第七十章 小厮来找

雪停之后的一场大风彻底的吹走天上的压了几天的灰­色­的云层,在蓝的清澈透亮的天空里日头高高的挂着。

天依旧的冷。

院子里的积雪没有融化的已经结成了冰疙瘩,一块一块地凝结在地上。

苏夏至怕在院子里跑着玩的娇娇踩在上面摔跟头,正两手轮着一把?头在在刨冻的瓷实的冰。

“夏至啊,你这有了身子的人了,别什么都不在乎,把?头放下,待会乐乐睡下我去收拾。”端着才煮熟的一碗羊­奶­,闵青兰走的小心翼翼。

“没事儿,我现在啥感觉没有,要不是秀才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了呢。”苏夏至‘嗨’地一声手下用力,将?头下的一块冰敲得四分五裂。

正屋的房门打开,闵岚笙挑了棉门帘子快步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从娘子手里抢了家伙,顺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瞥见姐姐进了东屋,他逼近娘子很‘凶残’的说道:“为了孩儿,夜里为夫都不舍得碰你,娘子若是这样,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苏夏至知道相公是心疼自己,她轻笑着伸手一揪他挺直的鼻梁,亦是小声的说道:“秀才啊,你还是不要那么大的火气了,否则真会憋坏的……”

苏夏至调笑完绯红着一张俏脸的相公,快步就往厨房跑:“我和上面,先醒着。晌午咱们吃烙饼吧。再熬一锅粥。”

“别跑!”眼看着已经怀上了的娘子还是这么大大咧咧,闵岚笙皱了眉。

“嫂子,再切点辣白菜吧,那个卷饼吃最香了!”高越喂了羊,从后院的才洗了手过来,直接跟进了厨房。

“多给­奶­羊垫上些草,别给它们娘俩个冻坏了。”苏夏至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

“垫的够厚了。隔两三日我就到山上打点山草回来,给狗窝里换上新的,不会让它们冻着的。”

高越是苏夏至给秀才请回来的书童和保镖,结果这孩子哪哪都挺好,就是不爱学写字!

他自己若是练习功夫,能吭哧吭哧地在院子里站桩站半日,可你要是让他提笔临摹个字,看他的架势,手提着毛笔比拿着几十斤的虎头大刀还累。

苏夏至洗了手,高越连忙狗腿的递上了布巾。

她笑着接了:“那么爱吃辣白菜啊?我还说中午给你们炒腊­肉­吃呢。腊­肉­卷饼,多香啊!”

高越听得‘咕咚’一声咽了口水,带着纠结的眼神说道:“那个白菜的辣味吃了让人上瘾,吃一口还想吃!”

“那咱就切一大碗,让你吃个够。”见到无­肉­不欢的高小四儿居然肯为了辣白菜而放弃了腊­肉­,苏夏至心里一喜:说明用辣椒来做调味品是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

越这样越好!明年春种的时候,娘家还藏着的那些辣椒就能大有作为了。

“高越。”小四儿听了苏夏至的话还没在脸上展现出笑意来,就被秀才清冷的声音叫的皱了眉头,小声嘀咕道:“阿弥陀佛啊!可别又让我临字帖去……”

“去吧院子的冰都扫了,扫­干­净些啊!别让娇娇滑到了……”娘子吩咐过,不许那么早就把她有孕的事情说出去,省的她在作坊里­干­点活儿,大家都不许她动手。

“嗳!”听说只是打扫一下院子,高越转悲为喜,高兴的应了一声,如同见了什么便宜似的连窜带蹦的跑了出去。

“老大不小的少年了,没事总是追着我的娘子,成何体统!”秀才对于高越整天追着娘子往厨房跑早就有意见了,如今把他打发了出去,闵岚笙心里才痛快了些。

“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你也真是的……”苏夏至对犯了小心眼病的秀才摇摇头,走到一侧墙边上立着的面缸里盛了一瓢面倒在了瓷盆里。

“这么早就和面?娘子是要出去吗?”才吃了早饭没多久,闵岚笙见娘子又开始鼓捣饭食,就猜她是要出门了。

“我想去趟镇子上。”苏夏至边与相公说着话边­干­着活儿,不大会儿功夫,一块软软的面团就和好了。

“别去了,路上还有积雪,不好走。”自从知道了娘子有孕,闵岚笙看她看得紧!就差到了上趟茅厕他也跟着了……

“不碍事,今儿咱挂面作坊要给茂昌记去送货,我正好跟着一起去。”

说着,苏夏至投湿了一块屉布盖在和好的面上,小声地对秀才说道:“你姐姐带着孩子回来,娘三个都得添置衣物,你看她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己不穿,孩子们过年总得有件新衣穿吧?我就是到镇子上买几块布料给她,她不愿意出门就在家自己裁剪缝制好了,再晚,就是买了布料,她一双手也做不出三个人的衣服啊……”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家家户户过节都是过孩子。

大人们就是节衣缩食也要在新年的时候给家里的孩子一人添置一套新衣,这早就成了习俗。

苏夏至虽然并不待见闵青兰,可她对大姑子姐的两个女儿是实打实的疼,唯恐委屈了孩子。

吃穿用度上从不亏着。

“唉,娘子啊……”闵岚笙抬手轻抚着她红扑扑的面颊,忍不住还是凑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你倒是比姐姐还要用心呢!”

“呵呵。”苏夏至想要擦去­唇­上被他印上的口水,手臂才抬起就被秀才抓住了:“不许擦!”他嘟着嘴撒娇似的说道。

“不擦,不擦!”推着他出了厨房,两个人一起往正屋走,看见院子里东一块西一块积雪凝成的残冰都已经尽数除去,高越正拿着扫帚簸箕打扫。

“高越,进来练字。”闵岚笙在进屋前扭头说道。

“哎呀!怎么老让我练字啊,秀才哥,我又不想考状元……”高越鬼哭狼嚎的叫道。

披了斗篷出来,闵岚笙拉住她,为她把背在后面的风帽戴好,仍不放心的嘱咐着:“回来的时候一定要雇车,别省那点银子。”

“知道了,娘!”苏夏至觉着秀才对于她有孕这件事有点小题大做了,絮絮叨叨地像个女人似的……

“哈哈!哈哈!嫂子嫌秀才哥你啰嗦了!”对闵秀才天天逼着自己练字早就怨声载道的高越哈哈大笑道。

“今天就把那一篇字帖都临完吧。”闵岚笙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啊!”高越扶着门板不想进屋。

原来不是每天就抄一百个字吗?那一篇字帖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三五百字……高越愁眉苦脸的顿时有了想死的欲望……

“小心眼子!”知道秀才又拿练字去欺负高越了,苏夏至摇头轻笑着出了门,随他们在家闹去,倒还省的闷得慌。

关了院门,慢步走下有些湿滑的青石台阶,她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

孩子也是她的,她怎能不在乎呢……

“闵夫人。”

低着头下了台阶,当双脚终于踏上平地的时候,苏夏至才想喘口气,冷不丁听见有人唤她,忙抬起了头:“守诚?您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闵夫人……我……”小厮对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之后垂着头吭哧着。

“你说什么?”小厮说话的声音太小,苏夏至没有听清他说话的内容,不禁抬了头四处张望:“就你自己来的?”

没看见他主子安逸跟着,苏夏至有点心惊:那下流坯子不会是病死了吧?

离着闵家几十步远的山下村村口的大榆树下露出半个身子,正在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切!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看清藏在树后的那个人是活着的安逸后,苏夏至厌恶的扭了头不去看他。

“一两银子花完了,还请主人把剩下的银两都给了我吧。”小厮回头对着大榆树后的那个人摆摆手,示意他走远些。

他知道闵岚笙夫­妇­都极为厌恶自己的主子,早晨出门的时候也都和他说了不要跟着,可主子不听,硬是一路陪着他走到了杏花村!

他身子才好些,外面的天气这样的寒冷,小厮真不想他出门的,可他管不住他!

上次得了苏夏至给的一两银子的救命钱,小厮断断续续的都给安逸买了药。

俺说一副药一般都是煎两剂,然后把两次煮的药兑在一起喝药效最好。

小厮为了省钱,也为了多陪陪主子,愣是把一副药煎了三遍,就这样对付着到了现在,家里再次没了钱花。

老大夫说的一点错没有,安逸的病真是无底洞!

寻常人家一两银子可以做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花销,可用在给他买药上,勉勉强强也就花了一个月零几天来。

有了药,再加上小厮用尽心思的伺候着他,安逸的身子逐渐地好了起来,连着这几天晚上都有了力气对他动手动脚的。

小厮看着又恢复了生气的他,心里是高兴又悲哀的。

眼瞅着一银子花光了,柜子里的药也只剩了一副的时候,小厮终是和安逸摊了牌,把自己自卖自身给苏夏至的事讲了出来。

这突然的事件打了安逸一个措手不及,气得他差点炸了非!

抬手就要打这个私自做了主的东西:“爷就说你抄经书能有多少进项,原是拿了那个婆娘的银子!好好!你就这么不待见爷,那我何必多活几天?”

抬着的手没有打向小厮,安逸反手重重地抽在了自己的脸上:“你这么做就是打爷的脸啊!守诚,你可知道,也就是死了,也不愿意你在作践自己啊!”

小厮心疼的要碎掉,可他再不想当着主子流泪了。

只好冲到他身前,两手抓着他的手臂,不许主子再伤害自己!

“主子,您别这样!这是我乐意的,真谈不上是作践自己。在说了,闵夫人是个好人呐!”小厮低着头一字已经的说着。

而此时这些话听在安逸的耳中字字句句都像刀剑戳向了他的心窝子……

------题外话------

元宵节快乐!

二更奉上~\(^o^)/~

草稿~

第七十一章 主仆对话

奈何木已成舟,安逸就是心里有更多的不舍,他都不能否认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喝了小厮卖身银子买的药。

那些药的的确确的是救了他的命,可他的小厮也再不是他的小厮……

没了这世上唯一不曾嫌弃过自己的人的陪伴,安逸不知道自己还留着命­干­嘛?

一夜无眠,两个人枯坐到了天亮,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法子。

“主子,您好好活着,千万别做啥事!”小厮跟了安逸十几年,自然比谁都了解他有些疯癫的个­性­。因此在出门前他最后一次开导他。

“闵夫人是个极好的人,您也不必为我担心。跟着她,总是比过去在府里好混些。说不定,我放休的时候还能回来看您呐!”小厮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对着主子。

安逸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一个卖身为奴的人,以后就是一切都只能听主人家的安排了,哪会有放休的时候?

想着想着,又钻了牛角尖的安逸突然双眼通红的起身,伸手拉着站在门口的小厮就往里屋拽:“既然不能痛痛快快地活着,就让咱们一起痛痛快快的死吧!”

抱着这种必死心态的他力气大的惊人!几乎是不容小厮反抗地就把他推倒在了被子还未叠起的炕上。

安逸开始撕扯小厮身上单薄的青衣:“守诚,守诚……你别推爷!”

他蜷起一条腿来压在小厮的腰上,让他挣扎更加费力。

“爷的身子你知道,你就让爷由着­性­子折腾一回!用不了多少时辰爷就会没了力气,到时候你趁着爷晕晕乎乎的弄死爷,然后……”

然后让小厮跟着他一起死?

小厮激烈的挣扎止住了,他两眼直直的望着安逸,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安逸,这个混账王八蛋!我真是看错了你!”

“难道我卖了自己就是为了等到现在在弄死你吗?!”

一夜没有合眼的小厮此刻因为悲愤也是双眼血红,两个男人用同样颜­色­的眼睛对视着,最后安逸移开了目光。

“你看着我!”小厮一抬腿,正好硌在安逸的胯上,马上就疼得他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小王八蛋啊,你是要废了爷吗……”安逸吸着冷气,口中‘嘶嘶’地说道。

“你都要死了,废不废的有什么打紧!”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小厮翻身而起,对蜷在炕上的主子怒目而视:“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说!”

安逸很快翻身坐了起来,懵懵的也忘了自己还在蛋疼的事实,老实地望着小厮,结巴地说道:“你……你说啊,爷不是听着么。”

‘扑哧!’瞅着他这个没出息的德行,小厮没忍住,破了功。

“好你个小混蛋啊!”清醒过来的安逸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连爷你都敢编排了!嗯?看爷不弄死你的……”

“别闹,别闹了!”小厮瞅着才老实了没一会儿主子又有了疯癫的状态,心底也是怕的。

他两只手握住安逸瘦弱的手臂不许他再脱自己的衣服:“主子,咱们真的好好谈谈啦!”

“不谈!反正说什么一会儿你都得走,你走了,爷就弄死自己!”安逸现在的身子将将才好,也还虚的很,若论力气,自然不是小厮的对手,所以他现在手臂被人家控制了,只剩了个嘴硬。

“你有力气吗?”小厮心里难受,口中还得哄着孩子脾气的主子。

安逸低了头不说话,他折腾了这一阵,已是呼哧带喘的气息不稳,再强说自己有力气,估计连自己都会笑话自己了……

“就这点本事了?”小厮松了手,侧身坐在他的身边,小声说道:“一会儿弄死我,一会儿又弄死自己,你到底想怎么着?”

“不听!”安逸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背了身子对着小厮说道:“也不听你放屁,你敢走,爷就敢死!你要出这个门,就踩着爷的尸身迈过去……”

小厮心里一动。

原以为这个没心没肝的东西永远不会拿自己当回子事的,左不过就是把自己当个乐子耍着,如今看来,他对自己也并非都是无心!

“主子,您舍不得我走?”小厮轻声问道。

“这不是废话么!”安逸还是气哼哼的。

小厮低头偷偷地笑了,然后起身坐到了安逸的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他胯上轻揉着:“我方才是心急了,主子您别计较了。”

“哼!”安逸舒服的浑身哆嗦,又想把小厮按倒了。

“那就别去找那个娘儿们了,爷就不气了。”

“你啊!”小厮停了手,才要坐正身子,安逸的手掌伸了过来,按在他的手掌上:“揉!”

“……”小厮真想揍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心思?主子这人啊,心眼儿不坏,就是做事糊涂!

沉了口气,小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主子,咱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再说,人家闵夫人真是个好人!您别在一口一个小娘们的叫人家。咱得感激人家,当初您躺在这炕上昏死睡了几天,谁管咱们来着?要不是我遇到了闵夫人,人家请了大夫给您诊治,咱们主仆早就做了鬼了!”

安逸抬头看着小厮:“那个时候,你就想陪着爷死了?”

“嗯。”小厮不回避他的目光,重重的点了头:“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不会独活于世。”

“你个痴儿!”安逸抬手在小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你还年轻,爷糊涂,你不糊涂,守诚啊,爷告诉你,就算爷真的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我不死,主子,您也别死成么?”小厮看着安逸轻声说道:“我的卖身银子是十两。主子您好好的先把身子养好,然后再想法子挣钱找闵夫人把我赎出来。”

然后小厮低了头,很小声的说道:“只要您不嫌弃我,我就能跟着您过日子……”

“守诚。”安逸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两个对视着。

“爷现在就剩了你,有你爷就有家,爷早就把你当成了媳­妇­。”

小厮脸一红,扭过头去不看他:“我是男人。”

“我不管你男人女人,反正爷认准了你是我的媳­妇­!”安逸伸臂过来搂住了他:“爷只怕你嫌弃我没用,怎么会嫌弃你呢?”

“爷傻,可爷不蠢!知道你是实心实意的为了爷好。”

“甚至,爷也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如今这样和爷过日子,也都是被爷逼的!”

“可咱俩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爷还得逼你一遭!”

小厮扭过头来,皱着眉看着他。

“你可得想好喽,你要是承认是爷的媳­妇­儿,那爷就听媳­妇­的话,你说怎样就怎样。”

“哪怕你说咱们以后再想办法给你赎身,爷也愿意为你守身如玉的等着。”

“可你不承认是爷的媳­妇­,那爷可就不能听你的,今儿说什么也是不许你出这个门的!”

这是对小厮赤­祼­­祼­的威胁……

小厮不说话。安逸也不说话。

两个男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面上都是神情严肃……

长久的对视之后,小厮低了头,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使劲揉搓着,口中轻声唤道:“相公……”

羞死人啦!一声‘相公’出口,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小厮站起身子就想跑!

安逸伸臂就拉住了他,用力把他扭向自己,面带惊喜的说道:“那你这是应了?”

“嗯。”小厮羞红着脸点了头。

“爷怎么有点不信呐?!”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安逸高兴的晕乎乎的,他先用力地抱了小厮一下,感觉到怀中真实的存在,他才嬉皮笑脸的说道:“媳­妇­儿,亲个嘴儿!”

没想到主子又开始这么不正经起来,小厮羞恼的一把推开他:“你再这样我就反悔了!”

“别别别!”一连说了三个‘别’字,安逸还是觉着心里高兴!

虽然两个人马上就面临着分别,可他现在心里有了念想!

不就是十两银子吗?想他安逸过去就是花百两银子的时候也没眨过眼!

安逸想好了,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去挣钱,然后好好的攒着,攒个几年,他要用自己挣的银子清清白白的把他的守诚赎出来!

主仆二人合了好。小厮还是得起身去山下村。

出门前,在屋里,小厮终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声的嘱咐道:“主子,您以后得自己照顾自己了,遇事多想想我……”

“你怎么还叫我主子?”安逸被小厮亲的心花怒放,也有了心情去挑他话里的毛病:“以后要叫我相公!”

“我不叫!”小厮又低了头:“两个大男人这样,会被人家笑话的!”

“那咱在家叫。”安逸并不为难他,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以后啊,就咱两个人的时候,你就叫我相公,这样总行了把?”

“嗯。”小厮终是点了头。

“那现在就是在家呢,再叫爷一声!”安逸得寸进尺,还是想听小厮这么称呼自己。

小厮拧不过他,推诿了半天,还是扭扭捏捏的叫了。

安逸在心中一声长叹:我他娘的又做了缺德的事儿了!逼着守诚认了我!活该这辈子断子绝孙!

转念他又想到:等以后有了银子,就买个娃娃回来,让他姓守诚的姓,也算是给他留了后……

安逸自己又犯了糊涂,高兴间竟忘了小厮早就改了姓,他叫安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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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已经改造的差不多了~

俺觉得,可以让他活过来啦~

大家同意吗?o(n_n)o~

谢谢那些给俺投月票的朋友!鞠躬~

草稿~

第七十二章 易求无价宝

该说的都说了,眼瞅着天放了大亮,小厮没有一点胃口,他手推着门准备出屋:“灶间里还有点白菜豆腐,自己热了吃吧,我走了。)”

真说到了走,小厮也不好受。

他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最能逆来顺受。和公子过两个人的日子过惯了,如今让他去独自面对闵秀才夫­妇­,小厮也是心里惴惴不安的。

“等爷一下。”安逸也站在门口,低头在周身看了看,弯腰把袍子的下摆掸了掸,然后说道:“也送你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识。”外面冷,老大夫说过主子不能受冻,小厮不愿意他跟着。

拒绝了主子相送的好意,小厮快步出了门,一口气走到幽深的巷子口,偷偷地回头一看,安逸正气息不稳的紧追着他,落后很多的主子只会咧着嘴对他笑……

“哎呀,真是的!”小厮心里先是一阵高兴,接着又是一阵气恼,原路迎着主子又走了回去。

“媳­妇­,不去了?!”看他朝着自己快步走来,安逸眼睛亮亮的,带着惊喜。

“别瞎叫!”小厮左看右看,直看到前后都没有行人的时候才抬手打了安逸一下:“刚才咱们怎么说的?”

“嘿嘿!嘿嘿!”守诚害羞带怯的这个小模样着实的使人喜欢,安逸傻笑几声接着问道:“咱不去了?”

“主子您以后出来可记得锁门!”走到小院的门口,从院门内侧的门环上取下挂着的铜锁,小厮把院门关上锁好,又用手晃动了一下铜锁,见确实锁好才又走了回来:“您得把家看好了,要不我回来了咱家都被毛贼偷光啦!”

“嗯,爷知道了。”安逸两手垂在身侧,乖乖地听着守诚的训斥。

“钥匙装了?”小厮这一走,哪哪都不放心他,知道他被伺候惯了的,只能不厌其烦的嘱咐着。

“装着呢!”安逸一提挂在腰间绣工­精­致的素锦荷包,拿在手里晃了晃,伸到小厮面前:“你摸摸。”

小厮果然伸手捏了捏,感觉到荷包里面的钥匙形状才放了心:“我的也挂着呢。”

回手从衣襟里抽出用线绳穿起的钥匙,小厮也对着安逸晃了晃:“这枚钥匙我留着,等我回家的时候用得着。”

“嗯。明儿爷就去找份工。实在不行,抄写经书的事爷也能做……”

两个人边说边走,走走停停。走一段路,小厮就要轰主子赶紧回去,而安逸总是依依不舍的哀求:“再送送……到下个路口爷就回……”

结果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送了下来,就送到了山下村的村口。

安逸不敢往前走了。

脑子里还记着他爹给他下的死规矩:不许靠近闵岚笙的宅子!不许进山下村!

眼看着小厮一个人走到了闵家的院子门口,又看见从里面走出的秀才娘子,安逸这才想起自己这身份委实是招人家厌烦的,于是他赶紧躲到了大榆树的后面,只探头出去朝那边望着……

苏夏至听小厮把来意说完,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这孩子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要买他!

苏夏至来了古代时日不断,可她的身体里的灵魂毕竟还是现代的意识,因此从脑海深处她都认为人是平等的。

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让她用这些钱去做人口买卖,她还是不会做的!

人,毕竟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

苏夏至尊重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更何况是仁义厚到的小厮呢?

她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之下帮这孩子一把……

正在脑子里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的功夫,小厮跪了下去,就跪在苏夏至面前的积雪上,他从怀里掏出那份被他看了多少次的卖身契,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主子,您收下吧。”

“这是什么?”苏夏至没买过人,更没仔细看过卖身契,随手就接了并示意小厮赶紧起来:“别跪地上,担心腿着了凉!”

远远的,躲在大榆树后的安逸从见到小厮跪在那个女人身前的那一刻心就如针扎似的疼!

他的媳­妇­在那个人的媳­妇­身前跪着,这是他的耻辱!

脑子一热,安逸转眼就把老爹对他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大步走到小厮的身边,袍子都没有撩起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主子,您怎么……”当着新主子,看见跪在自己身侧的旧主子,小厮急了,一个劲地往起搀他:“您快起来吧,地上凉,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好!”

“呦呵!”苏夏至把看了两三眼的卖身契攥在手中,背着手大爷似的迈着四方步在安逸主仆身前身后的转悠着:“安公子,您跪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也求我买了你?”

“守诚这孩子不错,仁义本份,我挺待见他,他卖了十两银子,我也觉得值愿意掏!”

“可您一个公子哥儿会什么?除了吃喝玩乐­干­缺德事儿以外,您还有别的本事吗?”

安逸抬起头来,脸颊是病态的苍白。

他对着苏夏至的冷嘲热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没得说了?那就请回吧!我这里虽然缺人手,却不养闲人!安公子您这样的,就是倒贴十两银子我也不要!人心烂了,就是生的再好的皮囊,你也终究是个废物点心!”

对于安逸曾经对秀才做过的事情,苏夏至这么心大的人都是不能释怀的!

她能原谅嫂子曾经对自己的前身下的黑手,也能原谅闵青兰对自己的刻薄,可他总是不能说服自己去原谅安逸。

因为他伤害的是秀才,所以那是比伤害自己更为严重的事,苏夏至无法原谅任何人去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主子,求您别这样说我家公子!”小厮松开扶着安逸手臂的手,两手伏地,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我家公子原先做的事儿是错了!他也不会再去打扰闵公子!”

“可我家公子就是面子薄,他心里再悔,也说不出赔礼道歉的话!”

“我替他道歉!向您和闵公子道歉!您若是气不过就冲我来吧,我家公子这身子受不得打骂了……”

小厮伏在地上说完这些,不停地对着苏夏至磕头,只求这次之后,主子能够被原谅。

“呵呵!”苏夏至怒极反笑。

她快步在小厮和安逸的身前走动着,心里有些埋怨这孩子过于的迂腐让自己为难。

“你替你家公子向我们道歉?凭什么?嗯?”既然安逸找上了门儿,苏夏至是不打算给他留脸的。所以口中的话是怎么狠怎么说。

小厮听了这话,动作一滞。随即慢慢的抬头,双手还伏在地上,使劲地仰着头看着苏夏至说道:“我……我是他的人,是他的娘子……夫君有错,我愿代父受过!”

苏夏至呆住了。

如此小声的话语居然震撼到了她的心灵。

她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要怎么经营,可苏夏至却知道小厮这样的感情也是值得被尊重的。

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想如何,外人也无权评论对错……

“我错啦!对岚笙……对闵公子曾经做下的事情,我安逸道歉!”

“不求贤伉俪原谅,安逸心甘情愿的道歉!”

小厮的话让安逸同样的震撼!

他没想到守诚能为了他而卑微到如此!

安逸告诉自己:从今而后,安逸的命便与守诚连在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连被自己的父亲从家里赶出来都绝不说软话的安逸,对着苏夏至郑重其事的俯下了身子,将头磕在地上:“闵夫人,守诚与我是比命还珍贵的人,如今他为了救我卖身到贵府,还求闵夫人给我个机会,让我将来能够亲自赎出他。”

眼前的一对儿公鸳鸯齐齐地跪在地上,都为了对方将头磕向自己,苏夏至在这一刻确实被感动到了。

静默了片刻之后,她声音平淡的说道:“先都起来说话,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门前跪着。”

这是小厮第二次听到秀才娘子说同样的话,他现在有点理解这个­性­格有着男子脾­性­的女人了,她的娇小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豁达细腻的灵魂,这样的灵魂,让这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格外的有魅力!

那是使人仰视的魅力……

让小厮情愿在她面前垂首低头。

“主子,我们都起来吧。”小厮跪得时间有点久,扶着安逸的手本是托着他的,可没想到膝盖上一阵难忍的酸痛袭来,小厮踉跄了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媳­妇­!”安逸起身用力拖起他,然后伸手为他轻柔着小腿:“下次再跪的时候,爷替你。爷小时候­性­子顽劣,常备父亲责罚,挨板子罚跪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成了,别将你那不光彩的过去了,不嫌寒颤!”苏夏至瞥了一眼先扶相依的两口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随即脑洞大开,开始脑补这二人在一起的见不得人的画面,百思不得其解:安逸这黄鼠狼似的身子怎么能推到看着健健康康的小厮呢?这太不科学了!

不成,以后老子得给小厮讲讲这个上面与下面的重要­性­……

“闵夫人?”静候了片刻,小厮忽然发现秀才娘子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而那个眼神儿是咋看咋不正经呢?

“咳咳!我正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有点走神儿……”苏夏至面不改­色­的说道:“这样吧,眼看这就到年关,我的作坊也快放休,你就是来了也是生手,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你先带着这个东西回去吧。”苏夏至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一两的银票递给小厮:“过了上元节再来上工。”

“啊?”捧着盖着大红印章的银票,小厮有点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说,今天我还可以回去等过了节再来?”

“是,就是这个意思。”苏夏至轻轻地点了头。

“多谢闵夫人!”小厮高兴的几乎想蹦起来,他满脸带笑的深深地给苏夏至行了礼道谢。

“不忙谢。”苏夏至摆摆手,一指安逸:“你不是想挣银子吗?说说,你准备卖几文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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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草稿~

第七十三章 漫天要价

“啊?”正在为小厮揉腿的安逸直起身来有些疑惑地望着苏夏至说道:“什么卖几文?”

“你刚才不是跪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也要把自己卖了么?”苏夏至又把小厮的卖身契拿了出来仔细地看着。

“我?”安逸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苏夏至抬起头望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肯定的。

“切……这……”安逸眼睛上翻,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即说道:“爷买自己­干­嘛?爷不过是看着媳­妇­跪着觉着自己没本事,过来陪他的……”

“滚你大爷的!”苏夏至张嘴就骂:“什么爷,爷的!在老子面前嘴巴­干­净点儿!”

“……”安逸与小厮对视了一眼,没敢搭茬。各自心道:您这嘴巴也不见得就­干­净了……

“你还知道自己卖不出去,也算有点自知之名。”苏夏至原本想把小厮的卖身契还给他,脑子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斜眼瞅着安逸一扬眉。

安逸莫名其妙的哆嗦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样吧,你媳­妇­呢,老子买了。”

苏夏至皱了眉头,觉着自己刚才这话挺­操­蛋,咋一琢磨就像是地主恶霸在强抢良家­妇­女呢?

“咳咳!”­干­咳了两声之后,苏夏至继续说道:“你想赎他?”

“想!”安逸的一双狐狸眼眯眯着,泛着­精­光!

“可以啊,可以赎。”苏夏至笑眯眯地点头:“看在守诚的面子上我给你指条明道儿。”

“过了节,你也和他一起来我这里上工吧,我们这里包饭食包住处,你的工钱可以全部用于抵消赎金上,直到你挣够了那些银子,立马就可以领着他走人!”

“那感情是太好了!”安逸听了苏夏至的这番话简直觉得面前就是一片光明了!可转念一想,他又有点灰心:“可我也不会种地啊!”

“谁用你种地啊!就你那力气连锄头都拎不动,人品又不咋地,我还不如买头驴省心呢!”苏夏至嘴撇的脸都歪了,那表情还挺难拿。

这话安逸有点不爱听。

他自认品­性­没有啥毛病。就是对闵岚笙做过糊涂事,可糊涂事就是自己脑袋糊涂的时候做的,现在自己明白了,就是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闵岚笙自己趴在地上,他也是不会去做的!

现在他有了守诚了!天底下最最好的守诚!

当然,闵岚笙是不会自己趴在地上的,安逸知道人家看不上自己。

可那又怎样啊?守诚看得上自己行了!

“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也不用你种地。看你前段日子给­肉­铺掌柜的少东家教书还是那么点意思,这么着吧,过了节,我把村子里的娃娃们拢到一起,你来教他们,如何?”

山下村的住户虽然不多,可小娃娃还是不少的。

常年在村子里跑着玩的他们,不大点儿就要开始帮着父母做事,同他们的父母一样,就是长大了也是大字不识的!

苏夏至认为这样不行。不识字的孩子要比那些读过书的孩子欠缺了很多,而这种后天的不足,正是她一直想改变的。

开春以后,人们马上就要进入春种的农忙季节,而这个时候开办一所小小的学堂正好能够解决那些带着娃娃的父母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够安心的种田,在作坊上工。

而安逸的人品,苏夏至冷眼瞧着也算摸出点他的个­性­,除了是个喜欢男子的公子哥以外,她发现他在教书的时候是很认真认死理的。

这点耐心对于那些连笔都不会拿的孩子们很重要!

“这个爷……我能­干­!”苏夏至的话一出口,安逸的狐狸眼就眯成了一条缝,笑的的弯弯的,他对着苏夏至作揖行礼:“我知道,这是你故意成全我的!我一定教好那些小孩子。”

安逸起身与小厮对视,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去拉他的手。

“打住!”苏夏至一声爆喝,吓了两个人一挑,齐刷刷的扭头望向她,以为她要反悔。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女子也要说话算话的!”安逸急赤白脸的说道:“我在陈家一个月几百文,还有一些粮食抵束脩,闵夫人这里既然包了饭食和住处,那粮食我不要啦,一个月给我八百文就好!”

苏夏至又是摇头又是摇手,她指着安逸说道:“我不管你喜欢男人是不是毛病,我也管不着。但是,你这个爱好必须收敛!”

“作为先生,对孩子应该起到言传身教的作用,你和你媳­妇­回家关门爱­干­嘛­干­嘛,那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在学堂里绝对不行!”

“我可不能让跟你学习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只喜欢男人,那还得了?山下村岂不是都要绝种了!”

“我……我知道了。”苏夏至的一番话说得安逸和小厮同样的面红耳赤!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在说起这方面的事情也是如此‘痛快’!

而且‘痛快’到让他都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是其一。”苏夏至继续说道。

“还有?”安逸觉着头都大了,没想到教个书竟有如此多的说道。

“还有就是你不许对那些男娃娃们动手动脚!对女娃娃们也不行!”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安逸不­干­了,马上对苏夏至瞪了眼,小厮赶紧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并小声说道:“主子,您别那么和闵夫人说话。”

“不成!这事儿必须和她说清楚,这关乎爷的人品!”

“切……别提人品,你没有!”苏夏至望天。

“……”一句话气得安逸差点吐血,他压了压心里的火才说道:“我是喜欢男人不假,可我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

“以前,喜欢……他,让我不能自已,如今我心里只有守诚,你信,我就来,不信,我也不解释。总之我会再找挣钱的门路,一定要赎出守诚来!”

小厮眼中有泪光闪动,他看了公子一眼,马上低了头。

曾经为了挨打的事,主子宁可被安老爷误会也不多说一句,如今他已经肯为了自己对着闵夫人解释了这么多。

够了,这就够了啊……小厮心里说不出的开心!他都说了,心里只有我……

点点头,苏夏至对于安逸这番带着火星子的辩白表示了认可:“好,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就要算数!你的话,我信了。”

“那我们正月十六就来上工!”安逸一阵狂喜,马上转头对小厮说道:“媳­妇­……”

“这个称呼也得改!”苏夏至不合时宜的Сhā了嘴。

“守诚,十两银子,以后爷一个月可以还八百文,只要差不多一年的时日就能把你赎出来了!爷可真高兴啊!”安逸确实是真高兴,嘴巴笑的都合不拢了。

“高兴的有点早啊……”苏夏至又非常‘讨厌’的Сhā了话:“是最少三年时间,才能把守诚赎出来!”

“什么?”安逸和小厮一起傻了眼儿,两个人一起目瞪口呆地望着苏夏至,不知道这账她是怎么算的。

“这都算不清?三十两银子,一个月抵八百文的工钱,怎么也要­干­三十七个半月才能完全还清,这我还没算利息呢……”

“闵夫人,不是十两银子的卖身钱吗?怎么成了三十两?”小厮真快哭了!

三十两,那是什么价钱啊?当时买一个模样不错的年轻女子不过是五两银子,买一个伶俐的小厮更少,四两银子足矣!

也就是说这三十两已经可以买七八个人了!

所以小厮和安逸都对这个银子的数目表示了吃惊。

“我呢,开的作坊,做的生意。我家秀才是读书人,我可不是。”苏夏至开始给这主仆二人算一笔‘糊涂账’。

“你把自己卖给我十两银子不假,可我从未说过要十两银子在把你卖出去!”

“不挣钱我忙活个屁!”

安逸和小厮一起皱眉,都觉得闵夫人不仅做事像个男人,说话也是比男人还男人的……

“所以现在小厮的身价是三十两了?”安逸咬牙问道。

“然也!”苏夏至总算是文雅了一回。

可再文雅也是十两涨到了三十两,没商量!

安逸低头不语,在心里开始琢磨:“三十两确实是太贵了,可三年的时间也是不算太长,而起他还能和守诚在一个地方做工,最起码还是能见到的……”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问道:“你得答应我点事儿。答应了,我就在你这里教三年书。”

“说吧,我听听是什么事儿?”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让我和守诚住在一个屋子就成!”安逸当着一个女人说这个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他没敢看她。

“哎呀,主子,看您说的什么!”小厮的脸腾地一下涨的通红,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赶紧钻进去!

“这是必须要说,让媳­妇­和别人同住,谁能放心?”安逸瞪着小厮说道。

“嗯,这个可以满足你。”山下村的村民都有家,就是在作坊里上工的也会下了工回家,人家还不愿意同你们住在一起呢!苏夏至在心里想到。

“多谢闵夫人成全!”安逸正正经经地对苏夏至行了礼,一揖到地倒也坦诚:“安逸心领了。”

十两变三十两,确实多了,可这个女人也是给了他们相对平静的三年时光!

最起码,在这三年里,他们可以衣食无忧的相伴着……

……

挥挥手送走了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一对儿主仆,苏夏至站的腿都直了。

弯下腰用手敲了敲酸胀的小腿,再抬头一看天­色­,她扭头又上了台阶:“艹,都这时候了!还是回去烙饼吧。”

院门从里面打开,闵岚笙一只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嘿嘿!秀才啊偷听可不是君子的作为啊……”苏夏至好久都未见过秀才用这样的表情对着自己,她有点心虚。

“如此用人尚可。”闵岚笙缓缓的开了口,并伸手扶了一把正在往门里迈的娘子:“安逸虽然学识不算高深,教教学童们开蒙还是可以的。”

“呵呵!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苏夏至拍着小胸脯轻声说道:“我就怕你还在生那件事的气……”

“哼!那件事为夫自然还是要生气的!只是教书的事自当另说。”

“嗯嗯!还是秀才明理!”苏夏至伸出小手在相公的ρi股上拍了一巴掌:“走,我给你做饭吃去……”

闵岚生被她拍的身子一僵,赶紧做了贼似的左右看看,然后才红着脸小声说道:“我想吃你啊……”

“禽兽!”苏夏至憋着笑低声说道:“活该!我是孕­妇­!”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闵岚生辛苦耕作种了宝宝,而且为了娘子的身子着想,如今也只能眼看着娘子等着瓜熟蒂落了……

第七十四章 寻找活计

一大早就出了门,从镇子走到山下村,如今又得两腿紧倒的走回去,小厮倒是没见什么,安逸却是有点受不了了。[就爱读书]

早晨是心里有事儿没胃口,所以两个都没有吃早饭。

如今是‘夫夫’双双把家还,两个人的心情都好得很,才走到没有一半路的时候安逸便开始嚷嚷着饿了。

从他病重到现在慢慢的好转,都吃的是猫食,每顿饭几筷子的饭量就饱,如今竟知道了饿,这让小厮尤为高兴!

“一会儿到了镇子上,咱们先不回家。茂昌记旁边那家铺子里的羊­肉­羹很好,买一碗给主子吃。”

“不吃。走不了几步路就回家了,咱回家吃去,早上你不是说家里还有白菜豆腐吗?”安逸扭头望着小厮,似乎直到今天才认识他似的。

小厮知道主子在看他,可他忍着装作不知道,脸朝着前方轻声说道:“不是说肚子饿了?那咱们就去大吃一顿,算是……算是庆祝主子您大病初愈吧。”

“吃碗羊­肉­羹也叫大吃一顿?”安逸看着小厮已经开始泛红的面颊,越看越喜欢,心里也觉得他说话的凄凉。

过去自己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如流水,从不算计。到最后被父亲赶出了安家身无分文,他才知道了那个道理:钱难挣,屎难吃!

心里叹了口气,安逸伸手拉住了小厮的手:“爷和你回家去吃,把吃羊­肉­羹的钱省了吧,攒起来,早点给你赎身!”

“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攒……两个人一起……也就不觉得日子难熬。”小厮越说声音越小,忽然他把脸扭向道边急急的说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看看怎么了?”安逸觉得奇怪,他喜欢守诚,就算天天看着他也不觉得烦,守诚怎么还不乐意了?

要是守诚这样的看着他,他就会高兴!

可惜,守诚就是看路边上光秃秃的树,也不看他。

“好好好,爷回家再看。”见守诚的脸颊已经红成了绵苹果一样的,他才意识到:媳­妇­儿是害羞了……

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安逸与小厮继续并肩前行。

接着方才的话题他继续说道:“到今天你不过才拿了她二两银子,剩下的八两银子过了节就要回来,一点都不要花,爷再和你去庙里领点抄经的活计,咱们一起抄,争取早点给你赎身。”

“其实,爷您也看出来了,闵夫人心地很好,她也并非是贪财见识短的女子,依我看,她都像是在帮咱呢!”一说到秀才娘子,小厮就满心的感激,越想越觉得这新主子人真不赖!

“两回事!”安逸毕竟出身在世家,见识比小厮开阔不少,他对‘媳­妇­’的这个看法是很不认同的。

一直红着脸不看他的小厮听出主子口气里有了不高兴的味道,忙扭了头看着他。

“小样儿!”安逸松了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在小厮的脸上摩挲了一下,不等他瞪眼,马上就离开了。

“爷给你讲讲道理,为什么一定要赎身。”安逸心情好话就多,走的呼哧带喘的,再一说话,就有点气息跟不上了。

瞅着路边上的一块大石头,拉着小厮就要往上做。

“不成。”小厮赶紧拉住了ρi股就要落在石头上的主子:“太凉!你受不得。咱们走慢点儿,回家再歇着。”

冬日雪后初晴的天气,滴水成冰。露天里放着的石头也是冻透了的,那要是坐上去,安逸的身子还真受不了。

“嘿嘿!”ρi股还未落下就又被拽了起来,安逸笑嘻嘻的挪动着两条有些哆嗦的麻杆腿听话的跟着小厮继续走了起来,嘴里说的话可是挺欠:“爷的ρi股受凉了也不打紧,媳­妇­你的ρi股不要受凉就好……”

“……”小厮的眼睛紧盯着道边直溜溜地松树上,一张脸红了又红,最后转为苍白。

“嗳!你别这样儿啊,爷都不敢说话了!”安逸看着他的脸­色­变换不停,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爷就是嘴欠,就是想和你说点两口子之间才能说得话,你看看你这脸耷拉的,以后爷就不能说话,直接­干­!”

“滚你的!”小厮被主子的惊人之语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竟笑了出来!

笑完了,小厮又觉得此时自己不能给好脸儿,只想用力的绷住,可……就是忍不住……只能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笑脸。

“这就对了啊!”守诚的脾气好,不记仇,而且好哄,安逸是看着他哪哪儿都好,就是­性­子有点小老头似的死­性­!

“咱两个人说话可不就是胡诌八咧吗,你让爷天天跟你正儿八经的,那多无趣?”安逸往前看了看,发现两人说说笑笑地竟然已经走到的镇子口。

“爷跟你说啊,赎身的事儿不能拖着。你要是喜欢跟着闵岚笙的媳­妇­­干­,那也得是个自主的身子才好。”

“为奴做婢,再怎么说也是低人一头的。就算秀才娘子待见你,山下村的那些土包子也未必瞧得起你。人的嘴两张皮,好话坏话都能说!”

“你­性­子绵软,可爷不能让你再受这些委屈了。”

安逸不停的说,小厮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方才因为被他调笑的点点不快早就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主子发自内心的呵护让他感到的温暖。

这样儿也挺好,主子除了到了炕上有点过火以外,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有心……小厮又知足起来。

“那等会儿吃了饭我就去庙里一趟,看看过节前做功德的人多不多,没准儿还能有抄经的活儿。到正月十六日子还长,我还能抄一部《地藏经》。”

“成。一会儿爷同你一起去。咱俩一起抄,怎么也比你一个人快。”安逸笑着点头,就知道守诚懂得好赖,自己一说,他就明白!

走到了镇子口,小厮去了药铺抓药,应为只在这里住到正月十六,所以他也只买到了十六的草药。

早晨出门的时候,小厮以为自己要好久才能再站在这所小院门前,没想到两个时辰之后他就又站在这里,一时间百感交集,思来想去竟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难怪咱小小姐怎么对闵公子示好,人家都不要她。现在的闵夫人真真的是个好人!比咱们小小姐强百倍!”

安逸开了院门,回手又把铜锁锁在了门环儿上,耳边听着守诚的话,又想起妹妹在安府的明里暗里的那些作为也是一声长叹:“我妹妹啊,就是心太大了……”

“小小姐不是心大,她是心黑!”小厮进了院门,提着药往屋里走,嘴里难得的说了安静。

“呵呵!”安逸关了院门,跟在小厮的时候,待到他进来屋子,一把将小厮推进了里屋,按在炕上着着实实的亲了一口之后笑眯眯的说道:“当了她嫂子,厉害了啊……”

小厮心疼手里的草药,唯恐被他碰散了不能用,只好直愣着两只手任他胡作非为,等主子停了动作,又笑弯了眉眼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主子挺好看,好看的像狐狸……

……

两个人在屋里嬉闹了一阵,安逸想着吃了饭还要到庙里去找活计,因此不敢过意的纠缠,恋恋不舍的放了‘媳­妇­’。

小厮面红耳赤的收了新买的草药,又到厨房去热了剩饭剩菜,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肚子素后,一起出了门儿。

镇子不远就有一座名叫圆通寺的寺庙,远近闻名,香火很盛。庙里修行的僧众有百十来个,到这里做法事的善男信女也多,小厮平日就是到这里来领经书抄的。

临近年关,又是过了晌午,往日人来人往的圆通寺显得分外的肃穆。

过了山门,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通道到了圆通寺的第一处殿宇‘天王殿’。这里供奉的是弥勒菩萨!

站在天王殿外,小厮整理了身上已经退了­色­的青衣,然后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殿。

正身立在门口的蒲团前,小厮目不斜视,先对着笑容可掬的弥勒菩萨造像行了一个注目礼之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三起三落,每次头都磕在蒲团上,双掌向上……

行过礼之后,起身,又对着菩萨造像合十作揖后他才举目四望,见自家公子正背着手饶有兴味地观赏着殿里的壁画,而大殿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褐­色­僧衣的老年比丘僧正盘着腿坐在地上闭目打坐。

小厮并不去打搅师父的修行,而是从天王殿里穿了过去,在外面的石井台上端了水盆和布巾进来,不言不语的把供奉菩萨的香案擦拭了一遍,并把巨大的铜香炉里的燃得只剩了竹枝的残香捡了丢了出去。

给盆子换了­干­净的井水,依旧放在井台上,他又取了扫帚簸箕进来,将被信众们踩得发亮的黑石地面打扫­干­净。

再次回到大殿的时候,安逸已经围着天王殿转了一圈,此时正对着对着一面墙上的‘佛本生’故事感慨:“修行不易啊……爷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这是寺庙,都说佛前不作恶,小厮知道主子平时说话就没个正行,唯恐他在说出什么不着调地话,于是赶紧走过去拉着他往外走:“主子,咱们回吧。”

“回去?咱们还没找到活儿呢!”安逸几乎是被小厮推出去的,站在殿外他不解的望着小厮:“合着咱来一趟就是帮着佛菩萨打扫的?”

“哎呀主子,快走吧!”小厮看主人胡说八道起来根本拦不住,只好急急地把他推出去拉到!

“佛菩萨清净无染,内外明澈,何须我等凡夫俗子打扫?”大殿内苍老的声音徐徐传来,听着凉飕飕的,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安逸只听得后背发毛,他忙回头望去,天王殿的大门打开着,并未见到说话的人。

“师父,我家公子说话无心,多谢您度化!”小厮松开拉着安逸的手,恭敬的对着空旷的大殿里合十行礼。

“去菩提庵问问吧,那里正月十五有香客做法事。”殿里苍老的声音似有若无的说道。

“多谢师父!”小厮面上一喜,再次行了礼,拉着主子快步出了圆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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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的姐妹们:女人节快乐!o(n_n)o~

今天忙的要飞起来了,耽误了贴文的时间~见谅~

草稿~

第七十五章 缁衣女子

“刚才说话的是天王殿里坐地上的老和尚吧?”出了圆通寺安逸看守诚走的挺急,只好也憋了一口气使劲的跟上他的步调。

感觉到主子说话时明显不稳的气息,小厮才意识到他身子也是才见好,还虚着,就暗暗放慢了步子等着他:“是的,那个是圆通寺的监寺师父,人非常好!我每次到寺里找活计都是他帮我。”

“呵呵,你个傻东西,看谁都是好人!”安逸笑着说道。

小厮眼望着前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是看谁都是好人。”

“哦?”这话让安逸挺好奇,他马上扭脸儿追问:“谁啊?”

“你!”小厮不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安逸一愣神儿,随即抬手就打到了小厮的后脑勺上:“嘿!你个小王八蛋啊,看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厮依旧是看着前面,脸上带着微笑。

他用手摸着脑袋说道:“一会到了地方,主子您可要紧不要再胡扯了!佛门清净的地方,您就消停会儿。”

“成,待会儿爷当哑巴,这总行了吧?”安逸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从小到大作恶做惯了,仗着父亲安怀远的身份没少做缺德事儿,要说信鬼怪神佛,他是没啥慧根。倒是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他反而信了另外一个歪理儿:神鬼怕恶人!

所以以前他愣可作恶也不积德行善,处处为非作歹……

后来看着他沦落到了要病饿而死的境地,小厮心里暗暗的想过:主子­干­的缺德事儿有点多,这是遭了现世报。所以每次抄经的时候,他也都会替安逸忏悔祈福!

“还有多远啊?”路越走越窄,行人也渐少,安逸伸着脖子往前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庙宇庵堂的影子,他只好问道。

一天走了太多的路,这对大病初愈的安逸来说消耗的体力太大,中午在家又只吃了一小碗白菜豆腐,于是走到现在他又饿了。

“到了。”小厮指着前面的一处外表普通的院落说道:“那里就是了。”

“那个院子?”安逸用手指着拿出非常不起眼的院落说道:“这……这不是民居么?”

也难怪安逸会如此意外,他实在没想到出家人修行的地方竟是这个样子的。

停在门口再三地看了看挂在院门口的匾额,上面‘菩提庵’三个金子倒是挺充门面。

“这里最早的一位一位比丘尼师傅原是这宅子的主人。父母双亡后,她看破生死童真入道,做了出家人。同时也把父母留给她的这处宅子布施了出去,再加上以后几位尼师的经营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主子您可别小看这菩提庵,里面的住持师傅可是通晓经藏会被很多咒子,所以来请她做法事的香客也很多呢!”

“嗯。”安逸点了点头。

能把这么一处不大的宅院一直经营下来,没有本事的人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听守诚的意思,就这所小小的庵堂还养了好几个尼姑,那这当家的住持就更得有点道行了。

迈步进了院子,迎面就是一排跪垫,在院子的正中放置着一尊巨大的香炉,此时还能看到Сhā在里面的密密麻麻的竹枝。

再往里望去,门窗敞开的正房内供奉着一尊佛菩萨造像。

安逸眯着眼瞅了半天也没认出到底供奉的是谁。

“这殿里供奉的是手持莲花的阿弥陀佛,主子也拜拜吧。”安逸小声的给他解释了几句,随后先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头。

安逸无奈,只好随着他装模作样的敷衍了几下,随即一背手,就想在院子里四处看看。

“主子,您就在这里等着我就好!”还好小厮手快,一把拉住了不管不顾的主子,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住的都是比丘尼师父,您可不能随便去看啊……”

“哦哦。”受了提醒的安逸忙点了头,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院门口说道:“爷在这里等你,你去里面问问吧。”

小厮慢步走到正屋改成的正殿门口,对着里面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没想到都这般时候还能来香客,在殿里执勤的一位中年尼师双手合十快步迎了出来,见到门后立着的小厮,点头道:“安居士,可是来请经书抄的?”

“是的,慧念师父!”小厮也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对着比丘尼师父行了礼:“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香主做功德。”

“你来的正巧,今儿一早就来了一户香客,是像菩萨求子的,发了愿,要供奉一百零八部《普门品》,就是都供在西配殿呢,你自己去请吧。”慧念师父慢悠悠地说道。

“多谢师父!”再次行礼,目送慧念进了正殿,小厮快步走到西配殿门口,还未说话,紧闭的房门就已经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缁衣女子,双手捧着一摞纸张和经书走了出来。

黑­色­的缁衣是出家师平时最为常见的穿着,可穿着缁衣的分明是一个云鬓蓬松的在家女子发式。

那个高挑清瘦的女子,低着头垂下眼脸,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是三十部《普门品》的用纸,居士可以先回去抄着,若是不够务必再来取,断不可自行裁剪。”

过去写字的纸张大多是很大的一张,用的时候需要用剪子或者刀子裁开。

缁衣女子如此嘱咐,想必是那发愿做功德的香客定了规矩。

“是。”小厮垂首点头,然后伸双手把女子手中经书以及纸张一起接了过来:“我最晚正月十四送来。”

“不可。”缁衣女子眼皮都不抬的摇头:“居士正月十三就要送来,我们还要校勘的。”

经文的抄写是神圣和庄严的事情,要求抄写着不但要恭敬,还不能有错别字。

一步《普门品》两千多字,抄写的时候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行。否者通篇只要有一个错字,这一张就算是白抄了……

“是。”小厮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间,虽然很紧,但连个人抄写还是可以完成的,因此他轻声回道:“弟子知道了。”

“我不是出家人,你不必叫我师父。”缁衣女子神情淡淡地推开房门又走了回去。

小厮一抬头,只看见了扶在门框上的如葱般白皙的手指!

女人纤细的手指一闪不见,小厮只在心里赞道:这姑姑生得一双好手啊!

双手捧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和经书走路很不方便,小厮走到靠墙立着的香案前把经书放在上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包袱皮来摊开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将东西包裹好,用手提着包袱说道:“三十部呢……咱们回家去就要赶紧抄了。”

安逸没有接话茬,站在门口皱着眉望着西偏殿发呆。

“主子?”小厮伸手摇了摇他,然后问道:“您看什么呢?”

“哦,都包好了?”安逸伸手要提小厮手里的包裹,小厮让开了。

“等一下!”才要出门的守诚又快步走到正殿的门口,从袖笼里摸出几枚铜钱放进了功德箱。然后才对安逸说道:“咱回去吧。”

从菩提庵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冷风阵阵,吹得小厮一连打了几个冷颤。

从安府出来,他一直穿着旧衣,就是天冷了,也不过是多加了两件单衣!这样的穿着哪里能够抵御北方凛冽的寒风呢……

安逸看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明儿咱去置办两件冬衣,这么­干­冻着可不成。”

“给爷买一件棉袍子吧,我还不算冷。”小厮哆哆嗦嗦地说着话,随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哈秋!”

“看看!还说不说了?”安逸拿出帕子按住他的后脑勺就把小厮才流出的一点鼻涕擦了:“这个听爷的,明儿咱一人买一件后面袍子,就当……”

“嘿嘿!”安逸说着忽然不怀好意的一笑:“就当咱成亲要穿的吉服了!”

“……”冻的冷冰冰的面颊瞬间红了起来,好在现在天­色­朦胧,路上的行人看不清自己的脸­色­。否则可真是太丢人了!谁家的新人成亲是两个新郎官啊?

小厮紧闭着嘴,决定不搭理他。

原本心里以为主子定会再胡扯几句才会作罢,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一句不着调的话之后到自己安静了下来,一路走的心事重重。

“您有心事啊?”眼看着主子的眉头越皱越深,小厮也跟着担心起来。忍了半天还是张了口。

话问出去了,小厮心里又后悔,觉着自己不该多问主子的事儿。

“你没觉着今天那个穿缁衣的女子生的面善?”安逸扭头盯着小厮:“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觉得啊……”当时小厮满脑子只记着她嘱咐自己的话,再说对方一个女人家,他总不好死盯着她的脸看吧?

冥思苦想了一阵,小厮发现自己对那个女子的面貌没有一点印象,倒是忽然想起了她扶着门框的一只素手来:“那姑姑……手生的好看……”

小厮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就是他和安逸两个人将将听得见,否者盯着女人的手看这样没规矩的事他也不敢说出来!

“是啊,岚笙的手就好看!爷那时候一见他的两只手就……”安逸忽然住了口,对小厮陪着笑说道:“这事儿过去了啊,爷现在可好久都没有记起他来了……所以你不能揪住爷的短处不放!”

“公子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女子生的和闵公子很像?”小厮跟了安逸那么多年,主子说出的话他马上就能听出里面的意思来。只是今天主子这话的含义可有点吓人了:“难道会是闵公子的亲人?”

“您不会认错了吧?”小厮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安逸轻轻地摇了头:“别人我可能认错,唯独岚笙,与他相似的人,我定是不会认错!”

------题外话------

晚了,抱歉~

草稿~

第七十六章 夫妻冲突

一年四季种田的庄户人家还有个农闲的时候,而自从开了挂面作坊后苏夏至天天忙得连轴转。

倒不是作坊里还需要她去抻面卖力气,而是她家的挂面越做名声越大,农忙的时候是散装的挂面卖的红火,到了现在,装在竹篮里盖着红纸的礼品挂面又有了供不应求的趋势!

聚福楼的腌­鸡­蛋从一入冬开始就买的比平时多了不少,从五六天到山下村拉一次货变成了三四天拉一次货。

所以苏夏至现在是:忙并快乐着!

三天腌一次­鸡­蛋,隔四五天再到镇子上采买作坊里和自己一家子的吃喝,家里家外的事情让她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闵岚笙眼睛只长在娘子身上,看着她就吐了一次之后居然又没了半天有孕的迹象之后,他不高兴了!

娘子不许把她有了身孕的事早早讲出,可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娘子的腹中有了自己的骨血,那可是他作为男人的真本事啊!

早晨高婶子来家里和苏夏至说话的时候还笑着说道:“你家秀才怎么和大姑娘似的,在家真呆得住!”

哪个男人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大姑娘’能高兴?

在表面同意了她的嘱咐之后,闵岚笙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他‘闺女’身上!

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时候,也曾对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进行过严肃正经的探讨,那时,秀才的手放在娘子的胸脯上轻揉着说道:“是女娃娃。”

“不要!”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开始,秀才夜里确实老实了不少,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让他木头似的规规矩矩睡觉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对于他的一些毛手毛脚,苏夏至也只能由着他。

“要儿子!生了儿子之后你闵家也算有了后代香烟,我就可以不生了。”苏夏至意志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想好了,等生完这胎,就找找那个妖孽姜温去。

他医术那么好,一定有避孕的法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不受这份罪了!

两个人躺在一个枕头上,互相喘息的气息都听得清楚,更别说娘子这话几乎在他耳边说的了。

但闵岚笙听到这些出格的话之后只是闭了眼睛不搭理她,手下忙活着,心里却想到:随她怎么说,我只管种。种到你肚子里,不生怎么行,我就等着九个月后了……

听到院子里娘子正在嘱咐高越看好家,闵岚笙知道她又准备出去了,赶紧披了斗篷推门走了出去,她大大咧咧的不把自己当个孕­妇­看,他可不能让闺女受了委屈。

“嗯?”听见门响的苏夏至一回头见秀才正站在门口穿戴,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干­吗去啊?”

“你­干­嘛去,我就­干­嘛去。”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手里的提篮接了过来,秀才率先走到院门口:“为夫陪你去采买。”

“秀才哥真疼嫂子!我爹就从来都不陪我娘去买东西!”高越蹲在狗窝边伸手抚摸着卧在里面的小­奶­羊,猫小白则大模大样的低着头在羊食槽子里闻着……

“猫小白!你要是没出息的和羊抢食,就最好给我产出­奶­来!否者晚上就饿着你!”苏夏至一看她家狗子的作为就有气!

小的时候和­鸡­抢着吃,现在大了吧,还是那么没长进,最近几天又对羊食感了兴趣,弄得苏夏至老以为自己亏待了它似的……

“呵呵,娘子你给­奶­羊调制的草料加了那么多的玉米面,还拌了带壳的麦子,为夫看着和­鸡­食有点像。”拉着对猫小白运气的娘子出了远门,闵岚笙回头对高越招招手,示意他赶紧把门关上。

立在西屋门口,端着一盆子脏了的尿戒子出来洗的闵青兰正好看见小夫妻相扶相伴离去的背影,个子高高的弟弟小心翼翼的拉着弟妹的手下了台阶,如同牵着珍宝……

“命啊,这都是命……”她心里一阵唏嘘,想想周存孝对自己的态度,她眼睛发酸:还是夏至的命好,能遇到岚笙这样的好丈夫……

闵岚笙与苏夏至一路闲聊着走了一段路后搭上了马车,在镇子口下了车后,他拉着苏夏至就往药铺子里走:“去诊诊脉,看看我闺女好不好……”

“嗤!”哭笑不得的苏夏至被紧张兮兮的相公拖进了药铺子,她对着望向他们二人的老大夫和药铺掌柜的说道:“对不住啊,走错门了!”

说完扭身又把闵岚笙拽了出去。

秀才不敢用力,只得又随着娘子出了药铺:“娘子啊,你就诊诊脉么,这样为夫才能放心。”

“诊个屁!”苏夏至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老夫不诊屁……”站在药铺门口的老大夫捋着胡子说道。

“……”苏夏至很想哈哈大笑几声,再夸一句:老头儿,您真幽默!但碍于这是大街上,她还是选择了保持端庄的模样。

“是我家相公太谨慎了。总是要我来诊诊脉才安心,可我前几天才来诊过的,您不是也说我现在的脉象很稳吗?”苏夏至慢声细语地说道。

老大夫点了头:“这是你们夫妻的头一胎,若是一举得男,这便是你家的长男,你夫婿重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正是。”闵岚笙连连点头:“不过,这一胎,我们是先要长女的。”

“长男!”苏夏至不装淑女了,又变了泼­妇­与相公顶嘴。

“闺女好,可以做娘亲的小棉袄呢。”闵岚笙好脾气的只想说服一心只想生儿子的娘子能改了主意。

殊不知此时已经铁了心就想生儿子的苏夏至根本不吃他这套!

“哼哼!”早知道相公没憋好屁的她此刻横眉立目地对着闵岚笙小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黑心秀才!什么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啊,分明是你想要件贴身的小裤衩!不对,是小背心!”

老大夫双手Сhā进袖笼里摇着头走了回去:“公子自可领着你家娘子离去,她体健如牛,声音铿锵有力,身体好得很……”

“呵呵……呵呵……”已经离开药铺子很远了,闵岚笙还在笑个不停,偷眼看着气哼哼的娘子,只觉得那老大夫眼神不错,娘子拖着自己走了这么远还很有力气呢!

“姑姑!我都叫了您好几声了,您怎么不理我啊?”小胖子陈冠西头上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兔皮帽子,从支着的一扇窗户里探出头来叫道。

“姑姑没听见。”有点恼羞成怒的苏夏至停了脚步,稍微想了想问道:“你家给送货么?”

“我家人手少,不管送货。”小胖子摇了摇头,他头上的兔皮帽子有点大,随着他的晃悠把他的眼睛给遮上了,他抬手往上一推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姑姑您自家用,我们就送!”

“真够意思!”见这小家伙做生意越来越上道,苏夏至不禁笑着夸道:“你将来做生意定是把好手!”

“呵呵!”小胖子生的圆圆滚滚的招人喜欢,也因为胖,所以他一笑起来就显得憨厚,听到苏夏至夸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得意洋洋的感觉。

“姑姑您准备要多少猪­肉­,我先给您把好的留起来。”他依旧不忘招徕生意。

“你爹呢?”苏夏至想着送货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儿,觉着还是和陈茂昌谈才靠谱,毕竟小胖子还是个孩子呢。

小胖子脸一耷拉,对着街对面一努嘴小声说道:“我爹在给我找后娘呢!”

“噗!”苏夏至听得一愣,扭头往对面望去,见陈茂昌正撮着两只手满脸带笑地和那个豆芽菜似的做生意的女人说的热闹,两个人只顾了说话,都是连生意都不做了!

“唉!”瞅着对面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小胖子老气横秋的叹了气:“姑姑,您说他怎么能这样儿啊!我们俩半辈子都过了,临了,临了,他这是要弃我而去另结新欢吗?”

“噗!”苏夏至再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听你这口气是在吃醋啊?”

“也没有……”被人窥破心事的小胖子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哈哈!相公,你看这孩子有意思吧?我挺待见他!”苏夏至嘻嘻哈哈地指着小胖子对闵岚笙说道。

闵岚笙很想翻个白眼给她!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怎么谁都待见啊!

那天说挺待见安逸的小跟班,现在又说待见卖­肉­的小胖子,唯独不说待见我!哼!

想着想着,心眼儿原本就不太大的秀才也犯了酸。不过他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的对小胖子点了点头。

“呦!是闵先生!”小胖子见到秀才忙从­肉­铺里跑了出来,然后对着闵岚笙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陈冠西有眼不识先生,还望闵先生勿怪!”

闵岚笙不着痕迹的挑了眉,心道:这孩子挺伶俐啊!真是会说话办事,难怪我家娘子高看他一眼!

抬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闵岚笙淡笑着示意他起来:“不必多礼!”

“爹!”小胖子起了身,非常有底气的对着街对面喊道:“大主顾上门了,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啊?”听到儿子的大呼小叫,陈茂昌马上就回了头,待看清自家铺子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之后,他马上丢下瘦的豆芽菜似的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死结巴!见到银子就丢下老娘不管了,你就回去抱着猪睡吧!”感觉受了冷落的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七十七章 准备年货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样的说道的影响下,读书人是明显高人一等的!

而闵岚笙又是平县管辖的几个村落镇子中读书读得最好的秀才,这还不算,他还是生的最俊俏的秀才,因此站在­肉­铺门外的他便分外的引人侧目。

街对面瘦的和豆芽菜似的女子在骂了陈茂昌之后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瞟向了闵岚笙,马上就张大了嘴巴惊叹道:“好俊的小白脸儿!”

“闵……闵公子!”陈茂昌满脸带笑一团和气地与闵岚笙见了礼。

“陈掌柜。”闵岚笙淡笑着回礼,拿捏着态度不卑不亢不远不近。

“是……是……预备……预备过年的煮­肉­吧?”打过招呼,陈茂昌抬手往铺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进……进……进去……去喝杯茶!”

“不了。”这陈掌柜天生口吃,越急越结巴,苏夏至一和他说话就觉得自己会跟着他倒气儿,憋得还挺难受。

摆摆手拒绝了人家的客套,苏夏至对着陈茂昌说道:“进了正月您这里也得封刀,我这次想多买些存着。”

“这样,您若是方便的话腊月二十六给我送两口收拾­干­净的猪到山下村,我先付了定钱,剩下的,等您称了斤重再给。”

过去过年老规矩多,进了正月大多是人家便不会再动刀子杀生,因此过春节吃的荤食大多是提前备下。

好在北方的冬天寒冷,便是提前宰杀的牲畜­鸡­鸭放在盆子里往外面一扔,一夜的功夫就都冻的硬邦邦的,倒是不怕坏了。

“两……两口猪?!”陈茂昌心里暗暗吃惊!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子已经到了一下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地步,不容小觑啊!

要知道一头全须全尾的生猪可有二百多斤的重量,最少也要五六两银子才能买下,两头猪就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现在秀才娘子谈论要买两口生猪的语气与平常说话无异,可见十两银子在她那里已经不是事儿了……

“是啊,两口。”苏夏至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说道:“下水都带着,我都要。”

“好嘞!”这回不等他爹开口,小胖子就眉开眼笑的接了口:“姑姑是要做杀猪菜吧?腊月二十六我给您把两口猪送家里去,您赏我口饭吃吧?”

“哈哈!”见他胖成这样还只想想着吃,苏夏至笑道:“成,你爹要是舍得,我就把你扣我家里了,以后帮着我做生意,咱把茂昌记都买喽!”

“呵呵……呵呵……”一句玩笑话连陈茂昌也跟着乐了,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说道:“铺……铺子……不算什么,儿子……不能给!”

“真给我还真不要,他太能吃!我家养不起呢……”苏夏至知道陈茂昌把儿子看得比命还重,自然是舍不得的,所以说笑了几句,交了两口猪的定钱与秀才一起告辞离去。

兜里有了银子,过年也有心气儿!

苏夏至拿出一张写的满满的纸张来,照着上面记录的东西条目采买,唯恐落了哪样儿。

“这么多?”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闵岚笙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小声的嘀咕道:“娘子啊,过了初八为夫就要动身了,到时候高越也会跟着,家里吃饭的可一下少了两个人呢……”

“知道。”苏夏至眼睛盯着在街道两边的招牌上审视着,然后看见布庄的招牌便径直朝着走了过去:“我就没把你们两的口粮算里面。”

“……”这话让闵岚笙觉着自己像是个被娘亲扔了的小孩子,好不失落啊……

“娘子!”他噘着嘴叫道。

“呵呵!又犯小心眼儿了!”苏夏至对着他咧嘴一笑,然后说道:“节前的东西采买价格低些,正好现在是冬天,食材有放的住。还有,咱们不是说好了,年初二接娘来家里住几天么?”

“咱新房盖好了之后还没请娘和哥哥嫂嫂过来坐坐呢,我琢磨着,趁着你在家的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也正好聚聚!”

“是的,是的!”闵岚笙连连点头:“还是娘子想的周全,为夫便记不得这些。”

“这些家长里短的用不着你费心,有我就成了!”苏夏至笑的眼睛弯弯的,露出了酒窝。

“就这家布庄,我去买几块布,给两个孩子还有你姐姐都做身新衣。”

“娘子也要做身新的,穿给为夫看!”娘子身材娇小玲珑,脾气­干­净利落,穿衣打扮别有一股子清爽的味道,闵岚笙看惯了自己女人的做派,如今看到走路如风摆柳的闺秀做派就碍眼。觉着还是娘子的气质绝佳,与众不同!

苏夏至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娘说过的,小娃娃在肚子里四五个月就会显怀,我就要有大肚子了,等衣裙瘦小了之后再做一两套新的吧。”

平日说话做事很脆­性­的娘子忽然有了害羞的表情,这让站在布庄门口的闵岚笙看得一阵失神……

他的视线从她羞红的脸颊上慢慢地移到她的肚腹处,随即心中一柔:再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该出世了,我要快点回来,陪着娘子生产,等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来到……

“走啊,发什么呆?”已经走进门去的苏夏至伸手一拉还在门口傻笑的相公。

“嗯。”秀才回过神儿来,紧跟着娘子走了进去。

走走停停,把该买的东西买齐,望着堆了一地的东西,苏夏至叹了口气:“咱们还得雇车回去。”

“娘子就在这里等着吧,为夫去雇车,等下就来接你。”闵岚笙舍不得她提着这么多东西再走到镇子口去,嘱咐了一句之后径自快步离去。

走到镇子口的时候,闵岚笙拦住了一辆有车篷的马车,谈好价钱,他上了车,引领者车把式往回赶,去接还在布庄门口候着的娘子。

直到马车走远,镇子口那间药铺的门才慢慢的推开,一直站在里面看着闵岚笙离去的安逸和小厮慢慢的走了出来。

安逸是来找老大夫诊脉的,诊过之后才要离开就看见了闵岚笙从门前匆匆而过,他心里一惊,便没敢出来。

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走远之后,他们主仆才谨慎的出了药铺。

“像!真是越看越像!”半晌没有说话的安逸突然冒出一句。

“像什么?”小厮奇怪的望着他。

对于主子方才那缩手缩头的表现小厮并不意外,不管怎么说,主子对人家安公子做过那样的事情,再见面的时候终会尴尬。

所以主子躲在药铺里面,他也陪着他躲着……

“像尼姑庵里给你经书的女子,这世上居然有两个生的如此相像的人!新鲜啊!”安逸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小厮对主子的话不置可否,到时也上了心,暗暗想着等过段日子送回经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女子。

……

马车到了山下村,高越出来帮着搬了几趟才把秀才和苏夏至出去一天买回的东西都搬回了院子。

“岚笙,夏至,辛苦了!”听到院子里的说话的声音,闵青兰领着娇娇从东屋出来,见到摆了一地的年货,心里也有了几分高兴,觉着有了过节的气氛。

“小的睡了?”苏夏至压低了声音问道。

“才睡下。”闵青兰点点头,牵着娇娇如风摆柳般的走了过来。

闵岚笙看得一皱眉头。

上一句还小小声的苏夏至见到娇娇马上又高声叫道:“娇娇快来!看看舅母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嗳!”娇娇挣开母亲的手掌,双手提着裙摆撒丫子就往苏夏至身边跑。

“娇娇!女孩子不能这样走路!”闵青兰一个没拉住,看着飞奔而去的女儿,她忙叫道。

“别听你娘!”苏夏至对着娇娇一招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袋子递到一阵风似的跑到自己跟前的孩子手中:“看看,喜欢吗?”

娇娇接过袋子,笨拙地打开上面缠着的丝线,然后往打开的口袋里一看,惊喜的说道:“坠子!娘,舅母给我买了真的坠子!”

苏夏至早就发现娇娇的耳朵上新打了耳洞。但孩子的耳洞里一只Сhā着一根细细的草棍儿,她问过孩子,为什么只带草棍?

那时候娇娇告诉她:“­奶­­奶­说了,要大了才能买坠子戴呢。”

“让你娘给你戴上,舅母手重。”

“孩子还小,就买了这个……”闵青兰接过孩子手里的锦袋倒出里面非常小巧秀气的一对银坠子不禁惊叹道:“做工可真好,你可真舍得!”

“娇娇姓闵,给我闵家的闺女花钱,我有啥舍不得的。”苏夏至笑着蹲下身子,开始在一大堆东西里翻腾。

“那我就替孩子收下了!等过节的时候再戴吧。”说着闵青兰对娇娇一努嘴:“还不谢谢舅母?”

“现在就戴上,留着做什么。”苏夏至不等娇娇说话就接了口,然后她找到了那个包着各­色­花布的包袱找了出来,才要提,闵岚笙马上伸了手:“这个重,我来吧。”

秀才提着包袱进了正屋,闵青兰和娇娇也跟了进去,苏夏至对站的远远的高越喊道:“躲什么啊,你也来,嫂子也给你买了呢!”

“还有我的?”高越眼睛一瞪,马上笑逐颜开的跑了过来。

大大的包袱才放在正屋的桌子上,苏夏至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解开。

闵岚笙拽住她,亲手为她接了斗篷:“看把你急的,怎么倒成了孩子似的……”

“呵呵!谢谢相公!”傻笑一声,苏夏至又直奔了包袱,打开系的结实的结之后,包袱皮摊在桌子上,露出了里面码放的厚厚的一摞布匹。

“这么多?!”闵青兰又是一声惊叹。

“这个是你的。”从里面抽出一块黑蓝­色­的锦缎递给高越:“让你娘给你做吧,嫂子不会针线活。做身新衣,穿着陪你秀才哥进京赶考去!”

“多谢嫂子!”高越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然后扭头往外跑:“我先让我娘看看去!”

“去吧,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一会儿不用过来了。”苏夏至笑着说道。

“那可不成,待会儿我还会来吃饭呢!”转眼跑到院门口的高越头也不回的说道。

“吃货!”苏夏至笑骂道。

“舅母,这些花花真好看。”比桌子才高出一点的娇娇踮着脚尖伸着小手摸着最上面的小花布,看着有点吃力。

苏夏至把最上面的两块布拿下来觉着给她看:“娇娇觉得哪块儿好看?”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娇娇的眼中露出纠结的表情,最后才小声说道:“都好看……”

“那就都是娇娇的了!”苏夏至把两块本来就是给她买的布料塞到小丫头的怀里:“你也得求你娘亲给你做了,舅母手笨呢。”

说着她抬头望着闵青兰说道:“剩下的这些布料都是你们娘仨个的,眼瞅着过节,咱怎么也得有个新鲜劲啊!”

走到桌前,闵青兰伸手摸着那些颜­色­鲜亮的布料,神情一阵恍惚,她轻声说道:“这么多啊……真是太多了啊……”

“其实我衣服不少的,就是……”

不知为何会想起说这些,闵青兰失神地望着苏夏至,过去的衣服再多又能怎样呢,现在的周家早就被抄了家,她还到哪去找自己的旧物呢?

“过去的不要再想了,没就没了。”苏夏至把包袱从新系好递给闵青兰:“老想着过去的事儿多累?咱得往前看……”

第七十八章 敲打姐姐

腊月二十三,到了小年儿,送走最后一批挂面,苏夏至给作坊里的几个忙活了半天的女子放了假。电子书全文下载

“二十六来我家吃杀猪菜!来的都有好处哦!”临放休的时候苏夏至对她们几个说道。

“一准儿来!”秀才家的想的周全,已经提前给大伙支了工钱,苏婶子摸着腰里鼓鼓囊囊的荷包笑逐颜开的高声应道。

“我就不来了。”把式叔家的儿媳­妇­见了苏夏至说话还是有些发憷:“我婆婆伺候­奶­­奶­很辛苦,我出来做工,家里的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做,我还是在家帮着婆婆收拾收吧,也该过年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中透着不舍。

作坊里的几个女子数她来的晚,而且她又不是山下村的,原想着和另外几个女子不好相处,不成想几个人投脾气,挺说得来,卢二妹没几天就喜欢上了挂面作坊!

这里的活儿确实累,可累过之后也就成了习惯。东家待她们又好,吃的喝的都管够,连婆婆都说她看着比过去还丰满了些。

卢二妹喜欢和她们在一起处着,现在她倒是不缺嘴,只是少了一次凑热闹的机会,这让她觉得有点遗憾。

“让把式叔赶着车来,把你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带上,吃杀猪菜,人多才热闹!”苏夏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大大方方地请了她一家子。

“嗳!”卢二妹点头应了,东家做事爽快不磨叽,她若是开了口,那就是实心实意的,卢二妹虽然有点怕她,可更多的是对东家的佩服!

都是女子啊,像东家那样有本事的可真是太少见了……

“婶子,到时候还得请您早点去,咱一早就得蒸出几锅馒头来,我想着,咱一村子的人都得来!”苏夏至笑着对高婶子说道。

“那还用说么?这都多少年没人家办这个了?谁家过年能买得起一头猪?秀才家的,到时候你都不用招呼,他们闻着味都能敲你家院门去!”高婶子喜欢凑热闹,听她说要吃杀猪菜了,似乎比苏夏至还高兴。

“­干­嘛不招呼,待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就到各家说一声,愿意来的都来,咱们忙活了这么久,也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苏夏至一句话,又请了一个村子的客,痛快的让卢二妹直吸凉气: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

山下村虽然是个小村子,可整个村子还是有几十号子的人的。txt全文下载因此要请这几十号子人吃饭,苏夏至头天就要开始准备。

把家里渍的酸菜掏了一盆子出来,苏夏至带着冰碴用刀切得‘唰唰’地响,切了有半个时辰。

哄着小闺女睡了觉,看着娇娇和高越在院子里玩的挺好,闵青兰嘱咐她听着点东屋里妹妹动静,自己则进了厨房想帮着苏夏至­干­点活儿。

“我来切这个,都是冰碴子,你别老摸凉的。”挽好袖子,闵青兰接了她手里磨得飞快的菜刀,按着案板上的酸菜切了起来。

“那我和上蒸馒头的发面。”苏夏至洗了手,擦­干­净了手上的水份,从面缸里盛了面往盆子倒。

“你这不是自己找累受吗!”闵青兰一边切着菜一边和苏夏至说着话,而且说的内容都是她认为的掏心窝子的话。

“自己累死累活的挣下点银子,­干­嘛要请一个村子的人来吃白食呢?”半棵酸菜切成了丝,闵青兰用手扒拉了一下,再看看旁边盆子里弟妹切好的,自己切得明显没人家的均匀好看,她心里又是一阵叹气,也觉着是处处不如人家……

“我想要把挂面作坊做的更大,而现在只有几个女子肯在我这里做工是肯定不行的。”苏夏至言简意赅地说道。

“啊?”闵青兰瞪着她好看的丹凤眼吃惊地望着弟妹说道:“还要做大?你可以女人啊,还怀着孩子呢!”

“女人怎么了?怀着孩子怎么了?”苏夏至好笑的回望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大姑子接着弯腰和面:“有些事情用的是脑子,又不是比力气。”

闵青兰对她的话是似懂非懂。

在她的意识里,女人不就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吗?弟妹虽然能­干­,可也能­干­的过了头,娶了这么强势能­干­的媳­妇­,弟弟一定是有苦说不出的!

闵青兰不懂自己的想法,苏夏至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她没来就没有打算让大姑子姐姐搀和到自己的生意中来。闵青兰虽然能写会算的看着挺机灵,实则是个并不开通的榆木脑袋,这样的人只要她老老实实地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女儿就好,真说道做别的,她是做不来的。

杀猪菜当然不是白让大伙儿吃一顿的,苏夏至有自己的打算。

山下村这个地方基本可以说是穷乡僻壤,地少人稀。

她想要把作坊做大就必须要招更多的人手。

想做工的人不少,可想要招到可靠的,留得住的人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村子这里已经是大道的尽头,再往前走就得爬闪了。因此能找到这里上工的人几乎没有!

于是苏夏至就只能打村子里这些住户的主意了。

这场杀猪菜就是为了明年开春作坊开工招人做准备的。还有春耕开始她想要推广的辣椒种植,这些,都要先和村民们通通气,看看他们听到这些消息后的反应之后再作安排。

“娘子,和面这样弯着腰很累吧?不如去请高婶子过来帮帮忙吧?”娘子一个人在厨房鼓捣了半天,闵岚笙怕她累坏了,推门找了过来,却意外的发现姐姐也在。

“姐姐。”秀才客客气气地叫了闵青兰一声。

“岚笙,当着你们夫妻俩姐姐也得把这话说出来,女人毕竟就是女人,夏至就是再能­干­也马上就要当娘了,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她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经营作坊?那个时候你有在外面,谁能帮得上她呢?姐姐真的很替你们担心的。”闵青兰皱着眉说道。

“姐姐想多了。”闵岚笙淡淡地说道:“经营作坊,还有四处给挂面找销路,都是我娘子一个人在忙,我从不Сhā手,也帮不上她。”

“啊?”闵青兰觉着这说辞简直是不可置信的,要是照这么说,自己的弟弟难道还是靠苏夏至养活着?

在想的多些,自己呣子三人现在都在娘家白吃白喝,可不也是被她养活着吗?

“你不用吃惊。”苏夏至和好了面,直起了身子,洗了块屉布把面团盖好防止风­干­。

似乎是猜到了闵青兰的想法,她明明白白的说道:“经营作坊是秀才支持的,我们成亲的时候就有了约定,我负责挣钱养家!”

“那……”女人负责挣钱养家?闵青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望着弟弟问道:“那你负责什么?”

“他负责貌美如花……”知道当着自己的亲姐姐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苏夏至看着脸­色­突然红了起来的秀才,替他开了口。

“啊?!”闵青兰除了吃惊还是吃惊,这样的约定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所以……”闵岚笙脸虽然如火烧,还是逼着自己看向了姐姐,他语气坚定的说道:“现在闵家是娘子在掌家,姐姐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好,实在不必多­操­心的。”

从小一起长大,闵岚笙太了解姐姐­性­格中那些小女人的东西了。

为了断绝以后的一些麻烦,有些话虽然难听,他也得和姐姐说明白。

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多了,就会乱套!

“……”弟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闵青兰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她回身低头默默地切着案板上冰凉的酸菜,觉着很失落。

弟弟长大了……

……

腊月二十六,苏夏至早早的就从被窝里异常艰难地爬了出来。

和高婶子说好了,要请她过来帮着自己蒸几锅馒头。而村子里的人好似都习惯早睡早起,因此她也不敢像往日一般的赖床了。

哈欠连天的梳洗完毕,苏夏至才把自己收拾利落,院门就被敲响了:“秀才家的,在家呢么?”

对着站在里屋门口正在穿衣的秀才吐了吐舌头,苏夏至赶紧走了出去开门,院门外除了高婶子之外还站着六婶子。

“秀才家的,蒸馒头的活儿婶子也能­干­。”六婶子不等让就走了进去,径直奔了厨房。

两个人揉面,揉馒头,一个人烧火上屉,倒是配合的刚好,这也显出了厨房大的好处。

“秀才家这厨房用着真是爽利,我家要是再盖房子的时候也要把厨房盖得大些。”高婶子感慨道。

说到房子一下子提醒了苏夏至,她试探着问道:“婶子,您说要是在咱村子里办个学堂如何?”

“那是好事啊!”苏婶子家的大孙子都已经好几岁了,现在和村子里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天天在村子里疯跑疯闹,都快成了野孩子。

可附近没有学堂,就算有,束脩也贵的很,因此就算是曾经想过要送孩子去读书,将来说不准也能出落成闵秀才一样的人物呢这样的想法,也慢慢的都没了念想。

饭都快吃不上了,拿什么去让孩子读书呢?

高婶子继续揉着面,忽然她停了下来,也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你不是想在村子里开个学堂吧?”

秀才家的想到什么就会去做。高婶子和她打交道的时候最多,因此苏夏至一开口,高婶子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开学堂好!”蹲在灶边烧火的六婶子也起身凑到了苏夏至的身边,陪着笑说道:“咱村子里除了秀才就是你六叔最有学问了,要不,让他去当先生?”

“呃!”苏夏至挥挥手:“婶子您还是好好去烧火吧……”

------题外话------

秀才是个明白人啊~

遇到这样的相公,夏至也省了很多的心~

姑嫂关系有时候很难处理的~

草稿~

第七十九章 不租只买

头两锅馒头才下了屉,高越就一股风似的跑进了厨房,对着苏夏至说道:“嫂子,猪来了……”

“怎么说话呢?”顶着兔皮帽子的小胖子笑模笑样地进了厨房,瞪了高越一眼之后,他对着苏夏至行礼道:“姑姑,是我来了!”

“扑哧!”苏夏至抿嘴一乐,从才下屉的蒸笼上拿了一个红糖豆包给他:“才出锅的,我就蒸了几个豆包。”

“谢谢姑姑!”小胖子接过豆包就是一大口,香甜软糯的红豆馅入口倒是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他毫不见外的自己走到桌子边儿上又拿了一个:“姑姑,走,看看我给您挑的这两口生猪咋样!”

陈冠西走到厨房门口瞥见高越正皱着眉头望着自己,他一撇嘴,又咬了一大口豆包,口中嘟嘟嚷嚷地说道:“看我­干­吗?想吃自己拿去啊……”

“呵呵!就知道吃!”苏夏至印象里小胖子没事儿的时候都是再吃,不过别看他吃得多,身材虽然胖,但并不蠢,而且平时的动作还非常灵活,常使人忽略了他那圆滚滚的形象。

又拿了一个豆包递给高越,苏夏至把余下的几个豆包用筷子蘸着红颜­色­点了个红点,然后收进了一个竹篮挂在了厨房门口的檐下,这是她留着自家过年吃的。

解了围裙出了厨房,见小胖子正饶有兴味的在自家的院子里东张西望着,最后他蹲在了正在给小­奶­羊喂­干­草的娇娇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妹妹,你吃豆包吗?”

娇娇看了他一眼,继续喂养,不搭理她。

“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忘了,天热的时候我还请你吃冰酪来的?不过你现在可是长得比夏天好看了!”一个豆包吃完,小胖子开始吃另一个。

“我娘不许我和男人说话,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娇娇把手里的­干­草扔进了狗窝,起了身朝着才出厨房的苏夏至跑去:“舅母,您看他都那么胖了,还吃呢……”

“你娘一定是被男人甩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姑姑才不会这么说呢!”小胖子把手里的半个豆包都塞进了口中,自己嘀嘀咕咕地说道。

“你说什么?”苏夏至领着娇娇走过来问道。txt完结下载

“我说姑姑家的院子收拾的真好!前后敞亮还­干­净,我都想住下了!”小胖子眼睛贼溜溜的四下看着,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再吃东西,看着像个蛤蟆。

“你爹要是舍得就成。”走到院子门口突然想到杀猪这么血腥的场面自己还是不要看得好,万一吓到肚子里的宝宝就得不偿失了

门外台阶下,一架平板马车上倒放着一条结实的长条板凳,两只被系上了四只猪蹄的大肥猪老老实实地躺在板车上动弹不得,最搞笑的是居然每只斗上都还顶着一朵脏不拉几的红绸子团花!

“我给打扮的,今儿是它们的好日子了!”小胖子笑嘻嘻地说道。

“呃!”苏夏至觉着这话有点­阴­风阵阵的感觉。

“秀才家的,昨儿我们就得了信儿了,说你家要炖杀猪菜啊?”围在板车旁看热闹的村民倒是不分老小,来的挺整齐,苏夏至粗粗的一看,山下村的人估摸着是都出来了!

“是!”她马上就点了头,痛痛快快的说道:“馒头都上了锅,就等着炖菜了,大伙儿看了热闹,就把自家的桌椅都搬过来吧,咱们晌午就吃这个了!”

“好哦!”众人齐齐的应了。脸上俱都挂着笑意,马上就有一些人跑着回了家去搬桌椅,还剩了更多的人等着看杀猪。

“娘子,我带着大伙儿去吧,你留在家里准备饭食就好。”闵岚笙早就看出娘子是不想出去,于是他赶紧过来为娘子解围。

娘子是孕­妇­,确实不应该看这些的。

“好。”苏夏至感激地对着相公点头,拦着娇娇也不许她出去:“你也别看了,当心吓得夜里做梦!”

“闵先生!”小胖子见到闵岚笙忙行了礼,听了他夫妻的话之后,他马上说道:“既然晌午就要吃杀猪菜,那我现在就动手了!等下还得褪毛开膛,嫂子您做两锅开水预备着,马上就用。”

“好。”苏夏至点点头,后院烧火炕的灶上还空着,正好可以做开水。

“姑姑,您给我弄个大盆子,两头猪可不少猪血,对了,盆子要盐水啊,做血豆腐!”小胖子把两只袖子用力向上撸着,露出两条小粗胳膊,白白胖胖的。

“你动手?”苏夏至抬了下眼眉,瞅着这小子就像个心黑手狠的东西。

“姑姑要是看着外面的两头猪不顺眼我就上,保证折腾死它们!”

“……”杀猪讲究一刀毙命不让它死的受罪,小胖子这么一说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手艺不灵了。

其实这也是陈茂昌的造就的结果。

陈家几辈子都是屠户,现在积下的家业是外人看不到的雄厚,然后与这雄厚家底不相配的却是陈家几代单穿稀薄的人丁,这让陈茂昌伤透了脑筋!

陈茂昌头几年在外面也养了两房小的,没敢让家里的婆娘知道。

奈何直到他正房的老婆病死了,养在外面的那两个女人也相继得了病蹬了腿……这可把他吓坏了!

偷偷摸摸地请教了一个据说是很厉害的高人之后,他得到了指点:陈家祖上杀业太重,有多大的福德也给这滔天的杀业给抹杀了,因此必须要修福积德!

就为高人的一句话,陈茂昌再不许儿子动杀猪刀。

他把肚子里的那些做买卖的花花肠子毫不保留的都掏给了儿子,但有一样,他也给儿子定了死规矩:这一辈子都不能杀猪!

“别在咱门口,让大伙到村口去看然闹吧。”苏夏至把装了盐水的大木盆递给高越,并嘱咐道。

“知道了。”高越端着木盆快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喊:“走,咱们都到村子头的榆树下去,别在这门口堆着,大姑姑的闺女才睡下呢……”

“您家高越真会说话!”把下了屉的馒头捡到笸箩里,听着院子外面闹哄哄的声音逐渐远去,苏夏至对着高婶子说道。

“小四儿机灵!他爹也喜欢他这­性­子,要不我们老两口­干­嘛要和小儿子过呢。”扫了案板上的面,高婶子换上了一块切菜的案板,等着一会做杀猪菜。

“秀才家的,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请好了先生了?”她家的大孙子眼瞅现在越跑越疯,都快成了脱缰的野马不服管教,因此高婶子便对苏夏至说的办学堂的事格外上心。

“咱村子里都没个正经的地方让孩子们踏实的读书呢,我哪能先请了先生啊。”苏夏至不提安逸的事儿,只说没地方就没法开学堂,让旁边两个听着的女人一起跟着着急。

“这事儿包婶子身上!”六婶子接口道:“让娃娃们能读上书是正经事儿,咱村子里空院子不少,很多家都迁走了不住这里,院子都荒着。”

“这不正好年根了?婶子天天给你盯着去,看谁家的院子能租下,一年也用不了几个钱,这钱,谁家的孩子进学堂谁掏!”

“这法子行!”高婶子忙点头附和:“左不过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还能帮着看看家,我看挺好!”

“嗯……”苏夏至拉长声音答了一声儿,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不租,这学堂我是准备长久的办下去的,所以我要买个小院儿。婶子们多忙着留心看看,旁的都好说,一定要房屋门窗结实的才好,开了春一拾到咱们就让孩子们进去读书!”

“买?咱村子里这破房子也不值钱啊!”两个岁数大的女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买了这里的院子花钱有点冤枉。

要是真有富裕银子还不如买到镇子上住着气派呢!

可这话她们都不敢劝苏夏至,就怕她心思一活泛真跑了……

“所以才买。租房子还要有个房东打交道,更麻烦。不如买了归自己,咱咋用谁也管不着!”苏夏至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早就算过一笔账了,现在村子里适龄的学童大概有六七个,一个人收点钱意思意思就能把安逸的工钱挣出来,而现在作坊里的饭食都是在高家借着厨房在做,已经给高婶子一家添了不少的麻烦。

现在她还牟足了劲儿准备招人,那就也得有一处给大伙专门做饭的地方,所以买个小院,既解决了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又有了做饭食的地方,正是一举两得的法子,一劳永逸!

“真要买?”高婶子走近苏夏至眼中都是迫切的目光,就等着她给个准信呢。

“当然是真的了!”苏夏至对着高婶子一阵吃吃地笑:“看您这意思,不是要把您家二儿子的那处院子卖给我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高婶子一拍大腿,凑近她热切的说道:“我家老二一直想在平县置办家业,可那里的房子比咱们这里贵了不知多少。他夫妻两个现在也是租着人家的房子住,终究不是个长久的法子,要是你能相中他那处小院儿,婶子这就回家告诉他去!昨儿他还和我家老头子说这个事儿呢,愁得不行!”

苏夏至笑眯眯的不说话,心里盘算着到底若是买了高家的院子到底给人家多少钱合适。

她知道高家的这处房子空着没用,前段日子在她家房子翻盖的时候她和秀才还曾在那里住过几个月,自然对那处房子也是知根知底,可若说省钱,自然是买不太熟的人家的才好,可以随心所欲的谈价钱,她也不用心软。

“秀才家的,倒是成不成啊?你只要你点头,婶子这就和你高叔说去,价钱上你放一百个心,婶子断不会坑了你!”高婶子也知道目前山下村的院子那是根本卖不掉的。

没想到秀才家的竟动了这个心思,她可得抓住了机会!

只要把儿子的小院卖了,他们老两口再给贴补点,老二就能在平县买上房了,那总比常年租着住踏实……

------题外话------

苏夏至的心思是越来越大了~

一开春就是各种大手笔呢~

草稿~

第八十章 他的喜悦

高婶子说的急迫,似乎是苏夏至不买她家的院子,她二儿子就得在平县一直租房子住了。[txt全集下载]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手里没点积蓄,只靠她儿子儿媳挣得那点银子也就混个吃喝不愁,要想在平县置办产业,那就是做梦!

现在高婶子一家都跟着秀才娘子­干­,连大儿媳也在挂面作坊做工,唯独二儿子十几岁送到平县的米店做学徒,一来二去的,又讨了那边的老婆,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离不开平县了。

高婶子觉得有点对不住二儿子,总想着能帮衬他一把。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她满眼渴望的瞅着秀才娘子,就怕她摇了头!

“成,您先回家和高叔商量商量,若是有了准信儿咱在接着说!”苏夏至点了头,没让眼巴巴等消息的高婶子失望。

“哎呦!”高婶子激动地两手拍着大腿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喃喃说道:“秀才家的,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着她站直了身子,颠三倒四的往外跑去:“我这就去和老头子说去!你们把重活都给我留着,待会儿我­干­!”

看着高婶子旋风似的刮了出去连厨房的门都没有关,六婶子有些愣神,她心里是失落的。

原本想着能在房子的事上为秀才家的出把子力气,让她能对自己另眼相待了,现在倒好,又被老高家的抢了去!她的心思也白费了……

六婶子觉着自己在秀才家的眼里没有姓高的近便。这让她有点灰心。

“六婶儿?”看着她拿着一根木柴直往地上戳,苏夏至小声的叫道:“是不是累了?”

“没有,没有,婶子这身子好着呢!­精­神头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小!”估摸着锅里的馒头就要成熟,六婶子把手里的木柴丢在一边,没有送进灶膛去。

“我看您身子也不错!”苏夏至走到灶边,看着她说道:“我想着过了节作坊开工的时候,单起一处地方煮饭,就让您担着,您看您能­干­嘛?”

作坊里的活是力气活,高婶子年纪有点大,确实不能胜任。而且她有些爱说闲话,就算她现在刻意的在改,苏夏至对她也不是很放心。

抻面的配方需要嘴巴严的人才能知晓,所以像六婶子这样的,她不能给放到很关键的地方去。

但做饭就没啥了,以后作坊再招些人手,这中午的一餐饭也是需要占个人专门去做的,六婶子做点日常的饭食还是可以的。

“我?交给我?”六婶子回手指着自己的大嘴叉子反复地问道。

“是啊。电子书下载txt免费下载”苏夏至点头:“就是让您单着,不过您一个不行,还得再给您找个帮手。”

“我行!”六婶子腾地起了身,两只手互相揉搓着,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不就那个娘们的饭吗?婶子一个人就行了!”

“不止是作坊里的那几个人,以后教书先生还有……反正以后咱们这里吃饭的人一准儿多,我还得再给您找个帮手,两个人还差不多。”

农忙的时候也是散装挂面卖的最好的时候,苏夏至想着,那段日子她就把只管一餐饭改为两餐,这样也能让做工的几个人不至于回家还那么累……

不过这些也都是她脑子里想的东西,至于如何执行,都还要看当时的情况再定。

“那就两个人。”秀才家的说了,做饭的事儿是她单着,就是再来一个人也是归她管,六婶子越想越激动,抬腿不由自主的也往门口跑去:“我……我也回家和老头子说说去……”

“切……多大点儿事啊……”

方才还热闹不已的厨房,如今只剩了苏夏至一个人,她估摸了下时间,把冒着热气的锅盖掀开一条缝儿,她侧着身子往里看了看:“熟了!”

彻底打开锅盖,一个个挤在一起的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出现在她的眼前,一股子带着甜香的馒头味飘荡在蒸气缭绕的厨房,瞅着和仙境似的。

“怎么只剩了娘子一个人?”秀才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他几步走到灶台边上,帮着她把才熟的两屉馒头抬了下来。

“呕!”秀才才从外面进来,周身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这个还不算,在这股袭人的寒气里还夹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这让猛一闻到的苏夏至立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蒸腾了起来,坚持着把笼屉放到了桌子上,她捂着嘴就往外跑,直接进了茅房!

闵岚笙也赶紧追了进去,娘子从那次孕吐之后便再为有过任何不适,这次突然的这样让他非常担心!

一早起来就开始忙活的苏夏至胃里并没有什么,只是­干­恶心而吐不出来的滋味更难受!

蹲在茅房­干­净的石砖地上抱着头忍了一会儿,她觉得缓和了些,扶着闵岚笙的手慢慢的起了身:“没事儿,就是你什么有股大姨妈的味道,真难闻!”

“啊?”闵岚笙有点糊涂,实在听不懂娘子说了什么,总之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好话。

扶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她慢慢的出了茅房,正看见高越端着一大盆已经凝成了血豆腐的猪血在四下里找苏夏至。

高越也看见了他们,并且嘴快的说道:“秀才哥,嫂子,你们怎么一起去了茅厕啊?”

外面的猪已经傻了,正在用开水烫了褪毛。

有人正帮着从后院往外端开水,听见高越的话连此时已经停了步,好笑着望着闵岚笙夫­妇­。

连站在院子里摆桌椅的邻居也住了手,一起往这边看来。

才缓过口气儿的苏夏至又闻到了那股让人受不了的血腥味,摆着手扭身儿又扎进了茅房……

“快把这个拿远些,你嫂子闻不得这个!”闵岚笙对着才走过来的高越挥挥手,也追进了茅房。

这回院子的那些岁数大的过来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脸上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着:“秀才家的怕不是怀上了?”

“估摸着是,也该着了!小两口成亲有一年了吧?”

“闵秀才家的孩子将来得有多俊啊……”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苏夏至是听不见的,她已经吐得要把肠子都拽出来了!

这一场大吐特吐,直持续了好一阵才过去,人都有些虚脱的她靠在闵岚笙的身上缓慢的走了出来……

“!”才一出来,就发现站了一院子的人,都在用探寻的目光望着他们两。

苏夏至心里‘突’地一跳,忙摇摇手说道:“没事儿……”

“是不是有了?”回来就听到消息的高婶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她是个天生的大嗓门,一张嘴,满院子的人都支楞着耳朵等着听结果。

完了,苏夏至还说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呢,现在是真瞒不住了……

见娘子不说话,闵岚笙便替她点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快三个月了。”

“嗨!这多好的事儿!”高婶子又是一拍大腿:“那句话咋说的来的?双喜临门!”

“到时候秀才你进京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娘子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们这就是双喜临门了!”

“是啊,真是喜事一件连着一件啊!”

在人们不住声的恭喜声中,闵岚笙粉红着一张俊脸,浅笑着和每个人打着招呼,此时他的心里是无以言语的骄傲!

那是他作为男人的一种本能的骄傲。

在这种近乎于幼稚的情绪的影响下,他的话明显比平时多了很多……他极有耐心的应酬着每一个人,而乐此不疲,仿佛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快乐似的!

苏夏至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颜,继而一点点的被他感染,竟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这个看着如此清冷的人啊,原来竟是对他们的孩子的到来藏着这么多的欣喜和期盼,笑容里的爱都要溢出来了……

“你就看着就好!”高婶子见苏夏至站在厨房门后正发呆,便拦着她说道:“杀猪菜就是乱炖,这个我和你六婶子就能鼓捣,你别沾手了。”

“我就是怕你们知道了消息啥都不让我动呢。”苏夏至把眼神从秀才挺拔颀长的背影上移开,迈步进了厨房。

“二位婶子去把血豆腐切了厚片吧,这回,换我烧火。”苏夏至对着已经在厨房里忙上的女人说道:“一会儿我动嘴,二位婶子多动手就是了。”

“那行!”两个上了岁数的女人现在都是心情好的时候,三个人配合的是出奇的默契!

两只大锅都做了水,把切片的猪­肉­,洗好有改了刀的猪下水都用水焯了一遍,苏夏至给两只大锅都换了清水,下了重重的葱姜,等水开了之后才把方才焯过的食材分两半放到两只锅里,中火咕嘟着……

“这个还没放呢。”六婶子端着已经切成了片的猪血豆腐就要往锅里到,苏夏至忙伸手拦住了:“这个等快出锅的时候再放,否则炖久了就会老,都是孔洞,硬硬的也不好吃!”

烹饪是门深奥的学问,讲究很多。所以很多人多能做饭,但做的味道连自己都不爱吃,就是没有掌握一些基本的烹饪技巧。

而炖制菜肴的关键就是火候了以及食材成熟的时间。

在锅里的­肉­才断生的时候,苏夏至把昨天晚上就切好的酸菜丝放了进去,又顿了半个时辰之后,眼瞅着一锅­肉­汤越来越浓,也从浅白变成了­乳­黄,苏夏至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肉­片来嘻哈嘻哈地吹着,待到稍稍凉了些才放进了口中,在高婶子和六婶子的注视下,她悠悠地说了一句:“真他娘的香!”

最后的一味食材猪血下了锅,苏夏至抓了几把盐进去调味,看着两口大锅里面的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菜肴,她点了点头:“出锅吧!”

“杀猪菜出锅啦!”高婶子一声招呼,几个婆娘媳­妇­挤进了厨房,帮着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了桌。

霎时间闵家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大伙都从椅子上起了身,探着头往桌上的盆子看,而心急的孩子更是恨不得趴在上面直接用嘴巴啃了……

“真香啊……”村里的几个年长的老人坐在了一桌,六叔咽了口口水说道:“要是有杯烧酒就好了!”

“有。”六婶子一手抱着一只酒坛走了过来:“秀才家的说了,今儿就是要吃过痛快喝个痛快的!”

第八十一章 招兵买马

烧酒是在后院的灶上热了的,拍开上面的封口,一阵带着辛辣气味的酒香马上就飘了出来,酒还未下肚,只闻着酒香人的身子都觉着暖和!

苏夏至又炸了一大碗红亮亮的辣椒油断了出来:“能吃辣的的,自己来加作料!”

男人面前的各­色­临时充当了酒杯的瓷碗都已经被倒上了烧酒,他们端着酒杯,眼睛望着闵岚笙,等着他发话。热门

作为这场杀猪宴的主人,秀才双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环视了一下再坐的众人朗声说道:“愿来年五谷丰登,和顺平安!”

“好!­干­了!”高仲武带头站了起来,于是围着主桌坐的一圈男人便都跟着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扬脖,咕嘟咕嘟地大口的将一碗酒都灌了下去。

苏夏至看得只撇嘴,只觉得那酒的味道比马尿还难闻,不知道咋就那么多人喜欢喝!

闵岚笙是第一个端起的酒杯,在众人都举杯痛饮的时候,苏夏至分明觉得他家秀才隔着几桌人用宽大的衣袖遮着面颊,媚眼如丝地瞟了她一眼,那飘忽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还有道不尽的欢喜……

她心中一柔,似乎觉得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只这么看着都让她觉得脑子里已经点起了小火苗,大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苏夏至竟忽然想跑过去,抱住那个当着这么多人还敢与她眉目传情的公妖­精­,然后非常禽兽地将他按到炕上……

“吃!吃!吃!”身边的女人一阵聒噪,吓得苏夏至白毛汗都出来啦!

我艹!不是连老子心里想什么她们都看出来了吧?难不成我脸上还挂着­淫­荡的笑容?

赶紧伸手揉了把脸,苏夏至把眼睛从自家相公的俏脸上移开,低头一看:“嚯!谁给我盛的?”

面前的一只大海碗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满满腾腾冒尖的一大碗都是­肉­,够她三天的饭量不止!看得苏夏至直眼晕:“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啊?”

“吃!必须吃得吃!”高婶子咬了一大口馒头,又从饭桌子中间的大菜盆里夹起一块猪血放进她自己的倒了辣椒油的碗中蘸了一下,用筷子夹着说道:“你大了肚子,自己不吃孩子还得吃呢!”

“身子跟你说,这孩子在娘肚子里你给他养的足足的,生出来好养活!”筷子上的辣椒血豆腐终于进了嘴里,高婶子辣的直吸凉气,张嘴又咬了一大口馒头:“秀才家的,你是真会吃!弄得这辣椒油真下饭,吃了身上和冒火似的舒坦冒汗呐!”

“你高婶子说的没错,你现在就是得吃,你身子壮了娃娃才能壮!”六婶子也端着一只大碗,脸隔着热气说话,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txt下载

苏夏至笑了笑,不置可否,心里还在暗暗得琢磨:什么时候这俩婶子好成这样了?

主桌上一开动,院子里摆的所有桌子边的街坊邻居便一起大吃特吃起来。

高婶子倒真是和六婶子配合的挺好,瞅着哪桌的菜空了就赶紧给续上,笸箩里的馒头吃光了,就再放上几个热乎的……一时间满院子的人连说带笑,吃的挺热闹。

闵青兰还是不太愿意出来见人,菜一出锅苏夏至叫过她出来一起吃,她吭哧了几句,只说是要在屋里陪着乐乐,等大伙儿走了她再吃。

苏夏至一听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面子,也不勉强,亲自给她成了一碗菜拿了连个馒头送进了屋,让她一个人在屋里猫着吃……

“姑姑,您这个是什么做的?辣的真够劲儿!”小胖子把碗放在桌子上,扭身又拖了把椅子过来,把坐在苏夏至身边的高婶子家的大儿媳­妇­挤到了一边儿,然后嬉皮笑脸的小声说道:“这东西茂昌记铺子里还没有呢……”

“嘿!”苏夏至抬了手,真想拍拍他的大脑袋!

这孩子太聪明了!眼光还独到,居然在自己家蹭顿饭都能看出商机来,苏夏至觉着将来这茂昌记落到他的手里准错不了,还得有发展!

“等开了春,姑姑就准备栽种这个,到秋收的时候就能出几样新鲜调料,那时候姑姑在去找齐掌柜谈。放心,就冲你,我也先做你们茂昌记的生意!”小胖子小声,苏夏至的声音更小,两个人在饭桌子边上嘀嘀咕咕,马上就引来主桌上一道凌厉的目光……

正说着话的苏夏至总觉得有人在看她,于是她抬了头,正看见自家相公正面­色­平淡眼神冰冷地盯着小胖子!

“真是!”她好气又好笑,知道秀才哪哪儿都挺好,就是有点小心眼儿,见不得自己和男人,哪怕是男孩子亲近也不成!

“快吃吧,杀猪菜凉了不好吃。”为了不让相公肚子里不痛快,苏夏至只好先结束了与小胖子之间‘气氛友好的交谈’,拿了一个馒头递给他:“你带来的那个伙计呢?没饿着吧?”

“哪能啊!”小胖子往高越坐的那桌一指:“就脑袋扎饭碗里那个就是!”

苏夏至往那边看了一眼,也没多在意,反正别让那孩子饿着就好。

再扭过头望向主桌,那个小心眼儿的东西正一脸正经地听六叔说着什么,并不时的点点头,苏夏至不禁在心里使劲地鄙视了他一把:装!真能装!

一阵狂风暴雨似的狂吃之后,各桌儿上人们肚子已经有了八成饱,吃得也不在那么狼吞虎咽,开始渐渐有了闲聊的兴致,高婶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将头探向苏夏至一方问道:“秀才家的,你不是说咱作坊的人来了就有好处吗,呵呵,婶子问问,到底啥好处啊?”

“你可真成!”六婶子抬手用筷子指着高婶子大声说道:“这还吃着人家的饭食呢,还和秀才家的要好处,真贪心!”

“嗨,你这话说的!这话是作坊放休的那天秀才家的亲口和我们说的,怎么成了我贪心了?”六婶子的话让高婶子心里非常的不痛快,马上就回了一句。

两个女人都是大嗓门,俩人这一吵吵让全院子的人头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扭着脑袋望着她们这里。

“是我说的!”苏夏至笑眯眯地起了身,在众人的注视里从饭桌间穿过进了正屋,不大会儿功夫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只红布袋子。

“原本呢,这只是咱挂面作坊里几个人的事儿,我是想等大伙儿散了再给你们的,但婶子既然问了,我也就不捂着了,就把红包先发给你们几个吧!”

说着,苏夏至把手里的红包先给了高婶子一个:“婶子,我不在的时候,作坊里您一直盯着,幸苦了!”

“这!”红包过了几个人的手递到了高婶子手中,她两只手捧着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说道:“秀才家的,作坊里的工钱你都是按时发了的,还管着我们的饭食,这钱……”

“这钱,您必须拿着!”不等她说完苏夏至接了口,环视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字字清晰的说道:“作坊是靠了大家的力量才办了起来,从它开张的那天开始,我就说过,只要作坊的生意能红火了,年底就多发一个月的工钱!”

“嗡!”院子里立时炸开了锅,大家带着各种表情纷纷议论着,总之是无比的羡慕那些有眼光进了作坊的几个女子。

苏夏至当时说这个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见了,但谁也没把她这句话当回事,以为她不过是为了鼓舞大伙的士气随便说说的,没想到,现在她真的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呢!

“真给啊?”卢二妹接过红包也有些发愣,她看着作坊的几个姐妹都拿了,她才敢伸手去接。

“二妹,你来的晚,所以这次也拿的少,只有半个月的工钱。”苏夏至对着她说道。

“不少,不少!”卢二妹连连摇头,“东家就是不给我也是应该的,我才来了几个月啊……”

“成了,就是这事儿,既然说完了,你们也把红包收好了,怎么接着吃!锅里还多着呢,大伙儿比替秀才省着,过了节他就得进京去赶考了,咱们再聚得好几个月呢!”

苏夏至说完又从人群里挤回了桌子边坐下,热情的招呼着左右都赶紧动筷子。

在她反复的客套声中,人们纷纷的拿起了筷子,但眼睛看着那几个女子手里拿着的红通通沉甸甸的布袋子,都有些食不甘味起来……

“呵呵,姑姑这手做的漂亮!”小胖带着兔皮帽子的大脑袋几乎扎到苏夏至的怀里,他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您当着众人一发红包,怕是用不了几天,这村子里的好劳力都得进了您的作坊!”

苏夏至心里一跳,这回是毫不犹豫的给了他的后脑勺字一下子:“这两头还没吃完呢,还买!”

这小东西脑子好使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苏夏至忽然觉得不能把他当个十几岁的孩子看了。想了想,以后要是能和他成了生意上的伙伴,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那等您把这些吃完了,一定再去照顾我家的生意啊!”小胖子抬起了头,对上闵秀才的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吐了吐舌头,非常小孩子气的说道:“我向姑姑讨个红包她都不给……”

“哈哈!这小子,还是个小财迷呢!”众人一怔哄笑,嘻嘻哈哈中谁也没注意他们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

一顿杀猪菜,苏夏至不着痕迹地在山下村这个小山村里掀起了波澜,从大家离去时各个若有所思的眼神里她就知道:明天,家里就该热闹了……

然而让苏夏至没想到的是,她家晚上就热闹了起来!

才洗漱­干­净的她,正坐在炕边上擦拭着头发,沐浴过后的秀才快步跑进了屋,稀里哗啦地将外屋的门闩好,他几步窜进了里屋,身上带着一股子凉气!

“你这是……”望着眼前几下就把自己脱了个溜光的秀才,苏夏至咽了口口水。

“娘子……”赤身走到娘子的身前,闵岚笙俏脸绯红,伸出如玉般白皙的手掌揪着她衣襟上的带子不撒手:“我……小心点……行吗……”

他声音轻颤的哀求道。

------题外话------

写着写着就又成了晚上贴文~

嗷呜~

俺有罪~

草稿~

第八十二章 夫妻夜谈

闵岚笙从浴房里一路跑回了屋里,身上只穿了一件袍子而里面空荡荡的。(

见能看不能动的娘子正安安稳稳地坐在炕边上擦拭着头发,他的小心肝如同被被猫抓着一样又有了想法!

毫不犹豫地脱了袍子丢在椅子上,他径直地朝着她走去,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下还咽了口水……

闵岚笙心中一喜,洋洋自得的想到:无论什么时候,娘子都是无法抵挡我的美­色­的,哼!生的漂亮真是好啊……

秀才生的真是漂亮……与此同时,苏夏至的脑子里也在想着同样的话。

只是她的口中却言不由衷的问道:“你这是……”

“娘子……”闵岚笙俏脸绯红地盯着她,心道:我要做什么不是明摆着么,还问!

赤身走到她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如玉般白皙的手掌,他揪住了她里衣上系的松散的带子:“我……小心点……行吗……”

秀才声音轻颤着哀求道。

“猫小白呢?”苏夏至不为所动的问道。

自从狗窝被­奶­羊呣子霸占了之后,猫小白就睡到了后院的小灶间里,不过为了看家,一到他们睡觉的时候就得把它脖子上的绳索解了,让它能够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苏夏至问的就是有没有把狗放出来看家。

“放了。”秀才又往前走了一步,苏夏至已经能看清因为冷,他身上激起的小小的­鸡­皮疙瘩……

“狗放出来啦,烧炕的火也熄了,柴房的门锁好了,钥匙放在书里夹着……娘子……”一口气把每天睡觉前他都要做的事情说完,闵岚笙两眼都快汪出水来,像一只要啃骨头的大狗,眼巴巴的看着她。

“那……”把手里的布巾搭在秀才光­祼­的肩头,苏夏至慢慢地起身,伸手缓缓地拉开自己衣襟上的带子,眼中带着笑意,歪着头望着秀才说道:“那就睡觉!”

“呵呵!”伸臂把娘子拦腰抱起,很轻很轻的放在烧的暖和的炕上秀才回身拉着一床大大的棉被将他和她一起包裹在了里面……

这是娘子亲手缝制的新被子。

里面的棉花絮的坑坑洼洼,被面上行的针脚也是里出外进,像一条长长的蜈蚣!

可闵岚笙就是喜欢这床被子啊!

从娘子盘着腿在炕上认真地做针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床被子真大,比他原来的那床被子大了很多,只比炕被小一点儿,这样的被子足足能盖住两个人呢!

大被下,秀才做的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娘子腹中的孩子……

苏夏至被他的样子逗得不停的笑,最后竟自己给自己笑的没了力气:“你……不……累么……”看他两只细细的手臂支着身子无比辛苦,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别……说……话……”让娘子说的也想笑的秀才终于绷不住劲伏在她的身上轻笑着说道:“娘子不要笑啦……你一笑我也想笑,现在都用不上力气……”

“哈哈!”苏夏至哪里还忍得住,一只手拍在他光洁的背上啪啪作响:“没力气就赶紧滚下来睡觉……”

“我不!”秀才再次支起身子不理她:“我都想了好久啦……”

小夫妻的一场情事从嘻嘻哈哈中开始,又在嘻嘻哈哈中结束,苏夏至一把掀开盖住两人的被子长长的出了口气:“可憋死我了……”

闵岚笙也从被子里爬了上来,又把她掀起的被子拉了回来给她盖好:“别受了凉,你现在又不能用药,病了也是自己受罪。”

伸手拿过布巾给她擦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摸着她的额头不再是湿哒哒的,他才放心的躺下,伸臂捞过身上热乎乎的女子抱在怀中,然后满足的哼哼道:“真好……”

两个人的身上都热,苏夏至一靠近他就想逃走,只是一听到他的呢喃还是停了动作,老老实实地躺在了他的怀里,拿过他手里的布巾把他额上的薄汗擦去:“瞧咱这点儿本事,累成这样……”

“这儿点本事对付你够用了……”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秀才接过她手里的布巾放到一边,然后把被子又往上一拽,连她的肩头也包了进去。

“热。”苏夏至不满的扭动了下身体。

“安静地躺会儿就好了,还是别着了凉。”秀才轻声细语的说道。

远远的,东屋里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夫妻两个都住了嘴,直愣起耳朵细细的听着。好在那边的小丫头只哭了两声便没了声音,苏夏至和闵岚笙同时松了口气。

“带孩子也很累。”她轻声说道。

家里的活几乎都是苏夏至一个人­干­了,闵青兰只带着乐乐还是忙的焦头烂额。不说别的,只每天的这一大盆尿戒子就得洗一阵子!

也亏得她现在是在娘家,吃穿不愁,也不用她做别的养家,只要照顾好那俩个小娃娃就是了。从这上面来说,闵青兰是非常感激弟弟和苏夏至的。

因此在那天听了弟弟话里话外的警告之后,她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嗯,姐姐一个人过日子不易。”闵岚笙接着娘子的话茬说道:“等她心里平复了,还是得给她找个好人家,毕竟姐姐还年轻。”

“是啊。”对于秀才的说话苏夏至很是认同,现在闵青兰自己过得和孤魂野鬼似的,除了自己家人她谁都不愿意搭理,如此长久的过下去,苏夏至也怕她憋出毛病来。

“不过姐姐带着两个孩子,找的如意的人家也不容易。”秀才闭着眼说道。

“随她自己的意愿吧,你也不必逼着她嫁人。”苏夏至伸出手臂去搂住了秀才纤细的腰肢,小手无意识地拍着他的后背,轻轻的,如同哄小孩子似的。

“要是真有了相中的人家,对方要是嫌她带着孩子,咱可以把两个小丫头都留家里养,反正也都是姓闵的,你当舅舅的养着也是应该。”

“哼!”闵岚笙冷哼一声,轻飘飘的说道:“你我夫妻替姐姐养育孩儿自然不是问题,只是若是姐姐相中的人家嫌弃她带着两个孩子,那便不是什么好人家,我是不会同意姐姐嫁过去的!”

当年周家的那门亲事他就苦劝过姐姐几次,奈何那是家里做主的是父亲,他人小言轻,说话没有分量。

现在他自己都要当爹爹了,自然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想到这里闵岚笙收回一直手臂,轻轻地贴在她的小腹上慢慢的抚摸着:“怎么还是如此呢?都没有变化呢。”

摸着娘子扁平的肚子,秀才小声的抱怨道:“要多久才能大起来?”

“呵呵!”听着他孩子气十足的话语苏夏至躺平了身子,就让他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上摩挲,这感觉很好,很舒服,她乐的静静的享受片刻。

“等你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儿子一定能长得很大了。”她闭着眼嘀咕道。

“女儿,是女儿!”闵岚笙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见娘子已经阖上了眼,便放轻了声音问道:“可是乏了?今儿咱家这么忙活,有让娘子受累了!”

“没有,我不困。就是被你揉的舒服,现在不想动弹……”苏夏至笑着翻身又面朝着秀才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女儿呢,万一我要是生了儿子可怎么办?”

“儿子?”闵岚笙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后才说道:“世人皆说生了儿子有多么多么的好,可我却觉得生为男子就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丈夫。”

“可……”犹豫了片刻,闵岚笙才很小声的说道:“可坐大丈夫很累的,我可不想我的孩儿们将来那样辛苦……”

苏夏至没有说话。她伸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肢,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动作。

每每这样与他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让她心安幸福。

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这份爱对于孩子是无私的,而对于外人来说又是自私的。

因此秀才说的话苏夏至懂。

他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尽管还没有见过孩子的面儿,在秀才的心里已经开始自私的想要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受一点儿苦……

“有一件事早就想与娘子商量了。”静默了片刻之后,闵岚笙忽然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苏夏至将头又躺到了枕头上,睁眼望着和暗中他脸颊的侧影说道:“我听着呢。”

“那次在县衙娘子一口气把周里正家的房屋田地铺子一股脑的买了回来,可是让赵主簿吃惊不小。”闵岚笙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事儿到现在也就是你我夫妻还有赵主簿知道,我连你姐姐都告诉呢。”

“嗯。可以过了节再说的。也省的那些佃户都找到家里来,咱们连节都过不好。”秀才继续说道。

“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藏了消息的。”

“周里正这一流放,左近这几个村子便少了一个里正。为夫想过,赵主簿十有八九会把这个职位指给大舅兄。”

“什么?我哥?”苏夏至‘噌’得一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说道:“我哥那脾气哪里能当里正啊?谁家有点事去找他,他要是断不明白,非得把人家都打出去!”

闵岚笙侧过身,眼神幽幽地望着她,狼一样的……

“哎呦!”一声惊呼之后,苏夏至才意识自己全身上下还光着,赶紧又钻进了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呵呵!”闵岚笙轻声一笑,手掌已经滑到被子下面又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怀里:“为夫就是看不够吗,娘子还总是那么小气不给看!”

苏夏至脸上一热,没有接口。

进了屋,上了炕,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索­性­他说什么,苏夏至都是听着不搭茬。

“娘子可要记着,里正这职位虽不是什么官职,担的责任科室不少,大舅兄实不胜任,若当真被为夫猜着了,你可一定要劝他辞去里正之职,万不可接受!”

果然,见娘子不说话了以后,秀才又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嗯。”苏夏至马上点了头:“这个我是一定会劝哥哥的。”

“那就好,但愿是我想多了。”闵岚笙眼睛望着屋顶说道。

“不说这个!”苏夏至又把身子贴上了他,有些郁闷地说道:“你一说这个我就会想起过了节,你就得进京这件事。”

“而一想到你进京,我们要分开好几个月,我就会舍不得……”

“为夫也舍不得!”闵岚笙回手也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面对面地看着:“若不是娘子有孕,这次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去赶考的。”

“你不怕人家笑话你吗?”苏夏至瞪了眼:“哪有拖家带口进京赶考的书生啊?”

“别人笑不笑的­干­我何事!”秀才鼻中轻哼了一声:“朝廷有没有颁下法令说进京赶考还不能带家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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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过了六十张了啊~

俺明天送出月票加更~

谢谢给秀才和夏至投了月票的朋友!

第八十三章 执子之手

闵岚笙表面规规矩矩一派老成,内里却是个我行我素极有主意的人。所以他说要带着自己一起进京去科考,苏夏至信他能做的出,而且还能妥妥地给这出格的事儿找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让谁也笑话不了他们!

只是……自己现在确实是哪里也去不了了……

伸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苏夏至轻轻的叹了口气,有点儿意兴阑珊。

离别真不是一个好话题,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紧紧的依偎着……

“娘子乏了就睡吧。”开始的时候是她在轻轻地拍着的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婴儿般的。现在换了闵岚笙在轻拍着怀里的女子哄她安睡。

“是有些乏了,可我不想睡,”苏夏至在漆黑的夜­色­里贪婪地望着秀才漂亮的几乎完美容颜发呆,脑子里又在想那个已经想了千百遍的问题:他怎么生的这么好看?我怎么会遇到他?

“为夫也不困。”知道娘子一直地痴痴地望着自己,秀才低了头吻在她微张­唇­上,发出‘啵’地一声,这声音在如此静怡的夜晚里显得分外清脆!

两个人同时一愣。

“去年的这个时候啊,娘子你可是正天天爬我家的墙头勾引为夫呢……”秀才轻笑着洋洋自得地说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个好东西,我勾引的了么?”苏夏至被提起了那段‘光辉的历史问题’,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爱情这东西就是的得追!看好了就得下手,否则唧唧歪歪的拖着,一天两天的渗着,拖来拖去,貌美如花的秀才不定便宜了谁呢!

这就是苏夏至心里的强盗爱情观,并且她自己还深以为然!

“粗鄙!”秀才笑着用指尖点了她的脑门一下骂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女子!”

哼!老子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大学生呢,虽说不是学霸级别的,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咋一到了古代还成了不学无术了?

“好好的话从娘子的口中说来竟是如此的不堪!”闵岚笙眼神幽怨的横了她一眼,然后才说道:“这叫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真难听!”

“嘿嘿!”苏夏至傻傻的笑出了声:“别管说什么吧,现在你都是我的人了!这才是主要的……”

“嗯。起舞电子书”秀才重重地点头:“我是娘子的人了……娘子也是我的人了……”

苏夏至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失神。

如闵岚笙这样的骨子里的大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能不让她感动,感到到她莫名的想起了那句话:生死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啊,老天把自己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苏夏至去与闵岚笙相遇的,然后相爱,再然后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

苏夏至没说话,翻了身让自己光洁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她整个人如同婴儿圈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蜷在秀才的身前,而她的眼睛则随意的瞟向了后窗上。

侧耳细听,一阵细密的沙沙声打在厚厚的窗纸上,“下雪了?”

才安静下来的她马上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光着身子爬到炕里面,起身推开了窗……

“真的下雪了啊秀才!”清凉的细小的冰渣从她指尖推开的缝隙里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肌肤上,冰的苏夏至哆嗦了一下。

“真的的,怎么总像个孩子!娘子,你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子呢,你哪里有点当娘的模样!”

身上一暖,秀才也站了起来,贴在她身后用那床大大的被子保住了两个人,口中不断的埋怨数落着娘子的任­性­。

苏夏至笑着回头,踮着脚尖一下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软软的舌头甚至调皮的探进他的口中在他的­唇­瓣上仔细的扫过……

“相公……我错啦……”她糯糯的毫无诚意地认了错。

“真……真是的……”被娘子偷袭了秀才脸颊绯红,心跳通通,只能结巴着认了这个女子过分的行为。

伸手将窗户推开的更大,夫妻两个一起仰着头从几尺见方的窗户里看着广袤漆黑的夜空漫天的落雪,看着那些从天上落下的细小的冰渣慢慢地变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片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铺天盖地的飘落……

“瑞雪兆丰年,但愿明年是个好年景!”苏夏至喃喃说道。

古时候农民靠天吃饭,哪怕是付出了再多的辛苦,依靠最多的还是风调雨顺。

苏夏至来了古代几年,年年春种秋收的看着,上一世对农民的看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生活在这些人中间,她已经渐渐地模糊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别。

“关了吧?屋里有些凉了。”新修的正屋虽然改了火炕,但后院的灶火在他们入睡的时候已经熄了,如今这窗户一开,屋里不大会儿功夫便冷了下来。

“嗯。”苏夏至点点头:“我今晚怎么不困呢?”

拥着娘子伸臂关严了窗户,闵岚笙扶着她坐下,用被子包严娘子后他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点燃了外屋桌上的油灯,他又丝丝哈哈的吸着凉气跑了回来,自己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穿上,才不紧不慢地又穿上了外面的素­色­棉袍。

秀才很爱美,往年他嫌棉袍子笨重总是不肯穿。苏夏至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今年才一入秋就在成衣铺子里给他裁制了两件棉袍,里面絮的是整张的蚕丝,别看只薄薄的一层,穿在身上和夹袄似的薄厚,可极为保暖!

新袍子一上身,秀才就喜欢上了,觉着还是娘子想的周全,竟连这点小事都放在心里。

穿好了衣袍闵岚笙开了屋门去了后院。

一会儿的功夫,苏夏至就觉着ρi股下面坐着的火炕又热了起来。

“这时候还烧炕,你不睡觉了?”苏夏至对才从外面进来周身带着凉气的秀才说道。

“娘子不是说还不困么,那咱们就不睡。”待到身上的凉气散尽,秀才走近她,捡起散落在炕上的娘子的里衣,把她从被子里掏了出来要帮她穿上。

“我自己来吧。”黑灯瞎火的还没啥,如今灯火通明的光着身子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苏夏至还是会害羞。

闵岚笙笑眯眯的看着她,就是不松手,一件一件的衣裙给红着脸的娘子信心的穿戴好,又弯腰给她套上了鞋子,然后牵着她的手到了外屋:“娘子不是买了很多红纸吗,我们来写福字写春联吧。”

“好!”秀才的提议立马点然了苏夏至心里的热情,脑子里一想日子,今儿都腊月二十七了,依着民俗腊月二十八就要贴福字,现在写正应景!

闵岚笙又开门跑了出去,一会功夫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看见娘子正站在桌子边上弯着腰裁红纸。

“去年啊,娘子可是糊弄了为夫一遭,还说让为夫写了福字贴你家去呢,结果你却贴在了咱院子的门上……”

苏夏至抬起眼皮来看着他:“美吗?”

“啊?”娘子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秀才都听不明白了。

“我是说,那时候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美啊?说不定还会偷偷的骂我一句:这个不要脸的……”

“哪有这样的事情!”娘子是一猜就中,如同亲眼见了当时的情形一般,闵岚笙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骂了她,一本正经的否认!

裁了几张大小不同的四四方方的红纸,苏夏至先拿了两张放到书案上:“我来研磨,你写吧,你的字就是漂亮,去年我是这么说的,今年我还是这么说……”

拿起笔架上挂着的一只大楷狼毫来蘸足了墨,秀才把笔递给了苏夏至。

“给我­干­嘛,我又写不好。”苏夏至不想接,但被他硬把毛笔塞到了手中!

“秀才,我不是客气,是真写不好!还是你写吧。”拿着笔在纸上比划了几下,苏夏至还是决定不糟践纸了。

“娘子坐下。”扶着她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闵岚笙将一张红纸一角朝上摆好,随即他站在了她的身后,弯下腰去一手按纸一手捉着她的执笔的手停在了红纸上:“我们一起写……”

苏夏至被他抱在怀中,屏住呼吸凝声静气的随着他的动作在纸上游移着,不敢动半点力气。耳边是他呼出的均匀的呼吸声,轻缓绵长……

那是秀才作为文人的本能了,只要一面对纸笔,人就是变得分外的沉静,而他的每一个动作也都会带着种天生的优雅。

苏夏至看着红纸上的福字一笔一划地在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下逐渐出现,她看的入迷!

屋外飞雪连天,屋内一片静怡。

一张一张的红纸被闵岚笙铺在书案上,他不厌其烦的握着娘子的手用尽心思的勾画着,不知不觉间,身后的桌子上已经晾了大大小小的许多福字。

“娘子你看。”写完最后一笔,接过她手中的毛笔架在砚台上,秀才拿起书案上墨迹未­干­的那张福字吹了吹:“为夫觉得啊,今年的福字才是圆满的……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这些写……”

一场大雪到天明的时候还没有要停的趋势,闵家的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一大早开了屋门,闵青兰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吹得立时没了瞌睡,她抬头往外一看,便看见了院子里几道并排走过的脚印。

“岚笙和夏至这么早就出去了?”她把门开大了些,往外正房那边探出头去,一溜的簇新的大红福字霎时便映红了她的眼!

闵青兰推门而出,独自站在偌大空旷的院子中间,细细地看着那些新贴上的福字,那飘逸俊秀的笔体一看便是出自岚笙之手。

“不对啊!”只是看着看着,闵青兰忽然觉出了异样,猛一看还觉得无比熟悉的笔体竟变得陌生:“这……这是岚笙写的么?”

为什么那些字的字里行间似乎带了浓浓地缠绵悱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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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俺今天应该休息的,结果被派出去跑外勤~

所以晚上回来才有时间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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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俺会二十张月票一加更。

一会儿先送出六十张月票的加更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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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不赖账~

文中错字俺夜里再改~

第八十五章 过大年

腊月三十,苏夏至起了个绝早。txt完结下载天还黑着就起来洗漱,然后一头扎进了厨房。

家里的人不多,而且年夜饭高越也会回了自己去吃,苏夏至还是费尽心思的准备了八个热菜六个凉菜一个汤。

从进了小年儿开始,村子里就陆陆续续地有了鞭炮声,到了今天,简直是东一声西一声地起此彼伏着响着。

对于这一惊一乍的爆竹声和空气中飘散的夹杂着炖­肉­香气的硫磺味道,大人们自是无所谓的。而一直住在东屋的闵青兰的二女儿却受不了!

孩子太小,平时吃饱了玩不了多一会儿便会睡觉,睡一个多时辰后喝一碗羊­奶­再玩会儿,从接回来一直都挺好,眼瞅着长得结实了起来,也有了小模样。

可这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惊得孩子白天根本不能好好安睡,几天之后,又哭又闹的小丫头已经变得只要放在炕上就哭,非得抱着摇着才能浅浅的睡一会儿。

闵青兰夜里要起来给孩子喂­奶­,白天乐乐又脾气暴躁的不能离手,现在她已经是累的几乎就要虚脱,一边抱着孩子在屋里的地上来回走动,一边困的打瞌睡。

“把孩子给我,你躺着睡会儿,等做年夜饭的时候你再起来。”屋里突然想起的声音将站着都快睡着的闵青兰瞬间惊醒,她身子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孩子已经换到了苏夏至的怀中。

“看把你困的,赶紧歇会儿吧!”其实这之前苏夏至已经进来过一趟领走了娇娇,闵青兰也是累的狠了,都未曾发觉。

“行,那我就睡一会儿,等做年夜饭的时候我帮着你做。”到了这个时候,闵青兰想客套都没了力气,斜着躺在炕上,拉过孩子的小棉被盖在身上,一歪头就睡了过去。

苏夏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过棉被来好歹给她盖上才出了屋。

“姐姐呢?”见娘子抱着婴儿的襁褓进了屋,正在给娇娇剥核桃吃的闵岚笙问道。

“睡了。这几天外面尽是放爆竹的,乐乐吓得够呛,白天孩子都没法睡觉,给她娘可累惨了……”低头看了看坏里的孩子,似睡非睡的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才坐下的苏夏赶紧又占了起来轻轻摇着她:“睡吧,睡吧……”

“唉!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秀才把手里小的一块核桃仁给了娇娇,起身把大的一块塞进了娘子的口中,拍拍手上的渣滓,伸手接过了小婴儿:“舅母也是不能受累的,来。还是舅舅抱着吧。”

襁褓从苏夏至的怀里又到了闵岚笙的手中,她捶了捶略感酸涩的腰肢轻声说道:“大过年的,咱们凑活着吧,总不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都不能放炮仗吧?过了十五再也没人放这个……”

“嗯。”闵岚笙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放炮的人更多,到时候咱弄点棉花给乐乐的耳朵塞上,兴许管点用。”苏夏至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走来走去的秀才说道。

“哎,有了!”一抬眼瞥见粗壮的房梁,苏夏至心中一动,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长条笸箩和一床旧被单子。

“舅母,您要­干­嘛呀?”娇娇一手拿了一个核桃敲打着,蹲在苏夏至的身边看着她忙活。

三把两把将就被单子撕了几条,松松的编了两条布绳,苏夏至递给闵岚笙道:“给拴房梁上去,拴结实点儿啊!”

襁褓又回到了苏夏至的手中,闵岚笙看看布绳又看看地上的破烂,拉了把椅子过来站在上面把布绳系在在了房梁上:“娘子是要做个摇篮吗?”

“是啊,要不这到十五还有好几天呢,咱一家子就这么抱着她还不都累趴下?”苏夏至对着怀里的小丫头做了个鬼脸,看着她的眉毛眼的也是眉清目秀的挺好看。

夫妻两个一通忙活,长条笸箩被挂在房梁上成了摇蓝,乐乐安安稳稳的睡在里面,小耳朵都被苏夏至用棉花堵住了,娇娇站在摇篮的边上兴致勃勃地不时的推一下,玩的很开心!

而此时闵岚笙正紧挨着娘子坐着,为她剥着核桃:“再吃一个,老人们都说吃这个对孩子好,生出来聪明。”

“最后一个啊!都吃了五六个了,晚上还吃不吃饭了……”苏夏至小声地抗议着。

随着夜­色­的降临,院子外面的鞭炮声越演越烈,闵青兰在一长串噼里啪啦的响声里突然坐了起来:“我怎么睡着了?乐乐?乐乐呢?”

片刻的迷糊之后,意识逐渐清醒,闵青兰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地,发现自己睡了半天居然连鞋子都未脱掉呢。

屋里外面漆黑一片,她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听见灯火通明的厨房里传来一阵锅铲翻炒食物的声音。

娇娇提着一盏橘红­色­的纸灯笼站在厨房的外面细声细气的和里面的苏夏至说着话:“舅母,您出来的时候娇娇给您照着路。”

“乖啊!去喊你娘起来吃饭了。”在厨房里忙活的苏夏至说道。

“娘!”娇娇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东屋檐下的娘亲,高声叫了一句,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了过来:“您看看,舅母给我买的灯笼,上面画着好几个小娃娃呢!”

大雪下了一天如今已经变成了细碎的小雪,只是还没有停,穿着棉衣的娇娇跑动起来很是笨拙。

“慢慢走,别跑!”在闵青兰的呵斥声中,娇娇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上,手中的灯笼一歪也落了地,嘭地一下着起了小火苗,不一刻功夫就把个折纸的灯笼少了个­精­光,雪地上只留下了一滩水渍……

“哇!”眼睁睁地看着稀罕的好玩意烧成了灰,娇娇趴在雪地上只剩了哭。

“不是总告诉你走路要稳稳重重地吗?现在你不听话,摔了跟头,赖谁!”走到女儿身前,拉起她,闵青兰蹲下身子怕打着娇娇身上的雪花,口中不忘数落着孩子。

“没摔倒孩子就好,灯笼烧了就烧了,舅母屋里还有呢!”苏夏至手里端了一条清蒸鱼小心翼翼的往正屋走,闵青兰忙迎了过来接走她手里的盘子:“我来端,你也仔细着脚底下!”

几个人一起进了暖融融的正屋,满屋子的饭菜香气引得闵青兰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好在别人都未曾注意到,否者她睡了这么久,起来就吃现成的,不是要被旁人笑话懒吗。

“……”先是被一大桌子的菜吸引了目光,都没有注意到屋子正中间吊着的笸箩,闵青兰把鱼放在了桌子快步过来,声音透着欣喜的说道:“夏至,这一定是你的点子!你说我都在东屋溜达几天了,咋就没想到呢!”

“是秀才弄得,我只动动嘴。”伸手从靠墙立着的柜子顶上摸下一个小包袱,苏夏至对脸上都是泪痕的娇娇一招手:“闺女,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这么多啊!”包袱里摊着花花绿绿的好几只折叠着的纸灯笼和一小包蜡烛,娇娇看得眼睛都亮了。

“一个九个花­色­,舅母一样买了一个,够你提到正月的十五了,咱不怕烧,越烧日子越红火!”

这样的纸灯笼后世也是有的,在苏夏至还是夏夏的时候,小时候过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每年都会缠着妈妈给她买好几个花­色­和样子的,挂满她的房间,然后点燃蜡烛,她会一个个的看着灯笼上绘制的那些图案,觉着那就是过年应该有的味道……

这一世她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可她还是固执的买了这些灯笼回来,也许只是想在这被娇娇提在手中的摇曳的各­色­灯光里去回忆过去的一些影子吧。

“都坐下,吃饭吧。”看着饭菜已经上齐,闵岚笙笑着招呼她们几个上桌。

“是有人敲门吧?”苏夏至才一坐下,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敲门声。

“我去,你忙活了一天了,快坐下吧。”闵青兰伸手摸了一下摇篮里女儿垫着的戒子,觉着是­干­松的,才起什么去开门。

“大姑姑!”院子里响起了高越急吼吼的声音:“您不用管,我自己拿了碗筷就过去……”

“这小子!连年三十都不放过咱们!”苏夏至看了秀才一眼笑着说道。

……

一家人加上高越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三十守岁,又熬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转眼就是大年初一!

闵青兰在东屋张罗着给两个孩子都换了新衣,怀里抱着小的,跟在娇娇的身后出了屋:“走,给舅舅舅母拜年去!”

正屋里迎面墙边已经摆好了一张香案,闵父的牌位摆在上面,香案上还郑重其事地摆了几样贡品。

“往年过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即便是祭祖也是草草的应付了。”闵岚笙见姐姐进来便点头:“我们先祭拜祖先,然后再给姐姐拜年。”

点起三根立香,闵岚笙双手捻着对着父亲的牌位拜了三拜,然后将香Сhā进了香炉,后退几步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身后的苏夏至和闵青兰见状也跪在了他的身后。

“闵家的列祖列宗,父亲大人,不肖子孙岚笙携妻苏氏与姐姐一起祭拜诸位先人!祈愿闵氏先人护佑泽陂子孙,愿闵家世代绵延,子嗣不绝!”

第八十五章 初二归宁

闵家的这一场新年祭祖闵岚笙做的分外严肃。跪在地上对着他爹的牌位絮絮叨叨的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大抵都讲述了一遍。

这其中也包括了姐姐的和离以及他的娘子已经有了身孕这两件事。

闵青兰低着头不敢看看香案上写着父亲名字的牌位,自己的日子过程了这样,她觉得寒碜!

难得相公能一次说这么多话,苏夏至却没听进去一个字。只觉得跪在前面的秀才现在像个大脚婆婆似得说个没完!而且对着块木头说话有什么呢?

盯着眼前闵岚笙那笔挺纤细的腰肢,又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圆润挺翘的臀部,苏夏至脑子不受使唤地开起了小差,开始脑补相公光着ρi股时候的样子……

“娘子在笑什么?”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把苏夏至霍然从美梦中惊醒,她愣愣地抬头望着闵岚笙说道:“啊?”

低头望着娘子扬起的小脸儿,秀才不着痕迹的一扬眉,先用手掌将她­唇­角边的口水擦去,然后才把她扶了起来:“跪久了,腿痛不痛?”

他不说还没事,被秀才这么一提醒,苏夏至立时觉得两条腿麻麻的都没了知觉,尤其是膝盖部分生疼生疼的!

身子一晃悠,直接倒在了闵岚笙的怀里,吓得秀才赶紧搀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心里不住的自责:都怨我!明知道娘子有孕,还说了那么多话,她平时都是最厌烦这个动不动就下跪的!

“哭什么啊?”才坐下的苏夏至一扭头看见闵青兰正站在新做的摇篮边上抹眼泪不禁有些奇怪,细想了一下,也没觉得刚才秀才说了是那么值得哭的话啊。

“没事,我就是听见岚笙方才的一番话有些感慨罢了。”闵青兰听见苏夏至的问话赶紧转了身子,拿出帕子擦了眼泪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个眼窝子的浅的……”

“嗯?”苏夏至皱了眉,低头看着正在给自己揉膝盖的秀才小声问道:“你都说了什么啊?居然把你姐姐都给说哭了。”

闵岚笙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为夫也很想知道刚才娘子在想些呢……”

“啊?”苏夏至舌头有点打结,她刚才脑子里想的画面太过‘纯洁’,也不能说啊!

“嘿嘿!嘿嘿!”贱笑了几声之后她才一张嘴,闵岚笙已经施施然地朝着门外走去:“行了,为夫晚上再听吧……”

看她这么一笑,秀才就知道她准是又要胡说八道了,所以他才懒得听呢。

大年初一天不亮就要放爆竹除旧迎新,因此从后半夜开始,山下村的爆竹声就开始此起彼伏的响着,摇篮里的小丫头被吓得死命的哭,闵青兰只好又抱起了她不停地在房间里溜达。

苏夏至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包了一个红包,穿越过来之后,她一下子变成了‘长辈’,现在也得给小娃娃们压岁钱了!

娇娇拿着红包高兴的不得了,给她娘看了看之后又给要了回来递给了苏夏至:“舅母,您帮我收着吧!”

孩子的话让苏夏至和闵青兰都是一怔,随即闵青兰酸酸的说道:“我这女儿是白养了,倒是和舅妈比跟娘还亲!”

“嘿嘿!你还别说这话。”心里开心不已的苏夏至把娇娇抱到自己的膝上,从桌上的糖盒里拈了一颗糖给她放进口中,然后才对着闵青兰得瑟道:“现在两个闺女都姓闵,可不是要跟我亲么!”

一家人围在桌子随意的闲聊着,看着天快亮了,苏夏至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早饭煮了饺子,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两碗饺子几个人才吃了半碗。苏夏至把剩下的饺子过了凉水从新换了一个碗盛着,也省的饺子粘在一起破了皮。

“要是高越在,这些准剩不下!”饭桌子上少了个最能吃的,瞅着剩饭就发愁的苏夏至自言自语道。

才把厨房里和正屋收拾利落,院门就被敲响,是街坊邻居们开始冲门子拜年了!

山下村的街坊们来闵家拜了年,苏夏至也和秀才一起走东家串西家的去给大伙儿拜年,说着同样的吉祥话陪着同样的笑脸,在谁家都是稍坐坐就告辞,饶是如此,这一天也是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初一一天,苏夏至被问到最多的就是关于作坊招工的事情,而她说的最多就是过了年要在村子里办个学堂。

前几天便已经和高婶子家的二儿子谈好了买他家那所宅院的事情,连价钱也说定了,随行就市,就按照当地的房屋宅院的价格,只等过了节到衙门去过了房屋的房契地契这事儿妥了。

用过了晚饭,闵青兰娘三个在正屋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东屋。

三十守岁都睡得晚,初一又起的早,几乎一夜没睡的苏夏至早就坐在桌子边哈欠连天了。

闵岚笙推门而入,看了张着大嘴打哈欠的娘子一眼,站在门口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又下雪了?”哈欠打多了眼泪都出来了,苏夏至揉了揉眼睛问道。

“嗯。”秀才轻应了一声,关了屋门上了门闩,端着油灯往屋里走。

“那咱睡觉吧……”苏夏至扶着桌子起了身,困倦无比的跟着他往屋里走。

“不忙。”秀才挑着门帘儿待娘子进了屋才放了手,他把油灯放在了小炕桌上,从后面抱住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她轻飘飘的说道:“娘子好像还有事情没有和为夫说明白呢。”

“嗯?什么事?”苏夏至正在犯困,脑子有点不好使,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很有什么事没和他说明白的。

“为夫很想知道一早祭祖的时候娘子想什么想得入了神,居然流了口水都不知道……”秀才俯下头,在她的耳边幽幽地说道。

“那个……嘿嘿!嘿嘿!”苏夏至身子一僵,睡意顿消,她傻笑了几声之后闭了嘴,还是不能说。

“不急,我们进被窝慢慢说……”秀才伸臂将木头一样立在地上的女子拦腰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炕上……

“秀才,你听我说!”

“为夫听着呢。”

“你怎么又脱我衣服!”

“这样才能听得清楚些。”

“放屁!聊天和脱衣服有关系么?”

“那娘子可以不说话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夏至果然说不了话了,只剩了哼哼。

屋外漫天的风雪,冬夜还长,屋内一室春光,有两个人伴着,总不会寂寞……

运动过后睡了一夜好觉的苏夏至是被秀才从热被窝里掏出来的。

“娘子啊,今天可不能贪睡,为夫要陪你回门的。”他心情愉快地地在她耳边说道。

去年新年才过他迎娶的娘子过门,一年过去了,娘子把家里的日子过得完全变了样,也把他变成了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男人。

十二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一路走下来,闵岚笙想起她的时候心里只剩了甜蜜。

这是她出嫁后第一次过年回娘家,他要陪着她,让她风风光光的走这一次亲戚!

亲自挑了衣裙给娘子穿上,闵岚笙把她陪嫁的那个妆奁拿出来摆在了书案上。

“不至于吧!”洗漱回来的苏夏至一见那打开的妆奁便皱了眉:“咱就回趟杏花村,用得着这么折腾吗?”

“往日自是不必,但今天是娘子嫁给为夫后的第一次归宁,当然要庄重些。”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闵岚笙散了她的头发,用木梳轻轻的梳理着:“攥着又多了些呢。”

“可不是么!”最近沐浴洗头的时候苏夏至也觉着自己的头发多了不少,顶在脑袋上也有了些分量了:“终于不再做黄毛丫头了。”

“哼!娘子早就不是丫头了!”秀才在她身后紧跟了一句。

这话说的!让人都没法接口了。

苏夏至眼睛瞟向面前的那面小铜镜,里面正显出秀才那张洋洋自得的笑脸……

……

“别拿了!这么多东西怎么提啊!”

被秀才打扮一新的苏夏至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我娘家现在的日子也是不错的,我们不必拿这么多东西的。”

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的路铁定不好走,苏夏至现在都有心不会门了,奈何古代的规矩死理太多,她也只好入乡随俗。

本想着轻装简行的也就是了,偏偏秀才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从西屋提出一堆礼品来,非要都带上才走!

苏夏至知道他这样也是为了自己在娘家有面子,可从上下村到杏花村还有老长的一段路呢,两人提着这几个筐子篮子的还不得累死!

她可不想成为第一个累死在归宁路上的穿越女。

商量来商量去,夫妻两个终于选定了几件礼品出了门,才开了院门就看见台阶下把式叔赶着他那辆修整一新的骡车满脸带笑的给他们拜年:“秀才,秀才家的,大吉大利啊!”

“把式叔?”苏夏至小心翼翼的走下了落着积雪的台阶,望着那架加了车棚的骡车问道:“这才初二呢,您怎么过来啦?”

“这几天路上不好走,想着你们今天就得回娘家,正好车也收拾好了,你们小两口赶紧上去吧,我送你们去!”

车把式为人老实厚道,不太会说话。自从那天吃杀猪菜的时候知道了秀才娘子有了身孕之后就留了心,最近连着下雪,他是特意赶过来接他们去杏花村的。

“稍等片刻!”见有了骡车坐,闵岚笙先对着车把式道了谢,然后又快步的折了回去,转眼间他又把苏夏至才收回去的那些不带的礼物都提了出来,一件不落的装上了车,然后才喜滋滋地扶着娘子上了车:“咱们走吧!”

“真是……唉!”苏夏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也只能由着他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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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马上就要完结了~

草稿~

第八十六章 惊人消息

苏家添了个小娃娃,把苏婶子和杨巧莲都累得够呛!

每天婆媳两个一起围着孩子转还忙得焦头烂额。电子书免费下载

可就是这样也没见婆媳两个瘦下来,相反的倒是都见长了­肉­!

苏婶子见天瞅着大孙子都从心里往外透着美!

活了这么大岁数,守了这么多年的寡,现在她终于活出了舒心。

抱着沉甸甸的小奕子,再看着俊的像朵花儿似的姑爷一趟一趟地往院子里搬东西,苏婶子乐得合不拢嘴!

从此她心里更信服了一句话:女人生的好,不如嫁得好。

她那个傻闺女嫁了幸福贤婿后,被人家调教的已经比她这个当娘的都聪明了,而自己的儿媳­妇­也是,让大愣子狠揍了几顿之后现在也变了­性­子,知道了孝顺。

这都是她们嫁得好才有的好结果呢,苏婶子自以为是的想到。

“娘,我和夏至来给您老拜年啦!”把骡车里的东西摆了一院子,闵岚笙才扶着娘子走到岳母面前,一撩袍子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又磕头?!

苏夏至在心里哀嚎一声,只好也跪了下去。

只是她才跪了一半便被秀才拦住了:“娘,夏至才有了身孕,地上有雪,她这个头,我替她磕了!”

“嗡!”院门外堵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先是眼热的看着闵秀才大包小包的往里提东西,接着又听到他亲口说了这个消息,大家立时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苏婶子福气太好了,能有闵秀才这样的姑爷!”

“看人家两口子是真好!带了那么多的礼,都是人家秀才一个人往院子里搬,舍不得让苏家二丫头动手呢。”

“没听他说么,苏家丫头有喜了!”

“哦哦,苏家这日子过得,越过越旺……”

“闵秀才真是好本事,看给苏家丫头打扮的,大小姐一样!啧啧!瞅瞅她头上戴着簪子,一准儿是真金的……”

门外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倒是苏家的人都围在了苏夏至的身边,看宝贝一样的看着她。

“真怀上了?”苏婶子围着闺女转了一圈,瞅着她还是前后一致细溜溜的小身子骨有点不太相信。

“嗯。”被这么多人看着,老娘还这么问她,苏夏至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太难为情了啊……

“贤婿,好样的!”苏婶子笑着给了闵岚笙一巴掌:“娘还说傻丫那瘦不拉几的身子得养养才能怀上呢。成,还是你成!”

“娘!您说什么呢!”苏夏至听着老娘说话又开始不着调起来,气得不知说啥好。

“娘,快看看妹妹和妹夫给你带了多少礼啊,这都是孝敬您的!”杨巧莲用手捂着嘴忍着笑,接过婆婆抱着的儿子,走近苏夏至低声说道:“咱娘就这样,妹妹你甭往心里去。我和你哥在屋里躺被窝里说话,咱娘在东屋还搭茬呢,你说羞不羞人!”

“呵呵!”苏夏至呲牙一笑,心道:你和我哥能在一个被窝里老老实实的说话吗?一定是动静大了,娘听不下去了呢。

“妹夫,屋里坐。txt小说下载”打扮的体体面面的苏春来拉着秀才往正屋走:“你教教我写名字吧,头两天我媳­妇­教给我写过几遍。”

闵岚笙心里一动,望了苏夏至一眼,口中客套着说道:“那让嫂子教是一样的。”

“不一样。”苏春来摇了头:“她教了我三天,我的名字三个字,光一个春子她就写了好几个模样的,我也闹不清到底那个是对的了。”

“……”闵岚笙又看了苏夏至一眼,心想:这一定是和我家娘子一样,写的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那有什么关系的?”苏婶子走到堆在院子里的那些礼物旁边一样一样的看着,嘴里不忘说着儿子:“就大愣子事儿多!一个字而已,多一笔少一划的有什么关系,娘看着就都一样。”

“呃!”最近家里忙苏夏至回娘家少了,这猛一回到最初生存的环境她还正有点不适应了!

“哥,你想学什么字就赶紧让秀才都给写下来,以后你照着练就是了,别听咱娘的,多一笔少一笔的都是错字!”

苏春来拉着秀才进了屋,等到两个人都坐下了他才说道:“哎,妹夫,你还没给我拜年呢!”

“啊?”ρi股才挨了椅子的闵岚笙看着面无表情的大舅兄一愣神儿,随即起身对着他躬身施礼道:“舅兄,您新年吉祥!”

“嗯。”苏春来起什么还礼道:“妹夫,你也吉祥!”

两个男人正儿八经的拜年行礼,又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八仙桌的两头儿。

苏春来两只手掌按在大腿上,要背挺直大马金刀的坐姿,眼睛直直的看着院子里母亲正兴致勃勃的招呼邻居们进来围观姑爷带来的礼品。

他不说话闵岚笙也没啥话说,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

闵岚笙挺怕和这个大舅兄独处,一来是对他那一脚记忆犹新,另一个是和他确实没啥可聊的。说深了,他不懂。说浅了,他依旧是不懂……

“哎,咱两聊天你的说话啊,要两个人都说话才热闹。”苏春来是个木讷发浑的­性­子,可他喜欢热闹。现在妹妹和妹夫一来便引了一院子的人到家里来看热闹,娘高兴了,他也觉着高兴!

秀才心里一阵烦闷,暗道: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方才舅兄不是说要写几个字吗?不如拿来纸笔,我现在就写吧。”闵岚笙硬着头皮说道。

“对呀,你不是说教我写名字吗,怎么光坐着。”苏春来起身从炕被下面拿出一卷子纸来放到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了砚台和毛笔出来,一并递给了闵岚笙。

秀才知道大舅哥就这记­性­,若真是他说什么你都往心里去那一准儿能活活被他气死!

“嚯!”两指粗细的巨大毛笔拈在手里几乎攥不住,闵岚笙忍不住笑道:“这笔也太大了!用这个练字也不好使啊。”

“你手小用小毛笔,我手大就要用这个。”苏春来认真地给妹夫解释道。

闵岚笙摇了头不置可否,也懒得把毛笔大小的问题和他多掰饬。研了满满的一砚池墨,把那个巨大的毛笔往墨汁里一蘸,眼看着半下子墨汁不见了!

执着沉甸甸的大毛笔闵岚笙又摇了摇头。

“你也不会?”苏春来把纸在大八仙桌上铺开,应为一直卷着收到炕被下面,纸张铺在桌子上也是不平整,边边角角的都翘了起来。

苏春来一看,拿起放在一边的茶壶和茶杯就把翘起来的地方压住了。

“……”在桌子上固定纸张用惯了镇纸的秀才望着‘镇’在上面的大茶壶咽了咽口水,继续保持沉默。

“有劳妹夫将我的名字写下来吧。就在这纸上就行。”苏春来脾气随混,但他却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礼有节的大丈夫,因此平时说话也是很有礼貌的。

只是在闵岚笙的眼里,他这个大舅哥基本上都是在很有礼貌的犯浑!

用他自己脑子里有异于常人的思维来要求着别人。你还只能由着他。

毛笔太大,闵岚笙握着悬在纸上比划了几下才落了笔,悬着手腕子,只用笔尖在纸上写下了苏春来三个字。

苏春来背着手转到了秀才的一边,与他站在一起低头瞅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字迹随即点了点头:“有点像!”

秀才差点翻了白眼儿!

什么叫有点像啊?如果连苏春来这三个字他都不会写,这秀才当的也太勉强了。

“妹夫,你在这里再写一遍吧。”看了半晌之后,苏春来指着纸上的一处空白道。

“好。”闵岚笙从善如流,马上就在纸上又写了一遍他的名字。

苏春来把秀才往旁边扒拉了一下,自己趴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看着纸上的字,最后他起了身,拍着秀才的肩膀夸奖道:“你写的好!两次写的都一样。不像我媳­妇­写的,写几遍,就是几个样子……”

“……”闵岚笙握着笔无奈地点头:“这么说来岚笙写的确实说得过去,再过几天写,也还会是这个样子的……”

“再写我儿子的名字,写这里……”通过比较,苏春来终于认可妹夫的几笔刷子,随即又提了新的要求。

那边儿子缠着姑爷写字,院子里苏婶子正笑眯眯的显摆姑爷闺女带来的礼物。

“大家都进院子来看吧,都堆在门口哪里看得清呢!”把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街坊请进了院子,苏婶子两手拢在棉袄的袖子里笑着说道:“这么多的好东西,我看着就高兴,你们都看着眼馋吧?”

“要是你们看着都眼馋了,心里痒痒了,我就更高兴了!”她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听咱娘都说的啥!”已经和杨巧莲进了东屋的苏夏至一直支愣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就怕她娘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

“咯咯!咯咯!”婆婆那大嗓门杨巧莲自然是听到了她在院子里吵吵的声音,此时她只顾捂着嘴‘咯咯’地笑。

苏夏至抓着头皮看着她。

“咋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被小姑子看得有点发毛的杨巧莲赶紧回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不是。”苏夏至摇摇头:“我是奇怪怎么你养了­鸡­以后连笑声都像­鸡­叫了!”

“呸!”听出她语气中调笑的意味,杨巧莲不轻不重地在苏夏至肩上拍了一巴掌:“贫嘴!”

“我哥怎么转了­性­子了?我在家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他对识文断字感过兴趣,如今咋还写上字了?”院子里人多,因此苏夏至放低了声音说道。

“嗨,年前县衙里有个什么主簿大人来过一趟村子里,是来揭周里正家门上的封条的,还来几个衙差跟着,挺气派!”

苏夏至静静地听着,并不Сhā嘴。

周里正家是犯罪被抄了家的,门上有官府盖了大印的封条,这个封条寻常人等是不能私自揭去的。如今这宅子已经被自己买了回来,赵主簿自然要把封条揭了才算手续完成。

“当时一个村子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我和你哥也去了。你说那个主簿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在那里打听你哥哥呢,待到与你哥哥见了面,人家主簿大人别提多么的客气了,还拍着你哥哥的肩膀夸他很好!”

“还问你哥哥会认字写字吗,最后还偷偷的嘱咐你哥哥一定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说起那天的事儿杨巧莲到今天也没弄明白,好端端的一村子人站在周里正家的门前,主簿大人咋就独独的和大愣子说了话。

凭着直觉,杨巧莲觉着这里面一定有事。

可现在都过了年了,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倒是自己的相公把主簿大人的话当了话,天天举着毛笔写写画画的,大有要做文人的趋势。

“哎,妹妹,周里正家的封条可是给去了,说明他家那房子院子已经出了手,我就琢磨啊,你说谁有那么多银子,能一下子把周家的那处宅子给买了呢。那可是有两个院子的大宅子啊!”

想到周家的两进院子前后两处宽敞的院子杨巧莲是一脸的向往。

苏夏至轻轻一笑,伸手抱起躺在炕上瞪着一双水葡萄似的眼睛胖小子,拿出一个红包给他塞进襁褓里:“姑姑给奕儿的压岁钱,好好留着啊,等你会走了自己拿着去买好吃的!”

“哦……”小家伙听不懂姑姑说了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啵’!忍不住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苏夏至举着孩子站了起来:“这孩子长大了一准儿好看,就这双眼睛瞅着就有­精­神!”

小姑子再夸自己的儿子,而且夸的真心实意,杨巧莲也爱听,只顾了咧着嘴笑,口中一个劲儿的说道:“还给他什么压岁钱啊,也不会花呢……”

“闺女,娘先和你说啊,要是你这胎生了个小丫头,就和你个拉个亲家吧!”在院子里显摆了一圈,把街坊邻居都气走了的苏婶子一手提着一只篮子进了屋。

而且进屋就说苏夏至最不爱听的话:“你们这是姑表亲,亲上亲啊!”

“屁!”苏夏至立时横了眼,对着她老娘说道:“孩子才多大啊,您就开始给找媳­妇­了,再说了,我这胎是男的!您要让奕儿和我儿子搞基吗?”

“搞­鸡­?搞­鸡­­干­嘛?”苏婶子被闺女的话说糊涂了。

苏夏至抱着孩子转向杨巧莲,决定不和老娘掰饬这姑表亲的问题了,反正孩子们还小,有些事等到了时候再说也不迟。

“嫂子,你刚才不是问谁能买了周家的宅子么?”

“是啊,妹妹知道?”杨巧莲仰着头望着她。

“周家的宅子被我买了,而且不只是那所宅院,连带周家在杏花村所有的田地也都被我买了。”苏夏至平静的说道。

第八十七章 苦口婆心

从苏夏至口中说的话太过震撼,以至于让苏婶子和杨巧莲一起没了话,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她。起舞电子书

“妹妹?”

“闺女?”

长久的静默之后,杨巧莲和苏婶子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在叫了苏夏至一声之后又同时闭了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你们没有听错,周里正家原来的宅子和田地现在都姓了闵!年前官府处理这些田产地契的时候我就一起给买了。”

“哈哈!好!”苏婶子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及至笑过之后她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我笑什么?”

“没啥,您是听到杏花村大财主周庆的产业归了您闺女,现在有点不能相信罢了。”苏夏至平静地说道。

苏婶子点点头,直挺挺地走到炕边上,一手支着身子坐了下去,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

傻丫说她把周里正的产业都买了,那不就是说现在杏花村,不,左近几个村子里最大的财主就是她了?!

这个结果让苏婶子一时很难接受。

“这得多少银子啊!”愣了半天的杨巧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小奕子,叫姑姑!”苏夏至低了头脑门顶着小娃娃的脑门,闻着他身上散发的一股股­奶­味,心里忽然一柔:“到了年底,我也该能抱上自己的宝宝了……”

见小姑子一味的只顾着逗弄儿子,杨巧莲才醒过闷来,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她心里暗暗的盘算了一下,粗略估计着要把周家给包圆了也得有个近千两的银子,想到这里,杨巧莲不由自主的吸了口凉气:“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啊?”

“不是,这么多地,你怎么种啊?”先前的一句话又是犯了忌讳,哪有张嘴问人家银子来路的道理的?

幸而话一出口杨巧莲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了理智,赶紧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让我哥种。”这回苏夏至可算是从孩子的脸上把视线移了过来,她看着杨巧莲说道:“换句话说,就是让我哥帮我管着这些地,咱们请人来种。”

乍一听这话杨巧莲心里一喜,周家大片的土地都是村里最好的,谁不眼馋?如今小姑子想把这些地都托付给大愣子管着,也是只信家里人。

可把小姑子的话细细的一琢磨,杨巧莲听出了问题:“请人来种?不佃出去吗?”

“不佃出去。”苏夏至把苏奕递给了一直不错眼珠瞪着自己的老娘,然后也坐在了炕边上:“佃出去,人家要种什么咱管不了,到秋上收了租子就是了。”

“但今年开春了我想把我哥留的那些辣椒籽都种上,所以咱只能请人来帮工了,那样咱们才能想种啥种啥。”

“是这么个理儿。”杨巧莲点点头。

“我说那个什么主簿大人就相中了我们大愣子呢,原来是妹妹买了那些地……”

“这算是明白过来了。”苏夏至对上杨巧莲的眼睛说道:“嫂子,你说我哥那脾气的能做里正么?”

“里正?原来这样。”杨巧莲自言自语道。

“我也是猜的,周里正一被流放,附近几个村子就少了个里正。我最然现在攥着大把的地契,可毕竟我是个­妇­道人家,秀才也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嫂子你说还能有谁能担着?”

“那咱家就只有大愣子能担当里正之职了。”这回连苏婶子都听明白了。

“大愣子也是里正了?苏里正!呵呵!”她笑逐颜开的说道。

“娘!”苏夏至皱着眉对苏婶子说道:“我哥不能担这个职位!你也千万别在外面说这些!”

“为什么?他周家能当里正,我苏家就不能当了?”苏婶子不明就里,觉得女儿不懂事。

当里正多好,里正是村子里最大的‘官’了,以后苏家要多神气就多神气,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嫂子,这里正的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要担责任的。一个里正最少要管辖着上百户的人家,你想想,我们自己过日子天天都多少事情了?更何况这几百户人家呢?”

“不止如此,里正每年还要想着户牒,赋役,设置农桑等等的繁杂事物,就这些,我哥能做么?就算有你帮衬着,你自问有这个能力做到毫无疏漏吗?”

“这不是我们自己小门小户的日子,这是在掌管着几百户人家的生活,稍一失误便是大罪!”

“远的不说,咱就说说前段被抄家的周里正吧,他就是因为贩卖了假黄历而被官府定了罪的,我哥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怎么能胜任里正之职?你们就不怕他一时糊涂把苏家也坑了吗?那可不是一家子都要掉脑袋的!”

苏夏至洋洋洒洒的一番言论终于彻底浇灭了苏婶子脑袋里洋洋得意的小火苗,也让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的杨巧莲上了心。

和虚荣心比较起来,还是留着脑袋吃饭比较靠谱!

“那怎么办啊?”这时候苏婶子也知道了轻重,她一抬ρi股往闺女身边挪了挪小声儿问道:“若是官府指派下来,就让你哥去接任可如何是好?”

“好办。”苏夏至轻声说道:“实话实说,就让我哥告诉衙门的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干­不了这个差使!”

“嗯。今儿晚上我和你哥好好说说,就让他说个瞎话就成了。”杨巧莲接口道。

“呵呵,还是让我哥说实话吧,他确实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个,装不来的!”

“哈哈!谁说不是呢?当初啊,那个主簿大人夸了他几句,大愣子就上了心,天天逼着我教他写字,可……呵呵……”

杨巧莲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识不得几个字,真是赶鸭子上架难为人了……”

“哎呦!”苏婶子惊呼一声赶紧把怀里的大孙子放到了炕上:“这个坏种!怎么­奶­­奶­一摸小­鸡­­鸡­就尿呢!看看尿的我这一手……”

……

在苏家待到快晌午,苏夏至有反复嘱咐了苏婶子和杨巧莲,让她们务必管好了嘴,千万把消息泄露出去。

初九秀才就要离家进京了,中间的这几天时光,苏夏至不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来打扰他们……

她要安安静静的陪着秀才。

尽管如此,时间还是飞快的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初八。

一早起来,苏夏至就扎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她得给秀才和高越准备路上的吃食了。

辣白菜细细的切了丝,用一个广口的小酒坛装了,上面封了几层油纸。

又把提前酱好的肘子切了薄薄的片包了一大包。

一荤一素,路上也够吃几天了。

想了想,苏夏至又盛了两瓢白面,用落开的水烫了,和了一块烫面团,醒好之后,开始一张一张的烙­鸡­蛋饼。

这样烫过的面团烙出的饼虽然比冷水和面做出的烙饼黑一些,但它有个好处,那就是放个三四天再吃也是松软的,不会硬的咬不动!

“娘子,可以了。”不知何时进了厨房的闵岚笙望着笸箩里摞得高高的一沓子­鸡­蛋饼心里一阵难受,他从身后抱住了她,像往常一样,把尖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苏夏至用力把手里的擀面杖在面团上推开,将面皮子擀大了些。

“你是女人,做事要适可而止,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他继续说道。

“嗯。”耳边听着他的呢喃,鼻间闻着他的气息,苏夏至眼睛涩涩的,突然好想哭……

“为夫一去要到入了夏才能回来,今年就不能陪娘子去买牡丹花了。”去年在拔了那一院子的苦蒿之后,他曾经允了她的,开了春要陪她去买牡丹,他们要在自己的家里种上一院子的春­色­无边……只是,他要食言了。

“没关系,我们明年再去,今年我就在院子里种韭菜,等韭菜长长了时候,你就该回来了。”

“呵呵!”一说到韭菜,两个人心有灵犀的想到了炕上,俱是面上一红,秀才用腹部蹭着她的后腰轻轻地说道:“你个不要脸的……”

苏夏至低了头,一滴泪水落到了案板上,在面粉里砸出一个浅坑,她舍不得,舍不得与他分开……

“娘子!”听到她喉中哽咽的秀才慢慢地将娘子瘦小的身子拧了过来,然后紧紧的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低着头在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上胡乱的亲吻着:“你不要哭啊,你一哭为夫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答应你,我们就分开这一次,以后不管到哪里都再不分开……你不要哭……不要哭……”

“我不去了!”娘子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的从眼帘中滑落,流的秀才的心都碎了!

他忽然的深吸一口气之后,扳着苏夏至的小脸儿重重的吻到了她的­唇­上,柔软灵巧的舌尖顶开她的贝齿,疯狂地追逐着她的舌头:“谁爱笑就笑话我吧……我就是离不开我的娘子……”

在舌与舌的追逐缠绵里,他含混不清的说道。

“哎呦!”轻呼一声之后,眼神迷蒙的秀才突然惊呼一声,然后睁了眼,鼻子对着鼻子,嘴­唇­挨着嘴­唇­地看着娘子,说不了话了!

苏夏至咬住了他的舌头,而且咬得很重!

在对视了片刻之后,苏夏至松开了自己的牙齿,轻轻地,温柔的吮­干­他舌尖上溢出的血珠,然后放开了他:“咱就这点出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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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给秀才与夏至投出的宝贵月票!鞠躬~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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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初次离别

被娘子说的俏脸一红,闵岚笙侧了头开始耍赖,吐着舌头小狗儿一样的只喊疼:“我疼……我疼……”

苏夏至仰着头看他挺大一个人又在撒娇,忍不住笑了,凑过去在他吐出来的粉舌上吻了一下,哄到:“好啦,不疼了吧?”

秀才砸吧砸吧滋味,又把舌尖吐了出来,媚眼如丝娇滴滴的说道:“还疼呢……”

苏夏至这回没客气,上去就咬了一口,然后再问:“怎么样?”

“好啦,好啦,一点都不疼了!”秀才倒吸着冷气幽怨地说道。电子书完结下载

“哼,贱!”苏夏至瞅着他小声说道。

“呵呵!”闵岚笙贴金她,再次把她揽进了怀里:“真舍不得你啊……”

“我也舍不得你。”苏夏至平静的承认,她也和他一样,面对分别的时候是痛苦的。

于是夫妻两个都不想说话,只紧紧的抱着,知道闻见了锅里传来的一整焦糊的味道……烫面饼糊了,而且糊的一塌糊涂!

“好了,明儿你踏踏实实地去赶考,路上照顾好自己,带的银票我都给你缝到了里衣的口袋里,该花就花,别苦着自己,我还能挣!”苏夏至把锅里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拿了出来直接丢了,口中开始碎碎叨叨地嘱咐起就要出远门的丈夫。

“嗯。”秀才抿嘴一笑,面上老实地听着,心里却在嘀咕:这女人,说的我好像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儿一样……不过,我虽然不会吃软饭,但是吃吃娘子的豆腐还是可以的!

“真是乖孩子!”见他那么听话的应了,苏夏至伸出爪子去拍了拍秀才白皙水­嫩­的脸颊,立马给人家拍了一脸黑!

“呦!忘了!”做了错事的她一吐舌头,回手看了看自己拿了糊饼后黑乎乎的右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赶紧打盆水洗了吧,瞅瞅你,花脸猫似的!”

闵岚笙抬头望天,然后笑眯眯的走近她……

“­干­什么你!”意识到危险靠近的苏夏至被相公捞进了怀里,秀才垂下头只把脏了一侧脸颊在她的脸蛋上蹭来蹭去:“这下都是花脸猫啦……”

“小心眼儿!”好不容易从他的手里逃出生天,苏夏至气喘吁吁的一面恶狠狠瞪着秀才,一面骂道:“一点亏都不能吃!”

秀才笑着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功夫端回一盆热水来放到地上,拉着苏夏至去洗脸:“娘子,为夫好不好?连洗脸水都给娘子端呢。”

瞪了他一眼后,接过秀才手里的布巾擦­干­脸上的水份,苏夏至烧上火继续烙饼,觉着方才沉重的心情竟舒缓了许多。txt完结下载

他不过是出门几个月而已,早晚都得回来的,何必弄得凄凄惨惨的呢……

于是心大的吓人的苏夏至和心眼儿小的的吓人的闵岚笙都恢复了常态,又安安静静的各人去做各人的事情。

用了晚饭之后,沐浴过后的苏夏至又一次把摆在桌上的检查了四五遍的大包袱打开,拿着一张写了要带的物品的纸张,一样一样的核对着……

“可以了,不是查了几遍了么。”随后进了屋的闵岚笙一头乌黑的墨发犹自滴着水滴,染得他里衣的腰身上湿了一片。

“你怎么又这样跑过来?才洗了澡再着了凉!”苏夏至赶紧把搭在椅背上的袍子递给他:“快穿上。”

“不穿了,就要安歇了。”才洗了澡,屋里烧着火炕又很暖和,秀才接了袍子径自进了里屋。

“行了!”细细的检查一遍之后,苏夏至总算是放了心。把包袱皮系结实又提了提,她才端着油灯准备回屋睡觉。

秀才背身躺在床里,乌黑的墨发铺了一枕头,面朝着墙壁,似乎是睡着了。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一直睡在外面的闵岚笙就自觉地睡到了里面,方便娘子夜里起来的时候下炕方便。

苏夏至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神,随即吹熄油灯,轻手轻脚的脱了自己的衣裙,掀开大被慢慢地躺了下去。

她没有躺在枕头上,而是直接落在了秀才光洁手臂上。

“吵了你?快睡吧,明儿一早就得起来。”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吵醒了他,苏夏至带着歉意说道。

“我根本没有睡,一直在等你……”秀才的身子在大被中翻了个身,整个贴了过来,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娘子……”

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是完全赤­祼­的,口中勾魂似的轻唤着‘娘子’……那意图真是再明显不过。

苏夏至不说话,直转身与他面对面的躺好,伸手拉起他的手软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衣襟的带子上……

……

­鸡­还没叫的时候苏夏至便起了身,把秀才出门穿的衣服摆在炕上,并未叫醒他。

昨夜由着他的­性­子折腾到后半夜,两个人都有点疯狂,已经忘了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存在。

事毕,情潮褪后才想起了害怕!

好在除了身体的疲倦以外,苏夏至倒是没有别的不适。

揉着酸痛的老腰和同样酸痛的大腿,她悄没声息的进了厨房。

古人事儿多老理儿多,出门要挑个黄道吉日,就连出门的吃食也是有讲究的,说是: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

秀才这次是要出远门,初二回娘家的时候苏婶子特意嘱咐了闺女:“幸福贤婿出门前一定要在家吃了饺子走,那样出门在外才会一直顺顺利利的呢!”

苏夏至把老娘的话上了心,昨晚上就准备了饺子馅和好了饺子面,早上倒是省了不少事。

醒了一宿的面团滋润有劲,苏夏至熟练的搓条,下剂子,按扁,擀皮……待擀了二三十个饺子皮之后,她再包了饺子整齐的码在篦子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秀才穿戴一新的出了屋,厨房里两篦子的饺子已经包好,锅里的水已经小开,就等着下过了。

不大会儿功夫高越也提着个不大的包袱兴冲冲的进了院子,好久没有出远门了,这孩子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又把路上该注意的事情嘱咐了他一遍,苏夏至郑重其事的说道:“高越,我可把秀才交给你了!”

“放心吧嫂子!过不了几个月,我就把秀才哥好好地给您带回来!”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真好吃,高越一边回着话,一边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着饺子,他要多吃点,否则路上风采露宿的,哪儿也吃不到嫂子这样的手艺呢!

“那……我走了。”再回头往院子里细细的看了一遍,闵岚笙的目光最后落到了苏夏至的脸上,他目光柔和地点了头,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就是各自珍重,总是还有再见的那天。

“嗯。”苏夏至领着娇娇走了过去:“我送你上车。”

把式叔的骡车早早地就停在了闵家的门口,高越已经把秀才随身带着的那个大包袱给放在了上面。

院门打开,台阶下站了很多人,都是山下村来给秀才送行的街坊。

“这回大伙把坑刨在哪里了?”故作轻松的苏夏至下了台阶,左看右看着。

“嗐!秀才家的,瞅你说的,那事儿咱是肯定不会再­干­了!”高婶子红着脸笑道。

苏夏至一句话让大伙儿都笑了起来,也冲淡了送别的那种淡淡的忧伤……

闵岚笙脸上表情轻松的对着大伙深深一揖道了谢,随即特意走到高仲武夫­妇­面前又行了礼:“我这一去,还望婶子对我家娘子多多照拂,万不可由着她累坏了自己!”

“哎,婶子知道。”秀才一开口,让高婶子鼻子一酸落了泪,她赶紧扭了身子用衣袖擦了泪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走吧,路上小心!”高仲武接了话茬,扶着秀才上了骡车:“家里有我们这些街坊呢,你就好好的考,什么都不用惦记!”

“是啊,秀才,家里有我们呢,你不用挂心……”

远亲不如近邻,此时围着送行的街坊们也纷纷的走过来与车里的秀才道别,并说着安慰他的话。

苏夏至被挤在了人群的外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把式叔清喝一声之后,架着骡车稳稳地驶出了村子……

人群散去,骡车也不见了影子,楞柯柯的站在台阶上的苏夏至才回了神:以后家里就剩了自己了。

“舅母。”娇娇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舅舅出门了,还有娇娇,娘亲,妹妹会陪着您的。”

孩子的话让苏夏至心里一暖,才空下去的心又活了起来,她弯腰在娇娇冻的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余光瞥见眼角带着泪痕的闵青兰,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都回去吧,你们都好好的,这样等秀才回来的时候我才好交差呢,别说我欺负了你们娘几个。”

“妹妹。”

“傻丫。”

两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夏至赶紧起身转身看去:“娘?嫂子?你们怎么想着过来啦?”

苏家和闵家离着不算太远,但平时除了苏春来隔几日过来送回­鸡­蛋,苏婶子和杨巧莲是极少过来走动的。

如今一看苏家竟都到了自家门口苏夏至觉得很奇怪:“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杨巧莲怕她着急赶紧解释道:“今儿妹夫不是要进京赶考吗,娘就说要送送他,结果一早我们就出了门,顺着大道往这边走,走到树林子那块儿就遇到了妹夫的车,和他说了几句话。左不过离村子也不远了,我们就一起过来看看你。”

“婶子,还没给您拜年呢!”闵岚笙见到苏婶子,赶紧擦了泪迎了下来,给她行了礼,并招呼娇娇道:“赶紧给姥姥磕头……”

两家人在家门口一阵子寒暄过后,苏夏至扶着老娘上了台阶:“娘,我们的房子盖好后您和嫂子还没来过呢,正好这次出来了,就在这里住几天再回去吧!”

“住下可不行,咱家那些­鸡­离不开我。”苏婶子笑呵呵的说道。

“让我哥自己回去喂­鸡­,您和嫂子住下不就行了?”苏瞎子继续劝道。

“那也不行,你哥离不开你嫂子……”苏婶子又说了大实话。

“娘!”还没进门的杨桥梁立时被臊了个大红脸。

【第三卷恩爱两不疑完】

第一章 忽略的亲情

闵岚笙前脚刚走,苏家一大家子人就登了门。

两家人凑在了一起,女人多男人少,嘁嘁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才清净下来的院子又活络起来!

苏夏至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觉着还是一大家子人好!

苏婶子进了院子没进正屋,看稀罕似的在闺女家里挨屋看了一遍,又去后院看了茅房和浴房,最后她站在宽敞的厨房里两口灶台前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我闺女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从来到古代睁开眼活过来之后,苏婶子从未夸过她一句,如今能说出这么一番感慨,苏夏至也就自认是老娘对自己的褒奖了!

带着一分小小的得意,把老娘和抱着孩子与闵青兰闲聊的杨巧莲让进了屋,苏夏至拿了茶壶去泡茶。

苏婶子屋里屋外的审视一遍之后,脱了鞋自己坐到了里屋的炕头上,伸手在ρi股底下烧的温热的抗上摸来摸去又是一声长叹:“唉!这娘就放心了……”

“我什么时候让您不放心过啊?”苏夏至端着一只托盘进了里屋,把小炕桌拖到了苏婶子身边,将托盘放了上去。

“娘,喝茶吧,糖茶。”旧时岳母是轻易不登女婿的家门的,因此偶尔来一次也是贵客。

苏夏至就是依着当地的风俗,沏了糖茶给老娘。

“都坐啊!”招呼着嫂子也上了炕,苏夏至从她怀里把­肉­墩墩的小奕子接了过来。

孩子一到自己的怀里,苏夏至就觉着他又重了:“嫂子你这是咋喂的,这孩子都沉得快抱不动了!”

“你是猛一抱他不习惯,我和娘天天抱着他就不觉得他长得快。”杨巧莲一边和小姑子说着话一边四下打量着,最后也感慨道:“妹妹你这日子是过好了啊,我看咱这两村子的人家,谁家也比不上你家了!”

“有啥可比的,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呗。”苏夏至说着话把襁褓放在了炕上,伸手小心的解开上面蒙着孩子小脸的被子角,意外的发现里面包着的孩子竟是醒着的!

“呀,你可真乖啊!”三把两把解开了他身上捆着的棉被,把小家伙儿从襁褓里抱了起来,一股热乎乎的尿­骚­味马上扑面而来,苏夏至只觉得右手托着的小ρi股湿哒哒的。

“快放下,留神他鸟你一身!”杨巧莲赶紧下了炕,到外屋那里他们随身带来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折好的尿戒子,把儿子尿湿的那块给换了下来。

“这小子坏着呢!一把尿就打挺,转往人身上尿!”苏婶子捧着闺女给沏的糖茶吸溜吸溜地喝着,眼睛笑眯眯的瞅着自己带着虎头帽的大孙子,怎么看怎么稀罕!

杨巧莲从东屋也抱了自己的小闺女过来,并排着与才收拾利落的小奕子放在一起,几个女人立时都把脑袋伸了过来,饶有兴味地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扫来扫去做着比较。

“小丫头越长越俊!你们闵家的人大了都错不了。”杨巧莲在看到这个自己也喂了个把月的孩子的时候也是满心的温柔,不自觉的把她也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

“苏奕也好看,这孩子浓眉大眼的,瞅着就虎实!”人家夸了自己的闺女,闵青兰听了也高兴,自然也少不了去夸赞小小子几句。

“前段在婶子家住着,我们母女没少给您添麻烦,大过节的也没去看看您,实在是失礼!”闵青兰说着话拿出一张银票来双手捧着递给苏婶子:“婶子您拿着,这是我孝敬您的,您看自己却啥就添点啥吧!”

她和周存孝和离的时候在苏家住了段日子,那时候周里正家还没有被抄家,苏家肯收留她们母女实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就凭这个,闵青兰也念苏家一辈子的好。

因此这次苏婶子一来看闺女,她就赶紧回屋去取了银票过来,实心实意的希望苏婶子能手下。

那样她心里也还舒坦些。

苏夏至与杨巧莲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搭茬,这事儿是闵青兰这个做晚辈的与苏婶子之间的事儿,虽然苏夏至并不希望老娘收了这银票,但现在她也只能看着,若是Сhā嘴的话就是在外人面前对自己母亲的不尊重了!

“这是啥?”苏婶子活到这么大岁数,见过十两一锭的银子可没见过一两一张的银票。

从闵青兰的手里接过银票来正反两面都看了一遍,苏婶子抬头问闺女:“傻丫,这个是啥?”

“是银票,值一两银子的银票。”苏夏至指着银票上的文字给母亲解释道。

点点头,苏婶子把那张银票折好放在乐乐的襁褓里,然后抱起孩子说道:“他大姑啊,婶子现在家里日子过得可好了,什么都不缺。”

“就是幸福贤婿前几天给我拜年的时候还孝敬了我一个银锞子呢!”一说到自己的姑爷,苏婶子是一百个满意,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在婶子家住着,那因为咱们是亲戚,你是个小辈儿的,婶子不能眼瞅着你有了难处不伸手。”

“这银票啊,婶子不要,就当给小丫头压岁钱了!”

“那可不行!”闵青兰赶紧伸手要把那张银票从孩子的襁褓中拿出来。

苏婶子一扭身子避开了她的手,接着说道:“你先别抢,听婶子说完。”

“嗳。”闵青兰赶紧住了手,规规矩矩滴地站在了炕边上,等着听苏婶子说话。

“咱女人一辈子活的不容易,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婶子这话一说你就明白,我闺女生下来就傻,十几岁了也没明白过……”

说到这里苏婶子自己也是一阵糊涂,傻丫原来一直是傻乎乎的,吃饭连饥饱都不懂,现在的闺女还算是个啥子嘛?

“不管怎么说吧,婶子知道你是看不上她的,觉着我家傻丫配不上你家岚笙。”

“婶子,您快别说这话了,那时候是我见识短,才会和夏至闹成那样……”一听苏婶子提起了旧事,闵青兰更觉得的惭愧,一时间思前想后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为了她和周存孝手头快雨点儿,月月都去贪弟弟的那点儿廪膳费……真是越想越不堪!

“是啊,旧事儿咱都不提了。可有一样儿,婶子得和你说说,以后和傻丫别老拧吧着,她现在是你闵家的人,我这个当娘的管不了太多,倒是你这个当大姑子的要多担待了!”

“婶子,我知道了!”闵青兰被苏婶子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只能红着脸垂着头应了。

“娘……”苏夏至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一世她生身母亲说的话,泪水慢慢地盈满了眼眶。

从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起,她便认为自己是一个孤魂野鬼,娘不疼哥哥不爱的……

乃至后来她口上虽然叫着他们‘娘’‘哥哥’,可到底没动几分真心。

只是本能的维持着彼此之间的那么一点点联系。

曾经以为,他们这样的人,几辈近亲成家,人早就淡漠的忘了血脉亲情。

孤独惯了的人,总是分外的渴望温暖。

所以苏夏至在大大咧咧的­性­格下面影藏着一颗分外纤细的心!

那是她作为女子最为柔软的一部分,她把它小心的藏好,从不展现在外人面前。

直到她遇到了秀才,然后凭着一股傻叉似的热情拼了老命的去追逐,那时,她都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执着的去做这件事。

现在她明白了!

原来,她一直都害怕孤独,害怕寒冷!

原来,被她隐藏的最深的那部分柔软才是最初的苏夏至!

原来,她一直都在渴望着温暖……

因为对感情的执着,她收获了闵岚笙全部的热情。

以为骨子里的善良慈悲,她同样收获了母亲的亲情与哥哥的爱护,他们都是她这一世割不断的血脉至亲!

日子是过出来的,人心是暖出来的。

如今的日子,如今的丈夫,如今的母亲和哥哥……她还求什么呢?

苏夏至走过去,用力的抱住了老娘的肩膀,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头靠在娘的后背上轻轻地叫道:“娘……”声音哽咽。

苏婶子被闺女这么一抱,只觉的后背上跟趴了一只狗熊似的,弄得她浑身的不自在!

自从老头子去世以后,她有多久没和人这么亲近的呆过了?过了一会儿,见闺女还没有起来的意思,苏婶子摇晃了一下身子,回头对着她说道:“闺女,快做饭去吧,今儿为了给幸福贤婿送行,我们都没吃早饭呢,娘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娘真背不动你了!”

“……”一腔温柔的趴在老娘背上撒娇的苏夏至被苏婶子搂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子冷水,算是彻底醒了。在杨巧莲和闵青兰止不住的笑声里,她面无表情的滚去了厨房做饭,觉着自己的感情是用错了地方,完全对牛弹了琴!

过了晌午,把式叔回来送信,告诉苏夏至闵岚笙已经坐上管府里派的走长途的马车进了京,同行的还有几名一起赶考的举子,让她不必担心。

苏婶子在闺女家里待了半天,终是放不下家里的一百多只­鸡­,又准备离去。

把这一家老老小小的安排上了把式叔的骡车,苏夏至看着车子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倒是没了早晨秀才离开时的失落。

用手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苏夏至想感受下孩子的存在,哪知她才一愣神,六婶子就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秀才家的,你这是咋了?是身子不舒服吗?婶子扶你进去吧……”

“呵呵,没事!”苏夏至对着六婶子咧嘴一笑,扶着她的手臂往台阶下走去:“咱到学堂的院子去看看,我觉着那厨房还得盘个灶才行。”

你来我往,这就是日子,感慨多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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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解决之道

从菩提庵请回《普门品》,小厮和安逸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抄写,除了年三十晚上两个人一起包了顿羊­肉­馅的饺子,平日吃饭都是简简单单的煮一个菜再蒸几个杂粮饼子。

苏夏至虽然又给了小厮一两银子,但主子现在的身子只能靠吃药调理着,所以尽管手里有钱,小厮也是绞尽脑汁地算计着省钱。

节前他给主子添置了一件缎面的棉袍子。

那几天连着下雪,他们两个又买不起太多的柴火,屋里连个火盆也没有,小厮怕把主子给冻出病来,便咬牙给他加了一件棉衣。

就为这事儿安逸和他发上了脾气,足足的闹了一天,人和疯子一样的,让小厮又急又气又心疼!

因为单单只给自己买了棉衣,安逸是死活不肯穿,逼着小厮自己穿上,要么就再买一件。

小厮舍不得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只能哄着他好歹穿了袍子。

哪知主子是犯了疯病了,非但不穿上那件袍子,还开始脱身上穿的衣衫,并哆嗦着问他:“你到底听不听爷的话了?是不是现在你归了闵家爷就管不了你了!”

看着只穿着里衣的主子一边说话一边直抹清鼻涕,小厮心里都快急死了,再听见他混不讲理的话,小厮心里也气他不懂事,因此说话也重了些:“爷都知道我现在是归了闵家了,就别再说这话,现在身子是您自己的,您要糟践谁拦得住!”

“好,守诚,你行!爷管不了你了是吧?那爷也不用你管!”

小厮的话刺得安逸心疼!他自问自己是个薄情寡­性­没心没肺的种,活到现在,除了在闵岚笙身上犯过痴他还没对任何事情上过心。

如今他是真对小厮动了情,他喜欢守诚,喜欢到愿意为他做一切,可偏偏那个东西就不领情!

安逸越想越气,再看着小厮对自己板起的面孔,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不是冷,是气得!

一双狭长的凤目眯缝起来成了一条线,安逸微扬的头,从眼缝里死死的盯着小厮,一双瘦的见骨的手掌利利落落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赤条条的抬腿就往门外走。

小厮先是被他的异乎寻常的动作给骇得直了眼,随即才惊觉他要是这么光着ρi股跑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非得给活活冻死!

“安逸,你疯了!”小厮倒退着走到门口,回手将门闩拴好,然后用自己的身子往门前一堵对着他喝道:“不许出去!”情急之间竟直呼了他的名字。

“让开!”安逸轻易不发脾气,出了安府的这段时日他与小厮相依为命,平日的生活都是小厮尽心尽力的在照顾着他,他感恩戴德,对小厮是又敬又爱,哪里舍得和他发火?

今儿看着他对自己大呼小叫的真是翅膀硬了,连自己话里的好赖都分不出,因此安逸是发了邪火。

“不让!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否则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好不容易把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给救活了,现在为了一件棉袍子,他竟摆出了和自己拼命的架势,小厮也伤了心,横眉立目的与主子拉来了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呵呵!”安逸轻声笑了笑,细长的一双大眼眯成一条缝,眼里­精­光一闪像只见到了猎物的狐狸­精­!

看得气势汹汹的小厮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里的火立时被浇下去一半,他有点怕了……

他咧嘴一笑:“爷不打死你……”

说完他张开双臂就朝着小厮扑了过去:“门儿是你关的,不是拦着爷吗,那咱就战一场吧,看谁站着走出这个屋!”

本来就是为了让他穿上件棉袍子,话赶话说的主仆两个开了战!

安逸一点没客气,揪着小厮的衣服领子只把他往炕上拽,小厮也拼了命,往日被他欺负也就算了,今儿自己原本是一片好心,如今也落了个被欺负的下场,他心里委屈又窝囊,手下也闲着,用了全部的力量抵抗!

但毕竟他是个身子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年,个头上就吃了亏,再一个,安逸的目标非常明确,只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对付他的衣服上,身体就交代给了小厮,随便他又是抓又是打。

最后小厮气得狠了,连牙都用上,咬住安逸小腿不撒嘴,而安逸哆嗦了一下咬着牙忍了,两条腿依旧压在小厮的身上让他不好逃走,两只手腾出来专心致志的扯小厮的裤带!

“让你不听话!”身上见了汗的安逸终于把小厮扒了个­干­净,招呼都不打,直接开战。

“!”小厮身子一僵,停了手,头上立时出了一层汗,他打不动了。

“守诚,爷不想伤你,你听话去买件棉袍子穿吧。”守诚不折腾了,安逸的好脾气回归,继续和他商量买棉袍子的事儿,语气很是温柔。

安逸觉得自己要被他气死了,自己都这样了,主子倒来了兴致与自己聊天?现在就是苦于身子一点动弹不得,但凡他能使上力气,一定打死那个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东西!

“你说话啊……”安逸慢悠悠的,声音颤着继续说道。

“我不说!”小厮疼得大汗淋漓,咬牙发狠,身子僵直的说了气话。

“好嘞……不说就不说吧……”安逸也不再和他废话,真就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开始运动。

小厮先还是忍着,后来开始哀嚎,最后变成了哀求:“买……买……买……主子……我买……”

主仆之间的突然爆发的战争最后在炕上得以圆满解决。

过了晌午,被抓的满脸花的安逸喜滋滋地带着蔫头耷脑走路撇着腿的小厮出了门,到了成衣铺子,挑厚实的棉袍给他买了一件。

二人回了家,安逸又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穿戴整齐,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这多好,爷疼你,你得领情啊!”

小厮明白主子也是心疼他,可一件棉袍并不便宜,银子花出去了,过几天主子的药怎么办呢?因此他心里苦一阵甜一阵,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再也不能把他当做正经主子看待。

欠着身子气哼哼地往炕上一坐,小厮ρi股疼的又站了起来。

“来来,过来,爷给你揉揉。”安逸满脸赔笑的走近他,手不老实地伸向了小厮的后面。

“滚你的!”疼得很怪异的感觉让小厮又来了火,抬手对着安逸就扇了过去。

安逸不躲不动,笑眯眯的接了他的一耳光,一声脆响之后,没什么­肉­的脸颊是火辣辣的疼。

小厮愣住了,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得了,别生爷的气啦!”他腆着脸走近小厮,伸胳膊把他抱进怀里:“现在你ρi股疼,爷脸疼,咱扯平了,你可不许生气了……”

“……”小厮的脸被他按在胸口上动弹不得,也不理他,只低着头偷偷地笑了,心道:这说的什么浑话,又是ρi股又是脸的,能一样么!

“笑了?”安逸想扳起他的脸来看看,小厮用力的垂着头不配合,于是他只好作罢:“你这脾气发的好啊,爷是因祸得福,你也有了新袍子,咱们是各得其所……”

从安逸病了到现在,小厮就不许他碰。

养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安逸自认为已经恢复了正常,早就蠢蠢欲动了,如今两个人闹了一场,他虽然被小厮打的浑身是伤,可以终于又得了手,安逸认为这顿打挨得值!

主仆两个重修旧好,而且安逸认为是比以前还好了。

因为守诚在发脾气的时候敢直呼他的名字了,当时从他的口中气呼呼的喊出‘安逸’这两个字的时候,安逸清楚地知道自己立时就来了兴致。

只是这话他可不能和守诚说,否则以后就再也别想听到他喊自己名字了!

一场风波过后,两个人开始心平气和的没日没夜的抄写经文。安逸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被逼着读书写字,底子比小厮不知好了多少,写字也比他快。

三十部《普门品》,安逸一个人抄了十八部,最后执笔的手都抽了筋,心疼的小厮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揉搓:“下次不要写这么久,血脉都不通了……”

“唉!”安逸叹了口气,他不怕吃苦,可现在看着守诚和自己吃苦,让他从心里难受!

“明儿咱就把抄好的经文送过去吧。”主子的手冰凉冰凉的,小厮揉搓了半天也没给他暖过来,于是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衣襟里塞,想用体温为他捂着。

安逸眼睛一眯,­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伸手在他的胸口上揪了一把:“明儿才十二,那个娘们儿不是说让咱们正月十三送过去吗?”

小厮瞪了他一眼,把那只在自己的胸口上作乱的爪子又打了出去,他边整理衣襟边说道:“十六就得到山下村去了,咱这边的东西还得收拾收拾,怎么也得打出两天的富余啊。”

其实两个人被从安家赶出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小厮是想早一天把抄好的经文送过去,能早点拿到功德钱。

主子的药就剩了一天,明天要是拿不到钱,后天就断顿了……这才是他着急的事情。

“嗯。”安逸点了头。

闭眼靠在墙上,安逸伸胳膊蹬腿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个子细高,蜷着身子坐在炕上抄了几天的经文,他早就累的腰酸背痛了。

想着明天要陪守诚到菩提庵去,安逸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映出了那个缁衣女子的样貌,他猛的睁了眼对小厮说道:“明儿你问问那个娘们到底姓什么!”

“什么娘们娘们的!我都提醒您好几次了,可您总是改不了!”小厮起了身,站在炕边上开使收拾那些抄好经文的纸张:“庙里的出家人,您得喊人家一声师父,那天咱们见到的女子穿着缁衣,想必也是个修行人,咱要称呼她居士的。”

“呵呵!爷记着了。”安逸点头应了,态度倒是很好:“庙里规矩多,爷也不信那个,明天我跟着你去,不说话就是了。”

“您问人家姓什么做什么?若是在庙里带发修行的居士,都是要了尘缘的,咱要是冒昧的问了,怕是要犯忌讳。”小厮收好了经文,细细地码放整齐,到外屋拿了一张­干­净的包袱皮进来,将经文放了进去包好。

“爷就是觉得那个人和岚笙长得太像了,总觉的她们两个人应该有点牵连……”

第三章 她是明澈

正月十二,安逸和小厮在家用了早饭便早早的出了门。

路上鲜少见到行人,一般过了正月十五才算过了年,所以这么早的时候,大家几乎都猫在家里不会出门。

天太冷,一阵阵疾风卷着树枝上的残雪呼啸着从两个人身边打着旋地刮过去,和刀子似的!

安逸紧走了几步到了小厮的前面:“你跟着爷身后走就是了。”

揪着衣襟背身立在地上躲避着寒风的守诚听到他的话赶紧回了头,见主子竹竿一样的身子站在自己身前遮挡着一阵阵的冷风,小厮心里瞬间便觉得满满的!

他也紧走了几步,到了和安逸并排而立的时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我拉着你点儿,看你瘦的,别让大风给刮跑了……”

安逸歪头看着他笑了笑,手掌反握,将小厮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中:“爷也拉着你点儿,别让我这么好的媳­妇­儿让人给拐走了……”

小厮也侧着头看他,抿嘴一笑,又把头转向了前面。

安逸心中一阵狂喜:在大路上,我喊他媳­妇­,他没有骂我!他没骂我!

一阵狂喜之后紧接着一阵心酸,有种苦尽甘来终于修成正果的欣喜袭上心头。

安逸握紧了他的手……

“慧念师父!”走到菩提庵前,两个人松了手。安逸怕自己说错话惹守诚不快,很自觉地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小厮一个人进了门,看到正拿着把大扫帚打扫院子的比丘尼师父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是安居士啊。”慧念师父生的慈眉善目,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来送经书的吧?”

“是啊,正是来送经书的。”小厮双手捧着抱着经文的包裹,说话也放低了声音。

“还送去偏殿吧,明澈在那里。”慧念师父说完拿了簸箕开始清扫地上的一小堆杂物。

小厮赶紧让开,并未直接去偏殿,而是先进了正殿,把手中的经书恭敬地放在了香案上,自己则跪在蒲团上先礼佛!

慧念时候收拾好了杂物,一手拿着笤帚一手端着簸箕,回头儿瞅了一眼正恭敬拜佛的小厮的背影,面带嘉许的笑意走开了……

“他娘的!连这些女秃子也看着我媳­妇­的ρi股笑呢,以后他再来这种地方,我可得必须跟着了!”背着手立在门口的安逸一直盯着院子的一切,慧念师父脸上的慈悲的笑容到了他的眼里也变成了­色­眯眯的!

佛教里有一句非常关键的话,叫做:万法唯心造。

大抵能堪破这五个字的,便是开悟,明心见­性­,修成了!

俗世凡人大多只能望文生义,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解释这几个字,说白了就是:一切东西都是从心里想出来的。

现在安逸看见人家出家师慈悲的笑容都变了样儿,可见他平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拜了佛,捧了经文迈步出了正殿,小厮往门口瞥了一眼,见他家公子还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觉对着安逸一笑,随即径直去了偏殿。

才走到偏殿的窗前,他就听到了从殿里传来的好听的唱经的声音,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木鱼声一起传了出来。

小厮停了步,躬身站在偏殿的门口等候着。

“哎,守诚,你怎么不进去啊?”安逸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奇,忍不住张嘴问道。

小厮赶紧回头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那么大的声音说话。

“神神叨叨!”一脚已经迈进菩提庵的安逸只好把脚又收了回去,口中小声嘟嚷着退到了门楼外有阳光的地方站着。

一刻之后,梵音渐断,法器收声,偏殿里没了声音。

小厮侧耳听着,在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人在做功课之后才轻声叫道:“明澈师父,我把抄好的经书送过来了。”

偏殿里出来极轻的推动案几的轻响,随后门口的棉门帘上伸出一只素白柔美的手来挑了帘子,就在小厮望着那只素手心中一动的时候,上次给他经书的缁衣女子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果然是她!小厮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您是明澈师父?”见她看向自己,小厮赶紧躬身问道。

“我是明澈,你不必喊我师父。”缁衣女子开了口,声音平缓清冷,平白的竟让人生出一种尊贵的感觉来!

“那我喊您一声明澈姑姑吧。”看来真是带发修行的居士了,那是不能称呼人家师父了,而小厮的岁数有小,自然也不能直呼其名,只好叫了姑姑。

明澈看着他点了头:“把经书给我吧。”

“是。”小厮将手里的包袱双手捧着递了过去,缁衣女子也是双手接过,她转了身迈步往回走,小厮紧走了几步走到门前伸手为她打了帘子。

两个人的动作配合的自自然然,仿佛一个就是天生的主子,而另一个,就是天生的下人!

进门前缁衣女子顿了下脚步,随意的瞟了小厮一眼,随即迈步走了进去。

只这一眼便让小厮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主子说的一点儿没错:这个女子和闵公子生的太像了,要说两个人没有关系,估计谁都不会相信!

再次望向门口,对上已经进了院子的的安逸的目光,两个人都是眼神一闪,目光交流中,安逸扬了扬眉。

小厮赶紧又转回身子面对着门帘站好。

缁衣女子正好掀了帘子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灰­色­棉布做的布袋:“这次的经文抄完了,暂时还没有施主再来许愿,施主若是愿意常做功德,不妨常来看看。”

“多谢明澈姑姑!”双手接了布袋,入手是沉甸甸的分量,小小的一阵窃喜,小厮知道主子明天的药是不用断顿了。

想到主子,他猛然想起安逸昨天嘱咐他的事情,于是赶紧抬头想与那女子说几句话,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人家觉得突兀的时候,耳边传来门帘的响动,那女子已经不声不响的转身走了回去。

“走吧,人家都进屋去了,你还发什么呆!”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的安逸还是忍不住过去拉了小厮:“咱回去吧。”

“嗯。”脑子里不断反复交替着出现着明澈和闵岚笙的模样,小厮拉住身边的安逸说道:“主子您说的不错,她和闵公子确实想象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呢!”

“刚才我特意近了去看她的容貌,当真是吓了我一跳,连她的眼神都与闵公子一般无二呢!”

“爷说的就是这个眼神啊,简直是太像了!上次她看了我一眼,若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饰,我几乎要认为那就是岚笙了!”

这回小厮也不说话了,人的相貌相似的不少,但能相像到这样的地步那就太少见了,除非这两个人真有什么关系呢……

“您见过闵公子的娘亲么?”两个到了家,小厮还在想这件事。

“没有,别说我了,连我爹都不知道他家的事情,我就知道山下村的宅子只是他家的祖宅,岚笙一家原来不住在那里,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我爹的书院,但他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情。”

“那……这事儿和闵公子说不说吧?”小厮隐隐的觉着这件事很重要,似乎应该和人家本家的人说一声才好。

“说个屁!”安逸端起炕桌上的饭碗里的水想喝,被小厮手疾的抢了过去:“等等,我去烧水。”

“岚笙现在估计已经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了,他不在家,你和谁说去?”安逸两手交叉着垫在脑后躺在了炕上:“再说他那个小媳­妇­瞅着挺厉害,咱们要是贸然的给她弄个亲戚回去,她兴许还得怪咱们多事呢!”

小厮听了他的话端着那只饭碗默默地走了出去烧水,安逸则两眼眯着思索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以前,他看见了这个女子一定会第一个跑到闵岚笙面前告诉他这个消息。

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小厮,那么一切就得为小厮着想。

万一,这个叫明澈的女子与闵岚笙沾亲带故的,自己就是多管闲事了,要是惹得那个傻子翻了脸,一准儿就不许自己赎出守诚了!

思前想后的,安逸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当着闵岚笙的面才能提。

……

正月十五在家里煮了一锅元宵吃了,苏夏至和闵青兰过了个没滋没味的上元节。

而娇娇也把苏夏至给她买的那几个小纸灯笼烧了个­精­光,抱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小丫头苏夏至告诉她:“这个咱不能再买了,要等明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卖的呢!”

十五一过,年也彻底过去,人们都要为新的一年的活计发愁了。

苏夏至倒是不愁一年没活­干­,而是感慨现在忙得居然没了呆着的时间。

秀才一走,她就开始张罗着收拾自己新买的那个小院。因为大家都在农闲的时候,又看她怀着身子还为村里的孩子们忙东忙西,山下村的村民便自发的过来帮忙。

在小院的厨房里又盘了一口新灶,已经安了锅,让六婶子试了火,就等着正月十六作坊一开工,就在这边起火煮饭了。

小院里原来的家具已经被高婶子的二儿子鼓捣走了,现在是一连大间空空的房子,人站在屋子中间一说话,四处都是回音!

求了高仲武找了几个壮劳力,把闵岚笙原来睡得那张架子床抬到了这个院子的东屋,苏夏至又从家里把那个过节祭祖才用的上的香案搬了过来,杂七杂八的又有人给搬了两把椅子来,看着也能住上人了。

“秀才家的,你家的新房多好,你在还在这院里放张床呢?”高婶子看着她一个劲的折腾,有点不明所以。

“这间屋子是给咱教书先生和……他兄弟预备的。”一张嘴差点把‘他媳­妇­’几个字说出来,苏夏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十六,先生就该过来啦,你们谁家的孩子准备上学的,都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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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疏漏之处见谅!

第四章 先生到了

新买的院子房契还没有过完就已经被苏夏至起了咔嚓收拾了个利落,并且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们宣布:“正月十六,教书的先生就来了,家里有孩子到了开蒙年纪的就都送来吧,反正收的束脩又不多。今儿就回去准备准备吧!”

谁也没想到秀才家的竟在新年过后先办了学堂!

这件在山下村的村民眼中根本就办不成的大事儿居然在她不言不语的时候就办完了。

几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里鲜有识文断字的,不是他们不知道识字的好,是穷的让孩子们读不起书!

如今小小的山下村也有了学堂,确实是件让全村子人都高兴的大好事!

几个准备送孩子过来读书的街坊听了苏夏至的话都有些踟蹰的立在院子里,不说走也不说不走的。

“还有事儿?”正屋是三间房里最大的一间,如今还空着。苏夏至准备吃了午饭之后就去镇子里买几套桌椅回来,以后这间屋子就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那个,秀才家的,孩子来学堂里都要准备个啥啊?”高婶子的大儿媳­妇­赵媛不好意思的问道。

“是啊,我和他爹都是连书都没摸过的,也不知道该给孩子准备什么。”另一个女子也接了口,说的是同样的问题。

“准备什么……笔墨纸砚总是要的。”苏夏至也说不清到底该让孩子们准备什么,被几个人追着一问她才想起来:读书读书,书也没有呢……

“这个,要看先生如何说吧。”想到此,苏夏至对着大伙说道:“笔墨纸砚是一定要的,至于读什么书要等先生到了再说。”

“哦。”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的众人开始纷纷散去。

“婶子。”苏夏至一声婶子让两个女人扭了头看她。高婶子和六婶子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和谁说话。

“高婶子,咱作坊里不是还有些剩下的米面粮油么,等下都给搬这院子的里西屋存着,您和六婶子过下手,明儿作坊一开工就到这边来用饭了。”

“好,我们这就去……”高婶子点头应了,和六婶子说着话离去。

院子里没了人,院门四敞大开着,一眼望去就能看见闵家新盖的一排房子。

苏夏至仰头瞅着自家的屋顶发了呆,秀才走了没几天,她觉得哪里都是空落落的,家显得分外的大,夜也显得分外的长。

“儿子,娘想你爹了……”摸着瘪瘪的肚子,她轻声说道。[热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

吃了午饭,苏夏至洗了碗,和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闵青兰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高婶子的大儿媳赵媛急匆匆的去了镇子上。

两个人在路上就掰着指头把有意到学堂上学的孩子算了个遍,估摸着好买多少桌椅。

“八张桌子就够了,一张桌子可以坐两个娃娃,也就十来个孩子。”赵媛家的大儿子明儿也要到学堂去读书,如今跟着东家来给孩子们采买桌椅,她心里是分外的高兴。

“最少十二张桌子。”苏夏至不疾不徐地说道:“还有好几个小丫头呢,你没给算上。”

“丫头片子读什么书?”赵媛脱口而出地问道。

苏夏至停了步,脸上带着笑意地看着她:“我就是丫头片子长起来的,你也是。”

“嗨,东家,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媛赶紧陪了笑,心里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可能有几个女子能做到东家这样?

“小丫头也会长大,长大了就会成亲生子,一个大字不识的母亲对儿女的影响是巨大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小丫头更应该读书。”苏夏至说完继续朝前走去。

赵媛愣在原地,脑子里细细地品着东家才说的话,她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母亲,但身为女子,小时候她也羡慕过弟弟可以进学堂的。也曾偷偷地跟着弟弟到过学堂的外面,只是在外面远远的偷看着……

“东家说的对,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呢!”赵媛自言自语道,抬头看见走出去老远的秀才娘子,她大步地追了上去。

一下子出手了十几套的桌椅,家俬铺子的掌柜笑的不见了眉眼,在谈好了价钱之后主动去雇了两辆马车帮着把这些东西送去到山下村。

又是几乎全村人都聚到了小院里,大家一起动手,轻手轻脚地把马车上的桌椅摆进了正屋,几个女人拿了搌布将这些桌椅都擦拭了一遍,又在屋里撒了水,把地扫了……

苏夏至在门口给人家结了银子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见那些男人女人们都挤在正屋的门口往里张望着,表情肃穆,眼睛里带着向往的神情……

“咳咳!”轻咳一声,将大伙儿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后,苏夏至笑着说道:“过了今天,明儿作坊就该开工了,谁有意到作坊去做工的就去高婶子那里通个气儿,让她给你们说说在作坊做工的规矩。”

明里暗里的,从杀猪宴过了之后就有不少人找了苏夏至,她都给推到了过节后。

明儿作坊就要开工,那么招工的事儿也得开始进行了。

她早就与高婶子和高仲武私底下通了气,至于招什么样的人进作坊,就由他们两口子把关了,苏夏至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事必躬亲,因此她决定把能放手的事情都要放手。

“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别尽顾着忙,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晚饭的时候,闵青兰亲自到厨房盛了元宵给苏夏至端到眼前,然后她也扶着桌子坐了下去:“岚笙不知道有没有吃上元宵呢……”

一句话让原本就有些疲惫的苏夏至顿时没了胃口,芝麻白糖馅的元宵吃到嘴里也是没滋没味的……

勉强咽下口中糯糯的元宵,苏夏至放下碗,心里想到:年算是过去了……

……

正月十六一大早苏夏至便起了炕,今儿作坊开工,招来的几个新手也要去上工,她怎么也要过去瞅瞅。还要准备出一批货来给茂昌记送去,顺道再把那对儿落了难的苦命公园杨接回来……

粗粗这么一想,苏夏至就一阵苦笑,知道今儿自己又是不得闲了。

不过忙点挺好,忙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暂时忘掉很多事情,也不会总是想着秀才了……

“娇娇,过来关门,舅母要去高­奶­­奶­家。”打开院门,苏夏至招呼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娇娇管好门户。

“主子,我来啦。”见苏夏至开了门,站在闵家门口半天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小厮赶紧开了口,只是……

“!”一开门就看见了安逸和小厮,这让苏夏至没有想到。

虽说是告诉他们十六过来上工,可苏夏至想着他们零七八碎的东西应该也有一堆,不可能来的太早,还想着送了货把他们捎回来呢,如今这两口子就悄没声息地来了。

苏夏至瞪着眼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围着两个人转了两圈,前后都看了个仔细,然后双手叉着腰笑岔了气!

“呵呵,爷也觉得这样儿有点寒碜,可我家守诚会过日子啊,什么都不许扔,这不就都带了么……”安逸没羞没臊地说道。

因为和苏夏至说好了正月十六要来上工,小厮几乎一夜没睡,才躺了一会儿就起来开始折腾。

他和安逸被轰出来的时候几乎是什么也没带出来,但两个人在外面过日子,碗筷什么的东西总是要添置的。于是几个月下来,处处算计着花钱,他们还是有了些‘家产’,现如今这些一文钱一文攒出来的‘家业’都被这主仆二人给弄到了山下村,苏夏至看着都头大:“哈哈……你们这样……没人把你们当贼吧……”

安逸抖了抖被身后的铁锅压得生疼的肩膀,没说话,被闵岚笙的女人这么笑话,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主仆二人的胳膊上都挽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身上也都穿着一件簇新的棉袍子,不过两人的棉袍都有些过于的厚实了,瞅着有点窝窝囊囊。

不同是安逸的身后背着一口铁锅,而小厮的身后背着一张小炕桌,炕桌的四条腿上还分别绑着一个小板凳,一只烛台,两双鞋,以及一颗大白菜!

安逸空着的手里拿着一柄半旧的折扇,腋下夹着一只木盆,此时正心烦气躁的扇着西北风……这柄扇子是他离家的时候Сhā在后腰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出来的,如今也成了他对过去的那些昏天黑地的花花岁月唯一的一点念想。

小厮的两只手也没闲着,一手提着一只恭桶,一手提着用麻绳拴起的几只碗碟,而两个人吃饭的两双筷子被他Сhā进了衣襟了里,因此他现在正神情尴尬的望着苏夏至苦笑:“主子,我……没法给您行礼了……”

“不用行礼了……哈哈!”苏夏至擦了擦脸上笑出的泪水,起身带着他们往学堂走去:“你说你们俩啊,这么多东西就不能雇个车吗?”

“不用,反正东西也不多……”东西太多,小厮走路都有些不利落,所以说话也透着没底气。

他是没钱雇车了,要不这么远的路也不会背着抱着这么多东西天没亮就往上下村挪。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所以他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买了药,如今这些要就在他胳膊上的大包袱里搁着呢。

依着安逸的意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了,可小厮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什么都舍不得丢,安逸又扭不过他,两个人就只好这样上了路。

“呦,秀才家的,这是……”高婶子吃了早饭正准备和苏夏至说说招人的事儿,于是就和几个人走了个对头。

“这是……哈哈!”苏夏至看见这两个人就想笑:“这是咱们学堂新来的先生啊!”

“啊?”高婶子愣住了。

直眉瞪眼地打量了安逸片刻之后,高婶子得出了结论:新来的先生像个要饭的花子!他兄弟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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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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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为先生

“婶子,您先回作坊吧,等下我把安先生安排好就过去。”走在前面笑的合不拢嘴的苏夏至对愣在原地的高婶子说道。

“成。车把式要是过来了,我们就先装货。”高婶子回着话,眼睛还盯在新来的两个不伦不类的男子身上,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像是逃荒来的。

苏夏至一路笑着把狼狈不已的安逸和小厮带到了已经被布置一新的院子,从荷包里拿出钥匙来开了院门,随后把铜锁挂在了门环上,然后把那把钥匙递给了小厮:“院门就两把钥匙,一把是做饭的六婶子收着,这把你要收好!”

“是。”小厮费力的抬起右手想去接她递过来的钥匙,猛的发觉自己手里还提着一只恭桶,立时臊的他脸红着垂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小厮的年纪比高越大不了多少,是以苏夏至也潜意识地把他当做了大孩子,与自己差了辈分。

看着那孩子尴尬为难的样子,苏夏至并不为难他,而是将那柄钥匙直接塞进了他的衣襟,却意外的从里面又掏出了一把筷子!

“呦!”手里的筷子的是四根,正好两双。

苏夏至知道那一定是小厮和安逸两个人平日里用的。丢一根都没得用。

心里暗暗地叹了气,苏夏至自己过过苦日子,比谁都知道没钱饿肚子的滋味,因此她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将手里的筷子都给小厮Сhā到了头发上,转身先进了院子:“挺会过日子,知道节俭,不枉我高看了你。”

“真是!这女人!”看着守诚的脑袋上的四只筷子像一柄破烂的扇子的扇骨一样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安逸有点哭笑不得。

只是他两只手也都占着,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媳­妇­顶着这么个奇怪的发髻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进了院子。

“这间东屋是你们两个人住的。把东西都放进去吧。”东屋的门上也挂着锁,不过锁头并未锁上,两柄铜钥匙用线绳穿了,一把还Сhā在锁眼儿里。

“钥匙要收好,以后中间那件最大的屋子就是安先生教书的地方,出来进去的都是孩子,你们要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推开东屋的房门,苏夏至往边上让了让,见安逸和小厮都进了屋才跟了进去。

“这屋里就住我们俩?”安逸站在门口两只眼睛四处踅摸着,见屋里的家具虽少,但收拾的颇为利落,可以说是窗明几净,­干­净的很!

“怎么,还怕你们两个人寂寞了?”苏夏至不拿正眼看他,说话也是很不客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

“没有!没有!”只有他和守诚住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安逸心里高兴的不行,也就不会在意苏夏至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好。

“这院子是……”前几个月小厮和安逸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总要看房主的脸­色­,因此一进了院子,看着连地面都扫的纤尘不染的,他便有些发憷,怕这房主又是个不好相与的。

“这院子是我新买的,你们踏踏实实住着,没人来收你们的房租。”瞅着小厮对自己说话谨小慎微的样子苏夏至就心疼,乃至于对安逸就更有看法:这孩子都是因为跟了这个坑货才过的这么凄惨的!

“真的?”小厮惊喜的抬头望向安逸,小声说道:“主子,这回咱们可是能安稳下来了。”

小厮的话让安逸听了也心酸,觉着是自己拖累了他。

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在地上,安逸过来接小厮手里的东西:“先把东西放下,这几十里路走的,爷的两条腿都快断了。”

“床上的那两床被子是村子里的街坊们送来的,我晒过了。你们要是嫌弃的话就当褥子铺着,总还暖和些。”苏夏至看着两个人一样样的把手里拿着的,胳膊上挽着的,腋下夹着的以及怀里揣着后背上背着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地上也堆了一大堆!

身上终于没了累赘,安逸和小厮俱都是一阵轻松,想着活动一下胳膊腿儿的,又碍于苏夏至还在屋里,他们也不敢造次。

只能身子僵直的立在那里等着她说话。

“待会再收拾。”苏夏至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想赶紧带着他们熟悉一下便离开。

“等下就回有孩子过来,安先生你要给他们讲讲入学该知道的规矩。”正屋的门窗都开着,屋里摆着昨天才买回来的崭新的桌椅,苏夏至自从有孕后鼻子就特别好使,她总觉得这屋里有股子漆味,便开了门窗散味道。

安逸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走了个遍,他轻轻的点点头:“除了我爹的书院,你这里的学堂是最讲究的。”

“尊师重道原该如此,这算不得什么。”苏夏至表情严肃的对着安逸说道:“安先生,我也希望你时刻记得自己是这些孩子们的师长,所谓师者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安逸也看着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苏夏至才说过的话,然后非常郑重地说道:“安某记下了!”

苏夏至看着他点了点头:“好自为之,你虽然是安举人的儿子,功名也不及他,但用心的教导这些孩子,将来桃李遍天下,也未必不如你的父亲了!”

将来的成就比父亲还高么?安逸望着那些簇新的散发着漆味的桌椅有片刻的失神。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与父亲相比较的。纵使是勉为其难的当了教书先生,他也从没有有过这种想法。

他不敢!

作为安怀远的儿子,他认为父亲是永远需要仰视的。

扭头,对上守诚亮晶晶的满是欣喜的目光,安逸狭长的眼睛眯起,呵呵一笑:“守诚,爷好好教书,你说能教出个秀才来么?”

“能!”小厮想都不想就点了头:“陈掌柜家的公子脑子那么不灵光,公子也教了他几个月,最起码一本《语轮》便教会了他!”

“说的是!”安逸从衣领上抽出折扇,自认为很潇洒地‘刺啦’一声展开……正在琢磨事儿的苏夏至听到后赶紧往这两人身上看去:“不是裤子撕了吧!”

“……”还想摆个姿势显摆一番的安逸立时就呆在那里,默默无语地看着苏夏至。

“主子,我以后­干­点啥,您就吩咐吧。”忍住了笑的小厮怕安逸难堪赶紧找了个话茬说道。

“今儿你们才来,你先把住的地方收拾好。再一个,等下有孩子来入学的,你要收了他们交是束脩,然后记在书案上的册子上。”苏夏至指着摆在前面的书案上的一本账册说道。

“以后不比单起火,咱们这里有两个婶子专门做饭,管事的六婶子一会儿就来。”正说着话,六婶子已经和另一个本村的婶子说着话进了院子。

“小四他娘说来了个要饭的先生?”大嗓门的六婶子一进院子便吵吵道。

“咳咳!”苏夏至­干­咳了几声:“六婶子,这位是安先生,那是他兄弟守诚,他们是从平县来的。”

“哦哦!”六婶子进了屋,毫不避讳地朝着站在屋里的安逸和小厮身上打量着:“这就是教书的先生啊……”

“啊,我就是教书的先生。”

安逸又故作潇洒的摇开了扇子,呼打呼打的,苏夏至看着就冷。

“今天就这样吧,缺什么先跟六婶子说。”觉着说的差不多了,苏夏至脚步匆匆地离去,作坊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她呢。

六婶子与安逸与小厮东拉西扯了几句,也去了厨房,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又摸着那些桌椅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安逸笑眯眯地抬了头对着小厮说道:“我觉得,挺好!”

“是挺好。”小厮也对着安逸笑,漂泊了几个月,直到今天他才有了踏实的感觉,怎么能不好呢!

“我先去把那屋收拾出来,今儿的药还没给主子熬呢。”小厮说着话抬步去了东屋。

安逸尾巴一样的马上跟了过去。

铁锅和小炕桌是用不上了,小厮把这两样东西都塞到了床底下,又把那棵辛辛苦苦的从镇子上背来的大白菜给送去了厨房。

地上便只剩了两个大包袱和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安逸站在窗前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新糊了窗户纸的窗扇,发现连窗棂都擦的很­干­净。

“不赖……”他又点了头,小事看大,只从这几件小事上就能看出闵岚笙的娘子是个细心的人,而且也真把他当做了教书的先生尊重着,在礼节上没有一点慢待的地方。

“闵夫人就是个顶好顶好的人!”从他卖身救主,苏夏至掏了银子救了安逸之后,小厮心中就把她当做了活菩萨,即便是安逸偶尔说话的时候提到苏夏至用的语气不尊重了他都不爱听。

这回听见守诚再次说了那个女人是好人的话安逸没有反驳。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也不能用简单的一句‘好人’便概括了她,安逸知道苏夏至绝对是个有见识的女子,而且很有些手段,岚笙家新起的气派的房屋和院子便是最好的佐证……

“我先把药给泡上,等下就给熬上。”小厮把大包袱提到床上摊开,取出了用麻绳系着的几个纸包就要出去。

“少喝一顿没事的。”安逸拦着了他,结果他手中药材说道:“咱先把这屋子赶紧摆弄好,说不准娃娃们也该到了。”

“嗯。”难得的主子做事这么有板有眼,小厮想了想就依了他:“是的赶紧收拾,让人看见咱摆这一屋子也不好看,主子现在可是先生了呢!”

“那,收拾之前,咱俩先亲个嘴儿庆祝一下乔迁之喜吧!”安逸怀好意地靠近他,嬉皮笑脸的说道。

第六章 委以重任

到茂昌记送了货,苏夏至收了货款银子,又在镇子上采买了一些物品后才回了村子。

如今有了把式叔的这架骡车,来来去去的方便了很多,苏夏至也觉着春耕开始前有些事要赶紧的去做了。

骡车停到了学堂的院门外,苏夏至一下车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嘁嘁喳喳说话的声音。

推开虚掩的院门,围着厨房的门口摆了几张饭桌,挂面作坊里的十几个人正坐在小板凳上吃饭,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见苏夏至从外面进来,那几个人忙放下了碗筷要起身。

“都坐着别动。”苏夏至挥了挥手,直接进了厨房。

六婶子和新来的­妇­人正忙着把刚出锅的杂粮饼子往笸箩里捡,大柴锅里剩下的五花­肉­炖白菜还冒着热气。

“秀才家的,你也没吃饭吧?婶子给你拿碗去。”六婶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了一副碗筷给她。

厨房里的一切用具都是新添置,瞅着都透着赶紧。

“我回去吃。”苏夏至只接了筷子,从大锅里夹了一块­肉­放在口中细细的嚼着,而六婶子和新来的春水娘则一起紧张地望着她。

“好吃!”咽下嘴里的食物苏夏至笑着说道:“您二位辛苦了!”

听到她的夸奖,六婶子和春水娘同时长出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如释重负。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这算啥辛苦,不过是煮几个人的饭食。”

“别老给大伙儿吃杂粮饼子,我今天又买了两袋米,换着样儿吃。”苏夏至又从笸箩里掰了一小块杂粮饼子尝了尝,感觉还算松软。

“以后用多少米面菜­肉­都到新来的小安子那里去报个数,我把账本交给他了。”

“啊?”六婶子疑惑地看着她,见苏夏至也在笑模笑样地望着自己,便只好点头应道:“好嘞。”

只是她心里仍不免有了疑问:到新来的后生那里去报账,不就是说那个后生就是我们的账房先生了?那岂不是我们这些人以后都得听他的?

六婶子弄不清账房和管家的区别,但从小厮一来便得了苏夏至重用这事来看,这孩子应该是有来头的。

“主子。”苏夏至从厨房一出来,就看见小厮正在门口规规矩矩的站着候着自己。而坐着吃饭的几个人也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厮看。

“用饭了?”苏夏至对着小厮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进了正屋。安逸正一个人坐在书案后面拿着一个杂粮饼子细嚼慢咽。

两个人点了头,安逸并未起身。

而苏夏至则坐到了新买的桌子后面,像个学生一样的望着安逸:“安先生,收了多少学生了?”

“嗯……”安逸仰着头盯着屋顶算了算,然后说道:“交了束脩的有五个娃娃,还有七八个娃娃是家里的大人跟着过来打听的,我也摸不准他们会不会来。”

“会来的。”苏夏至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以后不只是村里的男娃娃,那些女娃娃也会来读书的。”

“而且不只是山下村,我想,用不了多久,旁边的村子里也有有人过来求学的。”

“嚯!这么多人啊!”安逸放下手里的食物和筷子,他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行住坐卧的规矩,已经很自然的就能做到食不言寝不语的。

如今面对的苏夏至说话,他便停止了进食。

“你还是先吃饭吧,我有事和小安子说。”学堂的事是可以慢慢去做的,而有些事是必须马上就安排好的。

苏夏至做事还如同她上一世一样,讲究个轻重缓急。

“主子,您说吧。”

“小安子?他是小安子我不就成了大安子了?我怎么听着这么难听啊。”安逸看着苏夏至嘀咕道。

“你快吃饭吧,人家小安子才几岁啊,你都多大岁数了?好意思和人家排着么!还大安子?你看看瘦不拉几的模样,大排骨还差不多!”

苏夏至横了他一眼,噎得安逸没了话,只能拿起半个饼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小厮听见旧主子被新主子一顿的抢白也不好Сhā嘴,只能两手揪着袍子揉搓着。

“这袍子太难看了,你是多怕冷啊,穿的这么厚!”小厮的身子还未完全长成,如今身上套了这么一件年岁大的人才会穿的样式的棉袍,就显得过于的暮气沉沉了。

“我们原来住的那个屋子墙皮太薄,屋里又没有火盆,不穿厚点人都得冻病了。”袍子是安逸挑的,当时守诚就说太难看,他只怕守诚身上冷,至于别的,安逸确实没想过。

见他不老老实实的吃饭居然又Сhā了嘴,苏夏至不禁扭过头去细细的打量起安逸来,这一细看才发现这厮竟满脸都是已经快好了的小伤口。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苏夏至皱了眉。

教书先生不同于旁的,怎么也得讲究个穿戴­干­净样貌清爽,现在安逸这脸细看之下花瓜似的,也难怪她预计上午应该能收十来个孩子,而最后才收了五个!

“我媳­妇­抓的。”说起脸上的伤,安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着满脸臊得红苹果似的小厮,笑嘻嘻的说道。

真不要脸!苏夏至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之后终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话也就到我这里了,安先生,你现在是教书先生了,不能张嘴闭嘴的什么都说。”

“那我说什么?”安逸莫名其妙的瞅着苏夏至。

“你可以说你的脸痒痒,自己在墙上蹭的!反正你脸皮也厚!”苏夏至慢悠悠地说道。

“呵呵!”安逸被她说的心里一堵,随即马上就又恢复了常态:“成,您现在是我的东家,您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您对我家守诚好点就成!”

两个主子互相看着不顺眼,小厮夹在中间很为难。

好在两个主子都不愿意为难他,因此见安逸说话服了软,苏夏至便不再废话:“写个书目吧,孩子们开蒙该学什么书,你把书名写下来,明儿我去平县就买回来了。”

“到时候,你要和孩子们说好,爱惜这些书,等他们学会了,别的孩子还是可以用的。”

过去书籍算是比较贵重的东西,除了读书人,一般的人家一年也就买本官府出的黄历,鲜少有人会去买本书看的。

一本书,反复的利用,可以让几个孩子受益,这女人的点子当真不错!安逸暗暗地点了头,心里对苏夏至也是佩服的。

“我等下就写。”他开口应道。

“嗯。”苏夏至又转头对小厮说道:“把你登记的账册拿来给我瞅瞅。”

“是。”小厮听了她的话连忙跑去了旁边的屋子,片刻之后便捧着账册和才收的束脩银子走了进来。

苏夏至接了账册打开,只有半页的内容,倒是记的清清楚楚,而且每笔交来的束脩后面还按了手印!

“有人教过你?”苏夏至抬头看着他问道。

“过去在平县的时候,我与公子也曾在安府的别院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府里的一应开销进账便都是我记录的,这些都是跟安府的账房先生学的。”小厮轻声回道。

“难怪了。”苏夏至合起账册对他说道:“以后你还做这个。”

“记账?”小厮追问道。

“先记账吧,跟着我熟悉一下咱这里的情况。刚才我才买回了一些物品,如今都在院子里堆着,等六婶子她们向你报了数目,你在看着她们入库。”

“哦,西屋现在就当库房用着,以后她们做饭用的食材,你也要记下的。”

“是。”小厮认真的听着苏夏至说的每一句话,最后点头应道。

“外面我会把你记账的事告诉大伙儿,你好好­干­,多用点心,为我把住了家,就像你今儿早晨搬家那样的,多替我算计着。”

山下村如今半个村子的人都在靠着自己吃饭,一切都要­精­打细算才行,所以小厮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怕他不知道自己担得责任有多重,苏夏至特意又嘱咐了他:“过日子,­精­打细算才能长久……”

“是。”小厮把她的话都听到了心里,自然明白她说话的意思,没想到自己一来主子便把这么重的担子交个了自己,小厮接得诚惶诚恐!

他告诉自己:主子现在是把你当人看呢,你可一定得­干­出个人样来,不能丢主子的脸!

“快去吃饭吧,凉了就让六婶子给你热热。”说完了话,苏夏至站了起来:“明早吃了早饭和我去平县。”

“去平县?!”安逸和小厮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安怀远的平县是万万去不得的,因为赶他们出安府的时候安老爷说了:“别让我在眼前见到你们……滚得越远越好!”

“是怕安举人?”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夏至手扶着门框问道。

“小小姐也警告过我的,说让我和公子走的远远的,不要惹老爷生气,否则她就会对我们不客气……”想起被赶出安府时挨得那一顿板子,小厮现在还心有余悸,说话都不禁哆嗦了。

“呵呵!”苏夏至轻笑一声:“你现在我闵家的人,我倒要看看那个烂酸梅凭什么敢动你!”

原本小厮不提安静还好,偏偏这个小青梅就是苏夏至心里最搁不下的人,尤其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发现安静对秀才很有点意思之后,她便看安静更加的不顺眼!

“我在平县的夫子街买了几间门脸,还未曾去看过,明儿咱们就去那里。”清清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苏夏至挺胸抬头的走了出去,如同一只斗­鸡­一般!

安逸与小厮直勾勾的看着她气汹汹地走了出去,两个人才对视了一眼:“夫子街,不就是老爷开书院的那条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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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第七章 一往而深

从学堂的院子走回自己家没多远,苏夏至满脑子都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小青梅!

若论心胸,苏夏至自认不是个小肚子­鸡­肠子的人。[热门小说网ReMenxs.Com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但这也得分遇到什么事儿。

但凡有人对秀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会瞅着这个人别扭,那种心情想掩饰都难,更别说她就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安静的厌恶之情,哪怕是面对的闵岚笙也会如此!

气壮山河大刀阔斧地上了自家的台阶,院子里传来娇娇和闵青兰说话的声音:“舅母就快回来了,我等舅母回来再吃……”

与人打架的气势就被小丫头的一句话给泄了气势,站在院门外,苏夏至立了一会儿才敲了门:“娇娇,开门……”

“娘,是舅母回来了!”一阵小跑的声音由远及近,后院还传来几声狗叫声,看来猫小白还被拴在后面。

狗通人­性­,养长了似乎都和主人一个脾气。闵青兰回来时候也不短了,猫小白总不能友好的对她,尤其是没人的时候,它便趴在东屋门口,只要闵青兰从屋里一出来,它便做出一副恶犬的姿态,口中呜呜着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

因此在苏夏至和闵岚笙不在家的时候,闵青兰就让娇娇把猫小白关进后院的小厨房里。

说来也奇怪,猫小白看不上闵青兰,对娇娇倒是分外的友好,膘肥体壮的它跟在小丫头的身后一直是温顺的。

闵青兰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得罪了家里的狗,反正就是挺怕它。

“舅母,您回来了!”院门应声而开,才够到门闩的小丫头双手拉着门板,还踮着脚尖。

“回来啦,娇娇在家乖了嘛,有没有想我?”弯下腰,毫不费力的抱起她,苏夏至抬腿进了院子。

“快下来,你舅母现在身子重,别累着她!”闵青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看样子是在煮饭。

“不打紧,她才有多重。”苏夏至说着话单手关了房门落了门闩:“现在秀才不在家,平日里就咱们几个女人,还是要把猫小白放出来,它看家是把好手。”

小黑狗现在已经长成了大黑狗,再加上苏夏至喂得­精­心,如今的猫小白是一只披着黑亮长毛的凶狠凌厉的恶犬,看见它的人没几个不腿软的。

“我……有点怕它。”闵青兰当着闺女说怕家里的狗,也觉得有些脸红。

“没事,它很聪明。等着我给你们正式的引荐一下就好了。”走进厨房,一眼看见小饭桌上摆着的一盆子煮的乱糟糟的汤菜,苏夏至顿时就没了胃口。

她实在是不爱吃闵青兰煮的这种堪比猪食似的食物。[八零电子书]

“我做饭的手艺不如你,将就着吃一口吧。”最近吃惯了弟妹做的饭食,闵青兰深深的知道自己的厨艺与苏夏至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

可弟妹作为一个女人,每天还要抛头露面的挣钱养家,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天天吃白食也太说不过去了。

“咱以后这样,我在家的时候做饭的归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别起火了,就到学堂那边端些吃食回来,刚才我尝了尝,六婶子和春水娘煮的猪­肉­炖白菜味道不赖。”

苏夏至把孩子放下,舀了半瓢热水洗了手。

“这倒挺好!”闵青兰一听这法子倒是不错。

可才说了好,她又觉得自己得站到那么多人面前去才能把饭菜端回来,心里又发了憷:“要不,算了吧,你不回来也就是我和娇娇吃饭,随便煮一些,也不算麻烦。”

擦­干­手上的水份,苏夏至到碗柜前拿了碗筷出来,扭头看了看闵青兰的脸­色­,猜想她准是不愿意出去见人。

“就这么定了。”苏夏至慢慢地坐在了小板凳上,把手里的碗筷摆好,示意闵青兰母女也坐下吃饭:“以后我再出门就给六婶子留个话,让她们做好了饭给你送过来。”

“嗯。”闵青兰轻声应了,感激地看了弟妹一眼,觉着她特别的懂事。

硬着头皮吃了半碗菜饭,苏夏至先回了屋。明天要去平县看看买的那几间门脸房,她得先准备好房契。

万一那几间房子的封条还未撤去,就得拿着房契到衙门里走一趟了。

打开衣柜,望着里面空了半下的格子,苏夏至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柜子里少了的是秀才的衣物,而她是少了那个贴心人的守护。

“真是没使用啊……”摇摇头,咬牙鄙视了自己一把之后,苏夏至从一件卷着的衣服里摸出了那只装着贵重财物的袋子。

撩着门帘看见外屋的房门已经闩好,她才盘腿坐在炕上,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几章崭新的银票被叠好放在了一边,家里有多少钱,每月花了多少银子,苏夏至从来都是记账的,因此不用数,她也能马上说出袋子里银票的数目。

房契和地契是厚厚的一大卷子,她小心的打开,一张一张的过目,随即视线模糊,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这些房契地契当初在过手的时候都是闵岚笙和赵主簿去办的,而苏夏至当时则回家去取银子,并未看到全过程。

后来她也是急吼吼地在一堆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已,因为信任秀才,签字的时候她都未看内容。

还记得惊闻自己有孕的时候,还和秀才发了脾气,当时他就是拿来这些东西出来哄自己的,只可惜当时她全部的心情都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占满,她还是没有细看。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房契地契上写的都是她的大名——苏夏至,闵苏氏!

秀才就是那么不言不语的,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过到了她的名下。

过去的女子,嫁了人,便成了浮萍。

以后生活的好坏都要看着夫家和丈夫的脸­色­了。

而秀才则是给了苏夏至最最坚实的依靠,他甚至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的毫不设防地呵护着她……

有了金钱傍身的女子也许会过的锦衣玉食,再不为以后的生活而发愁。而有了丈夫全身心的爱恋的女子才是最最的幸福的!

尽管此刻闵岚笙与苏夏至隔了遥远的距离,可苏夏至依然觉得幸福与温暖……

即便是落泪,那也是幸福的泪水……

“秀才,你这个混蛋,对我这么好!我都想死你了……没有你我睡觉都睡不安稳……等你回来,我一定把你扒光了抱着大睡三天……呜呜……”

苏夏至抱着闵岚笙睡得那只枕头恶狠狠哭道,而那些房契地契则凌乱的散在炕上,甚至落在地上。

不重要,这都不重要!

现在苏夏至发了疯似的想闵岚笙,只想他能快点回来,好让自己能痛痛快快的‘欺负’……

日子一天天的过,她一点点的依赖上了他,怎么就这样的依赖上了一个男人呢?苏夏至自己都说不清。

而思念,此刻正如毒蛇一样的缠上了她,让苏夏至不能自己。

想念,真的好痛苦。

可爱他,真的好幸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苏夏至破天荒的睡了闵岚笙走后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便­精­神抖擞的带着哆哆嗦嗦的小厮上了去平县的骡车。

“主子。”见苏夏至的眼睛正盯着车厢外倒退而过的光秃秃的树木发呆,小厮试探着叫了一声。

苏夏至身子未动,只把视线移向坐在侧面的他。

“老爷的书院就在夫子街上。”小厮低了头,小声说道。

“你偷东西了?”苏夏至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小人虽然穷,却从不做那么下作的事!”小厮猛的抬头,语气急迫的说道。

“那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缺德事了?”苏夏至又问道。

见不得人的事?小厮隐隐的觉得ρi股有点怪异的酸痛……

可这也只是他与公子之间的事情,虽然见不得人,也算不得缺德吧?

小厮定定的摇了头。

“既然都没有做,为什么和我说话要把脑袋扎在裤裆里?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苏夏至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没做亏心事,咱不怕任何人,安逸的老爹安举人也罢,还有那个烂酸梅安静也罢,他们如何与你何­干­?”

“可是……”小厮眼睛一亮,他觉着主子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安府的大板子,心里便又没了底气:“可老爷当时说了,让我们滚得远远的……”

“在你还是安府的小厮,安逸还是安怀远的儿子的时候,你们已经滚过一次了。已经从平县滚到了小镇上。”

“现在你是我苏夏至的管家账房,你的卖身契也归了我,你和安府已经没了关系。咱们是大大方方的查看自己的产业,你怕个毛!”

怕毛?毛有什么可怕的?小厮听了个莫名其妙。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安府的规矩再多也管不了我闵家的人,你跟着我,就给老子提起­精­神来,别蔫头耷脑的像个小贼!”

苏夏至说完,伸脚踢了他一下:“要背挺直了,别坐在那里弯腰驼背的,看着像个小老头!”

小厮现在还是个少年,又穿着偏老样式的棉袍,此时再一佝偻着身子坐着,确实看着就是老气横秋。

“是!”主子的几句话让小厮听了觉得胆壮,他苍白的小脸不自觉的挂上一抹羞涩的笑意:“我是管家账房?哎呦……”

身子一动,ρi股便猛的一疼,小厮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要死了!太丢人了!

小厮在自己发出这种声音之后,便又恢复了蜷在一起蔫头耷脑的状态,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你今年几岁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苏夏至把头又看向了车窗外。

“十七。”小厮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安逸呢?”

“公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了。”看主子并不看向自己,小厮觉得自在了许多,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挺直了摇杆端正的坐好。

“难怪了……”一个是已经长成的大人,一个还是个半大孩子,苏夏至在把安逸自动归类到了禽兽的范畴之后,又替小厮的未来­操­上了心。

“以后要多吃点饭,别挑食,一天三顿都别落下。”苏夏至好言好语的说道:“你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才行。”

想着比他还小几岁的高越如今已经比小厮高了不少,苏夏至觉着现在给他猛补一下还来的及。

“是。”怎么好端端地就谈到了这上面呢?小厮冥思苦想了一下有了结论:主子既然想提拔自己做闵家的管家,那自己现在过于瘦小的身材便显得没了气势,自然说话也就没了分量。

看来以后真的要多吃些了,让自己长得强壮些才好。

“嗯。”小厮的­性­格柔软,听话懂事,苏夏至见自己一说他就明白了,便觉得还是和聪明人说话省心:“多吃,你才能长身体,而长了身体你才能有力气。”

“等你有了力气的时候,你的ρi股就不会疼了,呵呵……”苏夏至想着想着忽然呲牙一笑,心道:小厮的ρi股不疼了,安逸的ρi股就该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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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就说安逸到了山下村是自寻死路的~

咱夏至是为了他的将来­操­碎了心啊~啊~

o(n_n)o哈哈~

草稿~

第八章 查看铺子

有了小厮的指引,把式叔的骡车进了平县后直接驶进了夫子街。

苏夏至一直从车窗里往外看着,等到了夫子街她才发现这里原来离着县衙没多远。

一到了夫子街,苏夏至就和小厮下了车,因为不知道自己买的门脸房到底在什么位置上,所以她只好往道路两边的铺子上挨个踅摸了过去。

这一看,整条街道别样的繁华让她发了感慨:“难怪这里的四间房子比杏花村周家的那两进院子还贵!”

来了平县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这条街竟是从来未曾到过。

相较于以往在走过的街道不同,夫子街的街道都是漫着大块的青石的平整的路面。

街道两边的铺子只从外面看也比别处的气派高大不少,而从街道的这头到那头,一眼望到底,是一座一座的形制各异的牌坊,从这边一直立到了街道的那头……

走在这些石头木头搭制的牌坊下面,苏夏至有种泰山压顶的憋闷,仿佛每座牌坊上都坐着人,此刻都虎视眈眈的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牌坊隔着一小段路便是一座,上面镌刻的字迹因着年代的远近或清晰或模糊。

仰着脑袋挨个看了过去,最后在一处中间刻着进士字样的牌坊下停了步:“中试七十九名进士安怀远立……呵呵,都叫他一声举人老爷,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举人呢,没想到竟是进士出身。”

“我家……”小厮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抬眼看了看苏夏至赶紧从新说道:“据小人所知,安老爷是平县这几十年里出的第一个举人,也是周府里出的为数不多的进士。因安老爷中举的时候才不到三十岁,因此一下便成了名,是以虽然第二年的殿试他中了进士,反倒没有当初他中了举的名声大了。”

“嗯。原来是这样。”苏夏至点了头头,伸手自己揉着脖子说道:“看了半天差点误了正事,咱们还是找房子去吧。[起舞电子书]”

“主子,您看是不是那几间。”

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望见街对面几间门窗紧闭的铺子,单从外表上看也是与旁边的商铺一样的高大阔气,不同的是,这间铺子的大门上和窗户上还残留着一些纸屑。

那些纸屑不是过年贴春联时用的大红纸,而是封条被撕去后留在门上的。

“过去看看。”

苏夏至带着小厮走了过去,在那间铺子的门口来回走了几趟,又扒着门缝往里看了看说道:“估计就是这里了。”

“这里吗?”小厮仰头往铺子门口该挂匾额的地方瞅了一眼,发现那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早先应该是间装裱字画的铺子。顺带还寄卖书院里的学子们写的墨宝字画。平县也只有两家这样的铺子,因此它原来的生意是很红火的。”

过去小厮在这条街上经常往来,所以对这里的相当熟悉。

“好像是卖字画什么的。”在买这几间门脸的时候,苏夏至记得赵主簿似乎是说了那么几句,但她当时最注意的是周家在杏花村的那些田地,对这个店面倒是没太在意。

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柄钥匙递给小厮:“开锁试试,能打开就没错了。”

既然门窗上的封条已经被撕去,那么就不用再多跑一趟县衙了,苏夏至在心里暗暗地对赵主簿添了几分好感,觉着这个人办事倒是脆­性­,不会拖沓。

‘咔哒’一声,大铜锁应声而开,苏夏至的心里也随着那声音猛跳了一下,这是她和秀才置办下的第一份家业啊,如今房子就在眼前,她还是小小的激动了!

两扇厚重的大门被小厮轻轻的推开,他退开一步,躬身候着主子先进去。

苏夏至毫无迟疑地迈步进了屋。

屋里还保持这被查封时的凌乱的样子,桌椅板凳都东倒西歪的堆在西侧的前边,东侧墙壁边上立着的两排从屋顶到地上的高大的书架也只成了空格子。

周家犯的是私造黄历的重罪,那书架上原来摆放的书籍就一定被当做罪证去检查的。

迎面的墙壁上还留着许多块大小不一的印迹,一看就知道那上面原来挂的是字画。

一间铺子,是一溜的四间房子打通了连在一起的,屋里除了架起来的房梁还保持着原貌,底下已经被一面隔扇分了两半,每一半都显得分外的大。

“不小!”苏夏至在屋里慢悠悠地四处看着。

“这还有个后门。”小厮站在隔扇的另一边说道。

后门不大,也没有上锁,苏夏至从前面走到了后面,发现铺子的后院不大,只是盖了两间不大的房子,加了院墙,围出一个小院来,院子里有口水井。

探头往井里看了看,还能看见映出头顶上蓝天的水面……

两间房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地的纸!

“好东西啊!”苏夏至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地的纸张捡起一张来看了看,随即对小厮说道:“都收了,给咱学堂的孩子们写字用!”

“是!”得了主子的命令,小厮忙蹲在地上收拾起来。

“没想到周里正一个土财主还做起了这么风雅的营生!”苏夏至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过后不禁感慨:“确实是人不可貌相啊。”

“主子有所不知,周家的大公子也是安老爷的学生,我在这里也遇到过他。”进了这间铺子,让小厮想起不少事来,他蹲在地上说道。

“周家大公子?不就是周存孝么。”苏夏至听得一撇嘴:“这个人以后不要提起,尤其是在我家的时候,更是连周家的事都不要说。”

“是。”主子既然说了不能提,那小厮就不再提。至于为什么不能提,那不是他该问的。

“挺好的纸,好多都踩脏了。”地上的纸张被收拾起来,居然一抱都抱不完,小厮有些惋惜的看着被弄脏了的纸张说道。

“不碍的。小孩子初学写字哪有那么多讲究。这面脏了的翻个面还能用,只要不是破了的,便都收走。”苏夏至经常给秀才买这些东西,自然是对纸张的价格心里有数,因此她一张都舍不得糟践。

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吧,让村子里的人拿出钱来送孩子们读书,这已经是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他们为难了。

“主子,这铺子咱们还开么?”小厮双手抱着满满的一怀抱纸张送去了外面骡车里。

苏夏至又从铺子的地上捡了几本书递给他:“开。等我想好了做什么再说。”

前后都看了一遍,苏夏至对这间铺子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让小厮又锁了门,她自己则把门窗上封条的残迹都抠了下去。

“东家,咱接着去哪儿?”待到等着苏夏至又上了车,坐在前面的车把式回头问道。

“就在这两条街上转转,别太快,然后咱们去典藏书堂。”

出门的时候安逸给了苏夏至一张写着孩子们要读的书名,苏夏至准备在这条街上溜达一圈之后再去买。

“好嘞!”把式叔答应了一句,赶着骡车慢悠悠地走在行人还不算很多的街道上。

小厮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便不时地指着两边房屋铺子给苏夏至做着介绍。

就在苏夏至听得认真的时候,小厮忽然住了口,身子往车窗侧面一躲,表情紧张的望着苏夏至。

苏夏至瞥了他一眼,随即往外面看去:“那是安举人办的书院吧。”车窗外一处修葺简洁的门楼一闪而过,她连镶嵌在门楼上的匾额都未看清,骡车驶了过去。

“切,这有什么可怕的?”苏夏至不以为然的瞪了小厮一眼,自己依旧趴在车窗处往外张望:“什么书院啊,两个学生都看不见,门口只有两个老头在聊天……”

“那之中就有一个是安老爷。”小厮咽了下口水,压低声音说道。

“安老爷怎么了?刚和你讲完,合着是白说了!你怎么见了他还像耗子见了猫!”苏夏至觉着小厮有点不争气,不过他毕竟还是半大孩子,又本来是个胆小的主,让他一下子长大也是不可能的事。

安怀远安举人的名号苏夏至没少听人说起过,但从未与他见过面。

听小厮说在书院门口说话的两个老者中竟有一个是他,苏夏至便认真的看了过去。

“到底是哪个是啊……”目光在两个老者的身上脸上扫来扫去,苏夏至忽然对着那边喊道:“秀才公,正想去书堂找您呢!”

正在说话的两个老者同时往骡车的方向望来,面上俱是疑惑的神情,“是不是有人在喊秀才公啊?”秀才公邓恒使劲往前看着。

“秀才公!”苏夏至利落地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邓恒面前行礼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

“呦!”秀才公一拍巴掌,扭脸对着旁边负手而立的清瘦老者说道:“你不认识她,但你一定听说过她,她是你那得意门生闵秀才的娘子,叫……”

“苏夏至。”就在秀才公说话的空隙里,清瘦老者接了口,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夏至说道:“确实是没想到。”

“您是?”明知道对方身份的苏夏至在没人介绍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装傻,而且安怀远当了大半辈子的官,而且最后身居高位,曾经做过十一皇子的授业恩师,如他们这样的上位者,身上早就不自觉的带了官威,那是他多年宦海沉浮养成的慑人气质,很难掩饰。

“呵呵!”安怀远轻笑一声,心道:老秀才明明已经说了你相公是我的得意门生,你装的什么傻……

而他口中却平和地说道:“老夫安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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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安老先生

“果然是安老先生!”苏夏至在安怀远自报家门后并未表现出吃惊来,而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我果然没有猜错!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怕认错了人,不敢冒昧的打招呼。

安怀远为官多年,平常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实的喜怒哀乐来。

即便是他现在辞官归了故里,那他也是当官的本­性­不改,因此从小厮告诉苏夏至那个人就是安怀远之后,她便已经全神戒备了。

关于安家父子以及小青梅的事情苏夏至是问过的秀才的。闵岚笙深深的知道自己的娘子在于男女之事上的心胸委实算不得宽阔,所以在对她说起安家的老底的时候也是避重就轻能少说一句是一句。

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夜里进不了娘子的热被窝……

但就是这些只言片语也让苏夏至有了一些认知:安怀远就是一只识时务的老狐狸!

识时务的人总是能活的长久安全,但,他终归是一只­奸­诈的狐狸!

从安怀远清瘦的身材和细长的眼眉上,苏夏至依稀看到了几分安逸的影子,只不过安逸的眼睛更大,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也更像狐狸。

看着眼前这个心黑手狠到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打出去的文质彬彬的老者,苏夏至低眉敛目非常恭敬的行了礼,口中称呼他一声:“安老先生。”

安怀远现在是辞官闲赋在家,身上只剩了功名。

苏夏至不称呼他‘安老爷’而叫他一声‘安老先生’,那是依着闵岚笙这边叫的,倒也中规中矩。

“嗯。”安怀远捻着半白的胡须慈眉善目的看着她,就是个长辈看小辈的模样。

“岚笙成亲这么久也没带你到书院来走动,老夫也是从小女的口中才知道你们的事情。”

安怀远说话慢条斯理,语调低沉平缓,可着话里的意思分明带着埋怨。

“您是我家秀才的恩师,想必是最知道秀才的臭脾气。”苏夏至无可奈何地说道:“他那个人最要颜面,我与他成亲的时候已经是家徒四壁,他虽然口中不说,可也不会如此落魄的去登师门,让您看到他过的如此,岂不是他的罪过了……”

“原来如此。”安怀远这回是正正经经的又打量了苏夏至一番,心中点头:难怪闵岚笙会相中她,说话当真是滴水不漏!

“小友,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书堂找老朽吗,不知是何事呢?”见这两人也是无话可说,秀才公Сhā了嘴。

“是我开了一间小小的学堂,收了村里的几个孩子读书,教书的先生给开了单子,让给孩子们把开蒙要学的书预备下。”苏夏至在这两个长须老者面前说话显得分外的恭顺。

“啊?你开了学堂?”

“不是岚笙开的学堂吗?”

两老头同时开了口。

“有区别吗?”苏夏至笑着说道。

安怀远不说话了。

这当然有区别,闵岚笙如今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她口中开办的学堂只能是她自己开办的,女子办学,这要有多么大的气魄才能做得成?

“好,你把书目说出来,老朽这就回去准备。就冲小友你尊文敬道的见识,这些书我不要银子白送!”秀才公是个­性­格洒脱的书痴,最是看重那些同道中人,自那次在书堂与苏夏至的一番交谈之后,他早就对她高看了一等。

才从袖笼里拿出安逸写的那张纸,才要递给秀才公,苏夏至半途停了动作:“办学堂是件长久的事,以后一年年的下来用书一定不会少。秀才公您办书堂也是为了吃饭,若是每次我来买书你都白送,怕是书堂也吃不消的。咱先说好了,该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您若是看着我这小学堂是那么回事儿,不妨常去给孩子们讲讲课,那可是他们的造化了!”

“嗯!”秀才公面带嘉许的表情伸手接了她手里的纸张,打开后把手往远处送了送才看清上面的字迹:“《仁孝经》,《千字文》……好,这些书现在都有现成的,小友既然不愿占这个便宜,那就依你说的,等娃娃们学完了《千字文》,老朽可以给他们讲讲《仁孝经》。”

苏夏至立马敛衣行礼,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师对学生的教诲与引导是能让他受益终身的事情,秀才公既然答应了将来要给孩子们讲学问,我先替孩子们道谢了!”

几句话让秀才公听到十分受用,他双手摆着叹道:“只凭着这些话的见识,已有多少男子要对你望其项背了!”

邓恒与苏夏至连说话带比划,手里的纸张就在安怀远的面前呼打着,不多的字迹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安举人不由得蹙起了眉。

“给我看看。”不由分说地从秀才公手中拿过了那张纸,上面的自己马上就刺得安怀远的眼睛生疼!

“这是学堂里教书的先生写的?”他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那张纸状似不屑的问道。

“是啊。”苏夏至一把将纸又夺了回来,慢条斯理的叠好收进了袖笼:“先生的字不错。”

“呵呵,这字倒是稀松的很,但愿他不要耽误了那些孩童才是!”安怀远微微一仰头,眼带­精­光地直视着苏夏至沉声说道。

苏夏至也微微一扬头,笑模笑样地看着老狐狸说道:“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安老先生教书育人自然道理比小女子懂得多。”

“我请先生呢,只看以后,至于以前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再看也是白看。您说呢?”

嗯?明显听出两个说话语气不对的秀才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闭了嘴不再搭茬。

安怀远手中的纸张被苏夏至毫不客气的收走,他也只好不尴不尬地收了回来,再一琢磨她说的话,那意思分明不想在追究他三儿子的过往了。

这让没事儿都爱胡琢磨的他又有了深切的想法,只是他暂时还猜不透苏夏至到底图的是什么。

“得,那我就不耽误秀才公和安老先生说话了……”没时间也没兴趣和老狐狸打太极的苏夏至开了口。

“我和你一块走,正好搭你的车。”秀才公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准备开溜了,马上顺着她的话茬便接了下去:“也说了会儿话了,还请留步!”

原来是安怀远从书院里送他出来,难怪这两个人要站在书院的门口说话。

“告辞。”苏夏至也对安怀远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去。

一直坐在骡车上候着的小厮见主人匆匆而归,后面还跟着秀才公,他不敢再在里面坐着,连忙跳下了车,躬身立在车下。

而一直站在书院门口未动的安怀远在看到小厮的时候眼睛又眯了起来……

“嗳,小友和安举人打的什么机锋,老朽为何听不明白?”上了骡车,不待帘子落下,秀才公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请的先生就是安老先生的三公子安逸。”苏夏至淡淡的揭了谜底,看那样子压根就没打算瞒着秀才公。

“啊?安逸?”秀才公提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是深锁的。

“看见没有,连秀才公说你你家公子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可见他的口碑过去有多差!”苏夏至撇着嘴对小厮说道。

笑死含羞带怯的低了头不敢说话。

安逸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没人比小厮更清楚,说他是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都是抬举了!

“他成么?”自从知道苏夏至请的教书先生是安逸之后,秀才公的眉头就没展开过,一直拧着,成了一个大疙瘩!

“再怎么说他也是安举人的儿子,教不出秀才举人,教教孩子们识字总是可以的。”

“我还是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只要教的孩子们认了字,知道了读书的好处,那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哪个孩子开了窍儿,说不定我们的小学堂里也能出个进士呢!”

苏夏至笑嘻嘻地说道。

开办学堂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孩子们识文断字,不要再成了和他们父母一样的睁眼瞎,至于别的,苏夏至可没想得那么长远。

“呵呵,有意思啊,真有意思!”把这点事儿思忖了片刻之后,秀才公又露出了笑模样:“我是听说安举人一怒之下把他的三儿子打了出去,你怎么能遇到他呢?还请去做了先生。”

“也是凑巧,他正好在镇子上给一家主顾的孩子讲功课,而那家主顾与我有生意往来,就这样遇到了安先生,我见他讲的不错,便请了回来。”苏夏至说话的时候眼睛瞟了小厮一眼,而小厮正面带感激的望着她。

主子给公子留了面子,并未说出他们主仆二人落魄儿荒唐的日子,小厮坐在旁边听着,心里俱是感恩戴德!

而苏夏至想的就比较直接了:在外人面前不给安逸留脸对自己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自己学堂的先生了。

“要说这事儿我觉得安举人做的有些过了。”秀才公抬头在骡车里四下打量着,口中说道:“原来十几二十年都让他那么过来了,骤一把安逸轰走,不是让他没了活路么!莫不是安家的老三做了什么太过的事情了?”

“嗯?”苏夏至心中一动:可不是么,安逸又不是一天两天才变成的花花公子,老狐狸怎么就突然的看他不顺眼了呢。

“老爷当时只是让人打了公子板子,是小小姐在老爷面前说了话才惹得老爷大怒,而我家公子又不会说软话,所以才……”见秀才公误解了主子,小厮急的忘了自己的身份,马上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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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求之不得

“哎?这小子不是安家的吗?”秀才公听见小厮说话便看向他,因为他与安怀远交好,两人常有往来,因此在安家也是见过小厮的,虽说叫不上守诚的名字,但也瞅着他眼熟。

“这孩子是跟着他家公子一起被赶出来的,我看他识文断字人也本份便收在跟前当个账房使唤。”苏夏至说道。

“哦。”秀才公看了小厮几眼便移开了目光,对于他说的话也没往心里去。

不管怎么说,小厮不过是个下人,如邓恒这样的老秀才是不会把他当回事的。

“这骡车是你家的?”四下打量了一番,秀才公从车窗里往外探了头,然后说道:“车厢都是新的。”

“不是,这是我雇的。”实话实说,苏夏至并不爱显摆。

“不错……”秀才公对着她说道:“我认识你家相公几年了,也知道闵家的境况,这才多久啊,你都能出入有车使唤,闵岚笙有福气啊!”

“呵呵!”秀才公是在夸奖自己,苏夏至不好说别的,‘呵呵’笑了两声之后才想起一件事:“您老的那头牛呢?怎么没见您骑着?”

苏夏至话没说完,秀才公就变了脸,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他马上就落了泪:“我的老伙计死啦……”

“哎呦……什么时候的事啊?”人处长了会有感情,猫狗马牛之类的东西养长了一样会有感情。

苏夏至家里养着狗,现在看见猫小白都把它当做了家里的一份子,因此她很能理解秀才公没了牛后的心情。

“就是年三十晚上的事儿。”秀才公越说越伤心,平日一派仙风道骨的老者生生哭的鼻涕眼泪的一塌糊涂!

“书堂里新来的伙计不懂事,在牛棚左近放了一挂鞭炮,结果就惊了它,拽断了缰绳在院子里乱跑乱撞,最后倒在地上就死了……”秀才公哭的抽抽噎噎,很有点梨花带雨的味道,只是这梨树有点老。

想起家里的那头­奶­羊过了年产­奶­也少了许多,苏夏至猜想这些牲畜大概都是怕放鞭炮的。

无心的一句话惹得秀才公哭了一场,苏夏至很过意不去,不住嘴的安慰着他,唯恐老人家心里忧思过重再积了病。

“想开了点吧,等开春了,您可以再养一头,从小养的,和您也亲。”苏夏至劝道。

“老朽也是这么打算的,开了春就再牵头牛回来养着,牛比骡马通人­性­。”

两人在车上说着话,骡车已经停到了典藏书堂的门口。

坐在屋里的小邓堂主见门外停了车以为是来了主顾,便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不曾想车上率先下来的竟是自己父亲,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才哭过。

“父亲!”忙伸手扶了秀才公,小邓堂主看着父亲的脸­色­也不敢多问,想想父亲此行去安府的目的,他的心也沉了下来,心想:大约是与安府联姻的事情黄了!

转头又看见苏夏至也踩着脚蹬下了车,小邓堂主心里起了疑:父亲怎么和她坐一辆车回来呢?

“弟妹。”心里再有疑惑,当着外人的面也不能问,小邓堂主先与苏夏至打了招呼。

“邓公子。”苏夏至侧身还了礼,几个人先后进了书堂,小厮和把式叔把骡车赶到了不碍事的地方候着。

“一说起我那头牛,老朽就……唉!”直到被儿子扶着坐在了案几前,秀才公似乎还未从悲伤中缓过劲来。

而小邓堂主倒是心中一喜:原来是为了那头牛啊,幸好不是为了我和安小姐的婚事!

“去,看看咱们柜上还有几套《千字文》和《仁孝经》,她就是来买这个的。”悲伤过后,秀才公并未忘了正事,吩咐正在倒茶的儿子赶紧先去找书。

“是。”小邓堂主倒了两杯热茶,分别端到了父亲与苏夏至的面前,转身进了柜台,仰头在一排书架前寻找着:“这都是开蒙的书籍,怎么这个时候要呢?”

“啊?买书还要分时间么?”苏夏至反问道。

苏夏至灵魂来自现代,对于古代开办学堂的规矩可以说是一点不懂。

自然不会知道那时孩子们的入学都是依照农忙农闲来确定的。

有‘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十一月砚冰冻时’几个入学时间,都是依照耕作的规律而设置。

苏夏至并没有想到过这些,闵岚笙知道这些规矩,但他也知道娘子办学不过是想让村里的孩子们多识字而已,并未有太高的要求,所以他也看不到这个学堂到底能办多久,因此也没有多说话。

而村里想把孩子送进学堂去念书的街坊邻居,有很多也存了让教书先生帮着看管娃娃的念头,他们更是不会在乎学堂开学的时间,于是前赶后错的,苏夏至就在正月里办了学堂。

小邓堂主被苏夏至问得一愣,他并未想到她是真不懂,还以为人家是嫌自己多事,于是便笑了笑没在言语。

人家这么一笑,苏夏至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露了怯,于是也跟着一笑说道:“就是山下村的几个孩子,若是学堂不开,他们也是见天地在村子里跑着玩,平白的耽误了好时候。”

“哦。”小邓堂主从书架上抽出她要的书籍并问道:“分别要多少册呢?”

“十五册。”现在学堂里实际只招到五个孩子,苏夏至已然买了十五册,她相信只要春耕一开始,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会被送进学堂的。

收了书,交了银子,苏夏至并未在典藏书堂里多待便上了车匆匆离去,她和闵青兰说好了,中午要赶回家吃午饭呢。

送走了苏夏至,小邓堂主赶紧到后院投了手巾给父亲,伺候着秀才公将脸擦­干­净之后,他才小声的叫道:“父亲,不知?”

“这事儿啊,我看和安举人说了也是白说。”秀才公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热茶,然后说道:“我知道你对安家那丫头是上了心的。不只是我,安举人心里也是明镜似的。”

“那您今儿提了这事儿没有?”小邓堂主自打见到安静的第一眼开始便惊为天人,从此念念不忘,如痴如狂的也有几年光景。

他与安静偶尔也是能见上面的,每次见面的时候,安小姐对自己也是浅笑聘婷的聊得挺好。

如此,经过几次他认为很默契的接触之后,两个人还是很有那么点意思的。

话里话外的试探,明里暗里的点拨,小邓堂主用了不少法子,想在安静面前将两个人的事挑明。

而安小姐呢,依旧的是浅笑娉婷,如同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似的,对与他这方面的话茬是一概的不接!

几次三番之后,他认为是自己说的太过含蓄,人家安小姐是大家闺秀自然要矜持些,总不能主动就了自己。

思前想后,小邓堂主决定拿出点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支了五十两银子的私房钱,他到一两金打了一对儿金镯子!金镯子做工很是­精­致,上面有山藤绕竹的纹饰,正是寓意有情人相陪相伴永结同心!

一对儿金镯,他拿了一只,另一只收在家里,心里想着与安小姐好事得成后,二人成亲的时候,他再把另一只给她戴上,也不失为小夫妻间的趣事!

想的都挺好,就是在真遇到安小姐表白心迹的时候出了岔。这岔出的小邓堂主连年都没有过好,一直心情惴惴的不踏实。

年前,因他存了这份心思,便约安小姐来书堂,用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新收了一册古籍,上面有一首据说非常出名的古曲。

安小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听说是有古曲可赏,当即欣然赴约。

就在典藏书堂里,关上门,小邓堂主对来看‘古籍’的安小姐一五一十结结巴巴地表明了心迹,他自认为说的已经非常直白,而安小姐听了他的话依旧是端庄的‘浅笑娉婷’!

小邓堂主摸不清安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他认为自己说的这么明白,她还肯对着自己笑,那便是答应了。

于是欣喜若狂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金镯,哆哆嗦嗦地牵起她的小手,为她把镯子戴上了。

镯子被戴上的过程安小姐是抗拒的,一边躲着一边小声地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吗……快点把书拿出来,我要你的镯子­干­嘛!”

然而她再抗拒也终归是个女子,小邓堂主此时拿出男子的气势,一门心思的只想把镯子戴到她的手腕上。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种认可,只要镯子套上了,那安小姐便是自己的人了!

最终金镯子还是被戴上了安静纤细的手腕儿。

小邓堂主拉着那只玉手心里的激动之情是无以言表的!当即表示马上就请媒人上门去提亲!

安小姐当时就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娇喘连连,似乎就要这样哭断了气。

小邓堂主被她哭的不明所以,而且又莫名的心虚,总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最后索­性­跪在地上哀求道:“静,你就应了我吧……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安小姐似乎被他这一跪惊到了,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呆了一阵,然后起身就跑了出去。

待到小邓堂主起身再追出去的时候,安府的马车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该说的都说了,可安小姐却哭着跑了,他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确实的答复,但他心里也存了希望:因为安静戴走了那只镯子,并没有褪下来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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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落花有意

大年三十的时候父子两个一起回了家过年,小邓心里还是放不下安小姐,有心想去再问问,但大过年的跑到安家去似乎也不合情理。[txt全集下载]

耐着­性­子熬到了初一,书堂里伙计过来送信,秀才公养在后院的牛被炮仗惊了吓死了!

这个突来的消息差点要了秀才公的命,跌跌撞撞地跑回书堂一看,地上躺着的牛身子还是温热的,只是再没了呼吸……

牛,真的死了。心疼的秀才公当时恨不得跟着牛一起走……

盛怒之下,他一下把当值的伙计学徒全部都给打发了,可人打发了,牛也活不了了,秀才公觉着自己是没了半条命。

死了牛是大事,要向官府报备。但他都没有心情去管了,全部交给儿子去处理。

这些事让小邓一直忙到正月初三,而秀才公经过了几天在家里的休养情绪也渐渐了缓和了些。初五的时候,父子俩在家里喝上了闷酒,一个想牛,一个想安小姐,总之心里都不痛快。

几杯酒下了肚,小邓把憋在心里一直想不通的话都和父亲说了,父子俩一起犯了难。

不过秀才公毕竟年纪一把见识也比儿子高了很多,从小邓的话里他也大约是明白了:安家的丫头把他儿子当猴儿耍了!

五十两银子一对儿的金镯子没了一只不算什么,可儿子受了这不明不白的窝囊秀才公忍不了。

他一面觉着儿子小邓太没用,都把安家的丫头约到书堂了,怎么就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呢?一面又看不得他二十多岁的人天天为这点事墨迹,因此答应了他:过了节亲自找安举人去探探口风。

于是今天就在夫子街遇到了秀才娘子苏夏至。

看到凑到自己眼前一脸迫切神情的儿子,秀才公有些失落的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单从看人这点来说,我这个儿子与闵岚笙真是天差地别!

“父亲,安伯父到底是如何说的。”等了半天父亲也没说出个结果,小邓有些沉不住气了。

“能怎么说?他不过是说女儿年岁还小,不急着说婆家。”秀才公端起茶来猛的喝了一口,热茶从口中直接进了肚子,烫得他一伸脖子!

“啊?安小姐年岁还小?她早就过了二十了!”小邓提高了声音说道。

“你也知道她早就过了二十了?可人家父亲就说女儿还小,这你还不明白么?”秀才公瞪了小邓一眼,心里也来了气,暗道:这蠢东西到底是谁生的?!

“……”一ρi股坐在案几前的矮凳上,小邓失魂落魄的说不出话来,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安氏父女的态度,一个字,就是‘拖’!

什么时候你自己耗不起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而且还是你自己愿意耽误的时间,人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答应过!

“我那只金镯子二十五两呢,就这么没了……”小邓堂主喃喃自语道,颇有些不甘心。

他倒不是心疼二十五两银子,而是还是不能相信安小姐心里一点儿没有他!

……

苏夏至一大早就到平县溜达的一趟,路途虽不算太近,但有了骡车,她回到山下村的时候也就是才该做午饭。

看着东家在闵家门口下了车,小厮和把式叔一起回了学堂。

院子里的几张小饭桌已经摆好,但作坊里面的人还未过来。六婶子看见小厮搬着厚厚的一沓子纸进来便从厨房里问道:“秀才家的回来啦?”

“主子先回了家。”小厮对六婶子点点头说道:“对了,主子说让把式叔以后也在这里用饭。”

“有车把式的饭,昨天就给他预备下了,他还不好意思过来吃。”听了小厮的话六婶子擦着手走了出来,对着门外喊道:“把式,饭都做得了,你还不赶紧坐下吃,一会儿作坊的人过来,连个凳子都没有了!”

“来了。”把式叔停好了骡车,手里也搬着一堆东西进了院子,跟着小厮的身后一起进了正屋。

“您把书就放前面的桌子上吧。”小厮才把抱着的白纸放下,转头对搬着书在门口踅摸的车把式说道。

两个人来来回回又搬了两趟才把骡车里的东西都弄进了屋,车把式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自行去厨房门口吃饭,小厮则抬腿去了东屋。

“媳­妇­儿,回来了!”正在东屋里伏案写着什么的安逸早就听见了小厮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如今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

“叫什么呢!”用最快的速度关上房门,小厮气得瞪了他一眼:“主子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还乱叫!”

“她是你主子可不是爷的主子!”安逸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后起了身,一靠近小厮他便将他拦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来,先亲个嘴儿!爷想了你半天了……”

“……”小厮仰头看着他,才想骂他几句,便被安逸擒住了嘴­唇­,他像啃骨头的小狗一样反复地在小厮的­唇­瓣上轻咬着……

“够了……”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小厮终于费力的推开安逸的脸:“以后不要咬我,怎么出去见人……”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而沉迷于这个吻安逸对小厮的态度很有看法,他认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到家,否者这么使人沉迷的事情媳­妇­儿怎么就那么不配合呢?

安逸准备再来一次,不把守诚亲到意乱神迷誓不罢休!

“都说够了!”小厮的两只手用力的推拒着使劲贴近自己的那张大脸,外面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想是作坊里的人过来吃饭了。

他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今天遇到老爷了!”

“我爹?”安逸听到小厮的话立时就老实起来,他抬起头眯着眼睛问道:“说话了?”

“没有。主子自己过去了。”小厮借他愣神的机会赶紧站到离他远一些的位置上,伸手摸着自己两片发疼的嘴­唇­不满地哼哼道:“看你,准是又得肿!”

小厮对安逸的感情,与安逸对他的感情是不尽相同的。

他还小,心里没有那么多的爱恋与缠绵,或者说,他现在对安逸的亲近也只是接受了而已,若说对着个男人动了情,又好似没到那个地步。

安逸走近他扥着棉袍的袖子将他­唇­上的口水印迹轻轻擦去:“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现在公子又嫌我小了?怎么在床上的时候也不见你心疼我小?”小厮这番话是脱口而出的,并没有真过了脑子。待到话一出口,他自己一琢磨,已经先红了脸。

“呵呵!”安逸见到他这个强装大人的模样就觉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有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越来越会犟嘴了!也越来越像个小媳­妇­了……”

“得,别臊着了,屋里就咱俩,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安逸拉着他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把今天你见到我爹的事给爷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小厮定了心神,便把今天跟着苏夏至在夫子街遇到安怀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安逸。

“这么说,我爹应该是知道了我在这里教书了。”安逸一手托着下巴,眼睛不知望着那里沉思道:“他既然没有和那个女人挑明了说,应该就不会为难咱们。”

“那样最好了。”小厮叹了口气,在安府的时候过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虽然衣食无愁,可见天的小心翼翼的要看老爷,尤其是小小姐的脸­色­,他宁愿和公子挤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吃着外面大锅里煮出的饭食,他觉得踏实……

“走,咱吃饭去。”安逸起了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哗啦一声拉开了两扇门板,而后得意的对他说道:“今天又来新娃娃了,爷已经登记在你的册子上了,你猜猜来了多少人?”

都说笑容是最能感染人的表情,小厮现在就被安逸这发自心底的笑容感染了,他也轻笑着起身走到门口。望着主子说道:“昨儿来了五个,今儿莫不是比五个还多?”

“嘿!还真被你猜中了!”安逸说着已经走了出去:“今儿来了六个孩子呢,咱们学堂已经有十一个学生了!”

“亏得主子一下就买了十五册的书!”有了学堂,有了书,早晨还从外面捡回那么多纸来,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学生……小厮听着就为主子高兴。

他们现在过得才是人过的日子呢,安府再好,他也不想回去了……

“小安子。”小厮和安逸一起抬头往门外望去,苏夏至领着娇娇从外面走了进来。

院子里现在正坐了几桌子人吃饭,见到苏夏至便都打了招呼。

“这是我大姑子的孩子。”牵着小丫头的小手进了门,见安逸和小厮正在清点书籍,苏夏至自己坐到了书案旁边的椅子上:“我想把她也送到学堂来读书。”

“哦?”安逸低头看了看娇娇,笑着问她:“几岁了?”

“四岁。”跟着舅母出来,娇娇的胆子分外的大,也不嫌在家时那么怕生,居然安逸一问,她便脆生生地答了。

“难怪看着小,原本岁数也不大。”安逸走到书案前对着苏夏至说道:“四岁,小了点儿吧?”

“在家的时候我家秀才已经教了她不少字,秀才一直夸她是个聪明伶俐的,难不成……”话就说了一半,苏夏至住了口,笑模笑样的盯着安逸,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我家秀才能教,你就不能教么?

“你真准备送小丫头来读书?”安逸沉声问道。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家秀才出门前特意嘱咐过的,他说女子只有读了书才能更有见识,也才更懂得礼义廉耻,哪怕只读很少的文字,都能够获益终生呢……”

这话不是闵岚笙说的,而是苏夏至心里想的。

如今在学堂里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她就是想让外面坐着吃饭的那些人都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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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视同仁

“这是岚笙说的?”安逸笑眯眯地瞅着苏夏至,看着她胡说八道。txt小说下载

“当然了!”苏夏至回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觉得安逸笑的不怀好意,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得,您说是就是吧。”安逸慢悠悠地又转回到书案的另一头,无限爱怜的抚摸着那一摞崭新的书册,心里觉着挺痛快!

作为一个男人,安逸是有涵养的,他不会因为苏夏至瞪着眼对他说了瞎话而与她掰饬。

他与闵岚笙虽然走的不近,可他也看得出闵岚笙的心思应该是在仕途上,至于刚才苏夏至说的那番话绝对不会是出自岚笙之口。

闵岚笙那个人是不会为不相­干­的事情­操­一点心的。因此苏夏至的话一说出来,安逸就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心里愈发的痛快:这个女人有见识!

“那,表小姐来学堂读书还用在册子上记录吗?”小厮怀里抱着那本账册看着苏夏至问道。

“别的孩子如何入学的,我家娇娇就如何。”苏夏至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一点碎银放到桌上:“安先生,这是我家娇娇的束脩,辛苦您了!”

说着,苏夏至起身让娇娇给安逸正式行礼。

安逸忙走过去扶起了孩子,而后不解的问苏夏至:“怎么你自家的学堂你还要交束脩?”

“一视同仁。”苏夏至正视着安逸,一板一眼地说道:“学堂虽是我家开的,但来读书的孩子们都是要一样对待的,这个不能有分别,凡是来咱们学堂读书的孩子都不用自己掏银子再去采买书籍,我只愿能有更多的孩子读上书。”

“好,东家能有这份心思当真让安某刮目相看!”安逸一点头,对着小厮伸出手去:“守诚?”

“是。”小厮忙把怀里抱着的册子双手捧给他,随即快步跑回东屋一手端着砚台,一手攥着笔又跑了回来。

不等安逸吩咐,他已经把砚台放在书案上,又把毛笔蘸了墨架在砚台边上。

安逸侧头对着小厮一笑,小厮又红了脸……

“来,我来亲自给你写上。”安逸单手撩了袍子四平八稳的坐下,打开账册拿起笔来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叫什么啊?”

“闵娇娇。”娇娇站在书案前只露出个脑袋来,她好奇地盯着安逸看。

“呦,你怎么行闵呐?”才想落笔的安逸心里顿时起了八婆的心思,笑眯眯地问道。

“我就姓闵,和我舅母一个姓。”关于姓氏的问题显然不是娇娇这样小的孩子能理解的,但娇娇从始至终都认为:舅舅家的人都姓闵,所以她和舅母一个姓!

“你舅妈不是姓苏吗……”安逸一开口就想到苏夏至现在是闵岚笙的娘子,她娘家虽然姓苏,可她一个出嫁的女子确实是要冠上夫姓的,所以小丫头说自己和舅母一个姓也是说的通的。

“对,和你舅母一个姓。”他提笔在账册上郑重地写下了‘闵娇娇’三个字,又让小厮去称了银子的重量,找了零头给苏夏至。

“明儿辰时正就来学堂吧,到时为师会把书分发给你们的。”安逸放下笔,对着娇娇说道。

“那我们明儿再来了。”见一切都已经办妥,而门外那些吃饭的人也支楞着耳朵听的差不多了,苏夏至起身想要离去。

“东家,舅老爷寻过来了。”坐在院子里吃饭的高婶子是认识苏春来的,因此他在院门外一露头,高婶子就对着屋里喊开了。

“我哥过来了?”听到高婶子的话苏夏至赶紧往门口走,心里还琢磨着:哥哥每次来都是挺早,恨不得把我和秀才都堵到被窝里,今儿这是咋了?

安逸与小厮对视了一眼也起身跟着苏夏至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苏春来,人高马大身子挺直的他此时周身收拾的利利落落难得的穿了一件淡­色­的长袍,衬得原本就生的英武神气的他平添了几丝儒雅之气。

“哥?”苏夏至人没过来声音先到。

苏春来扭头望向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巧莲不止在背后劝了他多少次,除了在家当着自家人,在外人面前少说话。

苏春来样貌生的好,如果不张嘴,任谁看着也是那么回事。当然,他要是一张嘴,大伙儿看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开始杨巧莲不让他说话的时候,苏春来是很不乐意的。他本来就话少,再让他少说,那岂不是让他做个哑巴么!

杨巧莲说了几次,苏春来瞪了眼,一撸袖子说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杨巧莲不敢试,怕挨打。

于是她只好自己闭了嘴。

私下里找苏夏至嘀咕,把苏春来远的近的冒傻气的话学了一遍,苏夏至笑得直说肚子疼。

后来找了个苏春来犯困,坐在桌子边发呆的时机,苏夏至故意大声对着杨巧莲说道:“我哥就是年岁轻,每次他只要一这样不说话,我觉得他面貌特别庄严,人也显得气派!”

姑嫂两个人闲聊了什么苏春来没听见,不过他妹妹的这句话他听见了,而且还听到了心里,以后说话越发的惜字如金,尤其在生人前的时候,苏春来基本是不开口的。

安逸负手立在屋子的门口,很随意地往院门口望着,眼神就与正好对着苏夏至点头的苏春来对上了,安逸原来接触的人都是写酒­肉­朋友,那些人既然想白吃他一口,当然会处处巴结他,因此他看惯了阿谀奉承的嘴脸,如今对上苏春来这直直的一眼,安逸觉着魂都飘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竟然觉得苏春来身上有了闵岚笙的清冷气质。

苏春来只看了安逸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对于不相­干­的人,他是从不看到眼里去的,苏春来活得简单,因此日子在他的眼里也是分外的简单。

“咱先回家说。”苏夏至出了院子,一手领着娇娇匆匆而去。

安逸目送着兄妹两一前一后的离去,眼睛还不舍得从苏春来的身上移开,六婶子已经端着碗对他喊开了:“安先生,您还不用饭啊?再不吃都凉了。”

“吃,早就饿了。”安逸缓步下了台阶,才要去厨房自己盛饭,春水娘已经忙不迭地送了两副碗筷出来:“安先生,您赶紧坐,我去给您端菜。”

“好。”安逸从小到大被伺候惯了,因此别人对他再热情,到了他这里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在一张人少的小饭桌前弯腰坐下,围着桌子坐的另外几个人马上起了身:“我们吃完了,您坐……”

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太阳地里,安逸并没有不自在的感觉,他笑着对大伙点了头,然后心安理得的等着吃饭。

小厮收了束脩账册出来又去洗了手,然后快步进了厨房,随后端着一大碗炖豆腐手里掐着三个个杂粮饼坐在了安逸的对面。

放下手里的菜碗,小厮把一个饼子递给了安逸,然后一眼不发的开始吃饭。

豆腐是用­肉­汤炖的,­肉­不多,但味道不错,不是清汤寡水的,小厮吃着很对胃口,不一会儿一个饼子便下了肚。

安逸一直是猫食,即便是现在身子恢复了不少,他的饭量也不怎么大。

看着小厮吃的香甜,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累着了?今儿怎么吃饭那么香?看你这么吃,爷都想再吃一个饼子了。”安逸低着头小声说道。

小厮抬了头马上起身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又拿了一个杂粮饼子。

“哎,爷就是一说,我可真吃不下了啊!”一个饼子巴掌大,安逸吃了半个就已经饱了,现在看小厮又举出一个来,他赶紧讨了饶。

“是我自己吃的。”咬了一大口饼子,又吃了一口豆腐,小厮抬眼死死地盯着安逸看了看,又低下头猛吃起来。

安逸被他看得后背冷飕飕的,竟觉得方才小厮放进嘴里的不是豆腐,而是他安逸!

……

一路无言地带着哥哥回了家,关上院门后苏夏至才开口问道:“哥,有事?”

“送­鸡­蛋。”苏春来回答的言简意赅。

他来给妹妹送­鸡­蛋,结果开门的是闵青兰,一个院子里带着两个寡男寡女,两个人都挺别扭。问清了妹妹的去处,苏春来二话不说便找了过去。

“嗨!”苏夏至听哥哥这么一说才放了心:“今儿哥哥可是晚了,往常都是挺早,您这突然的一改动,我还以为家里有啥事呢。”

“我算好了时辰过来的。”苏春来沉声说道。

“啊?”苏夏至皱着眉看着哥哥,不明白他算的这是什么时辰,当不当正不正的。

“咱娘和你嫂子做饭没有妹妹煮的好,我特意挑着吃晌午饭的时候过来的。”苏春来说完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厨房瞟去,然后他揪着心问道:“你……吃完了?”

“……”苏夏至是吃完了午饭才出去的,家里就她和闵青兰两个女人,就算加上个娇娇也吃不多少,所以现在做饭便简单了很多,简单到苏夏至都觉得没了意思。

她还是喜欢过去秀才在家的时候,再加上个怎么也吃不饱的高越,那饭桌子上是多么的热闹!

“等会儿,我这就做去!”原来哥哥大老远的竟是奔了自己家的这一口饭,苏夏至听了之后立时来了煎炒烹炸的­性­质,一撸袖子便进了厨房。

一通忙活之后,苏春来如愿以偿的吃上了妹妹亲手做的饭菜,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两菜一汤之后,他才想起了杨巧莲带给妹妹的话:“村子里的人那几个佃户都在打听周里正家的地的事儿呢,妹妹是不是该早点拿个主意,别耽搁了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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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早该放下

过了春节也就立了春,虽然离春种还有一段时日,可春耕却要早早的出手去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

北方大多数农户都会在出了二月,土地不再冰冻的时候开始犁地,为清明前后的播种做准备。

杨巧莲知道苏夏至对这些农活的节气安排是没什么印象的,因此便特意嘱咐了苏春来,让他提醒一下小姑子。

杏花村的地那么一大片瞅着是不错,可也得在地里种上庄稼才行,否则大梁是按照地头收取赋税,那一大片地要是荒上一年可是要出大笔的银子!

“我不懂种地,所以犁地播种上肥采摘的事情以后都是哥哥您管着,我不会Сhā嘴。”听了苏春来的话,苏夏至沉思了片刻才开了口。

“我算着时间是不是离开犁还能有个几天?”

“是还的有几天,现在正月还没出呢,地还冻着,梨不动。”苏春来歇了片刻觉着肚子又有了地方,起身到了灶台边掰了半个馒头又把菜盘子里剩的菜汤蘸着吃了。

从苏春来坐下开吃,苏夏至就陪着他坐着。及至他吃了四个馒头­干­掉了两盘子菜和一碗汤之后,苏夏至就看得眼晕!

现在他居然又大口二口的将半个馒头吃了下了肚子,这让旁边看着的苏夏至都受不了了,只觉得肚子里撑的难受,想吐!

“妹妹,周里正家的房子你不是给买下了吗,现在妹夫又不在家,你还如搬回去住呢。”妹妹做的饭菜实在是香,苏春来每次过来都存着念想,想在妹妹家吃顿饱饭。

这倒不是苏婶子和杨巧莲一直饿着他了,而是妹妹家的饭委实对了他的胃口,怎么吃都爱吃,吃多少都好像差点儿似的……

“那院子我留着有用,再说那里面周里正一家子住过,我才不会去住呢,膈应!”看着哥哥把口里馒头咽了下去而眼睛还在饭桌上的几个空碗碟上扫来扫去,似乎很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苏夏至赶紧起身把碗筷收拾了直接丢进了烧着热水的锅里。

可不能让他再吃了……

“周家的宅院是让你买了?”厨房的门一直开着,晌午的这个时候闵青兰一般都会抱着乐乐在东屋门口晒太阳。

耳边影影焯焯地听着苏家兄妹说着话,她并没有上心听着,就是从苏春来的口中一提到周里正三个字,闵青兰的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抱着孩子不自觉地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她Сhā了话。

“是的,不止是周家的宅院,还有他家在杏花村的田地以及在平县的铺子也一并被我买了。”这消息苏夏至没想瞒多久,反正早晚也会让大家知道,因此大姑子一问,她就据实说了出来。

“……”闵青兰听得目瞪口呆,竟是一时间不能接受似的:“那么多地,两进大院子二十多间房子,平县的店铺也是门面房……你,都买了?!”

“是啊,我都买了。”苏夏至拿了一个方凳放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她抱着孩子挺累,示意她坐下说话。

“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呢?”闵青兰直挺挺地站着,两条手臂也僵直地搂着孩子,像抱着一个枕头。

“我妹妹买房子买地跟你说什么,又不是花你的银子!”苏春来也起了身,吃饱喝足就该回去了,家里那一百多只­鸡­也不让人省心,每天光­鸡­食就得剁几大盆子,现在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因此这些活便都归了他。

“……”苏春来的话噎得闵青兰顿时语塞。

是啊,她买房子买地即便是商量也会和岚笙去商量的,实在是用不着和自己打招呼的。

“再有人问起地的事儿您就可以答复了,咱家的地只雇人种,不租了。没人问您的话就什么也别说,等我把手底下的事情料理好了就回去。”看哥哥要走,苏夏至忙去后院把那只空了的大背篓取了来帮着他背在了背上。

“嗯。”苏春来点了点头,开门大步下了台阶。

“哥。”忽又想起先前秀才嘱咐过自己的话,苏夏至又追了出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万不可接了里正的差使,咱别给自己找事!”

“嗯。”苏春来这回是连头都不点了,转身大步离去。

他对里正这个差使没多大兴趣,倒是对妹妹说的种辣椒充满了期待。

去年立秋辣椒成熟的时候,他家的后院是一片好看的红,那时候苏春来就想过:要是能把这东西种上一大片得有多好看呢……

杏花村了那么一大片好地在等着他,妹妹也说了,种地的事情都归他管,那傻子才会去当什么劳什子里正呢!

送走了哥哥,苏夏至转身才要迈步上台阶,安逸却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东家,咱学堂就要开学了,还没个名字呢。”

“名字?”苏夏至呆了一下,光想着一些零七八碎的事儿了,至于学堂的名字她还真没想过。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要不,安先生起一个吧。”皱着眉拍着脑袋,苏夏至犯了难。

要是秀才在家就好了,这样的‘小事儿’交给他最好。准能起的是那么回事。

“学堂是您开办的,哪有教书先生越俎代庖的道理。”安逸笑眯眯的看着她,心道:早先听说你是个傻子,后来又听说你是个才女,这会儿正好探探你肚子的文墨。

“我想想啊……”苏夏至抬头望天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安逸则站在一边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个耳熟能详的对子在苏夏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喃喃地念出了声。

“好对子啊!”眼带戏谑的安逸听了她的话不禁也端正起来,他神情一肃,还在回味着对子的味道,用在学堂真是太应景了!

“三声三事堂!”苏夏至脱口而出:“安先生觉得如何?”

山下村的学堂规模太小,还不能用书院之类的名字,马马虎虎用个‘堂’字也算说得过去了。

“真真的不错!”安逸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后抚掌夸赞道:“今日方知传言不虚,你当得‘才女’这两个字!”

“哈哈!我也觉得这名字不赖!”对于拿着古人的东西糊弄古人的苏夏至非常不要脸的受了安逸的一句褒奖,并很有点沾沾自喜:在现代社会老子也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小女子了,如今经过粪坑的洗礼,咱也是才女了呢……

得意了一会儿之后苏夏至发现安逸还站在自己面前并未离开,而且还不时地往自家的院子里张望着,于是她收起了笑容警惕地问道:“您看什么呢?”

“哦。没看什么。呵呵!”安逸呵呵了两声之后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尊兄呢,怎么不见出来说话?”

“!”苏夏至眉毛一立,瞪了安逸一眼转身就往回走,心道: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打起我哥哥的主意了!真是淡出鸟来了啊!看来以后有了时间我还得多劝劝小安子,让他多吃点,早点长好了身体……嘿嘿……嘿嘿……

苏夏至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弄得安逸很是莫名其妙,他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苏春来,只是对苏春来心存好感有意结交罢了,并未存了别的心思,他不懂东家为何是这个态度……

回了院子,气哼哼地关了院门,苏夏至想去厨房把碗洗了,却看见闵青兰还坐在门口发呆,不禁皱了一下眉。

“想什么呢?”从闵青兰身边走过,苏夏至不轻不重的撂下一句。

“啊?”闵青兰显然是想事情已经入了神,被她突然的一说话惊得一个激灵,她赶紧低头看了看怀里只露出小脸的孩子,轻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周家的家产最后会落到你的手里。”

“这话说的难听了啊。”弯腰在锅边借着热水洗碗,苏夏至头都不抬的说道:“那些田地我不买最后也会被别人买去,至于被谁买去那都是造化,别说的好像是我算计了周家的产业似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闵青兰确实不是那个意思,至于她心里想的什么,现在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随口的发了感慨。

没想到自己发的感慨倒惹了她。

“周家,已经完了。至于他家为何会完蛋,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结果,和我没关系。”

苏夏至把锅里的水淘出来,又换了新水,将碗过了一遍才拿着搌布擦­干­,端着送进了碗柜。

“而你,也早就与周家没有任何关系,别老给自己挖个坑,然后再把自己埋里面。我早就和你说过一句话,可我觉得你是没进去……”

苏夏至擦­干­净了手,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说道:“过去的早就该过去了,你的往前看,日子才能舒心,否则,就是永远圈在咱家这个小院里,你也得不到解脱!”

说完了话苏夏至径自离去,而闵青兰则木呆呆的瞅着她的背影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了。

……

第二天一早,苏夏至便起了身。

兴致勃勃地做了早饭,催着娇娇吃了,她要送孩子去读书了。

“夏至,我也去。”从屋里拿出一个连夜缝制好的花布带子,里面装着一方小巧的砚台和两只带了铜笔帽的毛笔,那是苏夏至送给娇娇的入学礼物。

“好啊!”把娇娇的小手送到闵青兰的手里,苏夏至笑着说道:“送闺女进学堂本来就是你这当娘的该做正经事呢,没事别老­操­心我家的房子地的,我怕你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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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红火的学堂

苏夏至的几句话是笑着说的,不过绵里藏针,闵青兰也听出了她话里最直白的意思:该­干­嘛­干­嘛去,别Сhā手闵家的事!

这点闵青兰现在已经有了很深的认知了,同样作为女人,原来的婆婆周徐氏不可谓不手段狠辣,掌管周家二十年,一夕之间,周家的全部家产已经姓了闵,没人能想到苏夏至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这便是高下。

“那我先把娇娇送过去。”闵青兰对着苏夏至一笑,并不多话,领着闺女出了门。

小丫头去学堂上学了,小小丫头还在东屋躺着,苏夏至只能留在家里看家。

轻手轻脚的推开了东屋的房门,一股温热的,带着淡淡的­奶­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正是家里有小孩子才会有的味道。

苏夏至脸上立时带了笑,她才从屋外进来,周身带着寒气,不敢靠近炕上躺着的乐乐,只是尽量伸长了脖子往炕上看去。

乐乐还睡着,小嘴儿微微张开,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儿越发的饱满,已经能看出点小模样了。

只是这孩子先天有些欠缺,一出生又没有喂足,所以看起来总是差了一些,有点孱弱的感觉。

再加上她的五官和脸型都格外的小巧,苏夏至每次看见她,都会觉得乐乐就是个布娃娃!

在门口站了片刻,带身上的寒气散去,苏夏至慢慢地走到炕边上侧身坐了。

身下的火炕是温热的,所说已经开春了,但北方开春后的倒春寒也很厉害,苏夏至并未停了火炕,每天依旧小火烧着。她是宁可多烧点柴火也不能让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受了冻。

钱是挣出来的的,该攒就攒,该花就花,她才不会做守财奴呢。

对着小丫头相了会儿面,苏夏至眼睛随意地在东屋里扫来扫去,自从闵青兰回来之后这个屋子就归了她们娘仨儿个住着,苏夏至很少进来。

她现在人虽然生在了古代,但身上的很多生活习惯还是现代的。

因此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她也不会老往东屋跑,苏夏至给了闵青兰充分的自由与空间,那是她对大姑子的另外一种尊重!

屋子被闵青兰收拾的挺利落,别看有两个孩子,面上倒是看不到乱放的东西衣物。

可见闵青兰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也没闲着,家务活­干­不完,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把呣子三人都归置的­干­净体面,这也不容易。

自己一人枯坐着陪着乐乐,没多大会儿功夫苏夏至就犯了困。呆在这么安静温暖的地方想不打瞌睡都难。

她自有了身孕之后身子就爱乏,忙的时候还好,一时会忘了睡觉。只要一闲下来,她的­精­神马上就会不受控制的松懈,而后便是哈欠连天……

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苏夏至眼角居然挤出来眼泪,她回手用手指在眼睑处轻轻扫过,还未把泪痕擦去便全身僵直的不动了!

刚才,她似乎是觉得肚子里轻微的跳动了一下,极轻极轻的一点感觉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似乎只是埋在皮肤里的神经在无意识的弹了一小下……

难道是……孩子?

苏夏至不可置信的把自己全部是注意了都转移到了肚子上,她想再次感受到那如心跳般的细微的动作。(

只是她几乎坐到身子半边发了麻也没有感觉的到什么。

“应该快四个月了吧。”把两只手都放到了还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腹上,苏夏至第一次为这个孩子的担了心:“到底要多大在会动呢?我怎么没有一点肚子啊……”

回想起嫂子怀孕时那硕大的ρi股以及圆滚滚的腰身,她现在的这幅小身材与当姑娘时的身材没多大变化。

“不会有事吧……”手掌稍微用了点力气在肚子上按了按,她马上就抬起了手,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孩子。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屋门拉开,闵青兰进了屋:“你快过去吧,都等着你去安排孩子们进学堂呢!”

“啊?这有什么好安排的?学堂里不是有先生吗,还用我去安排?”心思正在自己肚子上的苏夏至有点不想动。

不想动也得动,她慢悠悠地起了身,一手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学堂小院的门口和院子里都站满人,苏夏至才一露头,高婶子就迎了过来:“秀才家的,学堂今儿可是第一天,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不露面了!”

“呵呵,娇娇也是今天到学堂入学,她娘跟着一送,家里那个小家伙就没人看着了。”苏夏至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着,心里也不知道古时候学堂孩子么入学到底该怎么办。

“你快进去吧,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高婶子挽着她的一只胳膊快步往小院里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她一直用手捂着肚子:“身子不舒服?”

高婶子马上停了步,紧张地望着她说道。

“没有。”见院里院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像自己望来,苏夏至赶紧换了一副轻松的模样说道:“早上吃的有点多,肚子坠……”

“哎呦,你可别有点啥的,秀才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婶子可得看住了你!要不没法和秀才交代呢。”高婶子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是放下心来,扶着苏夏至慢步进了院子。

一路走着一路和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苏夏至才进院子就看见了迎门摆着的香案,上面立着圣人先贤的牌位,牌位的前面居然供奉着一堆瓜果蔬菜!

“这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苏夏至小心地抓起那棵蔫了吧唧已经有些脱水的东西细看了一番说道:“这是芹菜?”

才开春,应季的蔬菜还没有下来,去年秋天存的鲜灵的蔬菜已经有点看不出模样,她不懂弄这么一把寒颤的东西摆在这里是­干­啥……

“快放下!”六婶子从苏夏至手里拿珍宝似的把那棵丑的不能再丑的东西拿了回去又摆在了香案上。

“这东西可不好找了!昨儿安先生说供礼必有这么一样东西,我和春水娘就四处淘换,就差把咱山下村给翻个个儿了,才在吴老头家的地窖里找到这么一棵,晚一点儿就让他准备拿去喂猪了!”

“呵呵!不容易……”苏夏至呵呵笑了几声,没敢大笑,觉着做了古的先贤们的待遇委实不咋地,已经沦落到和猪抢粮食了……

“芹菜者勤才也,不过是图个好彩头,让娃娃们读书懂得上进。”

安逸瞅着苏夏至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准没想好话,抬头看着日头,他正了衣冠,轻咳一声说道:“吉时已到,让孩子都过来拜先师圣贤吧。”

“那就……拜吧……”苏夏至赶紧把香案前的地方让了出来,自觉地往不碍事的地方挪了挪。

她一动,堆在院子中间的街坊邻居也跟着动了,大家都往四周让了开去,而今儿要入学的孩子们则被各家的长辈推了出来。

与苏夏至一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孩子们脸上都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一个个木木呆呆的挤在一起,盯着安逸看。

小厮走过去,手里拿着三支香,这是才从厨房里的灶台上借了火点燃的,他把手里的香双手递给安逸,自己则站到主子的身后。

安逸接了香,先神态平和地环视了身后的娃娃们一遍,然后沉声说道:“从今而后,你们读得是圣贤书,自当以圣贤的门生品格来约束自己,勤奋学业,不偷懒懈怠……”

“是……”几个孩子开了口,稀稀拉拉的应了。

举着香对着先贤的牌位拜了三拜,安逸带着孩子们跪了下去,小厮走上前接了香,带他Сhā进了香炉。

焚香祷告,入学仪式在安逸的带领下做的似模似样,连一直叽叽喳喳的院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苏夏至也看得别有一番感慨,忽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入学仪式庄重但不繁琐,不大会功夫便进行完成,安逸带着孩子们进了正屋。

苏夏至则拦住了又想围过去看热闹的众人,她笑着说道:“都回去吧,别影响了孩子们读书……”

围了一早晨的街坊邻居小声说着话渐渐散去。

苏夏至往正屋里望了一眼,发现坐在第一排的娇娇正瞪着溜圆的眼睛紧张的望着她。

心念一动,苏夏至对着正在收拾香案的小厮招了手:“想不忙着收,咱们把昨天采买的东西先入了帐。”

娇娇这这拨孩子里年岁最小的一个,坐在一堆年龄参差不齐的大小娃娃当中便显得有些孤苦无依要被欺负的样子。

苏夏至怕她胆小,于是便用了这个法子来陪她一会儿。

“主子,咱进屋去写吧?”清早的天气还透着寒冷,连空气中也似乎飘着雾气,小厮怕苏夏至嫌冷,便站在屋子的门口问道。

“就院子里吧。”她走到墙边拽过来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摆在地上,六婶子忙从厨房里送出两张小板凳:“要不到厨房里吧,比外面暖和。”

苏夏至摆了摆手示意六婶子自己去忙,她和小厮则一起坐在了凉气嗖嗖的院子里,只为了让屋里坐着的娇娇看见她……

苏夏至与小厮低声说着话,唯恐打搅了才开始读书的孩子们。

“书是无比宝贵的,上面的话语都是诸子先贤们留下的,因此,你们要爱护它……”正屋里安逸款款而谈,似乎是给孩子们发了新书。

‘咣咣咣!咣咣咣!’厨房里六婶子和春水娘也不含糊,一人轮着一把菜刀在剁馅,瞅着样子中午是要吃包子。

“为师在将书上的文章时候,你们切不可Сhā嘴打断,要等为师讲完,才可发问。”

安逸的声音沉稳舒缓,现在已经开始给新入学的孩子们讲到了规矩,苏夏至听着不禁点了头小声说道:“你家那口子当先生到似模似样……”

小厮的脸腾的便红了,头又扎进了裤裆里,不敢抬起来见人了!

“就我家那死老头子,昨天一人儿喝了四两烧酒,竟生生地给自己灌醉了,那个没出息的啊,抱着我折腾了半宿,你瞅瞅我这后腰,你瞅瞅!都是那个老不死的掐的!”

“哈哈!哈哈!”正在听课的孩子们集体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小崽子……你爹不骑你娘哪里来的你们……”六婶子笑着走过去关上厨房的门。

咣咣咣!咣咣咣!’剁菜的声音如雷贯耳的传了出来,显见她的腰伤并不重。

安逸缓步走到门口,无奈地望了坐在门口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的苏夏至一眼,随即关上了门……

“咱这学堂以后必定红火!”苏夏至双手叉着腰笑的很没形象。

“何以见得?”小厮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看看这屋里屋外的多然闹!”苏夏至起了身,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去:“婶子,您轻着点……”

‘咣咣咣!咣咣咣!’厨房里两个女人连说带笑,忙活的不亦乐乎,根本没听见苏夏至说了什么……

第十五章 准备春耕

三声三事堂如火如荼地开了学!

在一片朗朗地读书声和一片锅碗瓢盆凌乱的碰撞声里红红火火的办了起来。热门

原来见天的村子里都有孩子们在疯跑嬉戏,骤然的少了好几个进了学堂后,余下的那些孩子也孤单起来,稀稀落落地就是玩也没了兴致。

没几天功夫,便又有几个孩子也进了学堂。

山下村彻底安静了下来。

学堂也真如苏夏至说的那样,有了红火的趋势,居然有邻村的人过来询问入学的事情。

前前后后的又耽搁了几天,学堂入了正轨趋于安稳,苏夏至数着日子觉着杏花村里新买的那些地也该处理了。

在准备安排娘家村子里那些地的同时,苏夏至又去了平县几次。而且是挑着一天里不同的时辰过去的。

在夫子街来来回回的溜达了十几趟,又把街道两边的店铺都细细的转悠了一遍,苏夏至心里对自己这几间铺子的营生有了个大概的意思。

“小安子,带上纸笔,咱们今天回趟我娘家。”

北方的春天是极其短暂的,才出了正月,似乎昨天还刺骨的寒风,今儿就变得暖洋洋了。

苏夏至一早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便揣着地契带着小厮回了杏花村。

小厮还穿着春节的时候新买的那件棉袍。他没衣服换。

在秀才娘子手下当差再穿安府下人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到了娘家,苏夏至自己下了车,让把式叔和小厮一起在外面等着她。

敲开院门,见到珠圆玉润白胖白胖的杨巧莲苏夏至愣住了:“这光看背影我真不敢认你了!”

“我都快愁死了!”杨巧莲生的骨架粗犷,正是北方女子那种常见的身材,如今苏家的日子安稳和美,她也一个劲儿的长­肉­,怎么也瘦不下来了。

拉着小姑子进了院子,瞥见门口停着的簇新的骡车杨巧莲也是一愣:“那车是你套的?”

“雇的。”

苏夏至先到东屋给老娘行了礼,又亲了亲肥头大耳胖乎乎的小奕子,转身就要出去:“我哥呢?我和他到田里看看去。”

“你天天忙活什么呢!急急吼吼的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苏婶子一把拽住了闺女,拖着她坐到了炕上:“进门连句话都没说就跑,你是腚上长疖子了?”

“……”苏夏至是贼不爱听她老娘说话,可鉴于她是自己的老娘,哪怕苏婶子说的再难听她也只好听着。八零电子书

“说话啊……”苏婶子推了她一把。

“娘!妹妹有身子了,您别……”杨巧莲端着一盘子水果走了进来,是家里过节时候存下的几个大梨。

“我没使劲。”苏婶子伸手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拿了塞进苏夏至手中说道:“我要是真用上了力气,就傻丫这身子骨的,一准儿把她扔到院墙外边去……”

“呵呵!”捧着个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大梨,苏夏至呵呵地笑了:“娘啊,您要是真这么有力气就把我再扔远点,最好把我扔京城去,我好去找秀才!”

“不嫌寒颤!”苏婶子伸出食指来想戳闺女的脑门子,苏夏至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苏婶子也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下手没轻没重,苏夏至可不想脑门上顶着一大块青回去。

“娘,您有话说话,别老动手……”苏夏至把手里的大梨翻了个个,发现在顶上烂了那么一小块儿,于是她便伸了手指头去扣。

“娘咋瞅着你这个肚子也没个动静啊?”苏婶子坐在闺女身边前前后后地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丫头还是一副伶伶俐俐的清秀模样,一点都不像有了身孕的。

“算日子也该四个月了,你嫂子怀小奕子的四个月的时候ρi股可是不小!”

“我ρi股不是长疖子呢么,没空长大了……”苏夏至瞅着她娘说道。

“扑哧!”杨巧莲先捂着嘴笑出了声:“我最羡慕妹妹的这个身子骨,顺顺溜溜的瞅着多四衬,我现在可像了咱家厨房的水缸了!”

“像菜坛子也不怕,只要我哥不嫌弃就行。”苏夏至也笑了,把手里的梨又放回盘子,出去洗了个手。

“娘,要是没事的话我真先找我哥去了?”苏夏至一边擦着手一边和苏婶子商量:“您要是想我了,就和嫂子带着孩子到我那住上段日子,反正咱家里也有地方住。”

“唉!”苏婶子叹了气:“幸福贤婿不在家,娘是放不下你。”

“那您一会儿就跟着我回去,等什么时候住腻了我再给您送回来。”

老娘说话虽然不中听,可对儿女那是真心的好,苏夏至懂得好赖,也愿意在苏婶子跟前多尽孝,因此她说让苏婶子跟着她回去也是实打实的。

上一世与母亲的缘分已尽,这一世,她不想让自己在苏婶子身上留下遗憾……

“眼瞅着就该犁地了,娘哪儿走的开啊。”苏婶子又是叹了口气:“你哥在后院呢,你们去说正事吧。”

“嗳。”苏夏至见老娘真没什么话说了,才撩了帘子准备出去。

“自己多爱惜着点自己的身子。”门帘放下前苏婶子对着闺女说道:“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别让娘老挂着你,该懂事儿了……”

撩在帘子上的手一顿,苏夏至眼眶一热,她没敢看苏婶子,强着咽下去一声哽咽,她又应道:“娘,我知道了。”

在母亲的眼里,不管孩子多大都永远是她的孩子,哪怕有一天她的孩子已经成家立业,她仍旧会用挂念小孩子的心去挂念着她的大了的孩子。

所以即便是现在,苏夏至在苏婶子的口中依然的不懂事……

苏春来正在后院的­鸡­窝里捡­鸡­蛋,他蹲在­鸡­窝的门口伸着一直大长胳膊正一点点地摸索着,而他身边站着的母­鸡­们个个头秃了吧唧的,尾巴上和翅膀上的长毛几乎被他拔了个­干­净!

因为没了可以折腾的羽毛,这些­鸡­们也没了可以炫耀争斗的资本,因此显得分外的老实,每天除了生蛋就是吃食,再也飞不出围在­鸡­窝边不高的木栅栏了。

“我先陪妹妹去地里看看。”

听苏夏至说明来意之后,苏春来是万分的高兴,不过他脸上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提着篮子跳出了栅栏,他把新捡的­鸡­蛋放在正屋的台阶下,自己则洗了手,准备和苏夏至出去。

“我也去。”杨巧莲抱着儿子追了出来,与苏春来走了并排。

苏夏至跟在这两口子身后冷眼看着,就觉得嫂子现在看着比哥哥还要粗壮,当真像了一块行走的门板!

“小安子,下来,咱们走过去看看。”苏夏至对着坐在骡车里往外探头探脑的小厮说道。

小厮听见了主子的声音,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左顾右盼着,直至苏春来夫­妇­下了台阶,他才看见了方才被挡的严严实实的苏夏至。

“是。”小厮赶紧应了,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还是谁家的?”杨巧莲停了步,好奇的打量着走在苏夏至身后的小厮问道。

“这是我家的账房小先生。”苏夏至伸手摸了摸正朝着自己看来的小奕子的脸蛋,只觉得入手是滑腻腻的幼­嫩­。

“嚯!”杨巧莲越发地瞪了眼往小厮身上细看:“妹妹是越过越像样了,出门还带着账房,过去周里正最风光的时候也没赶上你!”

苏夏至低头一咧嘴,算是笑过了。

不管是杨巧莲也好,闵青兰也罢,总是爱把她和周里正相比较。

这话开始的时候苏夏至是不当回事,听多了她便开始厌烦。

从她的内心里来说,她自认为与周庆那个土财主是不一样的。

周里正做事明里一套暗里一套,­阴­损狠毒,而苏夏至认为自己是个‘磊落’的人,偶尔下作一点,也是无伤大雅,更不会去做谋财害命的事。

可周庆就不好说了,单从他对闵青兰的态度上,就可说他是一个恶人!

苏夏至觉着自己这样的好人是不屑于与恶人相比较的。

所以杨巧莲的话她也没有接下去。

“最近还有人问起这些地的事吗?”苏夏至直接转移了话题。

“怎么没有啊!”杨巧莲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过去租周里正家地的几户人家都快急红了眼了,四处吵吵着打听这些地到底被谁家买走了,听说他们还去了县衙呢,不过人家官老爷哪有空闲搭理他们!”

“哦?”苏夏至抬起了头,目光漫不经心的看着前面,心里却在琢磨着嫂子的话:那些人到了县衙能问的人只有赵主簿,而赵主簿什么都不说的就把这些人又都打发了,显然是护着自己的,倒是让自己又得了几天的空闲,先把学堂办起来了。

否则,自己早就被这些心急火燎的佃农给缠上了,哪里还能踏踏实实的做事。

如此这么一想,她便对县衙里那个油头滑脑而又不显­奸­诈的赵主簿更多了好感。

“妹妹你看!”杨巧莲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抓着苏夏至的手臂说道:“看见站在水渠边上的那个人了吗?”

“那个人也来了几趟了……”

“嗯?”苏夏至抬眼往大片的田地前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身材中等相貌俊秀的年轻人也朝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认识吗?”苏夏至低声问道。

“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杨巧莲也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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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的身份

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人目光只在苏夏至和杨巧莲身上一扫便移开了,倒是在看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厮身上时顿了一下。

“嗯?”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的苏夏至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大步走在众人前面的苏春来从那个年轻人身边直眉瞪眼的走了过去,对身边的那个大活人是完全的视而不见!

“妹妹,天暖了,再缓两天就能开犁。”他站在水渠的边上,眼望着前面那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开阔天地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大愣子,你家不是有地吗,咋不看你自己家的去?”蹲在地头上候着这片地的地主出现的一个佃农两只手拢在袖笼里仰着头看着苏春来问道。

听了这话,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同样望向苏春来。

“这一片地很平整,若是有头牛就更好,套上铁犁……”苏春来根本不理会佃农的问话,而是眼睛放亮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土地说的分外的温柔。

“那咱就买一头耕牛。”苏夏至迈步上了水渠旁边的田埂上,脚下的土地已经有了松动的感觉,不像寒冬的时候踩上去邦邦硬。

与哥哥并肩而立苏夏至显得愈发的娇小,而她纤瘦的脊背挺直的,一只手如男子般的负在身后,轻松的开了口,她说:那就买一头耕牛……

一头耕牛当时的实价最起码也要十几两银子!这对一年从春忙到冬也未必能攒下一两银子的农人来说那就是十年的时光!

双手Сhā在袖笼中的佃农茫然的望着这兄妹俩,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这地是你苏家的?”

“不。”苏夏至扭头对着他平和的说道:“这些地是我闵家的。”

“……”佃农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张口结舌的瞪着苏夏至,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一时竟一句都说不出了。

“那平县夫子街的几间店铺是不是也归了闵家?”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开了口。

苏夏至与他之间隔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苏春来,因此想要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得探出头,苏夏至并没有探头去望他,而是依旧看着同村的佃农说道:“地虽然是闵家的,可现在都归了我哥哥去管着,你要是想到田里帮工就和我哥哥说吧。”

“帮工?每年不是都租吗?”佃户依旧面呈茫然的问道。

“我家的地要自己安排种植的庄稼,所以只请帮工,按月领月银。”

苏夏至说完那个佃农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跑下了田埂,朝着村子里跑去,边跑边喊:“大伙儿快出来吧,东家来啦……”

苏夏至从地里走回来的时候一下便被蜂拥而至的村民围在了当中,简直是寸步难行。

看着眼前这些相熟的或是不熟的面容,苏夏至很从容的说道:“都到我家去说。”

一行人跟在她的身后,并未走到村头的苏家,而是去了村子最里头的周里正的宅子。

拿出钥匙给了小厮,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小厮开了门,苏夏至迈步上了台阶回头笑道:“请进来吧……”

原来周家真的变成了苏家二丫头的家……

曾经富庶的周家如今一片狼藉,两进院子到处都丢着无关紧要的东西,苏夏至看了一眼,便把大伙留在前院,又从屋里七手八脚的搬出桌椅来摆在院子里,开诚布公地和围着她的老街坊邻居们说起了开春地里招工的事情……

……

离开杏花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苏夏至没有在娘家用饭,这边土地招帮工的事情她已经当着大伙的面说的很清楚了,月银九百五十文,正和朝廷发给秀才们的廪膳费一样!

这样的诱惑对于一年到了冬季才能见到银子的农户是想当巨大的,但入门的门槛也挺苛刻,说是必须要苏春来点了头才行。

苏夏至对于种田一道是七窍通了六窍,唯剩了一窍不通。所以大主意她可以拿,但到了具体执行的时候就要行家去做了。

苏春来就爱种地,当然知道同村的这些佃户谁才是真正的好把式,因此挑帮工的事情哥哥说了算。

“把式叔,咱再去趟镇子上。”苏夏至上了骡车,对着等候了他多时的车把式说道。

“好嘞!”车把式答应了一声,骡车稳稳地驶出了杏花村。

苏夏至抬手挑开了车窗上的帘子,让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些。

早晨到晌午,她一直在说话,现在是口­干­舌燥,身子发热的状态。

“咔嚓!”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苏夏至把从娘家带出来的那个大梨啃了一口。

“他什么时候走的。”嘁哩喀喳的把一个巨大的梨子啃完,苏夏至把梨核从窗子里丢了出去,然后身子重重的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话说多了伤气,她自己已经觉出了气息不稳。一张嘴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主子带着人去了新宅子,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就离去了。”

从田埂上下来的被众人围住的时候,苏夏至已经趁乱嘱咐了小厮,让他留心盯着点那个年轻人,所以主子开口一问,小厮就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去。

“认识?”身子忽然的非常疲倦,苏夏至说话已经到了­精­炼的地步。

“嗯……”小厮拖长了声音应了,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

苏夏至睁开眼,面无表明的望着他。

“我只是不明白他到杏花村去做什么。”小厮在苏夏至的目光里低下了头,随即有想起她嘱咐过他的话,马上又抬起头来对着苏夏至说道:“我在书院见过他几次,都是给老爷和小小姐去送装裱好的字画的,有时还会给书院的学子们送些纸张过去……”

“他是主子您在夫子街买的那几间铺子原来的掌柜,也姓周,我听见小小姐叫他一声‘周公子’。”

点点头,苏夏至又阖上了眼,在脑海里回忆着‘周公子’的样貌,似乎与尖嘴猴腮的周里正并未有重合的地方,也许只是凑巧都姓了周而已。

可天下那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呢……

骡车在小镇口停了下来,苏夏至给了小厮一张银票:“正好到这儿了,你去给安先生抓几服药吧。”

这主仆两个穷的叮当乱响的投奔了自己,苏夏至自然不能让好不容易身子有了起­色­的安逸死到山下村,所以药还是得给他吃的。

“主子……”小厮拿了银票心里便是一热,他感激地看着苏夏至说道:“还有几副呢。”

苏夏至挥了挥手,闭着眼,一个字都懒得说。

小厮只好下了车进到药铺子里又抓了两大提药出来:“主子,这下连下个月都够了呢!”

“嗯。”苏夏至看不都不看地对这车外的把式说道:“叔,再去前面的成衣铺子。”

到了铺子,这回苏夏至也下了车,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让掌柜的兼裁缝拿出适合小厮穿的应季衣服来,她亲自挑选了两件长衫给他:“回去就把你这棉袍子赶紧换了,我看着都热!”

“主子,我……有的穿。”

实在不能再让主子花钱了!

小厮觉着现在欠主子的情已经太多太多,再让她花钱给自己买衣服,他自己哪有脸穿啊……

他不过是个卖身到闵家的奴才,小厮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过是个小奴,实担不得您对我这么多的好……”他两手揪着棉袍的腰带,垂着头低声说道。

在安家他看多了主子对下人们个各种脸­色­,如今作为他新主子的苏夏至的作为让他感到恐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优待的地方。

他怕这种毫无缘由的好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比如他最怕的:将他打扮­干­净整齐后再次转手卖掉!

“小奴?!”苏夏至把手里包着新衣的包袱塞到他的腋下,然后薅着他的衣裳领子就出了店铺:“上车,回家。”

骡车掉了头,往回走去,车把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车厢里的谈话。

“谁说你是奴才了?”不想说话的苏夏至勉为其难的开了口,一张嘴就觉得无比的累!

“您不是十两银子买了我?”小厮觉着主子今天说话挺怪。

“我卖个大活人­干­什么?!”苏夏至反问他。

“……”小厮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你的卖身契我是收了,可人口的买卖也是必须要通过官府登记,并改了你的契约才行,我改了吗?”

“没有……”小厮猛的抬头望向她:“主子,您的意思是说……”

“嗯,就是那个意思。”苏夏至疲惫的靠在车厢上,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安逸那个人我不太信得过,他不是要攒钱赎你吗,以后他给你钱你就收着,当私房钱,有钱傍身,就算他以后再有了什么心思,你也不怕……”

“公子不会的!”小厮还未从欣喜中清醒过来,听到了苏夏至的话马上就急赤白脸地替安逸表白起来:“他,他都改了啊……”

苏夏至闭着眼没有搭茬,人学坏容易,学好太难。

安逸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花花公子,说他改了,还是看看再说吧……

……

一天忙忙碌碌的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苏夏至已经困得不行。草草的洗漱了便进了被窝。

把秀才的枕头拖进棉被,苏夏至凑过去深深地闻了一下,忽然又­精­神抖擞的起来身。

点了油灯,拿过黄历,她伸着指头一天一天的数上面的日子,从自己癸水没来的那个月算起,前后算了几遍才喃喃地说道:“还不够四个月啊……”

既然怀孕还不到四个月,那今天她感觉到的便不是胎动了吧?对怀孕毫无经验的苏夏至决定明早去问问闵青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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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货车回来晚,俺入完库下班也晚~

只有一更~明天补上~

太晚了,抱歉~

第十七章 找上门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苏夏至便毫无征兆地醒来了……

醒是醒了,可她并不想动。依旧抱着秀才的枕头躺在被窝里发呆,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肚子里轻微的一下跳动,如同脉搏的跳动似的。

苏夏至眼神瞬间清明起来!

把手小心的移到了肚皮上,隔着里衣她按了一下,手掌下是极其轻微的跳动感让她激动的想要大声呼喊……

“秀才,我们的儿子会动了……还不到四个月呢,你说他多厉害……”

终于确定了那是宝宝胎动的苏夏至把脸紧紧的贴着秀才的枕头,深深地呼吸,想要扑捉到那上面残留的秀才的味道……

还是想他,哪怕是肚子里里面他给她种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有一个人在她的身体里陪伴着她,都不能抵消苏夏至对闵岚笙的思念。

“怎么办啊……”她扁了嘴,心里有高兴也有难过:“你才走了几天啊,我觉得日子过得好慢……”

……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

闵岚笙和同赴帝都的考生已经早早的起来准备赶路。

面对着桌子上的清粥小菜以及黑不溜秋的杂粮馒头,他没有一点胃口。

往别的桌上张望了一眼,高越问道:“秀才哥,要不咱们也添几个咸蛋吧,你这多少也得吃些。”

闵岚笙摇摇头,掰了半个馒头逼着自己必须吃掉:“一路上的咸蛋都咸的无法下咽,哪有我家娘子腌的­鸡­蛋美味。将就着吃吧,明日就到了。”

口中的馒头吃起来似乎是没有蒸熟,黏黏的嚼不烂,闵岚笙勉强将这一口咽下去之后问道:“咱们带的辣白菜还有吗?”

“前天就吃光了,坛子里的那点辣白菜汤不是被咱们拌菜吃了。”桌子上的饭食高越也不爱吃,在闵家吃饭久了,他的口味同秀才一样,早就被苏夏至给喂刁了。

闵岚笙低头拿了筷子,默不作声的把眼前自己的那份食物都吃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娘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更要好好的,不能让她担心……

“秀才哥,您要是考中了就能在京城了做官老爷了吧?”想着明日就能到帝都了,高越又高兴起来,旁边桌子上的考生们已经纷纷起身上了车,他一边弯腰提起凳子上放着的两个包袱,一边小声的问道。

闵岚笙起了身,从他手里拿过一只包裹来走了出去。起舞电子书

高越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但他知道,他与娘子是不能分开的,因此他只捱到考完就一定要与她相聚,否则便活不下去了……

单从这吃上来说就能把自己饿死!

……

“夏至,你怎么起这么早?”开了东屋的房门才出来准备梳洗的闵青兰看到院子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一大一小两只羊正优哉游哉地吃着东西,显见是早上已经被喂过了。

厨房里一阵切菜的声音传来,苏夏至听见她的问话便随口答道:“睡得早就起的早。一会儿咱们吃­肉­丝面,等下我还得去趟杏花村。”

一句话她说了三件事,闵青兰端着盆子进了厨房盛热水,背着身说道:“要是再去镇子上就买几块布头儿回来,我给你肚子里的娃娃做几身小毛衫。”

通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闵青兰发现了,苏夏至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最起码女人都会的针线活她就不会。

正好自己的针线活还算说得过去,她在家做不了别的,那就帮着弟妹给孩子准备一下出生要用的衣服被子啥的也挺好。

“好。要是忙完了时辰早,我今儿就去买。”苏夏至没和大姑子客气,马上便答应了。

昨儿晚上她是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算的日子,估摸着自己肚子里的猴子要在七月中旬出生,自己就是现学做衣服也来不及了,而且她也没打算把时间耽误在这上面。

切了几刀白菜,苏夏至扭头对着要出门的闵青兰贱兮兮地笑道:“那啥,孩子他大姑啊,孩子他娘的衣服你也给做两件呗,眼看着她肚子就大起来啦,衣服都没法穿了!”

“给孩子她娘做几件衣服倒是没啥,可你得给闵家添个男娃娃!”难得弟妹和自己说笑几句,闵青兰简直是受宠若惊!

她也张嘴开起了玩笑,哪知这有口无心的玩笑一出口,就先把她自己给恶心了!

自己还不是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娃娃,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苏夏至对这样的玩笑是毫不在乎的。秀才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定要生个男丁’这样的话。倒是常话里话外的告诉她:“多生几个女儿吧,样貌的像我,脾气像你,多好啊!”

而苏夏至的意识里也确实是生男生女没啥区别的,她觉得生儿子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不生了。

但,后来在秀才天天想法设法的钻她被窝之后,苏夏至索­性­做了一床大被,彻底把两个人都包在里面,该来的躲不掉,那就生吧……

“成啊,他大姑你就放心的做吧,我这一胎一定是儿子。”她笑嘻嘻的接了口,也化解了闵青兰的尴尬,心里却在想着:哼!凭什么你想要闺女我就生闺女,我偏要生儿子!长得像我,脾气也像我……嘿嘿!嘿嘿!

闵岚笙不在家,苏夏至和闵青兰之间竟是出乎意料的轻松。闵青兰如今在娘家过的非常惬意舒心,这是与她嫁到周家几年那种小心翼翼的日子是天差地别。

她虽然心眼小,但也是识文断字有点脑子的。她知道,现在的日子与其说靠着弟弟,倒不如说是全靠着弟妹。

所幸弟妹是个大度的人,并未揪着过去的那些事不放。因此她自己也收敛了­性­格,决定家里的事儿一点都不掺和。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她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才发现整个人是无以伦比的轻松,与苏夏至处的也分外的容易,曾几何时,曾经见面就横眉立目的仇人似的的两个人如今也是能说说笑笑的了……

“你显怀的时候天都热了,别买太厚的料子。”闵青兰端着热水出了厨房,不忘嘱咐她一句。

“知道啦。”炝了锅,屋里都是葱香味,在锅里加了水就等着开锅下面条了,苏夏至头也不回的应道。

……

用了早饭,苏夏至出了门,照例嘱咐娇娇将院门拴好。

站在自家的台阶上,她无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竟看到昨日在杏花村地头上遇到的那个古怪的年轻人正站在村口和路过的邻居打听着什么。

“来了……还找上门了!”苏夏至转身又敲开了院门,对着正准备去上学堂的娇娇说道:“去把猫小白放出来。”

然后她对院子里的闵青兰说道:“看好家,不是认识的人,任谁来都不要开门。”

苏夏至这样的态度让闵青兰觉得很奇怪,又见她站在门口,也不好多问,便点头应了。

看着猫小白撒欢似的从后院箭一样的跑了出来,苏夏至总算是放了心,让娇娇又把院门关上了:“等会我让小安子送你去学堂,你先在家玩会儿!”

嘱咐好了家里的两个人,她气定神闲的下了台阶,果然见那个年轻人朝着自己径直走来。

还是月白­色­的袍子,但款式明显与昨天见到时穿的那件不同,这个人换了衣服来见她,可见是个注意小节非常讲究的人。

“闵夫人请留步。”那人紧走几步走到了苏夏至的身前几步处停了脚步非常有礼数地对着她行礼道:“在下周恕,是特意来拜访您的!”

“哦?”人家客气自己也不好失礼,苏夏至回了礼,依旧看着他问道:“公子何事?”

“就在这里说么?”周恕眼睛扫向了闵家紧闭的院门,轻声问道。

“那您跟我来吧。”见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的模样,苏夏至转身带着他到了学堂。

因为太早,孩子们还未曾来上课,院子里只有六婶子和安逸小厮在小饭桌边上坐着吃饭。

“东家。”小厮看到苏夏至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忙放下碗筷要起身。

“你们吃你们的,我和周公子借学堂的地方说几句话。”苏夏至说完直接上了正屋门口的台阶。

“安公子?”跟在她身后的周恕在看到安逸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他停下脚步对着安逸说道:“没想到安兄竟到了此处。”

安逸抬头看了周恕一眼,把手里的碗递给小厮:“再盛一碗,别太稠。”

随后才不以为意地说道:“周掌柜啊,生意都做到这里了?不错,不错。”

接过小厮捧给他的菜粥,安逸又低了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看着一时半会儿是没工夫说话了。

“呵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直了身子,周恕在院子里打量了一下,看见正屋的门楣上一方小小的匾额上写的‘三声三事堂’,他开口问道:“原来安兄竟在这里开了学堂?佩服啊,佩服……”

安逸右手举起筷子来摇了摇,头依然对着粥碗说道:“别佩服了,这学堂不是我开的,我只是在这里教书而已。此间的主人是闵夫人。”

“啊?”显然这句话让周恕很是吃惊,他终于转向苏夏至,似乎才睁眼打量起她来。

“进来吧,我等下还有事,有什么话您就照直了说,不用兜圈子。”苏夏至抬腿进了屋,坐在了前排的一张桌子后面,对还站在门外的周恕说道。

“和他谈生意要留心,他可没少坑书院那些学子的银子。”安逸放下碗筷,起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他最听我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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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觉得的好人~

很多时候,好与坏只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草稿~

第十八章 下作手段

周恕十分尴尬的迈步进了屋,苏夏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相公进京赶考,家里只有­妇­道人家,实在不方便,见谅!”她客客气气的开了口,如同没听见安逸说了什么似的。小说txt下载

“安兄与我乃是故人,言谈难免随便,也请闵夫人不要在意。”周恕四下看了看,觉着自己坐在前面先生的位置上似乎不太合适,于是也在前排的桌子后面坐下,和她中间隔了一些距离。

苏夏至侧头淡淡的望着他。

周恕在她平淡如水的视线里,心脏竟是不愁控制的猛跳了一下,接着他便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一个女人,为何能有如此平静透彻的目光呢?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沉稳?

不自觉的,周恕在心里将苏夏至与安静做了一个比较,才惊觉女人竟是如此的不同。

苏夏至见他半晌都未说话,便将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上,给人的感觉是随时准备起身离开的模样。

她也确实是准备要离开了,再过一会儿孩子们就该来学堂上课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会耽误孩子们听课的。

“我此行来是想问问您在夫子街接手的那间铺子要多少银子才能出手?”周恕觉出了苏夏至故意摆出的想要离去的动作,开门见上地问道。

“那间铺子我已经安排好了用处,不日收拾好就会重新开张,我并不想出手。”

目前手里挣钱的几样营生已经相继的走入了正轨,春耕前杏花村新买的那些土地也会招了帮工正式开耕,不会耽误了清明前后辣椒的播种。

那除了腌­鸡­蛋一项是需要她亲手去做的,其余的事情她都用不着去上手。

那样她便会又有了空余的时间,在生产前身子还方便的时候,苏夏至想再把夫子街上的店面做起来,那,她基本上就可以放心的生孩子了去了。

以后就算不再发展新的营生,她一家也会衣食无愁的过上一辈子了。

对于经营这些,苏夏至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自认是个知足的人。

因此断然不会把自己绑在作坊和铺子上跟钱玩命!

钱是挣不完的,她要把时间空出来陪着秀才。

以后他是高中也好,名落孙山也罢,她都与他和孩子们淡定从容的生活在一起,还真不用靠他的俸禄去过紧巴巴的日子。(

“我多出银子!”没想到她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自己,周恕有些着急地说道:“闵夫人您开个价钱,只要我拿得出就一定给。”

“夫子街上两边的店铺那么多,你既然肯出重金,我想就一定有人愿意卖给你,又何必纠缠我那间呢?”苏夏至笑着问道。

夫子街不是平县最繁华的街道,但却是平县里最富贵的街道。能在那里开铺子的商贾大多是颇有些家底的,与那些土财主有很大的不同。

因此能在夫子街开上一间铺子,也可是说是身份的象征了。

苏夏至在商言商,她自然知道脸面对一个商人的重要­性­,所以这间铺子她是不会卖掉的。

“那铺子与我意义与旁人自是不同,因此在周家被查抄,铺子被封之后我便一直打听着,想等官府张贴告示的时候就去买了回来。”

“我从年前就天天在县衙外候着,总算是等到了衙门发的告示,那上面罗列了几处房产田地,都是这次被查抄的,可偏偏没有周家的房产和田地!”

“难道您不觉得很奇怪吗?”周恕的目光与苏夏至平视,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闵夫人能先他人一步买到周家的房产田地!”

“我要是你有这么多的疑问便会直接问上县衙的人去。”苏夏至虽然还摸不透这厮为何要非那几间铺子不买,但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现在是在威胁自己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明说一句:你的房产地契是与官府勾结才买到的,所以你是占了便宜做了贪赃枉法的事情!

这些田地房产过手的时候她并不在场,但依着她对秀才的了解,闵岚笙立志仕途,他是绝对不会去做违被律典的事情的。苏夏至相信秀才。

所以周恕想威胁她也是没用的。

真金白银的交易,她按照官府的作价买回的这些产业要比市价还高,当时买的就是一个安全可靠。

现在居然被人威胁,苏夏至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是既不着急也不冒火,只觉得无聊:“夫子街的铺子我自有安排,至于您心里的那些疑问,我就不提您解释了,反正怎么说你也是不信的。”

两手扶着桌子起了身,苏夏至笑着对门口才进来的娃娃点了头,随后走了出去。

周恕只听见她对自己说道:“学堂的课才开没有多久,你现在要是想听安先生讲课的话,请将束脩交了……”

周恕当然不会在学堂坐着听安逸讲课,在看着苏夏至头也不回的离开后,他才出了屋子,在门口又站了片刻之后,终于等来了安逸。

“安兄,能不能请您帮我和闵夫人说句话呢?”安逸是安小姐的兄长,周恕虽然从心里看不起他,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谦逊的笑意的。

“不能。”安逸很­干­脆的摇了头:“有什么话你都直接找她说去,我没那面子替你说话,她看我还别扭呢……”

……

在学堂里耽误了一些时间,苏夏至有些心急。昨天和哥哥说好了的,自己要早就过去,如今这个点明显是迟了。

“公子让我告诉东家,姓周的心术不正,和他做生意一定要谨慎!”骡车走在没有行人的大道上,速度不慢。

一上车小厮就把安逸的嘱咐赶紧告诉了她:“他与小小姐过从甚密,我家公子说……他们连老爷的银子都一样的坑。”

“嗯。”把小厮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苏夏至点了头:“回去谢谢安先生,就说我知道了。”

周恕与安静能好到两个人一起做坏事,可见关系匪浅。

苏夏至对安静这个人没有一点好感,是从各个角度地瞅着她都不顺眼,再加上安逸反复的提醒自己不要和姓周的做生意,她便更上心了。

“下午咱再去趟夫子街看看,这边的春耕的事情争取今天便弄好,然后就是准备铺子开张了。”苏夏至对小厮说道。

“东家也要开装裱字画的营生吗?”跟着东家去了几趟平县了,他还是没看出东家到底要做点什么,倒是在父子街上前后逛了很多次。

“不开。”苏夏至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有家挂面作坊,现在闵家的挂面已经卖出了名头,我会开间面馆,就买面条。”

那条街她去了几次,也看到街上是有一间不错的酒楼,这条街上的铺子面对客人主要是安怀远书院的几百学子。

这间书院靠着安怀远的名声可谓是声名远播,是附近几座州府里最大最知名的书院。

因此远近的读书人慕名而来的非常多,已经到了趋之若鹜的地步!

原本买周家的这处店铺苏夏至是没打算如何的,只是去了几次之后,她有了想法:要开一间非常特别的面馆,面馆里只买各种各样的面条,而且主打就是抻面!

做面食的成本小,但可以薄利多销,有斜多面书院的几百号子人,苏夏至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行。

而且根据那些学子们喜欢熬夜看书的夜猫子习­性­,她想着面馆一开张就要招两拨人手,分别负责白天和夜里的买卖,那样后院的房子也可以用上,让在铺子里上工的伙计可以住在那里……

只是这想法虽然不错,她也有挠头的地方,那就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手做面馆的掌柜。

家里家外的事情很多都是离不开她的,苏夏至不可能总在平县的铺子呆着,那,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帮自己看着铺子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将自己相熟的半熟的人都在脑子里过箩似的过了一遍,苏夏至叹了口气:“还是没人呐……”

“是去平县看着新铺子吗?”见东家一直面­色­凝重的不说话,小厮试探着说道:“东家,您要是放心的我,我就去看着。”

“你?”苏夏至扭头盯着小厮看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头:“我不是信不过你,是现在这份账房的差事也离不开你,我不能把你扔到平县去。”

小厮为人­精­细谨慎,最可宝贵的是这孩子忠心。

不只是对安逸,对自己也一样的忠心。

自从他来到山下村,自己给他派了记账的差使,苏夏至冷眼瞅着,发现这孩子做事竟是少见的稳妥,而且还嘴严!

别看他天天守着六婶子那样的大嘴巴,也从不见他多说少道的打听闲事,一笔账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含糊。

因此小厮这孩子她是越来越喜欢,现在他还年岁小些,苏夏至心里想着,再把这个孩子历练个一二年的,那自己就可以把管家的差使放心的交给他了……

“其实那个姓周的非常会做生意。”小厮被苏夏至看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原来夫子街上是有两间同样的装裱铺子的,那家开的比周家的还早,姓周的就在那家铺子做的学徒,没多久周家便也开了铺子,他便去了周家,两家铺子都抢书院的生意,最后那家竟被周家的铺子给挤垮了……”

“所以我也听见小小姐夸他是个经商的材料。”

“呵呵!”苏夏至呲牙冷笑几声:“这东西就是个白眼狼啊,我可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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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因材施教

东家说姓周的是个白眼狼,这话让小厮脸­色­一白。[热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细一琢磨这话却是在理,不管他多么的会挣钱,终是为新东家弄垮了旧东家,再怎么说也是路子不正的钻营取巧,细想之下可不就是白眼狼么!

进而想到自己也是先进了安府,如今又投了闵家,那东家不会……

“别胡思乱想。”看着小厮­干­净的一张脸上表情一会儿一变,苏夏至便猜到这孩子是想多了:“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把自己和白眼狼去比较。”

就为这一句话,小厮当真想给苏夏至跪下磕个头!

在安家他一直是个低贱的奴才,乃至于被轰出安家他依旧改不了这个认知:自己就是个奴才!

而今天主子竟对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这是把自己真的当了人看啊!自己要是再不好好­干­事给东家长脸,真对不起她对自己的栽培了!

知遇之恩,恩同再造。

小厮此时心里已经认定了苏夏至就是自己今后的主子,他只会唯她命是从!

苏夏至满脑子都是事儿,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一句话便收服了一个铁杆儿,她现在虽然生活在了古代,可对人的最基本的尊重还是与现代人一样的。

因此哪怕小厮现在依旧还是安府下人的身份,苏夏至也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他。

倒是周恕这样吃里扒外的,以及安静这样端着女神范生着绿茶­婊­的心思的人才是她不屑一顾真正蔑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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