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传说中的武状元的宅院,六爪女和胡子不敢造次,轻声招呼:“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两个人朝正房踅了过去,透过撑开的窗户朝里面窥视。房间里很暗,影影绰绰中可以看到正面墙壁前倚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灵位,灵位前的香炉里袅袅青烟袅娜盘旋,香味一直散到了外面。地上放了一个铁盆,铁盆里堆满了烧纸的灰烬。
“看样子有人死了。”胡子悄声告诉六爪女。
六爪女忐忑不安,这里有人死了不用胡子提醒她也能感觉到,可是活人呢?总不会活人都跟着死人走了吧?她回过身来,猛然间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的身后站立了五六个披麻戴孝的人。这些人实在太诡异了,那么多人过来,就站在他们身后,她和胡子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人群中一个披着破麻袋、腰里系着白布条的人抢身出来,抓住六爪女的肩膀号啕大哭起来,六爪女本能地挣脱着,挥开了他的胳膊:“你干吗呢?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ww”
那人的嘴哭成了一个大瓢,脸上泪流成河,脏兮兮的脸被泪水冲刷成了沼泽,边哭边叽里哇啦地诉说着什么,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六爪女一句也没有听懂。
旁边一个同样披着破麻袋片、腰里系着白布条的人过来揽住痛哭流涕的人,同时问六爪女和胡子:“你们是谁?可是来吊孝的?”
胡子连忙拦到前面,躬身作揖:“乡亲,我们是冠豸山竹林寨的,到城里办事,顺便来看看哑哥,这是我们女头家,我叫胡子。”
就在这个空当,六爪女也认出来了,那个抓住她肩膀头痛哭呜咽的人,正是哑哥,是长大了的哑哥,跟红点一样,如果走在路上,碰到了,不搭话,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得出来。他头上又蒙着破麻袋,如果不是他呜呜咽咽的哑语,六爪女的视觉配合了逻辑辨析,光靠看,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出他来。
那人一看就是掌事的,果然他自我介绍是吴老爷的儿子:“我姓吴,家父走了,今天是三七,我们刚刚从坟上回来,这些都是家父的子侄辈和他的徒弟,感谢二位前来吊孝,这里我们跪拜了。”吴老爷的儿子说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反倒把胡子和六爪女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这是培田的古老风俗,死者为大,吊者为尊,凡是为自己的长辈前来吊孝悼念的人,来了之后守灵的主家晚辈人都要跪拜感谢。
胡子走南闯北见识多多,当时蒙了一下,马上也就明白人家的意思了,连忙从腰里掏出一块大洋双手奉上:“这是我们的葬仪,请代我们给老人家上一炷香吧。”这也是老规矩,来了就要上香、跪拜、送葬仪。
吴老爷子的儿子接过胡子的大洋,起身毕恭毕敬地将胡子和六爪女迎进了屋内。胡子毕恭毕敬地从桌上捻起三根香,在油灯上点燃,Сhā进了香炉,然后倒地跪拜。六爪女学着胡子的样儿,也将那套程序进行了一遍。
两个人起身,六爪女抓了哑哥的手,打量了一番,也许分手时哑哥年龄大些,这几年哑哥的身形、相貌虽然变得大了些、硬了些,可是却没红点的变化大,现在的哑哥和记忆中的哑哥很快在意识中重合成了一个人。
传说中的武状元吴拔祯老先生走了,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事儿,六爪女马上想到的是今后哑哥怎么办。胡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向掌事的吴老爷后人征求意见:“乡亲,哑哥是从我们山上下来的,也是我们师父送来跟吴老爷学艺的,现在吴老爷不在了,哑哥你们看是跟我们回去,还是继续留在培田吴府?”
掌事的吴家儿子说:“我们都在外面安家立业,过去祖屋就是哑哥跟傻婆婆陪着家父,现在家父故去,哑哥也不可能跟着我们走,又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祖屋里,哑哥是你们竹林寨的人,本来我们也想等三七过了之后登门拜访你们头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都是本家,啥事都好商量。既然你们来了,你们要是能做主,就把哑哥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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