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洋就像流淌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流向了连城县东街那个挂着“六顺商行”牌匾的宅院里,然后,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分别存入永昌银号之类的银号、银柜。ww***在这个过程中,伙计们的工钱也涨到了每个月五块大洋,工钱涨了,伙计们却开始难以满足,因为谁都知道,他们涨得工钱跟商行赚的利润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过去每个月只能拿两块大洋的时候,每到工钱的日子,大家都欢天喜地。现如今,每个月能拿到五块大洋了,工钱的时候大家脸上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兴奋和满足,甚至开始有了抱怨:“我们当牛做马,赚的钱还不如头家的一根头……”黑子嘟嘟囔囔。
“是啊,哪一趟运货回来,不得从身上刮掉一层皮,唉,我们赚的不过就是个辛苦钱。”条子随声附和。
“什、什、什啊么辛、辛、辛啊苦钱、钱……是卖、卖、卖啊命、命钱、钱……”说这话的时候豆子满脸苦相,翻来覆去地数着五块叮当作响的大洋。
既不牢骚又不随声附和的唯有胡子和哑哥,胡子对六爪女忠心耿耿,哑哥对拿多少钱根本就没有概念,他也从来不知道花钱。ww有的时候,胡子还会反驳:“嘟囔个屁,过去一分钱见不到,你们不是也老老实实。”如果谁跟胡子顶撞,胡子就会说:“哪儿赚得多去哪儿嘛,谁也没逼着你们跟头家混吃混喝。”胡子这话一出,一般况下都能镇服住众人,因为平心而论,在连城县里各行业中,六顺商行的伙计赚的工钱算很高了。
这些议论和不满绪,六爪女并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可她却从来不置可否,并不因为谁了牢骚对谁另眼相看,也从来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她专注于自己的目标,虽然尚没有明确的算计,她却直觉到,自己的目标离不开大洋。最近一段时间,她已经开始着手完成最近的目标,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她带着哑哥消失了几天,商行的事完全交给了胡子。胡子也不会做什么生意,就是维持,每天安排灶房采买做饭,现在,伙计们每天都有肉吃了,伙计们向他打听六爪女的去向,胡子一口咬定自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确实不知道六爪女去了哪里。
六爪女在竹林寨。这里既是她的起之地,也是她的伤心之地。竹林寨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就像夜晚沉重的黑幕,遮蔽了过去的一切,只存留于六爪女的脑海里。她来到了掩埋着师父、阿嫲和阿公的坟前,令她诧异的是,坟前不知道是谁竖起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师父的名字,却没有落款。
石碑粗糙简陋,篆刻的名字却极为苍劲有力,六爪女茫然,她实在想不出会是谁给师父立了这么一座碑。坟墓并没有如六爪女想象的那样荒草萋萋、凄凉一片,坟墓四处清清爽爽,显然,有人清扫过了。会不会是伙计中哪个重义的自行过来做了这些事?六爪女大约把手下的伙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是哪个能背过自己做这种事,便也就不再在这件事上耗脑筋了。
“老板,你想怎么做呢?”
跟随在她身后还有两个短打扮、面孔黧黑的汉子,看到六爪女站在这座孤坟前面怔,忍不住提示她。
六爪女回过神来,挥手朝竹林寨的遗迹画了个圈:“这样,你们把这个地场全部清理干净,统统种上山松,然后把这座坟用花岗石砌起来,还要盖个亭子,把这座坟茔遮住。”
两个人唯唯诺诺地说道:“好的,好的,只是不知道老板的亭子要啥款式?”
六爪女想了想说:“你们先出个样子,我再选。”
两个人连连应承。
六爪女说:“就这样,地方你们也看了,回去先画图样吧,我再停一会儿。”
两个汉子中个头小一些的说:“老板,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往上运料恐怕花费要大一些……”
六爪女有些不耐烦:“大就大,啰唆啥?”
两个人连忙告退。这两个人是六爪女通过司胖子的介绍找来的土木匠人,她原想花钱把整个竹林寨重新建起来,到了竹林寨以后,竹林寨残破黝黑的遗迹突然让她觉醒,原来的设想并没有什么价值。即使重建了竹林寨,谁还能像师父一样安于寂寞,独自苦守这片荒山僻野呢?没了师父的竹林寨就不再是竹林寨了。于是,她临时改了主意,要给师父和阿嫲、阿公盖一座体体面面的亭台,让他们像活着时一样有大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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