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寡道:“我宫中正有个会打井的人,汉人切断我们的水源,这几天想必不会攻城,把城上的士兵减下一半来打井。”
我点点头:“是。”毋寡这个人,品德是没法说,但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杀戕决断,从容自若。
打井,我一直在想毋寡的假设,他的假设天衣无缝,只是没证据。
我母亲的说法,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认为我母亲有骗人的动机。如果真如毋寡所说,慕容长英才是她儿子,她儿子现在是太子,一旦她说实话,慕容长英立刻什么也不是,我是她,我也不会说实话。
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母亲呢?她从小爱护我,待我如亲生!呸,根本就是亲生,我真是中了毋寡的毒了。
我们这个鬼地方,同汉人的地方一定是有点不同,要不就是井本来就是很难打的东西,两天了,没有水。
老百姓将河道上的烂泥都挖走了,希望能借点湿气也好。
我渴得看见孩子哭就想扑上去舔干他的眼泪。已经有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一天回答十次:“陛下,还没有水。”
毋寡沉默一阵子,吩咐:“把后宫池子里的水,施给平民一半。”
我呆了:“什么?”
毋寡道:“池子里的水要分得公平。”
我简直不相信毋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毋寡说:“去吧,如果城里因水荒起了暴乱,我们就真的应付不了了。”
我几乎要崇拜毋寡了,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为了什么也罢,至少,他这个举动是伟大的。
第三天,还是有人渴死了。
渴极了人们,开始喝自己的尿,城里凡是有水分的植物,都被剥皮捋叶掘根,果实更不要提。谁要是有只苹果,大约可以换十个那么大的金苹果。
我去毋寡宫中,顺路看我母亲时,看见慕容夫人垂着头斜靠在床上。
我过去一看,吓了一跳,慕容夫人如一朵花般的容貌,短短几天功夫,怎么变得花的标本一样?徒有其形,整个人完全憔悴了。
我诧异地问:“怎么?宫里也没水了吗?”
我母亲答:“宫里喝的水还有。只是夫人这几日……也没怎么吃饭饮水。”
我问:“为什么?为什么?夫人?你哪里不舒服吗?”
慕容夫人缓缓抬起头,冲我微笑,天,她竟有了皱纹!她沙哑地说:“我没事。”
我不明白。
我母亲向我使个眼色,我同她出去讲话。
我母亲说:“她对你父亲感情很深。我猜,她已没有求生意志。”
我呆呆地看着我母亲:“什么?”
我母亲嗔怪:“你这蠢孩子,她爱你父亲,你父亲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我依旧瞪着我母亲:“什么?”什么什么?这个从未与我父亲同床共枕的女人爱我父亲?要同我父亲一起死?
他们是夫妻,但是从未在一起睡过,因为那个女人,是他旧主的女人!
他殉国而死,她要殉夫?
而我的妈妈,大宛公主,做了我父亲的小妾,为我父亲生了一个孩子我,竟对我父亲毫无感情。
我傻傻地:“妈妈,那你哪?”
我妈妈白我一眼:“他眼中只有她,我虽然难过,但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毋家的女子,到底硬些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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