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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有座香粉宅--耳雅 > 第三日。

第三日。

看戏听曲子,外加去成衣铺买衣裳。

……

到第四日一大早,石梅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了,搂着小福子滚来滚去嘟囔“好烦哪!”

“烦什么?”瓒玥正坐在桌边给香儿的绣板画花样子,笑着道,“你看,有白舍那么个大美男陪着逛街吃饭买东西,来去护送还帮着付钱,天下多少女人想都想不来。”

“银子是我自己付的。”石梅嘀咕,“我才不花他的银子。”

“那谁知道啊。”红叶拿着个小扇子摇啊摇,“都是事后你给他送白宅去的。”

“那在街上他掏银子动作太快。”石梅认真道,“我都算了还回去了,才不要不清不楚的。”

“可是啊,梅子姐。”香儿突然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白舍跟你是一对儿了!”

“啊?”石梅嚯地坐了起来,问,“全京城都知道啦?”

“那还不知道啊。”瓒玥摇头,“你俩大模大样满城晃,出双入对说不是一对谁信啊?”

“可不是么。”香儿点头,“昨儿个小席子告诉我,太后派人给白舍送了根八宝白蛇皮的软鞭,那意思像是对他很满意呢。”

“白舍见过太后了?”石梅有些不相信。

“哦,这倒不是,你们俩那么招摇连着逛了整整三天的街,不瞎不聋的都知道啦。”

……

石梅沉默半晌,一拍床铺, “啊!中计了!”

众人都看她,“中什么计?”

“该不会……白舍是故意的?”瓒玥也似乎明白了过来,“这样一来,全天下都知道你俩有什么了。”

石梅搂着小福子在床里生闷气,难不成是真的?白舍又­阴­她了不成?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真傻啊!

……

“我说庄主。”

白宅里头,秦鲽单手托着下巴,看白舍,“你也太行了吧,这种损招你都想得出来?”

白舍端着茶喝茶,“怎么”

“你这算先下手为强?”秦鲽笑问,“这回整个武林都知道你和香粉娘娘出双入对,白家未来庄主夫人浮出水面了啊。”

白舍一挑眉,没吱声,看了看天­色­后,叫来了一个下人,让他去香粉宅问问石梅,“今儿个什么时候出门。”

下人跑去问了,不一会儿回来,脸上有些尴尬。

白舍抬眼看他。

下人­干­笑了两声,道,“少爷,陈姑娘说……”

“说什么?”秦鲽很感兴趣地问。

“说,办正经事就去,玩儿不去了。”下人回答。

秦鲽笑了,“这丫头反应够慢的啊,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所以说她有趣么。”白舍一笑,对下人道,“去回吧,今儿个是办正经事了,让她穿得漂亮些。”

下人又跑回去回话了。

石梅听了挺纳闷,心说……办事­干­嘛要穿漂亮些?

但没法子,就当是为了霍姨,这正经事要紧,石梅只好可着漂亮地打扮起来。

红叶在一旁说,“你还别说,白舍这一折腾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以后跟着你们的人能少一些,谁知道你俩又上哪儿玩去呢?对不对。”

“这倒是。”石梅点头,心里头却疑惑,用得着使这法子么?

吃过晌午饭出门,石梅穿了一身窄腰窄袖的胭脂­色­长裙,纯白丝绦在腰间绕了,两头环过臂弯还能挂下来半截,微风一吹飘飘摇摇的,特别好看。红­色­结绳在腰侧扎了个芙蓉结,挂下两枚轻巧石碧来。褶裙外罩一件纤质髾裙,脚上一双与髾裙同­色­的绣鞋,手上提着个锦袋,看起来似乎瘦了些,也明艳­精­神了许多。

白舍微微一挑眉,似乎对石梅这个装扮很是满意,见她想要叫人牵马出来,便阻止道,“今日不用骑马,我准备了车子。”

石梅瞄了车子一眼,问白舍,“去哪儿啊?”

白舍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石梅只好不问了,正准备上车,就听到身后,“喵呜”一声。

回头一看,只见小福子蹲坐在门口,对着她轻轻地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

“小福子,你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

“喵~”小福子又叫了一声,像是也想跟着去。

石梅犹豫了一下,白舍见了就道, “带上吧,坐车不要紧。

石梅听后,想想也是,带着小福子可以不那么尴尬些,起码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时候,还能瞧瞧它。就回过头,对小福子伸了伸手,小福子立刻扑了上来,石梅抱它进了马车。刚坐稳,就见白舍也进来了,对赶车的车夫说了声城南,下人就一马鞭子抽过去……马车前行。

白舍坐到石梅身边,这马车不小,但是也不大,两人并排,肩膀能靠到一起。

石梅怀中的小福子,还扒着她的胳膊伸出爪子去,撩拨逗它的白舍。

“我们去哪儿?”马车走了一段路,石梅开口问白舍。

“去参加个人的葬礼。”白舍开口。

“啊?!” 石梅大惊,“你……你怎么不早说呀,我穿了一身红。”

白舍微微一笑,“那又怎么了?”

“你……”石梅也不知道白舍跟她打趣呢还是怎么的,只是急着道,“人家丧事,我穿得跟办喜事似的,你刚刚还说让我穿漂亮些。”

白舍抬眼打量了一下石梅,点头,“这样是挺漂亮。”

石梅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又很是生气,埋怨一般地看白舍,不知道他究竟搞什么鬼,要让自己难堪么?可白舍对自己一向很好,应该不是这种人啊。

又过了一阵,马车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座庄园前停了下来。

白舍撩开车帘,要拉石梅下马。

石梅从窗户往外面了一望,就见人家庄子的大门口,真的挂着好大个白灯笼,上头一个硕大的“奠”字。石梅鼻子都皱起来了,人家办丧事,她穿一身红过来不说,还抱着只猫……太过分了,便不愿意下马。

白舍在车门口看她,道,“没事,下来。”

石梅缩在马车里摇头,那意思像是说——不去!

白舍无奈,上了车,伸手拉她。

石梅拗不过他,只好被拉下了马车,出门一看,傻眼了。

就见那庄园门口挂着的“奠”字灯笼有好几盏、赤黄白绿什么­色­儿的都有……更离谱的是,房檐下头还挂着彩带,两边两幅红­色­的对联,写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横批是“死得好!”

石梅呆在原地,心说着谁这么不靠谱啊,如此办丧事?!

白舍带着她往里走,就见门口拦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进灵堂的人队伍排得不短。那些守卫一个个地看,穿得太素的一律直接赶走,花花绿绿那些个倒是恭恭敬敬请进去,更要命的是进去的还每人给个红包。

“这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啊?”石梅问白舍。

“你看牌匾。”白舍提醒她。

石梅仰起脸看了看,就见这宅子阔气,牌匾上硕大一个 “癫”字。石梅看得笑了起来,“这主人是有些癫,怎么如此办丧事?”

“武林之中有四门、三魔、二圣、一尊。”白舍给石梅解说, “都是武功高强地位显赫的武林世家。四门你之前听说过了,是四大门派。而三魔,我上次带你去山里找的那个是疯魔,这里这个丧事喜办的是癫魔,还有一个狂魔。”

“哦……”石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那这癫魔给谁办丧事啊?”

“据说是他媳­妇­儿。”白舍笑道,“这癫魔的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河东狮,癫魔被她折磨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她死在前头了,就表示他可以出去鬼混了,所以要庆祝一下。”

石梅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这样缺德?”

“不缺德怎么能叫癫呢?”白舍一笑,“他发帖子来的时候说了,每人让带上个漂亮的女伴,不然不准进门。”

石梅看了白舍一眼,“那你鬼刀门,没有姑娘么?这是你们江湖的事。”

“都没你漂亮。”白舍淡淡道,“江湖中美人比较少。”

石梅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心里挺中意的,“你这么说,不怕得罪武林里那些女中豪杰?”

白舍微微一耸肩,“无妨,我比较喜欢不练功的,文静的女子。”

石梅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好像也算挺文静吧,还是靠谱了……白舍这么说什么意思呢?

两人顺利地进了门,才发现里头人头攒动,硕大的院子里摆满了桌椅,几乎坐满了人。

石梅看了一眼,有些吃惊,“这位癫魔在武林里头人缘很广么?那么多人来陪他胡闹啊?”

白舍微微一挑嘴角,“都说了今儿个是正经事。”

石梅一愣,抬眼看白舍,“正经事情?这里有玉佛的线索?”

白舍一点头,凑到石梅耳边低声说,“据说癫魔老婆生前有几样宝贝,如今他都要转手,其中一样,是半尊玉佛。”

意外收获,身处险境

“他要怎样转手?”石梅问,“卖掉么?”

“估计不会那么简单吧。”白舍微微一扬眉,“这老头癫狂得厉害,谁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花样来,说不定看谁顺眼就送给谁了。”

“这样也行啊?”石梅吃惊看着白舍。

“嗯。” 白舍低声在石梅耳边说,“不过我知道这老头喜欢美女,看到美人他就心花怒放,所以带着你来比较好。”

石梅脸微微一红,心说,难怪还特地让自己打扮好看些呢。

同时,石梅就觉得四周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好多人都看着自己呢。特别是一些拿着刀剑的江湖女子,好似对自己有些敌意,就往白舍身边退了退,心说……怎么了这是?

白舍见石梅往自己身边靠,就低头问她,“累不累?坐一会儿?”

石梅摇头,瞅着身旁一个女侠打扮的姑娘咬牙切齿看着自己,跟要上来踹一脚似的,石梅看了看一旁若无其事的白舍,在心中哀叹,这男人是祸害呀。

正这会儿,就听到人群微微一震­骚­动,前方的擂台之上,走出来了一个身材瘦高的白胡子老头,石梅仰脸看那老头,很­精­神一人啊,样子吊儿郎当,痞里痞气,似乎很没正经。

“嘿嘿嘿。”

那老头上了台,扫视了台下众人一眼后,先就诡异地笑了起来。

石梅觉得这老头笑容有些猥琐,再加上他因为媳­妇­儿死了那么高兴,跟觉得他不是好人了。

那老头边笑边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哎呀,来了好些江湖朋友啊,真是给我老癫头面子。”

众人都不知道该摆一张什么脸出来听那老头讲话,毕竟,丧失还一副喜事的派头……

“那老婆子今日总算是他娘的死了!”癫魔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老头儿我今天开始就要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哈哈。”

有几个好事的问他, “唉,老头,你打算怎么逍遥自在啊?”

“嘿嘿,我啊,先要找个天下第一的美人,给我当老婆!”老头嘿嘿笑着。

那些江湖人都起哄,“老头,你看看你那一把白胡子,你看的上人家美人,人家凭什么跟你啊?”

癫魔哈哈大笑起来,“老头儿我有钱,嫁妆好啊!我有件宝贝,关系到天大的财富。”

江湖群雄听着,眼珠子都亮了亮。

石梅问白舍,“是玉佛么?”

白舍皱了皱眉头,低声说,“有古怪。”

“嗯?”是没不解,哪里古怪?

同时,只见癫魔拍了拍手,就有随从走上来,呈上了一个匣子。

老头打开匣子,对众人道,“各位,请上眼。”

众人都仰起脸瞧着。

就见那匣子里头,有半尊白玉佛像。

石梅心说,果然,就也盯着那玉佛仔细看起了。

白舍问她,“能不能看明白是真是假?”

石梅盯着白玉佛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看不太出来,离得有些远。”

白舍点点头,拉着石梅到身前,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仔细看看,如果是假的,咱们就走了,去查另一条线。”

“哦。”石梅一听还能查另一边,就期盼这边的玉佛最好是假的,在这里总觉得周围目光不善,冷飕飕的寒气逼人。

癫魔身后的随从,拿着盒子在擂台上转了一圈,给众人看这半尊玉佛。

癫魔道,“这半尊玉佛,行家都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也不多说了,中原武林那么多门派,各位美女如果有这个自信,觉得自己当得上这武林第一美人的,就上来,不嫌弃我这老头子的,就跟我成亲,这尊玉佛,我作为聘礼,双手奉上,哈哈。”

武林群雄面面相觑,原本看到玉佛众人都有些心动,但是,一来此佛真假难辨,二来,要得着这玉佛还要牺牲掉一个美人……就算真有武林第一美人,给这么个糟老头子,也有些太浪费了吧。

想着这些,众人就都有些犹豫,尤其是各个门派的女弟子也都不乐意,自己青春年少又美貌,怎么能嫁给这种糟老头子。

石梅伸长了脖子看着,隔太远了,看不清楚那玉佛身上的纹路。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走,白舍想拉住她,但是很多人都在往前挤,一时没拉住。

白舍微微皱眉,往上走,而偏巧这会儿,不知道是谁突然推了石梅一把……

“哎呀。”石梅还抱着小福子呢,她怕松了手小福子掉下去会被人踩到,赶紧搂紧了往前踉跄几步,而人群又恰巧这个时候一分开……石梅就走了出去。幸好是站稳了,抱住小福子站在了人群外。她见小福子没受伤,松了口气,又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在人群外面了,赶紧往后退。

而这时候,就听后头有几个丫头喊,“呦……这位姑娘,看来是想要那玉佛啊。”

石梅愣了愣,回头看,却听台上癫魔笑了起来,“嘿嘿,这位小姑娘,你抬头让老头子我看看,看你这身段,可是不错。”

石梅微微皱眉,回头看了那老头一眼,心说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么不尊重啊。

而石梅这一回头,癫魔可是看着石梅正脸,倒是愣了愣,揉揉眼睛,一脸的惊骇。

白舍在后头看到癫魔的表情了,也是一愣,略微一琢磨,觉察出了些蹊跷来。

在场武林群雄也都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问石梅的来路,有些人则是觉得可惜,这么个美人怎么能配给那样一个老头呢?

偏偏还有几个江湖人在一旁起哄,说让老头赶紧要了吧,便宜了,但癫魔却是盯着石梅,一脸狐疑地看着,那眼神,让石梅也有些疑惑了……癫魔像是让她吓着了似的,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白舍见石梅被挤出去了,知道是有江湖人整她,也怪自己没看紧她。想要上前去救,却被前头几个人拦住了,白舍见拦住自己的是女人,也不好推搡,只是皱眉。

老头盯着石梅,看了良久总算是回过神来,收起惊骇神­色­微微一笑,“这位美人……哪个门派的?”

石梅想了想,觉得好不容易走近了,­干­脆看一看他的玉佛,就问,“你的那尊是玉佛么?”

众人都一愣,不解地看石梅。

石梅眯起眼睛,道,“我打远了看不清楚,就看到白白一片。”

“姑娘,你眼神不好啊?”旁边一个武林人士问。

“嗯。”石梅点点头,装着眼神不好,眯起眼睛看那玉佛,道,“是不是玉佛?别是拿玉猪玉狗的来糊弄吧?!”

武林人士都笑,有些江湖女子刚刚看石梅和白舍走得近都很不服气,不过如今一看,觉得这丫头是不是有些傻啊,还抱着个猫,眼神还不济……却不曾想,石梅是装的。

癫魔也没多话,从身后随从手里接过了玉佛,递过去给石梅看,道,“美人,看看吧,是不是玉佛?”

玉佛到了眼前,石梅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玉佛的佛胎的确是白的,不是貘玉,但是太白了!也不是陈玉。

为了帮着白舍找这尊玉佛,石梅特地研究过,还找了个玉器行的老板详细询问了关于玉器的常识。一般来说,越新的玉越不值钱,越陈的玉越珍贵。这个陈字虽然简单,却是有很大的门道在里面的。

癫魔给她看的饿这半尊玉佛,既不是那有毒的貘玉假佛,也不是真的玉佛,而是……后来伪造的另一尊假佛!还是现在的人做的。

石梅看出来玉佛是假的之后,立刻没了兴致,转身就要走。

见石梅转身走了,癫魔倒是不高兴了,就问,“唉,小姑娘,这玉佛不要了么?”

石梅摇摇头,道,“不要了,你骗人,那个哪里是玉佛,是个与菩萨。”

众人都忍着笑,这丫头眼神也忒不好了,要不然就是个傻子。

这时候,石梅总算是看见白舍了,赶紧钻进人群里头。白舍拉着她到了身边,石梅就见他双眉微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癫魔抬眼,看了看石梅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白舍,微微一笑,“哦,玉菩萨啊……”

“没事吧?”白舍低声问石梅。

“没事。”石梅摇头,凑到白舍耳边低低的声音说,“假的!”

白舍一挑眉,脸上露出了然神情来,拉着她就走了。

两人顺利地出了府门,石梅却发现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呃……”

“没事。”白舍微微一笑,对石梅眨眨眼,“另一条线而已。”

石梅一愣,原来白舍早就算计好了啊。

两人上了马车,白舍吩咐赶车的,“走吧。”随后放下了车帘。

马车往前赶,石梅扒着车窗冲后面看,就见癫府里头,有几个人追了出来,见他们车子走了,就又回去了。

“那些事什么人?”石梅问一旁的白舍。

“癫府里的人。”白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

“误打误撞。”白舍开口,“今日可能有好线索。”

“什么线索?”石梅要问,却见白舍对她“嘘”了一声,示意——周围有人。

同时,他们的马车拐进了一处小巷子,就停了下来,赶车之人挑起帘子,低声道,“庄主,有人拦路。”

白舍轻轻挑起嘴角,石梅摸不着头脑,现在是要怎么样呢?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嘿嘿……”

石梅听着耳熟,这不是癫魔的笑声么?

白舍低声说了一句,“原来是他啊。”

“谁?”石梅疑惑。

白舍转眼看她,语调平静,“杀你的那个人。”

石梅一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白舍。

白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下巴,“要我给你报仇么?”

石梅低头不语,白舍这样说,他知道自己不是陈栻楣了……脑袋里就有些混乱。

白舍见她犯迷糊了,便出言提醒,“之前,争夺玉佛的还只有江湖人。”

石梅点了点头,不解地看他。

“官府并没有参与,知玉佛秘密的也只有江湖人。”白舍冷声道,“既然只得到了半尊玉佛,那么一定想要得到另外半尊……”

“哦……”石梅立刻明白了,“得了半尊玉佛的人,一定想要另外半尊,也就是说,只要有半尊玉佛出现,不是凶手,就是凶手也关注的人……所以我一露脸,那凶手一定会盯上我的。”

“嗯。” 白舍满意点头。“不过没想到竟然是那癫魔。”说完,就站起来想要出去。

石梅赶紧拉住他胳膊,“你小心些,那老头看着挺­阴­险的!”

白舍一愣,伸手捏了捏小福子的耳朵,说了声“放心”,就出来轿子。

石梅趴着马车的窗户往外看,感觉耳朵烫烫的,说来也奇怪,白舍明明掐的是小福子,她却觉得像是自己被掐了似的。

马车前方,癫魔正站在一处围墙之上。

见白舍出了马车,老头就一个纵身跃了下来,嘴上道,“哦……我说这小娘子那么大胆子还敢搁我面前说眼神不好呢,原来找了好大一座靠山啊。

白舍冷眼看癫魔,“乔老宽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癫魔嘿嘿一乐,摸了摸下巴,道,“嗯……像是让我一掌打死的吧。”

石梅听得真切,变了脸­色­,这老头,是胡说八道呢,还是真的?

“嘿嘿。”癫魔却始终是一脸的笑容,问白舍,语调含着些挑衅,“怎么样啊?白庄主,要给兄弟报仇么?”

白舍看了他良久,脸上却是没动声­色­,又问了一句,“谁杀了乔老宽。”

“都说了,让我一掌打死的。”癫魔道,“怎么的?不信啊?”

“不信。”白舍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没这胆子也没这本事。”

癫魔脸上神­色­一变,显出几分­阴­森来。

同时,石梅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回头,只看到有一队人马,至少十几人一同持着兵器赶来。那些人将石梅和白舍他们团团围住。

白舍略看了一眼,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舍。”

这时候,那癫魔开了口,“我知道你鬼刀门在江湖上没怕过谁,你白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这糟老头子,你未必放在眼里。只不过么,今儿个你来的不是时候,帮的人也不对,所以啊,得把你和你这小情人的命留下。”

工于心计,小心提防

石梅就见上来的那群人穿着差不多,将马车围住后,中间两人侧身一让,从他们身后,有一个穿藕­色­长衫收口箭袖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

这男子白净俊秀,体貌单薄,石梅不禁皱眉,这男人怎么穿藕­色­的衣服啊,看着有些娘娘腔。

男子上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舍,又看了一眼车窗里探出头来,和小福子一起好奇张望的石梅。

“原来是白庄主。”那年轻脸上的笑意更盛,对白舍一拱手,“许久未见,傅四在这儿有礼了。”

白舍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可听到此人自报傅四后,却是一皱眉,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解。

石梅看得清楚,白舍好像认得那个傅四。

癫魔老头见那年轻人跟白舍寒暄上了,就道,“唉,傅四公子,你与他多说无益,那半尊玉佛必然在他手里,这个丫头也是大有来头,直接将两人抓了,一问究竟即可!”

石梅微眉,心说,这姓傅的很厉害么?为什么老头说得他好像能打赢白舍似的,那么嚣张。

“唉,癫老莫要如此。”傅四笑着摆摆手,拿腔作调地说“白庄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的人,武功卓绝,在下三年前曾惨拜在白庄主手下,可不想自讨苦吃了?”

石梅更纳闷了,这傅四怎么句句都好似话里有话,而且腔调真的娘娘腔!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男人娘娘腔,一听到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是他走运!”

石梅边听边寻思,冷不防癫魔老头喊了一声,“傅四公子不必顾虑,就算一人拿不下他,你我合力……”

“喂,你要不要脸啊老头。”石梅忍不住了,对那癫魔说,“你意思是打不过就群殴?这种事情你们使个眼­色­不就好了?何必拿出来说,都一把年纪了还没皮没脸。”

癫魔双眼一瞪,脸上却有些尴尬。

“哈哈。”那傅四笑了,看着石梅点头,“姑娘说得好,江湖人讲究单打独斗,怎么好群殴,比武么,讲究光明磊落。”

石梅见他­阴­阳怪气的,不明白什么意思?好似又是含沙­射­影的。

“白庄主。”傅四对白舍拱了拱手,“说起单打独斗……自从三年前败给庄主之后,在下可是花了一年才养好伤,这次若是要切磋,你可手下留情啊。”

白舍不语,石梅见他眼中流露出淡淡厌恶来,心中更是疑惑。

“呵。” 癫魔不屑地一笑,“傅公子不必妄自菲薄,谁不知道,当年白舍赢你是因你先受伤,白舍乘人之危胜之不武,而且之后你多次邀他出战他都不敢应战,足可以看出他根本打不赢你。”

石梅听着不悦了,白舍才不是那种人!心中着急,白舍见了那傅四之后,似乎就有所顾忌,该不会有什么隐情?

正想着,石梅就见白舍对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似乎是要她下车,石梅就抱着小福子过去了。

白舍对那赶车的一点头。

赶车的调转马头,快速离开。

众人也未加阻拦,毕竟,一个车夫没什么要紧,白舍和石梅留下便好。

石梅忽而想起那日那个女鬼跟她说过,什么傅家四少爷,貌似也是武林四大门派之中的一家吧,和那个端家一样很有些地位。

白舍又看了眼傅四,低头对石梅说,“抱紧那猫。”

石梅不太明白,不过就算没事儿她也是下意识地抱紧小福子的。

只是,白舍的话音刚落,石梅就感觉腰上一紧,被白舍揽住了,纵身一跃。

石梅大惊。

就听那癫魔上前一嗓子,“想跑?!”

白舍见老头追来,纵身带着石梅往他头上跃过,动作极快,老头一惊……好轻功!傅四也是一皱眉。

癫魔回头,想要抬手去挡,不防白舍踩着他胳膊借力轻松跃上了房顶。石梅还迷迷糊糊,就觉得自己在空中抡了两个圈,已跟着白舍上了房顶,再往下一看,那癫魔跳着脚骂,“白舍,你想做缩头乌龟么?”

石梅看到那傅四一脸得意,白舍却似乎并未看见,带着她,转身离开。

“哈哈哈。”身后,传来了癫魔嚣张的笑声,“白舍,你竟然连交手都不敢,什么鬼刀,笑煞我也!”

石梅气得脸通红,那老混蛋可恶!

抱着和自己一样晕的小福子,石梅直到双脚落了地,才回过神来。

被白舍松开后,石梅就嘟囔,“那老头真气人!”

白舍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好似并不在意。

石梅琢磨了一下,刚刚白舍怎么不跟他们打呢?莫非是因为对方人多?又想起那傅四得意忘形的样子,更是有气。

“回去吧。”白舍对石梅道,“今日不查了。”

石梅看出他脸­色­不好,就问,“你怎么了?”

白舍一扬眉,示意没什么,带着石梅往回走。

石梅看出他必然有隐瞒,就问,“你刚刚­干­嘛不跟他们打?那老头太嚣张了。”

白舍摇头,不说话。

石梅更好奇了,她隐约觉得,白舍原本的确是想要教训那老头的,并且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莫非是因为忌惮那傅四公子?可刚刚那人也说了,他是白舍手下败将啊。

石梅小跑跟上白舍,小声问,“跟那个傅四公子有关?”

白舍顿了顿,道,“她不是傅四,是假扮的,叫傅颖,傅四的妹妹。”

“啊?”石梅明白过来了,“难怪穿一身藕荷­色­的衣裳,还娘娘腔,原来是个姑娘,她能打过你?”

白舍摇摇头,“她功夫很差,不过有些鬼心思,癫魔大概是让她唬住了,所以相信她是傅四。”

“那你­干­嘛让她?”石梅不服。

白舍一挑眉,“我不打女人。”

“你……” 石梅叹气,“你不怕那癫魔出去乱说坏了你名声?”

“无所谓。”白舍说这话的样子还真挺无所谓的,说得石梅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想了想,石梅又问,“也就是说,傅眉和傅四,都打不过你的是不是?”

白舍点头,“嗯,差远了。”

石梅看到他神­色­后放下心来,也对,之前红叶跟她说过,白舍的功夫登峰造极,乃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不说天下无敌也差不多了,老一辈都没几个能打得过他,新生代就更不用说了。

石梅本还想问问刚才老头说的胜之不武的事情,但是白舍不言不语的似乎有心事,她也就不问了,跟他肩并肩往前走。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白舍问,“累不累?我去租匹马?

“不用。”石梅笑眯眯摇头。

白舍见她笑脸,微微蹙眉,道,“那老头害你之事,我会帮你查的,只是今日不方便……”

“行啦。”石梅大大方方拍了他胳膊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迟早跑不了他的。”

白舍点头,却听石梅突然说,“这会儿回去还早呢!要不然去打猎?”

“现在?”白舍一愣。

“嗯,去吧!”石梅高高兴兴转回身往城门外走,白舍追上,“很远,不弄匹马?”

“不用,我走得动,大不了走不动了你背我。”石梅原本说笑,满以为白舍会跟以往一样答应一声,不料白舍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一个字来……“重。”

石梅当即火往上撞,白舍说她胖!上次说她秤砣这次又说她重,气死了!

可此时,白舍已经去不远处的驿馆租了匹马,带着石梅上马,往远山赶去了。

路上,石梅闹脾气不理白舍,白舍还是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不知道他是有意气人,还是呆劲又犯了。

进入山林,白舍突然开口, “真正的傅四那个人,你若是以后碰到了,要小心提防。”

石梅一愣,抬眼看白舍,心里高兴,白舍要跟她讲自己的事情了么,就问, “说详细些?”

白舍沉默了一会儿,道,“江湖上,傅家很有地位,傅老爷子对我爹有救命之恩,我还得管他叫声伯父。”

“哦。” 石梅点点头,难怪不跟姓傅的过不去了。

“傅家原本有三子两女,大女儿和五女儿,当中夹着三个儿子,只是傅家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死了。”白舍说着,看了看远处,“傅二和傅三人其实不错。”

“怎么死的?生病么?”石梅觉得惋惜。

“说不上来,巧合、江湖仇杀,总之死得叫人看不出破绽来。”白舍的话有些意义不明。

石梅微微皱眉,白舍的意思,似乎对两兄弟的死有怀疑。

“那只有傅四没死么,他很厉害?”

“三兄弟里头,属傅四的武功最高。”

“高到什么程度?”石梅问。

白舍有些为难,问,“怎么形容?你又不懂功夫。”

“嗯……这样吧,如果你是老虎,就拿老虎、豹子、小福子来比较。”石梅说着,仰脸看他。

白舍失笑,想了想,道,“功夫排名上,他与秦鲽差不多。”

“那么厉害啊?”石梅吃惊。

白舍也吃惊,“你知道秦鲽很厉害?”

“嗯。”石梅点头,“红叶说过他很厉害的。”

“可事实上,傅四的功夫比不上秦鲽。”白舍道,“江湖排名这种东西,糊弄小孩子用的……不过总的说来,傅四算个高手。”

“武功很高,如果人很坏的话,那就更糟了。”石梅担心。

“傅四是江湖上少有的完全没有不好风评的人。”白舍却是说出了让石梅吃惊的话,“忠孝仁义又能­干­,在江湖上评价可比我高得多,秦鲽是公认的人渣,就更不用说了。”

石梅忍笑,“怎么会,你俩人都很好啊。”

白舍坐在她后面,见小福子伸着爪子拨弄石梅肩膀上散落的黑发,就帮她将头发抽到后面来。

石梅耳朵又不争气的红起来,正好小福子的­肉­垫子一掌拍过来,石梅捏住它的两个爪子,问白舍,“既然风评那么好,­干­嘛要小心提防?”

白舍摇了摇头,“人好、评价也好,但是感觉不好。”

“感觉?”石梅仰起脸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白舍认真对她说,“这世上完全没有缺点的人是不存在的,会隐藏自己缺点的,都是很危险的人。”

石梅愣了愣,点头,“嗯,这话在理!”见白舍有些忧心,就拍拍他,“不用担心,我也不是江湖人,不会有什么牵扯的。”

白舍点头,“希望如此。”

石梅见白舍并不介意说这事情,就问, “那……刚刚癫老头说你曾经跟他比武的事情,怎么回事?”

白舍愣了愣,道,“哦,那年是傅老爷子金盆洗手,发请帖过来让我们去参加,到了傅家后,傅四说要与我切磋一下,我没在意,便答应了。可没想到比武那天,竟然来了很多江湖人观战,而且外界传扬说,是我约傅四比试。”

石梅蹙眉,“怎么这样说?明明是他约你啊!”

白舍依然无所谓地摇头,“比试的时候,傅四输了,还挨了我一掌,我当时并没用内力,然而傅四却被打吐血了。”

石梅睁大了眼睛。

“后来才知道,傅四前几天带着人去剿灭一帮山匪,被山匪以多战少打伤了,是带伤跟我比的。”白舍说着,却又补充了一句,“可我并没发现什么不妥,按理来说,如果真的受了重伤,我一交手就能发现。

“装的呗!”石梅一笑,“我明白了,为此,外界风评就变成了你不仗义,而且是你去的傅家跟他比试,听起来就好像你逮着他受伤的机会,趁机与他比试一样。”

白舍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是踩着你往上爬呢。”石梅冷声道,“这人心机重。”

白舍一挑眉,也没多说什么,石梅又问,“然后呢,你就这样算了?”

白舍看她,不解,“不然要怎样?”

石梅皱眉,“那你就这样任凭他踩着上?要出头­干­嘛利用别人,得报仇啊!”

白舍笑了,看了看远处,问石梅,“要山­鸡­还是兔子?”

“什么山­鸡­兔子。”石梅替白舍鸣不平,她最恨这种人,白舍也是,平时那么­精­明,关键时候吃哑巴亏还不当回事。

“你­干­嘛不教训傅家人?”石梅更不悦,“还不接受他的挑战,就是因为这点,傅四更能借题发挥了?”

白舍摇了摇头,道,“傅四如今是傅家单传,当年打伤他的事情,我爹很不乐意,令我以后无论如何不准跟傅家人动手。”

石梅皱眉,这爹真是的……不过很意外,白舍竟然还会怕他爹,就问,“那……你爹现在在哪里?老家?跟他说说理么。”

白舍笑了笑,“那得去下面找他了。”

石梅明白过来后赶紧道歉,“过世了么?我不该乱问的。”

“无妨,人总是要死的。”白舍又问石梅,“要山­鸡­还是要兔子?”

“嘿嘿。”石梅突然仰脸对白舍笑了笑,白舍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

果然,在抓了两只兔子之后,白舍又去抓了一直山­鸡­回来,到河边清理­干­净。

石梅搂着小福子,给两只兔子喂草叶,准备带回家养去。

这野山­鸡­烤熟后鲜香至极,石梅吃得嘴角油乎乎,赞叹,“嗯,好香啊,咱们下次带上瓒玥红叶他们一块儿来吧。”

白舍点头,就听石梅突然有些豪迈地道,“唉,白舍。”

白舍头一回听她直呼自己姓名,有些意外,转脸看她,就见石梅笑眯眯道,“下次若是再遇上对付傅四的事儿,你带上我吧,我给你出头。”

白舍脸上带出笑意来,“你如何给我出头?”

“将你的声誉讨回来啊!”石梅道, “对付这种人我最有招了!你父命难违我不要紧啊,咱俩那么熟了,没理由别人欺负你我不帮忙,是吧?”石梅说着,伸手在白舍的肩膀上一拍。

“啪” 一声,两人都愣住……

石梅赶紧将手抽起来,再一看,白舍雪白的衣服肩膀上,一个油乎乎的爪印。

白舍看着那显眼的五个指头印子,神­色­复杂。

石梅刚想说个抱歉,忽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刀剑的撞击之声……再仔细一听还有喊杀声,有人打起来了!

白舍辨别了一下方向,牵过马翻身上马,伸手拉石梅。

石梅伸出手去才发现手指头还是有油,左右看了看没地方擦,擦裙子上又不舍得。最后灵机一动,在小福子白白的肚子毛上蹭了两下。白舍哭笑不得地拉她上马,小福子则是一脸委屈地去舔肚子上的毛。

循着刀剑之声走入了林中,远远就看到林中的空地之上,两帮人正在交战,打得难分难解。

石梅一眼认出来,其中一方正是那日在湖心亭吃螃蟹时遇上的……端家人。

……

暗流汹涌,小别挂心

“怎么打起来了?”石梅瞧着双方你死我活的样子,不像是小打小闹的。

“嗯……有趣。”白舍脸上闪过一丝兴味。

石梅仰脸看他,“哪里有趣?”

“傅家人和端家人。”白舍淡淡道,“他们两家是世交,怎么反目成仇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石梅问,“不像是逢场作戏呀。”

白舍一挑眉,“有可能。”

“那你去不去帮忙?”石梅看了看两边的情势,似乎傅家的占上风一些,因为人多。

端砚护着自己女扮男装的妹妹,和家匠一起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候,小福子可能是听到了刀剑相加的声音,“喵呜”一声,将脑袋埋进了石梅的咯吱窝里,不看!

这一声,也惊动了正在交战的双方。

“呵呵。”

石梅就听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笑声传来,一人从林中隐秘处走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白庄主,我们一天内碰上了两回,真有缘啊。”

石梅循声望过去,见正是刚刚假扮傅四的傅颖。

傅颖手上摇着一把象牙股的折扇,指着端砚的妹妹,对属下众人道,“给我教训那丫头。”

石梅记得,那姑娘好像是叫月儿。

端砚功夫算是不错的了,处处保护月儿,月儿也急,“哥,你别管我!”

石梅自小被人欺负惯了,总惦念着,若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若是有个哥,她爹也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娃儿弄得陈家无后而迁怒于她。有了哥哥,被欺负的时候还会帮她出头,就跟端砚保护妹子似的。石梅越看越羡慕,就有些向着端家,不希望他们吃亏。

见端家落了下风,石梅忍不住对傅颖道,“多打少什么能耐,有本事单打独斗!”

傅颖有些吃惊,转脸看石梅,“你也会功夫?”

石梅摇头,“我不会。”

“那就不是江湖人了。”傅颖冷笑一声,一指月儿,“这死丫头刚刚在那癫魔老鬼面前拆穿我的身份,害我经营了半个月的计划都泡汤了,我不抓住她狠狠扇一顿嘴巴,难消心头之恨。”

“哥。”月儿见情况对自己不利,就对端砚道,“你们都别打了,她不就是要打我么,我让她打!”

“不行!”

一旁一个端家的家匠挡住了要冲出去的月儿,“我端家的小姐不是让人打的!”

石梅觉得这月儿­性­子挺爽直的,年纪也小,难怪长辈和哥哥都很疼爱她。

白舍看了一会儿,拨转马头准备走了,石梅拉住他袖子问他,“不帮忙呀?”

没等白舍说话,就听傅颖笑了,“唉,小美人,白庄主可不能跟我傅家人动手啊。”

石梅觉得她太嚣张了,就有些不服气。

白舍见石梅沉着脸,就低声在她耳边道,“知道教训一个嚣张的人,用什么法子最好么?”

石梅不明白,抬眼看他,白舍淡淡一笑,“先将他捧到最高,再让他重重落下来。”

石梅听出白舍话中有蹊跷,再仔细一看,就发现端砚手中的剑始终没出鞘,而且……脸上也是从容不迫,不像是乱了方寸的样子。

转念一琢磨,石梅心中了然,也觉得这傅颖太过骄横,应该受些委屈,就对她说,“唉,我说傅颖。”

傅颖抬眼看她。

石梅一笑,“你会武功么?”

“笑话。”傅颖笑得傲慢,“我傅家人,连烧水的伙夫都是会功夫的!”

“那你的功夫有没有那月儿厉害?”石梅有些轻视地看她,“怎么就躲在人后,让一大群大男人去围攻一个小姑娘?”

端砚看了石梅一眼,脸上没动声­色­,眼中却是有一丝笑意闪过。

月儿听到了,立刻举着剑对傅颖道,“傅颖,有本事你跟姑­奶­­奶­单打独斗,别在人后装缩头乌龟!”

傅颖脸­色­一寒,“端明月,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以为我怕你?”

“那你来啊!”

石梅坐在马上看热闹,心说,哦,原来叫端明月啊。

“来就来!”傅颖伸手拔出剑,就见寒光一闪……林中跟打了道闪电似地。

石梅一惊,问白舍“她的剑好像很好!”

“那是傅家传家宝轮回剑。”白舍低声道,“是傅四的剑。”

“那她有宝器在手,岂不是占便宜?”石梅替端明月担心起来。

“刀剑这种东西,不是好就占上风的。”白舍摇了摇头,“要自己能驾驭得了,若是用一把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剑,适得其反。”

说话间,就见端明月也抽剑出鞘,上前迎战傅颖。

傅颖武功霸道,举刀就砍,咄咄逼人。相比起来,看着比傅颖要鲁莽的端明月却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步步紧逼,渐渐占了上风。

石梅不明白起来,再看傅颖的神­色­,似乎很着急。

“傅颖用不了那把剑,那剑太凶,剑气反噬了……还有,你看看其他人?”白舍提醒石梅。

石梅转眼一看,就见端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还击,那些傅家家匠竟然无一能匹敌,一下子败下阵来。

“哦……”石梅算是明白了过来,“傅颖一定注意到了,发现自己中了端砚的计,情势急转直下,所以慌了手脚战不过端明月了!”

白舍点点头。

“那这样下去会怎么样?”石梅问,“傅颖会输么?她的­性­格,如果吃了亏,会找端家人的麻烦吧?

白舍笑了,“你看人还挺准,放心吧,都说了是世交,必然点到为止。”

白舍的话音一落,就见端砚已经制服了端家的家匠,悠悠喊了一嗓子,“行了,月儿,别再戏弄傅家五小姐了。”

端明月立刻一收剑,跳出圈外,见傅颖累得嘘嘘带喘狼狈不堪,心中甚是得以,跑回了端砚身边,“哥,你真有办法。”

“你别跑,还没分出胜负呢!”傅颖输得不明不白,自然不服,还要再追,却听林子里有人说话,“颖儿,技不如人要认啊,怎么耍赖皮?”

傅颖一听就满脸通红,跺着脚对林子里嚷嚷,“你还说,你妹子叫人欺负了!你竟然看热闹!”

石梅也往林子里看过去,就见缓缓行出了一匹黑马来,马上端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二十多岁,白净面皮,看起来很斯文。

“四公子……”

傅家家匠立刻上前跪地行礼。

石梅一听到“四公子”三个字,立刻就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眼,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傅四啊……

这傅四,还真如白舍说的,一眼看上去是个十分好的人。

石梅这阵子跟着白舍见了不少江湖人,大多江湖人身上都有股戾气,跟刀子似的,越是功夫好的越明显。这傅四却是不同,看起来特别斯文纯良。

书评了一阵,石梅觉得若是论英俊,傅四比起白舍差远了,可这人胜在不张扬,气度长相很亲和。

石梅正看着呢,就感觉马头微微一拨,抬眼,就见白舍微垂眼帘,看她。

“那个是傅四啊?”石梅问,“他本名叫什么?”

“在下叫傅酩之。”

傅四的耳力似乎极佳,远远回了石梅一句。

石梅一愣,这么远都能听到么?

回过头,就见傅四拱手对白舍微微一礼,“白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说完,又对端砚一拱手,“端兄,家妹疏于管教,得罪了。”礼数很是周全。

端砚对他一笑,没说话。身旁月儿看着傅四,傅四也对她行礼,“月儿姑娘身法­精­进了不少啊。”

端明月脸上微微一红,样子立刻矜持了起来,石梅看得明白——哦,小女儿家情态出来了。

“四哥!那个女人知道那半尊玉佛在哪儿!”傅颖到了傅四身边,指着石梅说。

“哦?”傅四转脸,打量了一下石梅,笑问,“姑娘怎么称呼?”

“哥……那是有名的香粉娘娘,听说过吧?”傅颖说话调子有些古怪,刚刚石梅激她跟端明月过招害她出丑,因此她有些怀恨。

傅四对石梅点了点头,“原来是公主。”

“什么公主啊……寡­妇­而已。”傅颖嘟囔了一句。

石梅微微皱眉,真气人!明明就是黄花闺女还要被讲成寡­妇­。

“喂!”站在傅颖一旁的端明月刚刚被石梅帮了,觉得她人不错,而且她又有意与傅颖作对,就道,“我说你嘴里放­干­净些行么?”

傅颖横了她一眼,端明月瞧见她似乎针对石梅,眼珠子一转,突然笑了起来,“哎呀,我听说香粉娘娘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果然比那些自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凶蛮女子高贵脱俗很多啊。”

端砚在她身后站着呢,无奈摇了摇头,傅颖脸­色­难看,但端明月显然不肯罢休,接着说,“唉,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是不是真美人,一定要比了才知道!”说着,还看了看白舍,“嗯,这样坐在一匹马上,才相配么。”

端明月见傅颖一张脸板着,越说越开心,身后端砚拍拍她肩膀,道,“来,喝口水,一人说了那么多,不渴啊?”

端明月皱了皱鼻子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这傅颖在江湖上挺有些名气,因姿容出众家事显贵,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

傅老爷子原想将她许配给白舍,不过白舍没要。后来她比武招亲发了帖子,白舍也没去,气得她将招亲都取消了。白舍两次拒婚让傅颖很没面子,因此总跟人说白舍的不是,这次好些人传说白舍恋上了香粉娘娘。傅颖听了觉得难以置信,本想来奚落白舍几句,没想到见了石梅,果真好个美人儿,心中更添赌。

“哈哈。”傅四笑了起来,跟石梅打趣,“公主莫怪,你把武林美女们的梦中情人给独占了,也难怪她们跟你急了。”

“哥!你说什么呢!”傅颖脸通红,愤愤跑到后头去了。

石梅脸也红,看了看白舍,白舍却没有否认,说了声“告辞。”就带着石梅走了。

“唉,白兄,家妹说的半尊玉佛……”

“我们并没有玉佛。”石梅摇头回答他,“我也不知道玉佛的事情,都是江湖人杜撰。”

傅四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白舍牵着马走了,留下傅家人和端家人继续说什么,也懒得管。

石梅见后头人都看不着了,怀中小福子也趴着睡着了,就转回脸看白舍。白舍不说话。石梅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心事,这人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别人看不透他想什么。

两人一路顺顺当当回到了香粉宅门前,就见大门口已经在凿浮雕了,是许贤给画的图,那日石梅看了,很­精­细。

白舍马刚到,秦鲽就从白宅里头出来,脸­色­是少有的严肃,对白舍一使眼­色­,白舍微微皱眉,将石梅放下,“我先回去。”

“嗯。”石梅点头,“有什么要帮忙就叫派人叫我。”

白舍点头,临走,又回过头补了一句,“我刚才跟你说的,你记住了,多加小心”

石梅一挑眉,“哪句?”

白舍一脸无奈,却见石梅坏坏一笑,“知道啦,跟你闹着玩儿呢。”

白舍摇头回府了,秦鲽跟他进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有些情况……”

接下去的话,被白宅关上的大门挡在了里头,石梅听不到。回过头……就看到红叶和瓒玥正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她呢。

“你俩……”

“唉,我俩站在这儿可好一会儿,只是啊,你都没瞧见我们,眼里只有白舍呀。”两人拿石梅打趣。

“哪有。”石梅抱着小福子进屋,大致将今日所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通。

“傅颖?!”红叶乐了,“江湖上谁都知道她对白舍有意思,被拒了好几次了,小梅子你完蛋了,那傅颖必然恨你。”

“梅子,你又不是江湖人,别再掺和这些事儿了。”瓒玥有些替石梅担心,“对了,刚刚查哈克派人来了,问那早生贵子的香粉做好了没。”

“哎呀!”石梅大惊,将怀中打盹的小福子交到了一旁香儿手里,往香坊跑了,嘴里连道,“糟了糟了,忘记了!”

……

午后,石梅在香坊里头忙到深夜,按照陈栻楣留下来的醒脑香,做了几包香粉出来。这香可以抗拒迷|药、提神醒脑,点上一炉子,保管一晚上都不会犯困的。

次日,她派人将香给查哈克送去了,不忘说一声,只是些提神的香料,至于能不能成功,姑且一试吧,她也不很肯定。

可没想到的是,第三日查哈克就派人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来,说是成了!他昨儿个与美人圆房了。

石梅等都觉得纳闷,这么容易就好了么?不过这一篇也就揭过去了,谁都没曾想到,这一笔,为日后埋下了多大的祸端……

随后几日,石梅突然清闲了下来,白舍再没来找过她,瓒玥每日去霍姨那里学烹饪,回来后说,白舍没在白宅,似乎出了远门。

石梅偶尔发呆还会胡思乱想,但很快就因香粉宅开张而忙得焦头烂额了。

一转眼四五日过去,香粉宅终于是可以开门做买卖了。

此时,整个京城都将公主开铺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听说卖的还是香粉这种稀罕玩意儿,城中百姓都好奇不已。

开门第一日就来了好些人,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红叶一张嘴将香粉夸了个天花乱坠,闹得那群小姐们晕乎乎,再加上瓒玥将香粉都用漂亮的盒子装了,还定制了一批­精­美的小手炉,大受推崇。没几日,端着小香炉出行就成了京城小姐们的新规矩。

三天下来,石梅和瓒玥红叶他们一算账,挣了个盆满钵满。这下可好,连家里丫鬟婆子的月钱都涨了好几倍,各个喜笑颜开。

买卖好了,就意味着香粉宅里头的众人更忙。日子就过得也快,以至于石梅歇下来想起白舍的时候,已经半个多月没见了。

“白舍还没回来么?”这一日外场难得清闲,三个丫头坐在铺子内阁闲聊,石梅问瓒玥。

瓒玥摇头,“没,我昨天去霍姨那儿还特地问了呢,霍姨说白舍去了黔贵,桥老宽的案子有进展了。”

“是么?”石梅听了也觉欣喜,总算有线索了啊。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头有姑娘传话,“红叶姐,有客到了。”

红叶赶紧起身出去,石梅和瓒玥左右无事,也抱着小福子去外头帮忙。

绕过屏风挑起珠帘到了外场,石梅看到来人就是一愣。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黑衣男子,一个穿藕荷­色­长裙的姑娘——之前见过,傅四和傅颖。

石梅心中咯噔一下,这两人上这儿来做什么?!

“买卖做得不错呀。”傅颖四周打量着,见铺子里好些­精­美玩意儿,毕竟是丫头心­性­,就凑过去看。红叶给她介绍了几种最近最好卖的熏香,傅颖立刻中意了,买了好些,还挑起了香炉来。

傅四对石梅微微一礼,“公主。”

石梅有些后悔出来了,但现在也没法回去,只好笑着招呼,“公子不必多礼,我姓陈。”

“陈姑娘。”傅四也没多礼让,开门见山道,“在下有件事情,想请陈姑娘帮忙。”

石梅心说,你倒是真不客气,进门就说要帮忙啊。

“什么事呀?”香儿在一旁给奉茶,“我家小姐很忙的,若是太麻烦或是太难,咱们可不帮。”

傅四点头,“这个自然,并不是太麻烦的事,只想请陈姑娘帮我辨识一下这东西。”说着,傅四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枚木片来,交给石梅,“我想知道,这木片有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石梅伸手接过来,入手觉得很轻……这是木片么?拿到眼前看了看,虽然样子很像木片,还有年轮在上头,但是手感比一般木头要软。

“这可不就是快木头么?”瓒玥也过来瞧了一眼。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木头?”傅四追问。

石梅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东西她从未见过,也许陈栻楣能一眼辨认出来,但是她没这能耐。

“唉,公子你这是为难我家小姐呐?”香儿道,“该找个木匠问”

“就是。”傅颖端着香炉过来了,“哥,早说了就一块普通木头,别研究了。”

傅四却是不死心,对石梅道,“……木头上有香气。”

“是么?”石梅拿到鼻端闻了闻,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类似于麝香,比麝香要清淡……

将木片交还给傅四,石梅道,“傅公子,这也许是木片,也有可能是晒­干­的药材,你不如拿去药铺询问一下?我实在没见过这个。”

傅四收了木片,点点头,跟石梅道谢,随后付了银两就带着傅颖离开了。

石梅见人走了,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回香坊,查起了书。

陈栻楣用来记录药材和香料的笔记有厚厚好几摞,石梅一本本地看过去,直到掌灯时候,还真查到了一个类似的。

她细细地读完了那一篇笔记后,皱起了眉头。刚刚傅四拿着的木片应该是魔香覃晒­干­后的样子!

魔香覃是一种有毒的蘑菇,晒­干­后就好像是木片一样,还带有淡淡的香味。这东西一旦过水煮开了,样子跟蘑菇差不多,味道鲜美,但是有剧毒,那汤喝一口就得七窍流血而亡。魔香覃也能做香料来磨粉制作熏香,功效显著,能让人产生幻觉,是稀释珍书,很少见。

石梅觉得这东西非同小可,想通知傅四让他别乱用,可是哪里找人去呢?正在犯难,就见香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梅子姐,了不得啦!”

无中生有,飞来横祸

“什么不好了?”石梅见香儿着急上火,就知道定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红叶姐说,有人来砸场子。”香儿回答。

“啊?”石梅听着觉得挺吓人的,心说,我这里又不是什么武官,还有砸场子一说啊,就问,“谁啊?”

“是都尉茗杰。”香儿回答。

石梅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都尉茗杰,岂不是茗福的兄长?”

“就是啊!”香儿跺脚,“那人可讨厌了。”

“他怎么砸场子?”石梅问。

“他说他要升官发财粉!”香儿嘟囔,“说要闻了那香粉,就能连升三级的,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啊?”石梅倒是笑了起来,“他还真敢来撒野,我好歹也是公主,他不过是个都尉。”

“梅子姐,他这叫狗仗人势”石梅撇撇嘴说,“茗杰的妹子是茗福,四王爷的妾,他姐姐可是静妃。”

“静妃?”石梅想起来,她听皇太后说过,如今皇上身边有几个宠妃,谁先有孕诞下皇子,就是皇后人选,其中有一个就是静妃茗静。

“茗杰是个草包!”香儿道,“就是仗着茗静得宠,又加上茗福是王爷的妃子,所以横行霸道。他武功很差的,杜威一职不过是他姐妹给他讨的闲差,人也好­色­!很讨厌!”

“梅子。”这时候,瓒玥也跑了过来,“红叶正对付茗杰呢,你看怎么办?红叶暴脾气,说不定一会儿就将他打出去了。”

“别啊。”石梅摆手,“茗杰摆明是来找茬的,打他不正中下怀。”

“呵。”瓒玥冷笑了一声,“不是茗福撺掇他来的,就是秦项连授意!”

“我去见见他。”石梅换衣服。

“唉。”瓒玥拦住要往外走的石梅,“要你亲自出马呀?你说什么想法,咱们帮你对付,或者让忠伯打发了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石梅无奈摇头,“我在这儿开铺子,迟早有人上门闹事,躲不是办法,咱们一块儿去,见招出招,让他以后都不敢来!”

“好!”瓒玥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两人带着小香一起,往前厅去了。

此时时候已晚,香粉宅铺子里早就没其他客人了。

红叶坐在正坐喝茶,应付茗杰,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茗杰是个好­色­之徒,见了红叶红衣红­唇­,好个艳丽美人儿,便嬉皮笑脸。

香粉宅里头,有不少大内侍卫,还大多是女的,看到他那样子就上火,最好一会儿石梅能下令揍这混蛋一顿。

红叶更是有气,祖,你看吧!一会儿老娘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正这时候,就见珠帘一挑,石梅和瓒玥进来了。

石梅换了一身公主妆容,华贵端庄。

茗杰以前倒是没怎么见过陈栻楣,就老远看一眼,而且总听茗福说她多么不好。今日一见……茗杰心里啧啧了两声,哎呀,我那妹婿王爷是傻了啊还是怎么的?!这么大个美人竟然舍得休了。这陈栻楣跟茗福若是比在一块儿,茗福就得扔啊!茗静都不如她貌美。坊间也有流传,说陈栻楣其实并非皇太后养女,而是亲生……茗杰暗暗点头,看来是不假!不然的话,怎么的皇上也得把她收了做妃子吧,­干­嘛便宜了秦项连。

“都尉大人。”石梅给茗杰浅浅一礼。

茗杰赶紧还礼,“茗杰参见公主殿下。”

石梅脸上没什么笑容,显得很严肃,茗杰心中一愣——呦,是有点公主至尊的范儿啊。

“呵呵。”茗杰笑了笑坐好,对石梅道,“我听闻,公主的香粉乃是神物,功效卓著。上次给查哈克藩王的那个早生贵子粉,竟然治好了他的顽疾,唉,听得我是羡慕不已啊!所以么,本都也想跟公主讨要一些香粉……当然,只要有功效,价码随便开。”

石梅暗自好笑,心说你靠自己的能耐赚过钱么!还装阔,不过她也没动声­色­,只是低声问,“都尉想求什么粉?”

“哦,本都……”

“唉。”石梅没等他说到正题上,就道,“都尉大人,所谓入乡随俗,我这香粉宅可有几条求香粉的规矩。”

“哦?什么规矩?”

“我这里有三不求。”

茗杰一愣,“三不求?”

“名利财。”石梅一笑,“这三点不能求。”

茗杰一方面看着石梅笑颜如花,心里通通直跳,另一方面……这石梅一句:“名利财”将他那升官发财粉就给回绝了……没法求了啊!

茗杰也稍稍有些小聪明,就想着,大不了不求名利财,­干­脆,我求个我姐姐得皇子的。想到这里,挑起嘴角得意一笑,道,“哦,那本都……”

“唉,都尉。”石梅又打断了他,“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这三不求,我还有三不沾呢。”

“啊?”茗杰纳闷,“三不沾?”

“庙堂、江湖、皇室。”石梅伸出食指轻轻摆了摆,“跟这三洋沾边儿的,我可不沾染。”

“这个……”茗杰抓耳挠腮,心说,那得龙子也说不出口了。

茗杰暗暗赞叹,你个丫头脑袋挺好使啊,不过没关系,这除了庙堂江湖皇室,还有别的呢,我求我年轻十岁!看你能不能办到。

想到这里,茗杰道,“那,本都求……”

石梅没等她说完,又摆摆手,笑道,“都尉,您又­性­急了,还有呢。”

“还……”茗杰张着嘴,“公主,您这规矩真多啊。”

“唉,没办法么。”一旁瓒玥摇了摇头,“这里是天子脚下,京城能人众多,香粉宅虽然是御赐的牌匾,但这牌匾砸下来,总也有砸不死的人。我们几个不过是柔弱女子,不多定些规矩,难道等着人欺负找茬么?都尉大人,你说是不?”

“呵呵。”茗杰­干­笑,心说——呦!难怪茗福总上自个儿这跳脚骂人来,这俩丫头了不得。想罢,茗杰对石梅点点头,“公主,您这总共多少条规矩,­干­脆一次说完了吧。”

“哦,不多了。”石梅道,“还剩下四不保、五不怪。”

茗杰不学无术,听着一愣一愣的,心说哪儿那么多规矩,就问,“哪四不保五不怪?”

“四不保是生老病死。”石梅一笑,“这生老病死乃是天命,若是求与这四条有关的,我尽力而为,但是灵与不灵可不保证,毕竟,还有很多外因的。

茗杰嘴角抽了抽,就听石梅接着说,“五不怪是贪嗔爱欲痴。世人皆逃不过这五样欲求,若是求了香粉,因为自己的贪嗔爱欲痴而没见着效果,那也怪不得我香粉宅,怪用的人自个儿。”

茗杰听后,半晌才­干­笑着问,“那公主这香粉……究竟管什么呀?”

“哦。”石梅认真道,“都尉大人,不瞒您说,我这儿还真没来过多少男人来过,大多是女客。”

茗杰咳嗽了一声。

“就算是男主顾上门,也是买了香粉回去给女儿家用的。”石梅接过香儿手中睡醒了正在闹腾的小福子,揉了揉它耳朵,小福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这里的香粉,功效不小,但大多是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比如说熏香装扮、陶冶身心、解乏保养……那是有奇效的。”

茗杰听着也有些难堪,这陈栻楣好厉害啊,远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泼­妇­弃­妇­啊,自己还没开口刁难,话就都让她堵回去了。

石梅见他样子似乎为难了,就对瓒玥点点头。

瓒玥到了后面,取来一个­精­致的锦盒。

石梅捧过去交给了茗杰。

茗杰赶紧伸手接,就见里头是一个­精­致的小香炉。

“这个……”茗杰抬眼看石梅。

“这个香炉是我香粉宅这段时日卖得最好的。”石梅道,“将军拿回去送心爱之人吧,哪日她得闲,来我香粉宅看看,我给她挑几款好的香粉,可保容颜,养身养神。”

“呃……”茗杰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找茬了。本来,让他一个好­色­之徒来教训刁难一个美人,这难度就很大。且石梅言语尊重不卑不亢,给足了自个儿面子还送了香炉主动示好,这要是还找茬,那岂不是没面皮!

茗杰有心思想打退堂鼓了,回头,却见一旁一个姑娘瞪了他一眼,对他使眼­色­。

这丫头是茗福身边儿的,香儿认识,心中了然,定然是茗福知道自己哥哥什么德行,派来盯着的。

茗杰也有些无奈,之前茗福找他时,说得挺严重的!说秦项连如今是被陈栻楣迷昏了头了,现在那架势,若是陈栻楣肯回到他身边,将她俩休了秦项连也肯定点头。

茗杰心中有数,秦项连势力雄厚,如果茗福能够扶正,那将来好处多多!毕竟,宫中佳丽三千,静妃虽然得宠,但始终不是最宠的那一个。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都尉,若是茗福再失了势,那岂不是两座靠山化为乌有?!

茗福这次让他来,除了刁难石梅外,还让他想法子将石梅赶出京城,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在秦项连眼前晃,或者赶紧找个人嫁掉!

茗杰眼珠子一转,心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与其给了别人……想到这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石梅,不如­干­脆给自己留着?

红叶在后头看着皱眉,这茗杰,真不会看眼­色­,属于给脸不要脸的货!

石梅给了香炉,觉得茗杰要是还有些见识就应该知难而退了,大家和和气气好相处。就抱着小福子回来了,却听茗杰叹了口气,“唉,公主啊……不瞒你说,这香炉虽好,可是不知道该送给谁。”

瓒玥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尉,听说你府中有妻妾数十人呢,还是说你觉着香炉一个不够?我们这里是小本买卖,不如你让她们都来挑,我们按本钱卖?”

“唉……王姑娘有所不知啊。”茗杰放下香炉,笑呵呵站起来,道,“我家中妻妾虽多,但是没有特别中意的……这世间美人易得真情难求啊。”

石梅微微皱眉,你知道真情难求还纳那么多妾?真情都是一份换一份的。

“我今日与公主一番畅谈,觉得甚是投缘。”茗杰笑着对石梅道,“日后,我们还常来常往,多亲多近啊。”

石梅微微皱眉,心说谁要跟你亲近了!

瓒玥和红叶也听出门道来了,这茗杰真不要脸啊。

香儿在一旁有些受不了了,觉得香粉宅里几位姑娘都是好人,­干­嘛被这样的臭男人看来看去,还肖想意­淫­,直接派人打出去得了!

一旁一直陪着不说话的忠伯,也抬眼看了看茗杰,对一旁小席子使了个眼­色­。小席子就从后门出去了,不一会儿,有个丫鬟进来禀报,“公主,骁勇侯派人送了两车彩锦来,说是云南锦绣,给公主做披肩。”

没等石梅开口,就听忠伯道,“唉,让怎么送来的就怎么送回去,咱们公主不收这礼。不就是上次给他脸见了他一面么,怎么总送东西来?!来求亲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侯爷的。以后你们听好了,一书以下的都别带进来,不是王公贵族的礼一样不许收。当然……对面白宅的不算啊,那可是武林大门派,公主喜欢结交的三种人,一种是大英雄,一种是一方霸主,还有一种就是学富五车的有志之士。”

“奴婢知道了。”小丫鬟赶紧跑了,出门到后头就拉着小席子笑。

“咋样了?”小席子问。

“哎呀,忠伯就差指着那茗杰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小席子冷笑一声,“他可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赶紧走了还则罢了,不然,一会儿我带着兄弟去揍得他娘都不认得他!”

“出什么事了?”

正说话间,房上落下了一个人,此人叫吴常,乃是鬼刀门高手,负责保护香粉宅安全的。

他刚刚见有一个当官的来了,好久都没出去,但是又不好偷听,就问小席子。

那个小丫头赶紧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吴常听后微微皱眉,点头转身走了。

小丫鬟拉着小席子问,“唉,会不会找人收拾茗杰去了?”

小席子伸手摸了摸下巴,一笑,“没准,白庄主不是没在么……”

忠伯含沙­射­影一番话,说的茗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向来耀武扬威,如今一想,自个儿不过是个小小都尉。不是英雄不是霸主更没学问,还打公主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哎呦,这话听着,跟挨了窝心脚似的。

这时候,就又有个下人上来禀报,“公主,隔壁白宅派了人来,说送东西。”

红叶赶紧道,“快请。”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白裙腰间系红­色­丝绦的姑娘走了进来,这身打扮石梅他们认识,是霍焰门下火焰堂的高手。

就见那姑娘给石梅送上了一份点心,道,“公主,三当家的让我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茗杰一听就一蹦,天,鬼刀们三当家的?难怪没人敢动香粉宅了,原来江湖人还给撑腰呢。

茗杰是个胆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美人虽好但命更好啊,就站起来,拿着香炉道,“呵呵,公主既然有事要忙,那我也不耽误了,告辞,下次再来光顾。”

石梅笑着点头,“都尉慢走。”

忠伯赶紧往外送,心说,快滚吧。

宅子里,红叶见人走了,呸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陈姑娘。”那火焰门的姑娘对石梅道,“霍姨说,若是下次再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找茬,直接告诉我们,我们暗地里收拾他。”

石梅很是感激,让人给回礼,拉着她道谢。

香儿凑过来问,“唉,姐姐,你们白庄主还没回来呐?”

石梅脸一红,瞪了她一眼,那姑娘捂嘴笑道,“我们庄主有急事,赶去黔贵了,不过就快回来了,临走还吩咐让我们照顾香粉宅,别让人找麻烦。”

“真是有心了。”瓒玥上来道谢,姑娘坐了会儿吃了些点心就告辞了,香儿抱着小福子跑出去送她。

“梅子。”瓒玥道,“茗杰来者不善,那对兄妹看来日后会找麻烦。”

“应该不会是秦项连搞的鬼吧?”红叶问。

“难说。”石梅摇了摇头,“以后大家还是谨慎小心些。”

众人都点头,各自散去。

……

茗杰的马车行在回府的路上,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不见。

茗杰单手托着下巴摇头,这陈栻楣真是个美人啊,可惜身份太高,攀不上啊……回去还是跟茗福好好商量一下,要不然就算了吧。

正想着,马车突然“咯噔”一下停住了,随后,外头传来了“嘭嘭”几声,还有家匠和丫鬟们的叫声。

茗杰一愣,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就见一个家匠撞到了窗户口。

“啧……怎么路都走不稳啊?!”茗杰推了他一把,却感觉手上粘糊糊的,低头一看,一手鲜血。再一看,那家匠已经直挺挺倒地,脖子上一道大口子。

茗杰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觉得全身冰凉小腿肚有些转筋。良久,他战战兢兢撩开门帘子往外一看……就见白影一闪,寒光对着他就­射­过来

“啊!”

……

茗杰惨叫一声,被人一剑穿心,随后头颅砍下,尸体倒在车上,脑袋咕噜噜滚出老远。

“啊!都尉被杀啦!”剩下的家匠们四散奔逃。

站在马车前面的,是一个带着斗笠遮住了脸的白衣男子,他手上拿着一把银刀,在茗杰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冷笑了一声,一闪,没了踪影。

第二日清晨,皇上就听到静妃哭着冲进了寝宫,拉着他的衣袖哭软在地上,说是弟弟茗杰被人害死了。

而秦项连也一大早得到了消息,说城东大马路上发现了尸体,茗杰被杀了,逃回来的家匠说,茗杰昨晚上去了香粉宅,回来的时候,被一个武功高强,拿着银刀的白衣人杀死了,身首分离,死状极残。

“哥啊!”茗福一听就大哭大闹起来,鸾璟儿她们赶紧劝。

秦项连蹙眉沉吟,“白衣人?银刀……”

而香粉宅里头,石梅一大早起床,正在床上与小福子逗着玩儿呢,就见香儿冲了进来,“梅子姐,了不得了!”

“怎么又了不得了?”石梅哭笑不得,“香儿,你别一惊一乍……”

“梅子!”

这时候,瓒玥也跑了进来,“衙门来人了,说茗杰昨晚上回去的路上,让人杀了!”

“什么?!”石梅一惊坐了起来。

“说是白衣银刀……一刀毙命身首分家的。”红叶也跟了进来,“梅子,会不会是……”

“不会的!”石梅眉头紧锁连连摇头,“白舍不会这么无聊也不会那么凶恶。”

说完,她起身下床换衣服,道,“走,我们去见衙门的人,问问详情。还有,谁也不准提白舍和白衣银刀,这世上白衣银刀的人多了!”

众人都点头,跟着石梅出去。

一击即中,栽赃陷害

石梅带着众人到了前厅,就看到衙门口的捕快首领王华站在香粉宅前厅等着,见石梅出来了,他赶紧上前行礼,“王华见过公主。”

“王捕快不必多礼。”石梅请他起来,问,“我听说,昨日都尉大人遇害了?”

“不错。”王华脸上神情凝重,石梅也知道这事情不好办,茗杰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死在他地头上了,他多少得负点责任。京城的官儿可不好当,特别是这种捕快小官,谁都不能疏忽,又谁都不能得罪。

“王捕快是来查案的么?”石梅问。

“对……不知道公主,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王华问得颇巧妙,“我听逃走的王家人说,行凶的是一个白衣银刀、武功高强的男子!”

石梅微微皱眉,反问,“家人没有看清楚长相么?”

“没有。”捕快摇头,“那人二话不说直接诶杀了都尉,不是劫财,就像是私怨!”王华说着,话锋一转问石梅,“对了公主,茗都尉为何夜至香粉宅?”

石梅笑得无奈“不瞒你说,我也闹不明白,大概是都尉大人客气,我这香粉宅开张到现在他未曾来过,这次赶巧了路过来贺一声吧,他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寒暄了几句,我送了他一个香炉,他便走了。”

“哦?”王华听着也觉得有些蹊跷,就问石梅,“昨儿个,茗杰大人,有没什么失礼的地方么?”

石梅摇头,“我并不觉得哪里失礼,我与茗杰大人也算相熟,虽然未曾谋面,但听人说了他不少事情,此人爱开玩笑,因此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

王华一挑眉,看一旁茗府的家匠。

那些家匠报官的时候,说的是茗杰来石梅这里,出言似乎冒犯了公主,后来白宅有人来了,都尉大人就走了……路上就让人行刺身亡,早有传闻白宅的白舍与公主关系暧昧,又是白衣银刀武功高强,因此都怀疑说是白舍­干­的。

然而与石梅一番话下来,王华心中咯噔噔直跳,这公主大人不简单呐,一句话都没往上挨着,堵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遇到普通人,他还能严厉逼问几句,可这是公主,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心里琢磨着着……这事情,最好能有个地位高些的来办。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车马声响,一人用尖尖细细的嗓音喊了一声,“四王爷、王妃到……”

红叶和瓒玥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好,秦项连这时候来­干­什么。

石梅倒是没太吃惊,她早就猜到,秦项连必然来趟这浑水,茗福也必定与自己不能­干­休。

果然,就见门口马车停下,车帘一挑,秦项连走了下来,而身后的茗福披麻戴孝,哭着跟进来。

红叶一看就火了,新铺子红红火火刚开张,彩绸还挂着呢,这茗福竟然披麻戴孝就来了,这铺子以后谁还敢来?!茗杰死了不假,可他指不定得罪都少人呢,拿香粉宅出气么?这王府人真是大王八配癞蛤蟆,每一个好货!

石梅自然知道红叶不乐意,伸手拉住她,示意她——忍耐!

红叶看着憋屈,去一旁站着不说话了,以免火爆脾气上来,给石梅添乱。

瓒玥和石梅交换了一个眼­色­,要小心应对。

秦项连走了进来,身后鸾璟儿扶着哭成泪人的茗福。

石梅心中也知道,茗福这眼泪是真的,毕竟是亲生的大哥。可是话又说回来,茗福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茗杰为什么会来香粉宅?是为给她出头!

秦项连进到宅子里头,以往,石梅见着他还会先给他行个礼,然而这次,石梅只是直视他并未行礼。

但是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论身份两人是差不多的。

“王爷。”王捕快一见秦项连来了,赶紧行礼,心说,这回好了,王爷对上公主。

秦项连见石梅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也有几日不见了,竟然觉得陌生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对陈栻楣早已没有印象了,而眼前的这棵“金枝玉叶”,可不就是不熟么。

石梅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今日秦项连来肯定没按好心,鸾璟儿是来煽风点火的,茗福则是恨自己入骨了。这三人今日必然刁难自己,香粉宅内所有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有免死金牌能得罪这三位的,也就是说,今儿个是孤军奋战,需要速战速决才行。

想到这里,石梅从香儿手里接过了小福子,道,“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这儿我陪着就好。

众人一愣,红叶皱眉,一旁瓒玥对她使了个眼­色­,红叶咬牙,瓒玥给众人道了个别,拉着红叶和众丫鬟走了。

香儿自然不放心石梅,石梅对她一挑眉——去吧。

香儿只得转身走了,忠伯倒是留下了,毕竟是老人儿了,而且还是太后跟前的,站在这儿不说话,也能压压阵。

出了厅堂,红叶就开始骂人,“那帮人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买卖,非要来搅黄了啊!”

“就是呀,我们留着公主一个人对付他们么?”其他几个丫鬟也有些不舍。

“放心。”瓒玥安慰众人,“梅子有自己的法子!我们这时候别给她添乱。”

“要不然,我们去求太后吧?!”香儿一拍手。

“对对!”好些丫鬟都点头。

“去不得。”

这时候,就见房上有人跃了下来,正是霍姨。

“霍姨?”瓒玥等都有些吃惊。

霍姨摆摆手,笑道,“这事情扯上皇太后可不明智,你们也都别急,我们先看看小梅子怎么处理。”

姑娘们只好不说话了,躲到屏风后面听着。

……

见石梅将人都打发走了,秦项连倒是颇为意外,别说,这一招看似减弱了声势,但事实上是高招,石梅一个人应对,自个儿就不好Сhā手……否则显得王府欺负她香粉宅了。

石梅坐下,有下人来奉茶。

后头瓒玥只叫人送上了两份茶来,一份给了王捕快,一份给了石梅。

秦项连有些尴尬,石梅也不请他坐,轻轻揉着小福子的脑袋,问,“王爷是路过?”

秦项连摸了摸下巴,到了一旁的客座坐下,道,“我来查茗杰的死。”

石梅问,“带着两位夫人一起查案么?”

茗福抬眼恨瞪石梅,“我非要找出杀我哥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石梅不错眼珠回看她,点头,“是啊,这世间没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了,也不知道茗都尉为何会造次横祸。我今早就在想,茗都尉究竟为何突然造访我香粉宅?如果他不来,不路过那一带,不知道会不会就幸免于难了呢?该怪那凶手,也该怪老天爷,你说老天怎么就偏偏让都尉无缘无故来了我这儿!”

石梅一番话,说的茗福脸­色­惨白,鸾璟儿何其聪明,而且原本茗福的气也是她斗起来的,本来以为这次茗福来,必然与石梅拼命……没想到石梅来了个先声夺人,将茗福的气焰一下子压下去了。如今茗福心中已生了心魔,千怪万怪,都怪自己气迷了心,让自家哥哥来找石梅的麻烦,才会遇到这种事。

鸾璟儿见情形不对,就在一旁劝她,“茗福,现在什么都别想了,抓住凶手给都尉报仇才是正经!”

茗福一听,像是突然醒过来了,抬头,“对!白舍呢!你让他出来,一定是他杀了我大哥!”

石梅抱着小福子,有些疑惑地看她,“白舍?”

“呃……” 王捕快也看到在场的情势了,王府那儿三个人,这儿呢,就石梅一个姑娘,这楚楚可怜的,若是传到皇上皇太后耳朵里,还当自己帮着欺负公主呢,因此稍微偏向了石梅一些。他细声细语给石梅解释,“都尉府的家匠说了,看到杀人的人,白衣银刀,功夫了得啊,所以我们也怀疑,会不会是白舍。”

石梅一笑,“既然怀疑是白舍,为何不去对门白宅问问?而是来我香粉宅?”

“我们刚刚去问了,门倌说白庄主不在。

“白舍大半个月前就出了远门。”石梅点点头,“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你可以去查一查,如果昨晚他在外地,那便不会是他。”

王华点头,却听秦项连道,“白舍武艺高强,就算身处外地,来一趟也是自如。”

石梅心中暗笑,问秦项连,“王爷,能打过都尉府的那些家匠么?”

秦项连一愣。

就听石梅又问都尉府那些家匠,“你们那么多人加一块儿,能打赢王爷么?”

几个家匠自然连连摇头,赶紧说王爷武功盖世,别说他们几个人,就算再加上几倍,也打不过王爷啊。

石梅看秦项连。

秦项连心中已经明白了石梅用意,但他是个什么­性­子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承认打不过几个家匠,因此只得点了点头。

石梅回头又问王华,“王捕快,白舍的功夫你见识过么?”

“……呵呵,白庄主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要是和他交手,哪命还能在?没交过手,只有耳闻。”

石梅点头,又问家匠,“你们看到白舍杀人了?”

“凶手戴着斗笠呢,看不清容貌,但是……”

石梅没等他们说完,就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略带捕快地站起来,“王捕快。”

“呃,在。”王华心说,这香粉娘娘好气派个人儿啊,他曾有幸远远见过皇太后一眼,那威严的架势正经挺像,难怪太后喜欢她了。

石梅开口,“这凶手不是白舍。”

“他是你想好的,你自然护着他了。”茗福也是气糊涂了,开口就骂,“我看是你们合谋杀了我哥。“

石梅挑起嘴角一笑,“茗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今日你伤心欲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就凭你披麻戴孝站在我香粉宅里,我就能治你的罪。”

茗福恼羞成怒,一旁秦项连瞪了她一眼,她才咬牙稍微收敛了些

石梅见茗福的气焰被压下去了,就道,“你见识过白舍的功夫,也认识他这人的吧?”

茗福不做声。

石梅转眼看王华,“首先,白舍功夫极好,至少比王爷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王爷都能杀光所有的家匠,他­干­嘛把人放走?其次,若是蒙面,就表示不想暴露身份,可蒙了面还穿着白衣拿着银刀,是怕人不知道他是白舍么?王捕快,你觉得一个如此蠢的人能当上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这个……”王捕快­干­笑了两声。

“这世间白衣银刀的人何其多?”石梅说得理直气壮,“我香粉宅与白宅是对门,我与白舍也是朋友,白舍是个英雄,不会做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情,这事情很明显是栽赃。王捕快,没有证据别胡说,我这儿就算了,白宅里头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是随便能得罪的,小心人家跟你讨说法。”

屏风后面,众丫头们听到了都觉得解气。

霍姨也是点头。

而同时,房上还有不少白宅的高手在听呢,众人对视一挑眉——做庄主夫人太合适了!

而大厅之中也是风云变幻,在场所有人都不傻,其实一听到家将门说,晚上行刺的白衣人戴着面具,就知道有蹊跷了。

“你自然向着他说话,我哥哥就白死了么……”茗福还要争辩。

石梅摇了摇头,道,“茗福,我明白你丧兄心痛,但是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是想随便找个你恨的人给你哥抵命,还是想找出真凶为你哥报仇?杀害都尉大人,可能是私怨,更可能是冲着你们姐妹和你们姐妹的靠山,未必是冲着其他不相­干­的人去的,你仔细想过没?!”

茗福一震。

石梅接着说,“茗杰为何来我香粉宅,有多少人知道?要杀他需要在路上伏击……这都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你与其来我这里找线索,不如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可疑的人,让王爷给你查清楚。怎么该撒泼的时候撒娇,该撒娇的时候却撒起泼来?”

“咯……”

这声音是王捕快嗓子里发出来的,他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很想笑。

屏风后面红叶和瓒玥她们都捂着嘴。

石梅抬眼看了看鸾璟儿,道,“你既然是未来王妃,人也聪明看得透彻,就应该好好劝劝你这妹子,怎么尽拿她当枪使?”

鸾璟儿脸上一红,看石梅,“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石梅说得直接,“是人都能听明白。”

“你……”鸾璟儿看王爷,“王爷!”

秦项连看着有趣,头一回觉得女孩儿吵架都那么有意思。

石梅也看了秦项连一眼,他从进门那一刻起,眼里就流过很多情绪,有不怀好意的、算计的、觉得好笑的、探究疑惑的……唯独没有的,就是对茗福丧兄的那份心疼。

石梅暗自叹息,这种男人,情爱来得太容易,所以完全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尊重。

“公主说得有理。”王捕快也是个机灵鬼儿,早就看明白情势了,茗福和石梅以前都是王府的,大概有私怨。这次,很可能是茗福撺掇茗杰来找麻烦。这陈栻楣那么厉害的脾­性­,自然不会吃亏,茗杰无功而返,却在路上被人暗算了。那凶手装成了白舍的样子,蒙面陷害……但是这究竟是针对白舍、公主、王爷、还是茗福、甚至是静妃、皇上……这就不好说了。

“瞄~”正这时候,小福子在石梅怀中叫了一声。

石梅揉了揉它的脖颈,低声问,“饿了?”

“喵。”小福子蹭了蹭石梅,叼着她衣袖似乎要与她玩耍。

石梅拍拍它胖乎乎的腮帮子,却是始终没有笑……毕竟茗福新丧了大哥,人在这儿伤心欲绝呢,她不是没心所以笑不出来。

“王捕快,有劳你查案了。”石梅对王捕快道,“茗杰是朝廷命官,又是皇亲国戚,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人知会就行。”

“不敢不敢!”王捕快赶紧还礼,跟石梅告辞,就要离去,临走,还问茗福,“呃,王妃,要不要去认一下尸体?还有随身物品?”

茗福眼中有泪,抹了一把点头,起身要跟去,鸾璟儿来扶,茗福则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心中已然让石梅那一句“当枪使”给点醒了……对啊,她折腾什么?!就算整死了陈栻楣,未来王妃是谁?!是鸾璟儿不是自己!

众人跟着出去,秦项连轻轻击掌,“公主,厉害。”

石梅本来很想对他说,其实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男人若不是因为女人为他争宠沾沾自喜,经常劝解平日里又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至于出那么多乱子的。可是转念一想,跟他费这­唇­舌有什么用?他又没有心,便对忠伯道了一声,“送客。”就转身往后走了。

秦项连笑着追问,“白舍究竟有哪儿好?他的确英俊多金,然而他有的我也有,我还有尊荣地位,你为何会挑他不挑我,这点我始终不明白。”

石梅看了他一眼,“王爷怎么冤枉好人?”

秦项连一愣,石梅笑,“是王爷不要栻楣的,好马不吃回头草。”

“可这还有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呢。”秦项连笑着指了指对门。

石梅一笑,“所以白舍不是兔子,我也不是。”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忠伯含笑走过来送客,这一仗赢得漂亮,石梅聪明地选从茗福这里下手,一击即中。

……

皇宫的御花园里头,有一个侍卫一五一十地将香粉宅发生的事情禀报了太后,皇太后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脸看一旁的茗静,“静妃,你觉得呢?”

静妃比茗福可是聪明很多,她没因为这件事情找皇帝,皇帝最怕皇太后,这事情容易让他左右为难,因此直接来找了太后。如今也听出来了……这事情是有人有意要害她哥,试图陷害动机不纯,这可非同小可。

“太后……是不是有人要害静儿,连累了我兄长?”

皇太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白玉一般的胳膊,道,“既然事情与香粉宅无关,在我这儿哭什么?找皇上那儿哭去啊。”

静妃一愣。

太后拍了拍她肩头,“这事儿你处理得不错,不叫我和皇上难做,我定然会记住,皇上也会感你聪慧,定然帮你彻查。快些去吧,好好养着身子,我还等着你给我抱龙孙呢。”

静妃原本一直因为石梅和茗福不睦,担心皇太后与她作对,如今倒是一个契机,起身给太后行礼,转身就走了。

太后见人走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京城外的官道上,白舍和秦鲽匆匆往回赶。

刚到城门口,就一个白宅的家匠骑着马冲出来了,见了他们就说,“庄主,你可回来了。”

白舍皱眉,“怎么了?”

家匠将刚刚从霍姨哪儿听来的细节都说了一遍给白舍听。

秦鲽听了哈哈大笑,拍着白舍的肩膀,“哎呀,赶紧谢谢人家去。”

白舍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什么心事,想完后,竟然转身走了。

“唉,你去哪儿啊?”秦鲽在后头问。

白舍却并未回答,骑马飞奔着离去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

心意相通,直截了当

好不容易,算是打发走了那两拨人,石梅坐在院子里发呆。

红叶和瓒玥也不去打扰她,上前头张罗香粉宅的买卖去了,幸好那王捕快是个有些心眼的,知道­干­早过来,没什么人围观,毕竟,这些小姐少买卖,多是下午好些。

院中,香儿给石梅端来了朝食,石梅端着碗,心不在焉吃着。

香儿坐在一旁给小福子梳毛,问石梅,“梅子姐,你说,谁杀人嫁祸给白舍啊?”

石梅摇摇头,她刚刚光顾着应对了,没太在意秦项连的神­色­……不过,这次应该不是秦项连授意人做的,白舍有他的把柄,他就算要除掉白舍,也不会用那么笨的法子来嫁祸。

另外,石梅觉得这次的是有些古怪……若是真要嫁祸吧,可以用更巧妙一些的方法。这次的嫁祸,破绽百出,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有意而为之,究竟目的何在呢?针对谁?

“梅子姐?”

“嗯?”

石梅让香儿叫醒了,抬头。

“别啃啦,一会儿别把勺子吞下去。”

香儿语含促狭地说她,石梅才发现,自己一直叼着勺子呢,就些不好意思地将勺子放下来。刚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就就见瓒玥急匆匆进来,“梅子,傅四公子来了。”

石梅听了就是一皱眉,心说他怎么来了?今日还没过掉一半呢,就来了两拨人了,都不是好相与的!

“你见不见啊?”瓒玥问,“不是要将那毒蘑菇的事儿跟他说么?”

石梅想了想,问,“白舍回来了没有?”

瓒玥摇头,“不清楚,我正准备去白宅问。”

“那,我先去应付傅四,你帮我打听打听,白舍是不是快回来了。”

“好嘞。”瓒玥转身跑了。

石梅打起­精­神往前厅去,准备应对那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傅四。

……

“陈姑娘。”傅四在前厅等着,这次就他一人,傅颖并没有跟来。

“四公子。”石梅对傅四浅浅一礼,“可是要买香粉?”

“哦,非也。”傅四一摆手,“我冒昧,想请陈姑娘帮个忙。”

“我一介女流,能帮你什么?”

傅四一笑,“能否请陈姑娘帮我调配一种香粉。”

石梅心中自始至终都记得白舍对她说过的,提防着傅四,因此也不问他要做什么香粉,只是略显疲惫地推拒,“抱歉四公子,最近事多,我实在没那个心思做香粉,若是公子不着急,日后吧?”

“当然可以,我不着急,三个月内能帮我做出来就行。”

“三个月?”石梅算了算日子,倒也是挺宽裕了,就问,“四公子要什么香粉?”

“能让人短暂失明的……”

傅四话一出口,石梅便沉下脸来,打断道,“四公子,您要的不是香粉,那是毒粉了。”

傅四一挑眉,“毒与药,本来便也没有什么界限,以毒攻毒,毒即是药,药不对症,良药也是毒。”

石梅皱眉,这傅四还挺会耍嘴皮子的,不过还是坚决摇头,“香粉宅,不会开这个先例,这种香粉我这儿没有,我也不会做。”

傅四无奈叹息,“其实吧,江湖中,要毒瞎人的毒药比比皆是,我为何要来跟陈姑娘求香粉,姑娘知道么?”

石梅摇头,心说,江湖事我不管,不过光凭着你要毒瞎了别人那一份心思,我就不待见。

傅四认真道,“我要轻微的,就是一晃而过的那种,让人察觉不出来。”

石梅皱眉,傅四怎么说话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机呢?若不是白舍提起他心机深沉,石梅差点就怀疑她缺心眼了,就问,“什么一晃而过?”

“就是扎看起来只是一愣神。”傅四索­性­给石梅抖了底,“不瞒姑娘,我要去抓个大盗,此人功夫高强我未必打得过他,但是输了又没面子,所以想使诈。”

石梅听了也不知该说傅四龌龊呀,还是说他心直口快不拘小节,耍小计谋胜之不武似乎还理直气壮的啊。

“对付恶人么,不一定要硬碰硬的。”傅四似乎看出了石梅心思,无所谓地一笑,“我打不过他又想为民除害,所以只好使计谋啊。”

“你要对付的那人是谁?”

“他叫关落日。”傅四一笑,“江洋大盗,姑娘可以随便找个官家的朋友问一问,十大恶盗之首。”

石梅听后,想了想,“你容我几天,我过些日子给你回复。”

傅四温和一笑,“陈姑娘肯考虑就好。”说完,一拱手,“告辞。”

石梅让香儿送客,傅四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说,“对了。”

石梅本想走了,停下脚步看他还有何话说。

就见傅四略一沉吟,道,“我大概知道,昨日杀茗杰嫁祸白舍之人是谁。”

“谁?”石梅赶忙问。

傅四却是一笑,“嗯,等我回去琢磨几日,才告诉陈姑娘。”

“你……”

石梅有气,傅四算是要挟么?!但是傅四已经笑着走了。

“梅子姐,怎么办?”香儿回来问。

“不理他。”石梅转身往后走,“才不做那种东西,谁知道他用来对付谁,要是对付好人我就助纣为虐了。”

石梅快步往后走,懒得管你们江湖事,想独自回香坊去,才走下台阶就听到小福子“酿呜”一声。

石梅一惊,每次小福子叫得那么亲热,都会遇到……

小福子的叫声一过,石梅的眼前就落下了一个白衣人。

白影那一闪,石梅没准备,离得又近,差点一头撞上去,幸好那人伸手一扶她。石梅抬眼看……果然是白舍。

突然看着白舍,石梅倒是愣住不知该怎么说了。

白舍也没多话,先将一个包袱交给了她身后的香儿,伸手摸了一把石梅怀中的小福子。小福子许久不见白舍,自然是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香儿打开包袱看了看,是好些香料,见都没见过。

“都是上好香料,我在山里遇到了几个专门采香的老农,就买了。”白舍说着,看石梅,“我听说茗杰的事了。”

“哦……”石梅点头。

白舍微微一笑,“多谢你。”

白舍说得­干­脆,石梅脸上倒是尴尬了起来,白舍就这么直接道谢啊……

见石梅没出声,白舍歪头凑过去看她。

“哦,没事。”石梅往旁边挪了挪,“应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栽赃。”

白舍点点头,“我回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出去吃饭?”

“嗯……”石梅还没点头,白舍又嗖一声没影了。

石梅歪着头琢磨了良久,这江湖人真方便啊,嗖嗖来嗖嗖走,不用走门靠翻墙。

“梅子姐,这些都没见过呀。”香儿给石梅看白舍送来的香料。

石梅将小福子交给了香儿,接过包袱随手翻了几样,欣喜,“真的都是平日找都找不着的东西。”

香儿笑眯眯用胳膊肘蹭蹭她,“梅子姐,白舍挺惦着你呀,出门都给带了那么多香料。”

“咳咳。”石梅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让香儿将香料都收起来,换了身衣裳,出门了。

门口,白舍已经等在那儿,还是一身白,牵着白马。

石梅跑了过去,白舍没上马,而是和她并肩往前走。

“去哪儿吃饭?”石梅问。

“好地方。”白舍卖了个关子,边走,边问石梅,“最近有什么事发生么?”

石梅就捡着要紧的,都给白舍说了一遍,白舍摸了摸下巴,“傅四要对付关落日?”

“对啊。”石梅点头,“说要让人能晃神的香粉,使诈赢他。”

“关落日的是西北马贼,最近到中原一带活动,的确很猖狂。”白舍点头,“你倒是可以做给他。”

“啊?”石梅还真觉得意外,“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么?”

白舍想了想,道,“关落日到目前为止,带着他的手下,大概洗劫了十来个村庄,死在他手上的老少­妇­孺,少说也有百十来人了。”

“……官府不管么?”

白舍摇摇头,“不是不管,官府为了剿灭他们,大概动用了上千人,死伤惨重还一无所获,后来觉得还是用江湖人对付江湖人,就悬赏万两,要他人头。”

“那么值钱啊?”石梅点点头,“傅四抓他不是为了钱吧?”

“名重于吧。”白舍耸耸肩,“傅家不缺银子,但是杀了关落日,对名声很有帮助。”

“我­干­嘛帮他挣这名声。”石梅有些不满,“不给他做,或者做好了给别人。”

白舍笑了,“就算有法子让关落日分心,这中原武林能要了他命的人也不多,傅四大概算是比较靠谱的一个,他能成事也不错,为民除害。”

石梅看白舍,“你不是很讨厌他么?”

白舍愣了愣,转脸看她,“你讨厌他,是因为我讨厌他?”

石梅看别处,“我没说我讨厌他啊,只是不太喜欢这做法……换做你呢?你会不会用着法子”

白舍想了想,还是很老实地摇头,“估计不会吧。”

“对付仇人呢?”石梅我呢,“也不会?”

“我并没有多少仇人,真正深仇大恨的没遇到过,该死的也都杀了。”白舍无所谓地道,“不喜欢的,就不在意了。”

“不喜欢的不在意……那在意的就是喜欢的啊?”石梅边问,边侧着脸看他。

白舍跟她对视了一眼,点头,“自然,越喜欢的越放在心上。”

石梅点点头,脸上带出些笑意来,看前方,之后两人都不说话,并排走着。

静静走了一段,石梅问,“你这次去黔贵,收获怎么样?”

“对了。”白舍被石梅一提醒,想起了件事,“不说我还忘了……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哪些人是用香粉很厉害,跟你一样­精­通的?”

这可问倒石梅了,她又不是现在的人,对香粉更是初入门,能知道哪儿有高手啊。

不知道也不能装知道,石梅也没有要骗白舍的意思,就回答,“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很厉害……香粉只是略有了解。”

白舍点了点头,并没多问其他,只是接着说“那是个老­妇­人……我怀疑,桥老宽身上的香囊就是她做的。”

“那,桥老宽那日去见的女人是她?”

白舍摇头,“估计是个年轻貌美的吧,桥老宽有个脾气,丑的老的不见。”

石梅蹙眉,“真差劲。”

白舍笑而不语。

“你能不能打赢关落日?”

白舍挑眉,“那要打过之后才知道,有机会试试吧……”

“别啊!”石梅赶紧摇头,“让那傅四打去吧,咱们不趟这浑水。”

白舍失笑,石梅刚刚那声咱们还挺顺口的。

石梅则是自顾自说,“让傅四去吧,赢了为民除害,虚名他爱就给么,做了好事有名也是正常的。”

白舍一笑,翻身上了马背,拉了石梅上马,纵马驰骋,直出了城门上官道,往南下去了。

“去哪儿?”石梅将被风吹起的长发拢到一侧,问白舍。

“去过鬼刀林么?”白舍问她。

“什么地方啊?”石梅皱眉,“名字那么吓人。”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不吓人,很漂亮。”

“去哪儿做什么?远么?”

“大概半夜的时候能到。”白舍道,“带你去见我师父。”

石梅让白舍闹得有些无措,“去见你师父?那么远,你怎么不早说,我带些换洗的东西。”

“刚刚想起来的。”白舍单手抓着缰绳,“师父说过,有意中人就立刻带去给他看。”

石梅瞬间脸通红,她要是没昏头的话,刚刚白舍说的是“意中人”三个字吧?怎么这么随口就说出来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啊?”石梅觉得有些被动,好像认识之后,白舍就一直说什么是什么,将自己吃得死死的。

白舍一扬眉,“师父说的是我意中人,没说也要中意我的人。”

石梅愣住,就觉得心里突了一下。

白舍挑起嘴角,“你慢慢想,不着急。”

官道上,好些路人都看到白衣白马,风一般驰骋而过,马上的男子很俊女子也很美……只是,那姑娘的脸­色­怎么跟关公似的?

旧宅故人,似曾相识

石梅坐在马上,白舍策马狂奔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放慢脚步……此时,他们早已离开了官道,进入群山之中。

“你小时候住在山里?”石梅看着四周浓密的树林,好奇地问。

“嗯。”白舍点了点头,“在这里学功夫,很幽静的一个地方。”

“住这里?”石梅有些好奇,“吃住呢?自己打猎自己种地么?”

“以前我师父和霍姨照顾,我只管着练功就行。”白舍说话间,拨转马头,往山坡上走。

“霍姨那时候就跟你认识了啊?”石梅心说,难怪白舍那么尊敬她了。

“那你师父还住在山里?会不会不方便啊。”石梅自言自语,心说莫非跟说书人说的似的,老人家喜欢闲云野鹤?

“无所谓了。”白舍淡淡一笑,“反正他也死了。”

石梅有些尴尬,白舍却是一笑,“无妨,人终归要死的,他算命长了。”

石梅突然好奇起来,白舍的师父不知道什么样子,­性­格会不会也很古怪,当然……他更好奇白舍的爹娘什么样子。不都说儿子像娘么,他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想着,马已经到了山坡之上,往下望去,就见山谷密林之中,真的隐约有一片宅子,看来很有些年头了,院内草木已经长出院外,与茂密的林木混到了一起。

石梅回头瞧了白舍一眼,“你很久没来了么?”

“嗯。”白舍点头,“好几年了。”

“你怎么不来看看你师父。”

“都死了,我来了他也看不到。”

“那你­干­嘛带我来给他看。”

……

石梅原本只是随口说一句,白舍却是让她问住了。

白舍向来处变不惊游刃有余,没想到今天让石梅这样一句话倒是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微微有些呆的样子惹得石梅忍不住笑了出来。

沉默了片刻,白舍只好轻轻一拍马ρi股,下山。

马儿往山下走,石梅嘴角挑得老高,心满意足地笑。

白舍瞧着她的样子像是只占了便宜的猫,也有些无奈……马在宅子门口还隐约可见的石板路上停了下来。

白舍没像以往一样带着石梅一起跳下来,而是先翻身下了马,然后走到石梅面前,伸出手……让她自己跳下来。

石梅有些尴尬,这样子跟扑进白舍怀里似的。

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地对视了一会儿,石梅扒住马鞍子往下滑,白舍无奈,还是伸手将她抱了下来,问她,“你是不喜欢我呢,还是本来就­性­子犟,喜欢反着来?”

石梅一愣,抬眼看他。

白舍将石梅放下,从马上拿下石梅刚刚没注意到的一个包袱,拉着石梅往里走,“秦鲽说,你不理我就是对我有意思,我不太明白。”

石梅一张脸通红,白舍怎么这样直接说话?这种话怎么回答……

白舍说完了,却是没有等着石梅回答,而是伸手将大门外面的蛛网和乱草扒开,就见门上落了锁。

白舍站在原地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带钥匙来,就向两边的院墙望过去……只看了一眼,倒是愣了愣。

石梅瞧了一眼,笑道,“我来。”说着,伸手从脑袋上摘下发簪来,将门锁拿起来对着锁眼看了看,将钗塞进去,捅了两下。

她歪着头仔细听锁芯里头的动静,就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锁真的打开了。

石梅将锁抽出来,看白舍,那眼神像是问——厉害吧?!

白舍倒是有些意外,问她,“哪儿学来的手艺?”

石梅将簪子别回头上,“小时候爹爹罚我就把我锁屋里,原先疼我的老妈子们会悄悄拿了钥匙放我出去。后来让爹发现了,就将锁放到了里头,然后他再从窗户出去,窗户上的小锁,钥匙就他有。”

白舍微微皱眉。

“后来有个老妈子的儿子是锁匠,跟我玩儿的时候教了我怎么开锁。”石梅说着,将锁挂到了一头的门环上面,推门要进。

白舍拉住她,让她跟在自己身后,自率先抬脚走进了院子,先将乱草拨开,边用刀在地上敲打了几下。

“做什么?”

“深山老林的,难免有蛇。”白舍伸手去抓石梅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子。

石梅面上又红了红,倒是没挣开。

白舍拉着她往里走,问,“你爹为什么不疼你?”

石梅笑了笑,“傅颖也不错,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白舍愣了愣。

石梅却幽幽说了一句,“喜欢不喜欢的……都没有道理的。”

白舍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两人穿过院子,后头是一趟宅子,黑瓦白墙很是古朴,只是年久失修,窗户上都是蛛网,窗户纸也破了好些。

白舍指了指西跨院一间小屋,“我以前住那儿。”

“是么?”石梅很感兴趣地跑过去,见门没锁,就推开看了看。

嘎吱一声木门打开时,里头扬起的灰尘就让她咳嗽了起来。石梅本想进去看看,但是一想到曾经就是因为扫古宅子,房子塌了才上这儿来的,赶紧捂住了口鼻,生怕自己再打个喷嚏又回去了,她可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了。

白舍原先跟在她身后,但后来却被一旁的水井吸引了注意力,走了过去。他朝井底看了看,又看一眼井边的水桶,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下巴,沉思不语。

“喂。”石梅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柄小木剑,问白舍,“你小时候拿这个练过刀么?”

白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哦……这个是许贤的。”

“许贤?”石梅吃了一惊,“你们从小就认识的么?”问出口了,却又想到……之前许贤的确说过他们认识很久了。

“等下……许贤他会武功?”石梅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病怏怏的书生竟然会功夫。

“他第一眼一眼看上去的确不是很厉害的人。”白舍笑道,“不过你记住,千万别得罪他那样的类型。”

“那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了。”石梅觉得纳闷,“那他怎么做书生呢?还是个宫廷画师。”

“因为做宫廷画师能满足他的三大爱好。”白舍带着石梅又到了前厅。

“哪三大?”石梅笑眯眯问。

“好纸、好笔、多美人。”白舍一笑。

石梅皱了皱鼻子,许贤也不是个老实的啊。两人嘴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石梅就感觉白舍似乎神­色­不对,两人前前后后,将整个院子都转了个遍。

最后白舍总算是在后院停下来了,盯着后门看了起来。

“白舍。”石梅轻轻拽了拽他袖子,问,“怎么了?”

良久,白舍才压低声音,轻轻在石梅耳边说,“好像有人……”

石梅一个激灵,就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密林之中,四周都是奇形怪状的枝杈,尤为瘆人。

石梅扒着白舍问,“不是说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么?而且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那就是鬼?”白舍面无表情说得也轻松,“我师父平日倒是爱搞些个恶作剧。”

石梅惊出一身汗来,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别吓人!”

白舍见石梅惊了,却是笑,“放心吧,现在并没有人……而是之前有人来过。”

“是正巧经过的猎户,还是熟人?”石梅四外看了看,不知道白舍从什么地方判断出有人来过的。

“路过几乎不可能,周围的林子里都有师父做的机括,有阵法在,误入了最多绕出去,不会进到里头。”白舍说着,蹲下,伸手轻轻摘起一片草叶,递给石梅,“看上面有什么!”

石梅接过来仔细瞧,就发现草叶上有黑­色­的斑点……

“血?!”石梅惊呼而出,可不就是血滴在草叶上的样子么,再蹲下去看,就见滴滴答答落了一串。

“往那边去了。”

两人就顺着草叶上的血迹往前走。

血迹在院子的后门口停了下来,石梅打开门往外走,刚走了一步,就感觉脚下一松……

“啊!”石梅惊叫了一声,让白舍一把捞了回来,就见后门口的地上,刚刚让石梅踩到的一块石板陷了下去,地上出现了一个坑……

“谁那么缺德在门口挖坑?!”石梅有些不明白。

白舍用刀尖拨开了断裂的青石板,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坑洞。

“有人埋了东西。”白舍顺手将刀给了身后的石梅,想双手将洞挖开看看里面埋了什么。

石梅正弯着腰看呢,见刀过来了,就伸手一接……可白舍的刀非常沉,石梅被往前一坠……直接扑了过去。

白舍正挖着呢,就感觉身旁“呼”一下子,赶紧伸手接了,果然是抱着刀的石梅一头栽过来。

石梅虚惊一场,幸好被白舍接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

白舍摇了摇头,想扶她起来,却听石梅“啊!”了一嗓子。

“怎么?”

“那边!”石梅突然伸手指着旁边的一小片灌木,“那里有东西。”

石梅还在白舍身上呢,那个角度,看过去似乎正是清晰。

白舍用刀拨开灌木……果然,就见有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半埋半露在泥地中。他过去将匣子挖了出来,想要打开。

“唉!”石梅赶紧阻止,“不能就这么打开啊,万一里头有什么蹊跷呢,毕竟,如果要藏起来,应该埋在地底的。”

白舍摆手示意无妨,指了指匣子旁边的灌木,“本来的确是埋在土里的,因为树往外长才带出了一些来,知道这坑挖来­干­什么的么?”边问,边一指刚刚石梅踩到的坑。

石梅想了想,一拍手,“声东击西的!如果有人发现了,一定会去挖这个坑,而不会找灌木下面!”

白舍点了点头,轻轻打开了那个匣子……匣子是­阴­沉木的,很结实也很重。这种木头防虫蛀也防水,用来藏东西最好。

石梅有些紧张,不过打开匣子后,里头并没有出来毒针、毒气之类的机关。空荡荡的,就一卷羊皮。

白舍将羊皮卷拿出来,打开一看,上头画着一幅图……

“咦?”石梅凑过去看了一眼,莫名觉得眼熟。

白舍只能断定这张羊皮应该是幅地图,但是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地点,听石梅惊诧,就问,“你认得?”

“眼熟……”石梅搔了搔脑袋,“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想不出来了。”

“无妨。”白舍将东西收了,让石梅拿着羊皮,“慢慢想,反正要在这里过一宿的。”

“这里啊?”石梅有一点点在意,毕竟是荒郊野外的,还孤男寡女。

“天已经黑了。”白舍拉着石梅进屋后关上了门,“晚上走山路太危险。”

说完,他带着石梅进屋收拾了房间,问她,“你住哪个屋子?”

石梅看了看那一排黑洞洞的小屋,还有外头张牙舞爪的树木,有些胆怯,晚上一个人睡么?

白舍去井边打水,边道,“一会儿在屋门口撒上雄黄别忘了。”

“要那个做什么?”石梅跟上去,边看他包袱里带了什么,就见是­精­致的小盒子,应该是吃食。

“可以避蛇鼠,对了,晚上若是听到怪异的声音,记得叫我。”

石梅听到“蛇鼠”已经脊背冒凉气了,“还有什么怪声音?”

“都说了,我师父喜欢恶作剧……”

“你诚心吓唬我啊。”石梅有些不满地看白舍。

白舍从井里打起水来,放到一旁回头理直气壮地回答,“是啊。”

“……”

“怕就跟我一间屋吧。”

石梅看别处,白舍提着水去厨房了,石梅就听到远处山林里风吹树杈沙沙直响,赶紧跟了上去,“等我。”

白舍进了厨房倒水,点灶台。

石梅看了看桌上罐子里的盐巴,闻了闻,“真的像是近期有人来过。”

“……是老宽。”

良久,白舍才回答。

“就是霍姨的弟弟……死了的乔老宽?”

白舍点头,“那个坑,以前他挖过。旁边那可灌木叫白桂,是辟邪的,他种的……在那里刨了坑埋东西,别人没法发现,但我如果想一会儿,应该会注意到。”

“这么说,这东西是他藏了给你的?”石梅皱眉,“也就是说他死前来过这里,可为什么会有血迹。”

“也许……他根本不是死在端家禁地,一切都只是个­阴­谋。”

石梅立刻明了,“有人利用他的尸体出,而把你们和玉佛联系在一起?”

“事情应该很复杂,这块羊皮估计是关键。”白舍看石梅,“好好想想,能不能想起来。”

“好的!”石梅认真点头,站在一旁想了起来……这块羊皮自己应该没见过,但是羊皮上的图案,真的似曾相识啊。

过了一会儿,就见水开了,白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笼屉来,用热水洗­干­净。再将包袱里头的小盒子都拿出放入笼屉中,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是­精­致的各­色­点心……

“点心?”石梅眨了眨眼,突然张大了嘴看白舍,“我想起来了!”

定情之物,峰回路转

“想起什么了?”白舍看石梅。

“呃……”石梅犹豫了一下,又不开口了。

白舍有些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么?

“这个……”石梅支支吾吾。

为何难以启齿呢?事实上是,石梅想起来了——小时候家里有一个笼屉,笼屉的背面用刀子刻了一幅很怪的图案,她很小就开始刷碗了,所以不止一次看过。

据说,这笼屉是祖上传来下来的,还是她陈家老祖宗的定情之物。

石梅记得,上面的确是画了一幅古怪的图,只是……似乎和羊皮上画的又不太一样。想到这里,就盯着桌上的笼屉看了起来。

白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是看着笼屉呢,以为她饿了,就说,“闷热了就能吃。”

“不是……”石梅伸手将里头的点心盒子都拿了出来,捧起笼屉……觉得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家里的那个。

白舍有些想笑,石梅端着个笼屉,左看右看,就问,“很喜欢就拿回去吧。”

“不是……”石梅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将笼屉翻了过来,就见后头有一个地方挡了一块竹片,颜­色­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石梅记起来了,就是在竹片的地方,画着那幅图呢。

伸手,石梅去抠那块竹片,白舍见她举动怪异,就帮她往外一掰那竹片,竹片被掰了下来,再看下面……有一幅图画。

石梅眼前一亮,“果然有啊!”

说完才发现说穿帮了,抬眼,白舍正疑惑地看她,问,“你原先就知道这笼屉上有画么?”

“嗯……”石梅哼哼了一声,含含糊糊的。

白舍将笼屉拿起来看了看,想了想,将羊皮叠在笼屉上面,又拿开,反复机会,道,“哦……羊皮纸上的是路线图,笼屉上面的是地形图……应该就是在我们上次找佛像的大宇山。”

“那会是找那玉佛的路线图么?”石梅拿过来看,白舍见看着不方便,就道,“将笼屉拆了吧,那样看着方便……”

“不行!”石梅赶紧抢走笼屉摇头。

白舍让她吓了一跳,摇着头问,“你究竟有多喜欢笼屉?回去我给你买个十个八个的,还是新的。”

“不行,就要这一个!”石梅抓着不撒手。

白舍看了她一会儿,问,“那点心呢?”

石梅琢磨了一下,在锅子里倒了水,拿了一个大点的竹笸箩扣在锅里,高出水面,将点心放上去,盖上盖子,让它慢慢蒸着。

白舍挑挑眉,石梅还挺能­干­的,这种活儿,可不是金枝玉叶会­干­的。

锅里水很快就煮开了,咕嘟咕嘟直响,石梅捧着笼屉站在一旁,白舍站在她身边打量着她,实在不明白这笼屉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淡淡的水汽从锅盖上留的窟窿眼里冒了出来。

白舍将盖子打开,伸手拿里头的点心盒子。

“小心烫。”

石梅拽住他,将笼屉给他,转身拿了个茶盘,掏出块帕子叠厚了垫在手里,将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放到了茶盘里头……做起家事来有条不紊,活儿也­干­净利索。

白舍伸手拿茶盘,将笼屉还给了石梅。

石梅就捧着跟他一块儿,往外走。

到了院中,天已经漆黑了。

厨房里刚刚亮着烛火不觉得,如今出来,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房间。

“去我那屋吃吧?”白舍问石梅。

“嗯。”石梅点点头,跟着他进屋去,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觉得很吓人,赶紧将门关上,上闩。

石梅进屋先搜寻一下地面,看看有没有蛇虫鼠蚁之类的。

白舍将桌子擦­干­净,放上点心,让石梅过来坐下吃,外头山风四起呜呜作响。

石梅觉得瘆人,忍不住问白舍,“为什么要住在山里呢?”

“清净啊。”白舍随口回答,边用炉子热酒。

石梅吃着豆腐盒子,觉得味美,又喝了一口热酒,人也舒坦起来。

“白舍又看了看她手边的笼屉。”

石梅顺着白舍的眼神看过去,将笼屉藏到了桌子下面。

白舍微微眯起眼睛,笑问,“这笼屉怎么了?你为什么知道上面有图?”

石梅心中思量……要不要将来历告诉白舍呢?

白说了自己是他的心上人,但是毕竟认识的时间不久,这个秘密,她跟谁都没有说过……要先告诉白舍么?

可男人大多都靠不住的,自己也没和男人相处过,万一告诉他后,他嫌弃自己来历不明,或者以后一拍两散了呢。

见石梅犹豫,白舍就知道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逼她,道,“算了,以后再说,吃东西。”

石梅有些歉疚,低头继续吃东西,心中翻来倒去,总觉得不是味儿,有些事情……该如何说才好?她原本只想着来这儿了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无牵无挂­干­出一番事业来,做个真正的香粉娘娘,不再受人欺凌。可半道杀出了个白舍来,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大概跟从小的境遇有些关系,石梅总是小心翼翼的。她自然知道白舍好,但是……不敢赌。

两人默默吃完了饭,石梅收拾东西,白舍见她将盒子都小心收起来,道,“扔了吧,别弄了,早些睡。”

“盒子很­精­致啊。”石梅摇摇头,“可以拿回去洗了放香料。”

白舍想了想,“哦……笼屉你也想拿回去装香料?”

石梅斜眼看他。

白舍挑起嘴角,显然是逗她玩儿呢,边问“想不想洗澡?”

……

石梅脸通红,恨死了,洗澡哪儿有衣服换呀,白舍这人什么都自个儿做主意,都不跟她说一声。

石梅站在桌边,白舍坐在桌边,两人对视了良久。

白舍单手托着下巴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秦鲽说的和霍姨说的,似乎对石梅都不太好使。

石梅见他茫然,心中又烦闷,白舍说了自个儿是他心上人,如果信他,告诉他,那就是拿自个儿的未来赌。白舍若是个靠得住的人……当然,现在看来,白舍真的很靠得住,自己这一把也许能赌赢。可话说回来,自己算什么呢?借尸还魂还是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如果不相信白舍,不赌这一把,白舍可能会觉得自己对他真的不中意,若是就因为这个错过了呢……错过了白舍,自己会不会后悔?

石梅正犹豫呢,就感觉有人轻轻敲了敲她肩膀,抬眼,只见白舍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你别跟自己较劲了,慢慢想吧。”

石梅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跟自己较劲。”

白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伸手拿了刀,“我去外面。”

“你去哪儿?”石梅以为白舍要走,赶紧拽住他袖子。

“我在门口。”白舍见她慌了就指了指大门,我不走,去外面守着,你自个儿睡。

石梅微微皱眉……拽着白舍的一袖子,道,“你来!”

白舍不解,让石梅拉到了床边。

石梅往床上一坐,白舍倒是吃了一惊,“要一起睡?”

“少胡说八道。”石梅拍拍床沿,道,“你也坐下。”

白舍倒是很听话,放下刀,坐到她身边。

石梅看他,想了想,道,“你不是说,带我来见你师父么?”

“他的坟在后山,明早再去,今天晚了。”白舍说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石梅并没发现白舍神情的变化,问,“我不是要骗你。”

白舍一愣,抬眼看她。

石梅和白舍双目相对……白舍眼神清澈。石梅总觉得,他的神情跟一般人都不一样。

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有故事,有的是似是而非;秦项连的则满是是非。而白舍最特别的地方,就是眼里­干­­干­净净,似乎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觉得他呆。

可事实上白舍并不是呆子,不是他装模作样,而是他大多数事情都不在乎。

“你认真些。”石梅坐直了,低声却认真地说。

白舍微微一扬眉,含笑看石梅。

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石梅就觉得他整个人都不一样起来,这种神情的白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见石梅像是正在做个决定。

白舍摇了摇头,捏她下巴,“你不用急着说,我不逼你,你的过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石梅一愣。

白舍叹息,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巴尖,“你也是个呆的,我连你是陈栻楣还是陈石梅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别的么?

石梅这回科室彻底愣住了。

“睡吧。”白舍放开她下巴,拍拍床铺,却是扬起了一层灰……

“咳咳……”两人都咳嗽着蹦了起来,才发现,这被子除了灰,还有一股子霉味。

对视了一眼,两人沉默良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舍。”石梅突然抓住他,“我有话告诉你……”

“嘘。”白舍却是突然一皱眉,将笼屉给了石梅,拿过包袱吹灭了蜡烛。

“怎么了……”

石梅被白舍拉到床后,躲在了柜子和墙壁的夹角处。

两人刚刚躲好,就听到“嘎吱”一声。

石梅一惊,这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赶紧抬眼看白舍。

黑暗中,白舍就看到石梅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看,莫名又想起小福子来了,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揉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石梅瞬间耳朵滚烫脸通红,用脚尖踹了白舍一脚。

白舍倒是让她踹乐了,手指顺着她耳根往下轻轻滑动,指尖接触着脖颈,似乎是撩拨,微痒……

石梅全身不自在,脸烫得快烧起来了,单手抱着笼屉,另外一只手将白舍的手掰下来。

白舍挑起嘴角不做声,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不跟她闹了,让她也别出声。

而同时,外头的动静也响了起来。

“哐啷啷”几声,似乎那人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后,就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石梅就感觉闯进来的那人似乎个子很大,而且还好像受了伤。

白舍也是一皱眉,单手轻轻一托石梅,往外一跃……悄无声息地落了地。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往外望……只见地上趴这个人,正在挣扎着往前爬。

石梅也看了一眼,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嘴巴——就见进来的果然是个大个子,但他的双目闭着,发青,眼角有血……似乎是受了伤。

石梅这一声抽气虽然无声,但是那人却像是发现了,他一偏头,问,“谁?!”

石梅有些歉意地看白舍,她闯祸了。

白舍却是微微一摇头示意没事,同时,就见院子外面人影一闪——一个白衣人落到了院中,手中拿着一把银刀,蒙着面。

石梅一看他的打扮就是一惊,立刻想到了那天杀茗杰的那人,传据说也是这种打扮。

那大个子翻了个身往后挪着后退,石梅才看见,他腿上有伤。

白衣人举着刀缓缓逼近,石梅就觉那人杀气很重,令人生畏。

正在这时,就听那大汉突然高喊了一声,“英雄!我关落日今日落难,若是能救我一命,日后定然报答!”

白舍和石梅对视了一眼——关落日?!

白衣人听了也是微微一愣,头一偏,似乎侧耳倾听。

关落日接着喊,“乔老宽,是不是你还魂了来找杀你的凶手报仇!”

关落日的话一落,石梅就见白舍双眼微眯,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石梅捧着笼屉,也打开门往外看。

那白衣人下意识地往后一撤,抬手抽刀,正正接着白舍的出鞘一刀……

石梅只看到黑夜之中寒光闪烁,心中点头,所以说,真货假货一比就出来了!

那白衣人举刀生生接了白舍一刀,就听道“咔咔”声响,他退后一步,转身窜出了院子,飞快逃入了黑夜密林之中。

“嘡啷”一声,断掉的半截刀尖……落到了院中。

白舍轻轻收刀,看了一眼地上的刀尖,脸­色­也冷了几分。

“是哪路高人救了我?”

关落日坐了起来,双手按住自己的腿。

白舍回头,看了看他,低声说,“白舍。”

“……鬼刀白舍?!”关落日­精­神一震。

白舍走到了他面前,“你知道乔老宽怎么死的?”

关落日猛抬头,“知道……你救我的命!”

白舍微微一愣,石梅跑到了他身边,看着关落日,这人真凶恶,果然和传言之中的一样可怕。

“你救我的命!我就告诉你桥老宽怎么死的。”关落日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啊。”黑夜之中,他一张脸上血­肉­模糊,本来就是满脸的横­肉­,这样子更是惊悚至极。

石梅忍不住往白舍身后凑了凑——好吓人。转念一想,此人要白舍救他……可他是江洋大盗朝廷钦犯,白舍救了他会不会惹祸上身?

“怎么样?”关落日问,“白舍?乔老宽跟我说过,你是他的好兄弟,他小时候救过你的命!”

白舍微微一扬眉,“不用你提醒我。”

关落日听着白舍口气凉冰冰全然听不出情绪,心中暗暗感叹……果然和传说之中一样。

“好。”白舍略想了想,轻巧地答应了他。

石梅下意识地抓住他胳膊抬眼看他。

白舍对她轻轻一摆手。

石梅只好在一旁等着不说话了。

关落日却是欣喜若狂,点头,“哈哈,你放心……我关落日今日是被人暗算了,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定会感恩戴德!”说着,话锋一转,“唉,你旁边是女人么?给我洗洗伤口。”

石梅一皱眉。

白舍冷冷看了他一眼,让石梅上屋里呆着去。

石梅跑进去点了灯,坐在门槛上看两人。

白舍走到关落日身边,看了看他的双眼,“被什么伤的?”

“哦,药粉。”关落日虽然是个粗鲁汉子,但是已经明白过来了,笑道,“哦……原来不是普通丫鬟啊,得罪了啊。”

白舍没说话,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刀伤,皱眉,抬手点了他|­茓­道。

缓缓站起来,白舍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竹管,用火折子轻轻一点……抬手往天上一抛。

一声尖啸直破云霄……一个白­色­的光点窜上了中天,炸开……光华四­射­。

石梅仰脸看着,露出笑容来,和烟花一样,好看。

江湖恩怨,赶尽杀绝

白舍的响箭扔出去后,就去井边打了水,来到了关落日的身边,准备给他洗伤口。

石梅跑过来,道,“我来吧。”

白舍拦住她,石梅是金枝玉叶,这样不妥。

却见石梅摆摆手,“没事儿,我还喂过小猪宰过­鸡­呢,这算什么。”

“哈哈……”关落日听了哈哈大笑,“丫头有点儿意思,北方人吧,不跟南边儿的那么娇滴滴?”

石梅瞪了他一眼,“谁说南边儿的就娇滴滴啊,我是江南生人。”

“是么?”关落日点点头,“明白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肯定是个丑娃子。”

石梅有气,不跟他瞎掰了,拧­干­帕子给他擦脸上的血迹,边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老子被那人暗算了,他洒了些不知道什么粉,就成这个样子了,挺疼。”

石梅仔细看了看,就见擦完了血迹后的脸上,有淡淡的黄|­色­痕迹。

“那人是谁?”白舍问。

“我原先以为是你。”关落日倒是直言不讳,“不过他洒那屁粉的时候,老子才知道不是你白舍了。”

石梅给关落日洗­干­净了眼睛后,站在一旁琢磨,陈栻楣的笔记上,有一篇是关于毒药的,其中有一种毒药,叫黄糜子,是一种古怪的黄|­色­草药,磨成粉后洒在眼睛上。会让人眼上下的脉络全部堵塞,眼内充血双目失明,皮肤也会变黄。但是这种黄糜子有天敌,就是盐巴。只要用盐巴洗过了眼睛,不多久就会复明,眼睛上的痛感也会消失。只是双眼会模糊半个月之久,渐渐才会完全清晰。

想到这里,石梅觉得也许能治好,就问他,“唉,关落日。”

“呦,丫头翻天啦,敢直呼我名姓?”关落日用凉水帕子捂着眼睛,这样没那么灼热刺痛了,还有心思跟石梅耍贫。

石梅道,“你刚刚说让白舍救你的命,你就告诉我们是谁傻了乔老宽,是吧?”

关落日点点头,“是啊,怎么?”

“我要是治好你的眼睛,算不算救了你的命?”石梅话一出口,乔老宽一愣,问,“丫头,你能治好我的眼睛?老子认你做娘都行啊!”

“呸。”石梅啐他一口,“谁要你那么大的儿子。”

关落日­干­笑。

“正经问你,行不行?”石梅问他

“行!”乔老宽赶紧点头,“只要你真能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就告诉你。”

“说话算话!”

“我已经说过了,关某人虽然不算好人,但一言九鼎,道上混的兄弟都知道,不信你问白庄主。.Com”

石梅看白舍,像是问——要不要救他啊?

白舍点点头,救不救关落日,原本就没什么关系,最主要是知道杀乔老宽的凶手。

石梅就去厨房拿了一罐盐巴来。也不知道放多少好,索­性­往盐巴罐子里舀了一瓢水,拿根筷子搅了搅,觉得挺匀实了,就舀了一勺给关落日喝,“唉,你尝尝。”

关落日以为是解药,一口喝了,“噗啊……什么啊,那么咸。”

“咸就对啦!”石梅用帕子沾了盐水,给关落日洗眼睛。

其实她也是蒙的,行那是走运不行就算了呗……可是一遍盐巴洗完,关落日就喊,“唉,小丫头,再给来点儿,真不疼了。”

白舍也挑眉看石梅——就是盐巴么?

“嗯。”石梅点头,道“关落日,你中的药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夺命归天散!”

“夺命归天散?”关落日心说我行走江湖那么久,怎么没听说过。

白舍也是不解地看石梅,石梅对他一个劲眨眼睛——骗他的!

“我这可是用天盐在给你洗眼睛,你多谢老天有眼让你遇上我吧,这一两天盐要百两黄金呢!”石梅瞎编,白舍在一旁摇头。

关落日则是吃惊,“天盐是个什么盐……难怪那么咸呢。”

“天盐是长在天山之巅一种极稀罕的花儿的花蜜,这花蜜不是甜的是咸的,所以就叫天盐了,稀世珍宝啊,专门治疗眼睛的!”

“这么神?!”关落日吃惊不已,“丫头,你是神医?”

“不算。”石梅道,“总之我给你用了一斤天盐了,一两一百两,你总共欠我一千六百两金子,给你打个折,一千五百两。”

“呵……”关落日倒抽了一口凉气,“我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赔你啊?”

石梅眯起眼睛,“所以啊,你除了要告诉我们是谁杀了乔老宽,还欠我们个人情。”

关落日挑挑眉,道,“行,你说吧,要我­干­什么?杀人还是放火?”

“谁让你杀人放火了。”石梅想了想,“日后告诉你,先欠着。”

关落日无所谓地点头,“好!”

石梅听他答应了,就对白舍握拳——敲到竹杠了!

白舍无奈摇头。

很快,石梅给关落日洗­干­净了伤口,关落日急不可耐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光亮,不像刚刚那样一片漆黑了。.Com

“嘶……还是看不清楚啊。”关落日皱了皱眉头。

“那是的,要等半个月才能好透呢。”石梅将盐巴罐子藏了起来,正这时候,山间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石梅问白舍,“是秦鲽他们来了么?”

白舍却是皱眉,“不是……”

“是官兵!”关落日冷冷道,“这种声音老子可熟悉……都听到锁链晃荡了。”

石梅一惊,心说肯定是刚刚那冒牌白舍叫来的,他就是个小人!这下麻烦了,关落日是朝廷钦犯,白舍还有茗杰这人命官司在身呢,若是被发现了,很难脱掉­干­系。

所幸谓急中生智,石梅见白舍已经握刀准备应对了,突然拉住他,问,“还有白衣裳没有啊?

“有……”白舍点头,“衣柜里有我师父的。”

“把他扶进来。”石梅说着跑进屋里翻柜子。

关落日被白舍扶进了屋里。

石梅已经翻出了一套白衣裳,给关落日穿上,还将一块白布扯成了条,一圈圈绕在关落日脑袋上。

“唉,这是­干­嘛?”关落日就感觉自己整个头都给蒙上了,更顶了个桶似的。

石梅将他的头发都散下来披到前面,道,“一会儿若是有官兵来,你就装鬼!”

关落日愣了愣,哈哈大笑。

“别乐了。”石梅将他推倒门边让他站着,一会儿吓唬官兵玩儿。

白舍带着石梅躲到了床后。

不多会儿,果真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刚才关落日进来时将院门撞开了,还没关上呢,在山风之中是嘎吱嘎吱地响着。

进来的官兵有十几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紧张地四周张望着,显然很是害怕。

石梅手上拿着笼屉紧张地瞧着,关落日就站在房门口呢,门虚掩着。

“喂……这里真有人?”

“刚刚那人不是说了么……唉,大人也是,大晚上地赶我们来。”

“不说是朝廷钦犯么?抓到了可有重赏。”

“别丢了­性­命就好啊,这里躲着的怎么可能有善茬。”

“那是什么?”

其中一人眼尖,一指关落日所在的门口,同时,就听到“嘎吱”一声,大门似乎被风缓缓吹开,这么巧,一阵山风卷过……就见一个人站在门后呢,一身白,没眼睛没嘴…一头乱发随风飘着。

“娘啊!”其中几个胆小的官兵吓得声嗓音都拔尖了……同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中了脑门,哎呀一声仰天摔倒。

那是白舍在里头,用碎石打他们。

山风呼啸之中,就听关落日嘶哑着嗓音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

害怕这玩儿啊,是会一个个影响的,有时候两人一起撞鬼,一个是被鬼吓死的,一个是被同伴吓死的……

那些衙役中有的胆大有的胆小。

不过这种时候,黑灯瞎火深山老林,爬出来个小白人儿对自己说还我命来……是人都得吓死。再加上同伴一叫一逃跑,衙役们吓得真魂出窍,转身就嚷嚷着作鸟兽散了。

等人走了,石梅和白舍也出来了,关落日哈哈直乐,连道有趣。

白舍看了看墙头,就见此时,已经蹲了几个人。

这回倒是吓了石梅一蹦,白舍摆手,“别怕,是秦鲽。”

石梅才看明白,果真从院墙上跳下来的,是带了几个随从的秦鲽。

秦鲽落到了白舍身边,“这招够高的啊。”

白舍对他指指关落日。

秦鲽凑上去看,“这是谁啊?”

“关落日。”白舍话音一落,秦鲽也是一愣,“关落日?”

“唉。”石梅问关落日,“你看,眼睛我也给你治好了,你该说了吧,乔老宽怎么死的?”

关落日低声一笑,“小丫头,你­精­明我也不傻啊,半个月才好全呢,我得等眼睛全好了才能告诉你。再说了,我要逃过仇家追杀,就得找人保护,鬼刀门这么大座靠山,我可不会放过啊。”

石梅见他得意,眯着眼睛说,“你再得意,别忘了还欠我个人情呢,小心我让你当牛做马!”

“呃……”关落日大嘴撇了撇,摘下头上的布条,心里郁闷,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这回可是被拿住把柄了。

“你们先带他回去。”白舍说着,对秦鲽一招手,到一旁低声吩咐了几句,秦鲽一一点头,和手下一起带着关落日悄悄回白宅了。

人走后,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石梅看看左右,白舍走过去,关上了院子的大门,边捡起了那半片刀剑。

两人一返回了屋中,重新点起灯火关上了门,到桌边坐下。

“这刀怎么蓝光?”石梅问,“是淬了毒药么?”

“嗯。”白舍点头,“这种刀甚歹毒,将毒药放进铁汁中一起锻造,毒会渗进刀里,若是被它刀砍伤,不一定致死,但肯定行动缓慢,伤口麻痹。”

“难怪刚刚关落日走路都不方便了。”石梅自言自语。

白舍点点头,“这次多亏你激机灵。”

“是那些衙役笨么。”石梅道,“那个假扮你的小人也是,找了那么几个胆小衙役上来,就算不装鬼吓唬他们,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要的只是那些衙役看到我而已。”白舍淡淡道,“只要那些衙役看到我护着关落日……那么明日肯定满城风雨,说我袒护朝廷钦犯。”

“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啊?”石梅不明白,“为什么像跟你有深仇大恨似非要假扮你?”

白舍摇摇头没接这茬,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刚刚好像有话没说完。”

“呃……”石梅面上一红,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那阵子冲动劲儿过去后,就提不起­精­神来了。

“忘记了,下次记起来再说吧。”石梅将笼屉放到枕头片,躺下准备休息。

白舍凑过去看她,“真的没有?”

“嗯……”石梅被白舍勾了两下,心气又起来了,开始较劲,觉得白舍再问一句,估计就要说。

可白舍没趁胜追击,见石梅不想说,也就不计较了,脱下外衣来给她盖上,靠着床柱,守着她休息。

……

次日清晨

“啊!”

白舍正在院中的井边洗脸,就听到屋中石梅大叫,回头望去,只见大门一开,石梅拿着笼屉叫着就冲出来了,哪儿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白舍拦住还要往外冲的她,问,“怎么了?”

“老鼠!我睁开眼睛看到有一只老鼠跟我对视。”石梅暴躁。

白舍点点头,“哦。”

“哦?!”石梅睁大了眼睛,“你就这样把我留在里面?万一我被老鼠咬了呢?!”

白舍又变回了一副呆样,石梅更加暴躁。

白舍给她打了水,“这里是山里,有耗子正常。”

石梅郁闷地捧着水洗脸,就听白舍道,“一会儿我们上山拜完师父就回城,到城里吃早饭,不饿吧?”

石梅觉得还行,就摇摇头,洗漱完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被白舍牵着手拉走了。

欲为敌者,必先友之

清晨的山谷头里,没有了夜晚的诡异,取而代之的是鸟语花香。

“白天还挺宜人的么。”石梅赞叹地四周望着。

“晚上人多的话,也不会觉得吓人。”白舍一笑,又看了一眼石梅手里的笼屉,似乎始终很是在意。

石梅不说话,让白舍牵着手,往山上走。

路并不是多远,很快就看到了前放山坡上隆起的两个小坟包,还有墓碑。

石梅歪过头细细地看了看,就听白舍说,“师父是正当中的一个,旁边是师娘。”

“哦……”石梅很想问问其他的是谁,但是转念一想,问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只是来让白家师父看一眼的。

“哎呀。”石梅一拍手有些遗憾地说,“你不早说一句,好带些素头纸钱来,看老人家怎么能不带礼物。”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坟前,白舍听闻此言微微一笑,“每年都烧很多,怕是花不完的。”

石梅到了坟前就想拜拜,白舍拉住她,问,“做什么?”

石梅有些不解,“拜拜啊。”

“我师父说了,不是谁都能拜的,白家媳­妇­才可以。”

“呃……”石梅脸通红。

白舍笑着指了指地上的方砖,“拜不拜?”

石梅不做声,心说才没那么容易被你骗了去。

白舍笑而不语,站在原地往远处望了望,对石梅说,“走吧。”

“就这样简单?”石梅倒是吃惊。

白舍一笑,“你又不肯拜,你若是拜了,那么咱们久一点,跟老头多讨些聘礼。”

石梅耳根子也红,推了白舍一把。

白舍让她推了一把还真是吃了一惊,丫头还有些脾气。

“走了。”石梅推完了,见白舍吃惊样子,很有些爽气,转身牵着白马往山下走了。

白舍摸了摸刚刚被石梅推了一下的胸口,微微一笑……跟着她下山去了。

上了官道,白舍就听石梅说饿死了,于是加快速度往回赶,到了城里最好的茶庄,上楼要了石梅最喜欢的蟹黄包和小馄饨。

两人坐下边吃边聊,此时酒楼里人不少,众人天南海北地扯着,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傅四公子要为大家捉拿关落日,为民除害了。

石梅微微皱眉,看白舍。

白舍却是没动声­色­,低头认真吃东西,仿佛没听到一般。.coM

石梅想了想,往他身边靠过去一点点,小声问,“听到了么?”

白舍挑眉看她,问,“你肚子叫?”

石梅瞪他一眼,白舍失笑,“傅四?”

“嗯。”石梅认真点头,“你不觉得奇怪么?傅四跟我求的香粉还没到手呢,怎么就敢放出话去说要收拾关落日呢?!如今关落日受了伤眼神儿还不好使,肯定打不过他啊。”

白舍点点头,“嗯。”

“嗯?”石梅盯着他看,“你就这点反应啊?!”

白舍失笑,“那你想怎样啊?拉出马来找傅四大战三百合?”

“呃……”石梅索­性­不理他了,心说就是个呆的,让傅四耍­阴­招­阴­了都不知道。

白舍伸过手,轻轻将石梅嘴角的汤汁擦去,低声道,“吃饱了我送你回去,这是江湖事,别掺和进来。”

石梅抬眼看他,眼神可怜兮兮的。

白舍以为她误会自己嫌她烦,赶紧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石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狡黠一笑,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白舍愣了良久,见石梅笑眯眯继续吃小馄饨,也明白过来了,觉得纳闷,石梅怎么就开始耍弄自己了呢?刚刚那一推将气势推出来了不成?

石梅吃完了自己眼前笼屉里的几个蟹黄包,伸手过去悄悄夹了白舍眼前的一个。

白舍将笼屉往她眼前推了推,问,“够么?再叫一笼?”

石梅摇摇头,就是要吃白舍的。

白舍无奈……按照秦鲽之前说的,石梅不理他是因为对他有意思,那现在开始处处跟他作对,算什么呢?情投意合了?

两人正吃着呢,见旁边的桌子也来了人,坐下后,就有人打招呼,“白兄、陈姑娘,这么巧?”

石梅仰脸看……心说,说曹­操­曹­操­到啊,眼前人不就是傅四么。

白舍转眼看了看傅四,只是轻轻一点头。

傅四笑着坐下,他对过坐着的就是傅颖。

傅颖跟小二点了菜之后,一眼瞅见石梅手里的笼屉了,不解问,“­干­嘛拿个笼屉?”

石梅眨眨眼,“嗯……我还要带点点心回去。”

“拿笼屉装啊?”傅颖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姑娘真是脑袋不太好使。想罢,抬眼看白舍,就见他正将自己眼前剩下的最后一个蟹黄包放到石梅的眼前,伸手叫伙计再来几笼。好叫石梅放在笼屉里头,带回去给红叶他们吃。

石梅吃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就看到傅颖一直在瞧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心里嘀咕,看什么啊?没见过美女吃一笼不够再多吃三个的么?吃两笼又怎的?!

伙计端了热腾腾的包子过来,尴尬地给石梅装到了大笼屉里,白舍付了银子就想带石梅走。

却听傅四道,“白兄,午后有空么?”

白舍看他,“何事?”

“哦……约了几个英雄商量对付关落日的事。”傅四一笑,“若是能得白兄相助那就太好了。”

白舍微微一笑,“没空。”

傅四似乎也猜到了,点点头。

白舍就拉着石梅下楼了,上马……回香粉宅。

傅颖喝着汤,叹气。

“­干­嘛唉声叹气的?”傅四笑着问。

“那个陈栻楣什么地方好啊,虽然人是很漂亮,可是看起来呆呆的。”傅颖似乎很不满,“花瓶一个。”

傅四一笑,“你们女人才喜欢不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呢。”

“什么啊?”傅颖皱眉。

“男人都喜欢漂亮又呆的女人。”傅四喝了口茶,“再说这陈栻楣可不呆,她没有小聪明,倒是有大智慧。”

“切。”傅颖让傅四说笑了,“还真能夸出花儿来,有大智慧也不会委身给秦项连然后闹得和离了。”

“这点我倒是一直很困惑。”傅四轻轻托着下巴,摇头,“陈栻楣不像是会做出那么多荒唐事的人啊,莫非有什么隐情?”

“哥。”傅颖皱眉,“你不是对她也感兴趣吧?我跟她肯定处不来的!”

傅四微微一笑,“我不是对她感兴趣,我只是对白舍喜欢的感兴趣而已……难道你不是?”

傅颖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说话,闷闷不乐地吃东西了。

“这样子不行的。”傅四拿一根筷子轻轻敲了敲傅颖的茶碗,“你若真喜欢,就抢回来,白舍可是人才,他这样的妹夫我是求之不得。”

傅颖脸上一红,“不知道你说什么。”

傅四笑了笑继续吃东西。

傅颖想了想,却是抬起头来看他,问,“哥,我还有机会没有啊?”

傅四盯着自家妹子看了一会儿,问,“你究竟喜欢白舍什么呢?”

傅颖冷笑一声,“那你究竟讨厌白舍什么呢?”

傅四吃了一惊,良久才笑着摇头,“嗯,这神情是有些傅家人的意思了。不过么……”

“什么?”傅颖托着下巴看他。

“要对付你的敌人。”傅四将筷子□了一个小笼包里头,看着浓浓的汤汁缓缓滑出来,挑起嘴角,“最好是先成为他的朋友。”

“嗯哼……”傅颖点头,“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老跟白舍称兄道弟么?可人家不搭理你怎么办?”

傅四脸­色­微微一寒,低声说,“那就说明,这人你非除去不可。”

傅颖一惊,看着自家亲哥。

傅四却是哈哈大笑,给她夹了个蟹黄包,“逗你玩呢,快些吃吧,吃完有空去香粉宅坐坐,学学人家大家闺秀的样子,最好再学学人家会打扮,漂漂亮亮的才嫁得出去么。”

傅颖气极,恶狠狠一眼瞪过去,低头吃包子,却是错过了傅四眼中划过的一丝狠戾。

白舍的马在香粉宅门口停了下来,照旧将石梅抱下放到门口,道别后,转身回白宅。

石梅欢欢喜喜拿着笼屉进了大门……就看到迎面香儿跑出来,“哎呦梅子姐你可回来了,再不会来我们要报官了!说白舍将你拐走了。”

石梅笑了笑,道,“给我准备纸笔,还有一个熟­鸡­蛋和纱布!”

“­鸡­蛋?”香儿莫名其妙,但既然石梅吩咐了,就跑去照办。

进了院子,瓒玥和红叶正画东西和算账呢,见她回来,也松了口气。

红叶蹦起来说,“白舍他什么意思啊?没送过门呢就敢带着人姑娘上外头过夜去!”

石梅搔搔脸,将蟹黄包拿出来放到桌上,让两人消气。

瓒玥纳闷,“哪来的笼屉啊?”

石梅笑眯眯拿着笼屉进屋了,身后跟着喵喵叫的小福子。

将笼屉放到了桌上后,石梅接过香儿送来的­鸡­蛋和纱布,做了个拓印用的拓子。提笔蘸了墨汁后,浅浅涂在笼屉底部,轻轻铺上一层厚宣纸。石梅用­鸡­蛋拓子轻轻地按过去……不多久,一张拓印就做好了。

石梅小心翼翼地将拓印晾­干­后,折起来装进信封里头,叫来小席子,让他送去白舍府中,亲手交给白舍。

小席子跑去送了,直到回来禀报已经送到了,石梅才放下心。

“梅子,这什么呀?”红叶凑过来看。

石梅左右看了看,将门关上,几个丫头坐到床上嚼耳根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红叶和瓒玥一惊一乍,“白舍说你是他心上人,还带你去拜他师父?”

石梅有些想笑,“你们怎么不关心佛像……”

“佛像什么的算什么呀。”红叶手一挥,带起一阵淡淡香气来,石梅闻了闻,是桂花熏香,真好闻。

“梅子!”红叶认真问,“答应他了没有?

石梅红着脸摸摸头,“我……什么都没说。”

“­干­嘛不答应啊?”红叶蹦起来,“先吃了再说啊!白舍一看就­色­香味俱全!”

石梅脸更红了,急了推红叶,“胡说什么呢,要死了!”

瓒玥不跟红叶似的是个虎的,按住红叶,“哎呀,你别逗她了。”说完,问石梅,“你觉得呢?中意么?”

石梅答不上来,不过眼里流出的淡淡笑意,还是让瓒玥和红叶明白了——有门!

“唉……”瓒玥点点头,“也好,白舍算是个好归宿。”

石梅抱着小福子在床上发呆,这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个男人把,真不知道这种事情来了该怎么办。

正烦闷呢,就见香儿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破门而入,“梅子姐!”

三个丫头让她吓了一跳。

“哎呦。”红叶拍拍胸口,“香儿,怎么了?跟要和人­干­架似的。”

“茗福又来了!”香儿跳着脚道。

石梅一愣。

“我去赶她走!”红叶一想到茗福披麻戴孝来过香粉宅就有气,“给她三分脸­色­还蹬鼻子上眼了?!”

“等等。”石梅怎么可能让红叶打茗福,拦住了问香儿,“她来做什么?”

“茗福说找你。”香儿道,“说是有话要跟你说。”

石梅想了想,点头,“你给她奉茶让她等一会儿,我换身衣裳就去。”

“你真要搭理她啊?”香儿本来还指望石梅让她乱棍打出去呢。

“没事儿。”石梅笑道,“等她撒泼了再打出去也行。”说完,就将众人都撵出门,关门换衣服。

石梅关上了门,先四周找放笼屉的地方,最后盯上了房间角落里的大樟木箱子,打开来将笼屉塞进了最下面,用衣服遮住。

都收拾完了,本想洗个澡,但肯定来不及了,就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鹅黄的长裙换上,匆匆跑出去见茗福了……看看她这回,又有什么是非。

渐入佳境,一步之遥

幸好,这次茗福穿着黑­色­的衣服,显然是在给她哥守孝,但白­色­的装束已经去掉,坐在那儿心事重重,非常憔悴。

石梅倒不是同情她,只是觉得她也怪不容易的。本来想着气焰稍微嚣张些,也该给茗福些教训了,可如今一看……觉得还是算了。

“茗福?”石梅进屋后,见她发呆就叫了她一声,在她右手边的客座上并排坐了,“找我有事?”

茗福抬头看石梅,见她客客气气的,倒是也有些意外。

“我想问你一件事。”犹豫了一会儿,茗福还是开了口。

“嗯。”石梅端着香儿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看着茗福等她接着说。

“我昨日收拾哥的宅子,发现了一样东西。”茗福说着,拿出了几个香囊来,交给了石梅,“我在哥的尸体上也找到了一个,家里还放着好几个新的,是不是你这儿买的?”

石梅接过香囊一看就是一皱眉……和乔老宽身上香囊的款式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

石梅摇头,“我这里没有这种款式的香囊。”

“能不能看出这香囊里头是什么药材,有什么功用的?一个大男人戴着个香囊,感觉古里古怪的,他还是贴身带的。”茗福说得有些支支吾吾,毕竟是求石梅办事。

石梅将香囊打开,往里头看了一眼,就见是几个炼制好了的药丸,有淡淡的香气。

这可难倒石梅了,到目前为止,她只会分辨香料,这香囊已经做成香球了,要怎么分辨呢?

硬着头皮,只好倒出几颗来闻了闻,石梅微微皱眉——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香球,但正如茗福所言,一个大男人用这东西太奇怪了。

“能不能给我几日?”石梅问茗福,“这已经做成香球了,我必须将它化开,才能看出里头的香料,来推测功用。”

茗福见石梅肯帮忙,答应得还挺爽气,就道了声谢,站起来匆匆走了。

石梅将香囊收了起来,跑去后头的香坊。她找了一个小瓷钵,倒上清水,放了一颗香球进去,等它化开。

石梅就那么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着桌子盯着瓷钵里头的香球发呆。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渐渐地,白­色­瓷钵之中的水变成了红­色­。

“诶?”

石梅站起来,她找了一根银针放进水里头,没多久银针变成了黑­色­。

“有毒啊……”身后有人问她。

“是啊。”石梅点头。

“是烧出的香有毒,还是就是颗毒药?”

“用来下毒要无­色­无味的比较好吧……”石梅摸着下巴琢磨着,“估计是烧……”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谁跟自己说话呢?!

猛地一回头,就见眼前白舍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啊!”石梅惊得一蹦,往后仰,白舍赶紧伸手捞住了,“小心。”

石梅站稳了盯着他看了会儿,伸手捏住他高挺的鼻子,“进来怎么不敲门?

白舍将她手拿下来,想握一下,但是石梅抽走了,只得微微一笑,“你又没关门。”

石梅眯起眼睛。

“我是从正门进来的。”白舍耸耸肩,“只是一路都没人管我。”

石梅无奈,香儿他们怎们也不告诉她一声白舍来了,好尴尬,幸好刚刚没有胡言乱语。

“你来做什么?”石梅问他。

“羊皮图和笼屉上的图案对上了……我想按着路线去找。”

“嗯。”石梅点头。

白舍看她,“你去不去?”

石梅有些犹豫,“嗯……又要进山啊?”

“这阵子肯定会很烦,还不如出去散散心。”白舍伸手捏了捏跳到桌上对他晃尾巴的小福子。

“烦什么?”

“傅四找了人抓关落日。”白舍无所谓地道,“到时候难免折腾。”

“这样啊……”石梅想了想,“我要先进趟宫看看我母后,等我出来咱们再去?

“好啊,我送你去。”白舍说着想要拉她的手走。

石梅伸手抱了小福子,转身跑了。

白舍笑了笑,在香坊等她。

不一会儿,石梅换好了衣服回来了,这次换了一身收袖的长裙,看起来轻便利索。两人出门到了皇宫外,白舍在门外等着,石梅进去见太后。

太后见了石梅,就笑,“可委屈你了,为娘这次没给你出头,没受欺负吧?”

石梅倒是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太后说的是茗杰的事儿,赶紧摇头,“没事,我能应付得过来的,母后别为这事情上心。”

太后欣慰点头,见石梅急匆匆的,就笑,“最近都没心思上我这儿来了,是忙着和白舍在一块儿吧?”

石梅有些不好意思,坐下挨着太后,给她剥荔枝吃。

“白舍人不错,有没有江湖儿女跟你争呢?”太后突然问。

石梅愣了愣,想起傅颖来了,就道,“嗯……应该有的吧,我之前见了一个,听说他很多人喜欢。”

“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你这么聪明不用我多嘱咐什么。”太后将石梅拉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自己小心谨慎别让人暗算了,特别防着小人,知道么?”

“嗯。”石梅赶紧点头,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太后突然这么说,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就问,“太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太后微微一笑,从一旁的石头桌子上,拿了一张奏表递过去,“你自己看。”

石梅一看那明明晃晃的锦缎面,还有那大大的奏字,就知道这是送皇上批阅的奏表。接过来打开一看,那可真是越看越心惊……

这是一份匿参,参奏的是白舍私藏大内钦犯关落日,图谋不轨。

“这……”石梅胸中一动,难道那日假扮白舍的白衣人还是个当官的不成?怎么这么快奏表都有?!

“这是今早,有人半道截下来交给我的,这能截下一次未必能截下第二次。”太后摇了摇头,“你要知道,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既然是我闺女就要小心……我可能会连累你,就好像你可能会连累白舍似的。你若是真喜欢他,也要好好护着,别让人趁机欺负了去。”

石梅一听,顿时豁然开朗,一直以为那白衣人走的是江湖路数,冒充白舍是私怨。可如今被皇太后那么一点,她立刻明白了!白衣人冲着白舍去、冲着茗杰去……多多少少都和自己有些关系,莫不是正对的是皇族?!

“这几日是必有风波。”太后低声对石梅说,“你告诉白舍,这事情留在江湖里,别扯到庙堂,进了庙堂他就进了陷阱,想出来就难了。树大招风,这次很明显是江湖人和朝中什么势力联合利用你俩的关系发难呢,最后目标没人看得清,小心啊。”

石梅听得心惊动魄,可显然白舍对这事情估计不足,也是……这人向来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屑一顾。

“太后,怎么样才能不扯到庙堂?”石梅心里着急得很,一时也没了主意。

“唉,将计就计啊。”太后端着她下巴仔细端详着,点头,“这冒名顶替谁不会啊?穿一身白衣裳拿把银刀,谁都是白舍!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你明白的,弄巧成拙,弄拙了就成巧了,是不是?”

石梅一拍手,“明白了!”

太后笑着喝茶,“白舍这女婿我还挺满意的,但愿她能护着你一世平安,那我也安心了。”

石梅心中感动,果然有娘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候总是替女儿想在前面。

……

白舍在皇宫门外等得并不久,石梅急匆匆跑回来了,上马就说,“现在不能去山里!”

白舍纳闷,“为何?”

石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地讲了一遍给白舍听。

白舍皱起了眉头,他何等聪明,已经是心中通透,“我明白了……咱们回去吧。”

可两人刚到香粉宅前的巷子外,就看到白宅门口有不少官兵。

石梅赶紧拉着白舍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关落日藏在哪儿了?”

白舍低声道,“我派人送走了,不在白宅里头。

石梅点头,“那咱们现在就安排?”

白舍点头,两人先绕道进了白宅后门,白舍与秦鲽商量了几句,秦鲽就说了声“明白了”,转身就跑了。

石梅和白舍又绕到另一边,回到了香粉宅里头。

红叶她们正着急呢,见人回来了,赶紧道,“梅子,来了好些官兵,非要说白宅私藏朝廷钦犯。”

“霍姨不让人进门。”瓒玥也着急,“两边僵持不下了,怎么办?”

白舍要出去,石梅拉住他,“我去,你按我说的做。”

白舍一挑眉,红叶和瓒玥都吐舌头,石梅真行啊,鬼刀门庄主让她当小孩子使唤。

“听到没?”石梅还有些凶。

白舍点头,“好。”

石梅就去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石梅带着忠伯和香儿到了门口一看,果真乱糟糟的。

“谁在香粉宅前喧哗?”忠伯喊了一嗓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果然,这一嗓子让双方都安静了下来,为首一个官员走了过来,给石梅行礼,“副统领刘海见过公主。”

石梅也闹不清楚他是个什么副统领,只是点点头,“刘大人为何在此喧哗?”

“公主,有人报官,白宅私藏匪首关落日,我们前来捉拿,但白宅之人禁止我们进入。”

“笑话。”霍姨冷笑一声,“我鬼刀门是你们说进就进的么?”

“大人有没有什么凭证?”石梅问刘海,“总不能有人说就带人查吧?”

“,昨夜有人看到白舍和关落日在一起,不止一人。”

“昨夜?”石梅摇头,“不可能,昨夜白舍一直在我香粉宅内。”

“呃……”刘海尴尬,问,“公主……能作证?”

石梅点头,“自从上次有人冒充白舍杀了茗杰大人后,我香粉宅附近进场有不明人物徘徊,白舍就暂住在我宅子里了,保护香粉宅安全,也为了能抓住那冒充之人。”

“……”刘海尴尬地点头,心说差点想歪了,还说公主怎么这么随便呢。

“那白庄主现在也在香粉宅内?”

“他昨日的确与一个白衣人相遇了,就是假扮成他的样子……白庄主现正在休息。”石梅说着,对香儿道,“去看看白庄主醒了没,若是醒了就请他过来,告诉他,那假扮他的人又出去作恶了。”

“是,公主。”香儿进去了。

不一会儿,白舍缓缓走了出来,脚边跟着一扭一扭的小福子。

“呃……”刘海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霍姨。”白舍对霍姨道,“让他们搜。”

“庄主?!”霍姨皱眉,“鬼刀们怎么能说进就进。”

白舍淡淡一笑,“擅闯我鬼刀门者杀无赦。让他们进去,如果能找到关落日,就治我的罪。若是找不到,江湖规矩办。”

刘海僵住了,有些犹豫,回头看石梅,就见石梅似乎不高兴,道,“刘大人,你是信不过我么?”

“呃……”

刘海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就见不远处来了一支人马,为首的是傅四,身后带了一众江湖人。

“唉,你们官府的人­干­吗?”有几个江湖人扯着嗓子喊。

石梅拽了拽白舍的衣角,看他——真巧啊!

白舍轻轻点头,的确巧

傅四到了门前,下马对白舍抱了抱拳,问,“出什么事了?”

刘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石梅问,“各位英雄来我香粉宅么?”

傅四笑了,给石梅行礼,“惊扰公主了,我们是来找白兄的……对了,这是出了何事?”

“你们来的正好。”石梅可不忘私藏钦犯那边靠,愤愤不平地说,“近日总有人假扮白舍行凶作恶,是在可恶!”

“有人假扮白庄主?”傅四身后的几个江湖人都皱起了眉头。

白舍并不说话,傅四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石梅。

正这个时候,远处跑来了一个校尉,“刘大人,了不得了!”

“怎么了?”

“有人在东山发现了关落日。”

“是么……”刘海看了看白舍,心说,幸好刚刚没进鬼刀们查案啊。

“对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呢。”校尉继续说,“是个白衣银刀的蒙面人,他们现在还跟官兵打着呢,那人自称是……”

“是谁?”刘海看他

“是……白舍。”官兵看了白舍一眼,说得有些无奈。

……

“谁这么下作,竟然冒名顶替,胆敢败坏鬼刀门的名声?!”霍姨喊了一声,那些江湖人也哗然,觉得此事的确用心险恶。

“走,我们去抓关落日!”几个江湖人都骑马往东山赶去。

傅四挑起嘴角笑了笑,对白舍道,“白兄,要不要也去抓关落日?”

白舍无所谓地道,“你们去吧,我没兴趣。”

“白兄不好奇是谁冒充?”傅四反问。

白舍并不说话,拉了石梅问,“饿不饿,吃饭去?”

石梅脸红,这儿还好些人呢,白舍这样会不会太暧昧了些。

“咳咳。”刘海自然看出来了,心说,乖乖,原来白舍果真是公主的小情人,这可得罪不得,赶紧带着人走了。

傅四也只好一笑,走了。

石梅瞪了白舍一眼,抽回手。

“你不用装了。”白舍认真对她道,“秦鲽跟我说,你会打我了就表示我成功了。”

石梅抽了一口气脸通红,“你怎么什么都听秦鲽的?”

白舍摇头,“基本上是他什么都听我的,不过这方面他比我有经验。”

石梅转身要回屋,白舍拉住她,“去我那儿。”

“­干­嘛去?”石梅让白舍拉进了白宅。

“有东西送你。”白舍拉着石梅往里走,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院中,还是那一地的泡桐花,还有那空空的凉榻。

“这次多亏你。”白舍先给石梅道谢,“不然我鬼刀门可能有大麻烦。”

“是我母后有先见之明。”石梅看了一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又想起了那个笼屉……如果是定情物的话,那白舍就真的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咯。

正胡思乱想,白舍拉她到了一旁的亭子里,“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石梅进去一看,哭笑不得,就见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笼屉。

“你……”

“你好像特别喜欢笼屉。”白舍道,“我让人找了些,虽然不明白它们哪儿好看,不过既然你喜欢,要不然我给你用笼屉搭个房子?”

石梅气急,踩了白舍一脚。

白舍低头看着雪白的鞋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鞋印子,挑眉看石梅,“你的意思是我又成功了。”

石梅让他气笑了,“你别跟着秦鲽乱学!我还是喜欢呆一点的。”

白舍点头,“嗯,所以我还是很成功的。”

石梅磨牙。

白舍拉着她双手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低头靠近过来。

石梅抬眼看他……

落花、流水、凉亭、对望,还有那么一点点带着花香的微风,似乎一切都刚刚好。石梅深吸一口气刚想闭了眼,却听院子门口突然传来官家的声音,“庄主,傅颖来了。”

石梅就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气死!

睁开眼看,白舍也是有些尴尬和不满,“我打发她走……”

白舍没说完,石梅推了他一把,转身跑了。

白舍揉了揉让石梅狠狠推了的胸口……这也算另一种成功?

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石梅气闷地往外走,迎面正遇上了傅颖。

傅颖似乎早就料到石梅在这里,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陈姑娘也在啊?”

石梅笑了笑,“这就走了。”

“唉,等等。”傅颖拉住她,石梅瞧瞧她略显亲昵地拉着自己手的样子,有些别扭,心说我跟你有那么熟么?前两天不还看得我挺讨厌么?

“我大哥摆宴,叫我来请白大哥,你去不去?”傅颖笑得那个俏丽啊,俏得石梅都快不认识她了,心说这傅颖­性­格不是老成持重形的么?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可爱娇憨形了?这­性­子还能跟香粉一样自动调配不成?

“你也一起去吧?”傅颖低笑,“哥说最好把你也请来,江湖上不少名门正派都想结交香粉娘娘。”

“呵呵。”石梅­干­笑了两声,心说我又不是江湖人,才不趟那浑水呢。不过转念一想,白舍也去啊……这傅颖和傅四都不是好鸟,尤其是那个傅四啊,这节骨眼上摆个什么宴会,别是一群人联合起来算计白舍?

石梅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白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见石梅还没走,就走到她身边,拉过她说,“留下吃饭吧?东西我一会儿叫人送过去,那房子你还要不要了?”

石梅脑袋拧不过弯来了,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白舍说的那堆笼屉,一时间也哭笑不得,抬眼看他。

白舍对她笑了笑,石梅心里咯噔一下,白舍怎么笑得那么含情脉脉呢?

傅颖看在眼里,可不如石梅这般痛快,她转过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调整好了又回头,对白舍道,“白大哥,一会儿我哥要在喜寿阁摆宴,宴请了天下英雄,让我来给你送张帖子。”

白舍微微皱眉,接过帖子看了看,见也没写什么名目,就问,“摆的什么宴?”

石梅心里头嘀咕,鸿门宴吧。

傅颖一笑,“,这宴是傅家和端家一起摆的,端砚也会去。好像是想请江湖群雄帮忙,具体的要去了才知道,大哥没具体跟我说。”

白舍一挑眉,将帖子还给了傅颖,道,“我不去了。”

石梅睁大了眼睛,心里觉得好笑,自个儿还替白舍担心他被人算计吃亏呢,没想到白舍这直肠子,人家请帖送上门了,他还不去。

傅颖似乎也猜到了,不过送出手的请帖还被退回来,是在是尴尬不已,只好笑了笑,转过来,单手挽着石梅的胳膊,“梅子,那只有你陪我去了?”

石梅听她叫自个儿那一声梅子惊出一身冷汗来。平日也就红叶和瓒玥这么叫自己,同样的名字不同的人叫那可有大区别,红叶瓒玥叫自己梅子的时候,听着心里暖呼呼的,傅颖叫了心里毛毛的。

石梅是个实在人,不喜欢来这套。

以前在一起生活的姐妹家人,特别是那些老妈子们,真疼她的叫她声心肝儿,她特别开心,可是那些装样子或者心怀不轨的管她叫声宝贝儿,她就全身哆嗦。傅颖也是,明明不熟,刚刚还陈姑娘呢,现在就梅子了。

白舍倒是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什么石梅要去,莫非这次牵扯到了她?

石梅见白舍疑惑,怕他不明真相答应下来,赶紧笑着将胳膊抽回来,道,“傅姑娘,我不是江湖人,不掺和这事儿,晚上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去了。”

说着,拉了白舍,“你不说盖房子么?走。”

于是,白舍配合地被石梅拉走了。

傅颖还想说话但两人走得头也不回,忍不住就皱气了眉……怎么这两人都这么不会做人?!

一旁官家慢悠悠走过来,对傅颖一抬手,来了一句,“傅小姐请。”

傅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赶回去告诉傅四,白舍他们不给面子,不肯来。

石梅拉着白舍到了香粉宅,看着傅颖走了,石梅就要回去了,白舍跟她进屋,问“傅颖也请你了?”

“是啊。”石梅点点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啊,你不觉得傅四很奇怪么?那个白衣人假扮你,官府的人刚来,他也来了,还带着那么多江湖人,赶巧了也不能巧成这样吧?”

白舍心不在焉点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么?”石梅见他没表示异议,有些好奇,“他摆明了陷害你居心叵测啊!”

白舍微微笑了笑,“管他呢。”

“你不能这么不理会他们,人家以为你好欺负蹬鼻子上眼呢!”石梅嘟囔着,显得很有些不平,白舍笑而不语。

回到了香坊,白舍忽然指着桌上的那一盘子黑­色­水,问,“就是刚刚那个红­色­的……”

“哎呀,怎么会变成黑­色­啊!”石梅赶紧用夹子和纱布,将里头完全溶解后的药渣都过滤了出来,滤除了好一些碎末,石梅注意到了一种黑­色­的小花,还有一条古怪的虫子腿。

将有毒的药水挖了个坑深埋起来,石梅回来,找了个蒲团侧身坐在一个大樟木箱子边,开始翻里头的笔记。

白舍将跑来蹭自己的小福子抱起来,走到了石梅身边也坐下,看着她翻书。

“是这个。”石梅翻到了一页,上头画着一些黑­色­的小花,与药丸里头融出来的一模一样,就对白舍道,“这是鸩蓟草,狠毒很毒的!”

“是毒药?”

“对啊,这一小朵花若是吞下去就死定了,如果用火烧了闻香味,会让人全身麻痹不能动弹。”石梅说着,又换了一本书翻了翻,找出了一页,上头画着一只虫子。

“这里。”石梅认真道,“这虫子叫剜蛊,也很毒,人若是被它碰到了,就要将被碰到的皮­肉­剜掉才行,不然扩散全身就死定了。这虫子烧成香会有很香的味道,甜丝丝的,但是闻了之后,会让人全身火烧一般疼痛。用这两种药来配香粉,不用问啊,用意歹毒!”

白舍一直看着石梅认真分析香粉,没说话。

石梅说完了,见白舍看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白舍摇摇头,伸出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低声道,“我原先以为女人认真办事大概都是咄咄逼人的样子。”

石梅一愣。

白舍笑,“大概是从小跟霍姨在一起造成的。”

石梅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霍姨的确是很有气势,办起事来说一不二。

石梅笑完了,抬眼,就见白舍还在看自己,隐隐的,心里头有烫烫的感觉。

“刚刚……傅颖来的不是时候。”白舍伸手轻轻点了点石梅的下巴,“要不要继续?”

石梅脑袋里又空白了,眼前还是白舍越靠越近的脸……依然是气氛、感觉、距离都刚刚好,关键是人也对……石梅缓缓合上眼。

却听到脆生生一记,“梅子姐!梅……”

香儿从外面冲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啊!”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跑,“我没看见……”

石梅今天被浇了第二盆冷水。

白舍挑眉也有些无语,良久才道,“这回不怪我……”

石梅脸通红,这回香儿肯定要去说了,一会儿红叶和瓒玥肯定要问……关键是还没亲着,气死!

想到这里,石梅有气,郁闷地站起来想去桌边收拾,但是没走开,手上一紧,让身后的白舍拽了一把。

石梅一愣,回头身子却是向后一倒……一下子栽进了白舍怀中。

白舍还坐在桌边呢,怀里小福子早就乖巧地跑了……石梅坐在了白舍腿上,抬眼,就见他微笑,“事不过三……这次谁来都不等了。”

石梅睁大了眼睛,听了白舍的话脑袋更空了,见他靠过来,赶紧很没种地将双眼一闭装死人……

然而,石梅等了良久没等到白舍亲上来……她也没让人亲过,觉得莫不是已经亲完了?就睁开眼看一下。

哪知道白舍正等着她呢,见她一睁眼,挑起嘴角。

石梅立马知道中计了,可也没招了……清清楚楚看到白舍低下头来,­唇­上微凉……事后石梅琢磨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自己脸太红嘴巴太烫了吧,所以白舍亲下来倒反而是凉的了。

双­唇­相碰到一处,石梅心中却是莫名地急了起来,刚刚就是有些忐忑,如今却慌了,心跳极快。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石梅觉得可能自己这样坐着有些拧,压到某根筋脉了还是什么?脚麻……头皮也麻。

长长一吻结束,石梅微喘看着白舍。

白舍见她肤白­唇­红,两颊还有淡淡红晕,原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更是说不出有些撩人,心中升起些怜惜来,对着她笑。

石梅见他笑了,笑意直渗到眼底,心中更慌了,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让亲去了,从来没被亲过,太便宜他了……可是总不能亲回来找便宜。

正胡思乱想呢,白舍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腰眼处轻轻一放,惊得石梅赶紧蹦了起来,跌跌撞撞往一旁跑。

白舍让她逗乐了,见他跟只惊了的猫似的,赶紧道,“怕什么,小心脚底下……”

可惜白舍说晚了,石梅退后几步,一脚不小心踩住了小福子的尾巴。

“咪咦嗷呜!”小福子全身猫毛都炸开了,叫了一声窜到一旁,跳到桌上卷起来尾巴小心地舔——好痛。

石梅让它惊了一下,往旁边一闪碰翻了一旁的桌子,桌上的茶杯茶壶散落了一地,还带翻了两个凳子。

石梅一ρi股摔在地上……还好白舍眼疾手快一脚踹过了那个刚刚她坐着的厚厚的蒲团来。

石梅堪堪坐在了蒲团上,没受伤,人也傻了。

再看周围,桌翻椅倒一片混乱。

跳上桌子舔尾巴的小福子也终究是掉了下来,它蹦到了石梅怀中,坐下继续舔尾巴。

白舍看着石梅坐在蒲团上,怀中一直胖猫,有些狼狈地揉了揉ρi股,耳朵绯红,脑袋里只蹦出几个字——反应真有趣。

良久,院中好奇凑过来看热闹的众人就听到白舍哈哈大笑的声音,以及石梅恼羞成怒冲出来,径直冲回自己房中关门落锁的情景,也都愣了。

窝窝囊囊往被子里一钻,石梅看趴在枕头边上跟自己对视的小福子,伸出手指戳了它一下,“都怪你,丢死人了!”

暗藏祸患,荒山野岭

晌午的时候,瓒玥来找石梅了,说是王将军来了,想买香粉。

石梅一愣,问,“哪个王激昂军?”

瓒玥有些无奈,“我那本家,将军王昊,你若不想见,我去打发了。”

石梅摇头,“这有什么不想见的?我去就好了。”

“你别跟他多聊,他这人没正没经的!”瓒玥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

石梅听出了些不对头来,问,“有什么不对么?”

“我那个本家是个麻烦的主儿,和秦项连混在一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最好­色­,我怕他没眼­色­,以为你离了秦项连就没靠山了,来占你便宜。”

“呵。”石梅可是让她逗乐了,“有这事儿?”

“可不是。”瓒玥低声道,“你可小心应对,这人手上挺有些势力的,我爹都让他三分,和秦项连又要好,最好别得罪了。”

石梅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换了身衣裳,带着香儿一块出去。

香粉宅的前厅里,果然是坐着一个高大的武将。

石梅从屏风后面绕过去,就见这王昊和秦项连差不多年岁,不过样貌可是实在不敢恭维……说他鼻歪眼斜目光不正,那还是轻的,简直没法看。

石梅暗自摇了摇头,希望是自己以貌取人了,这人能位居将军要职,估计是内藏锦绣的吧。

“公主殿下。”王昊见石梅出来了,赶紧站起来给她行礼。

石梅也对他一礼,开门见山问,“王将军要买香粉?”

“是啊。”王昊笑得别有深意,“想请公主,给我个英俊潇洒粉。”

石梅失笑,心说,你啊,还英俊潇洒粉呢,给你十斤面粉,你和匀了先将脸上的坑抹平再说。

“公主?”

石梅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王将军,世间并无此种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更改。”

“可我这样貌实在太丑,如今都没个人肯看上我……唉。”王昊无奈叹气。

石梅纳闷,“将军没有妻妾?”

“没有。”王昊赶紧摇头,“无妻无妾……公主啊,你要知道,你别看我长得难看,但绝对不会做那种仗势欺人强迫别人嫁给我的事,就凭着缘分乱撞吧。”

石梅笑着点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至于他究竟是真是假话里是否有话,石梅也懒得计较。

“公主,我这样貌真的没有香粉能治?”

石梅摇头,“真的没有。”

“唉……”

王昊长叹一声,就开始吹嘘自己当年征战沙场的丰功伟绩。

石梅听着别扭,心说你才多大,近几年也没打过什么仗,有今日的权势还不是靠着父辈的福泽,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

石梅虽然讨厌他,但也不能板起脸轰他走,一旁的香儿一个劲地对她悄悄做鬼脸——烦死了这人!

王昊说了半日,石梅只是在一旁喝茶也不Сhā话,心中明了,看来这香粉娘娘对自个儿没什么意思。王昊就纳闷了,那鸾璟儿怎么派人去跟他说能得着便宜,石梅还暗示过对他有意思呢?

石梅见王昊没声儿了,也心中打鼓,王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正想着,就见前厅进来了人……石梅抬眼一看,白舍来了。

白舍原本在家中,有盯梢的看不过眼的鬼刀门弟子跑回去跟他说——来了个丑将军,可能对石梅有非分之想,很讨厌。

白舍怕石梅吃亏,就过来看看。

石梅见他来了,心里头咯噔一下,也怕他一个不痛快动手宰了王昊,就站起来,先稳住他。但石梅的确是直­性­子,与白舍那么熟了还彼此好感,她做不出不认识的样子,只是笑问,“你怎么来了?”

一听语调就软了几分,可见白舍跟别人不一样。

白舍问石梅,“吃饭去么?霍姨做了好吃的。”

“……”石梅答应着边看王昊。这会儿,稍有些眼力见儿的估计自个儿就告辞了,可王昊就是不走,心里头还纠结了,鸾璟儿是不是骗他呢?这香粉娘娘有个小白脸情人啊!呦,看这好相貌,往处一站两人那叫一个登对。

“这位是?”王昊非但没走,还站起来,想认识一下白舍,心说……你小白脸好看顶什么用?我有身份,男人样子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这事儿女人们最清楚。

“这是……”石梅想给白舍介绍一下,白舍却是没听,看了王昊一眼,道,“王昊么,皇城西南驻军的将领,隶属秦项连部下,每年中饱私囊,克扣粮饷就达上万两之多。”

“我,这个……”王昊的脸腾一声成了紫红,可张嘴牙齿打架说不上话来,尴尬地指着白舍。

石梅想笑又忍住了,伸手拽了拽白舍的衣袖,低声道,“别瞎说。”

白舍点点头,转脸看了看王昊挑起嘴角,“那其他的就不说了。”

王昊抽了口气,他的确是私下里不­干­不净的手段挣了不少银子,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非撤他的职不可,让秦项连知道了更糟,估计人头不保。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昊赶紧给石梅行了一礼,告辞离去了,心中十分怨恨鸾璟儿。这女人怎么回事?无冤无仇竟然骗自己来此处受辱?转念一想,这不是恰恰说明鸾璟儿也知道了自己那点儿事,这如果告诉了秦项连,他命休矣啊!

王昊来得莫名去得慌张。

石梅摸不着头脑,“究竟为什么来?”

“对你有非分之想呗。”白舍冷笑,“还用问。”

石梅盯着他笑,“吃醋啊?”

白舍坦然点头,“是啊。”

石梅脸上又有些红了,白舍每次都回答得直白,越是直白就越叫人不好意思。

“对了,你怎么知道王昊的事情?还有上次秦项连私藏兵器的事儿?”

石梅换了个话题,认真问白舍。

“鬼刀门开在京城,我自然要摸一摸底细,特别是秦项连这个人,包括他的底细、手下、妻妾……连他有影卫什么时候换班我都知道。他若是让你不痛快,你告诉我,我帮你­干­掉他。”

“别瞎说。”石梅忍不住笑,“不过也幸好你这招,那王昊日后铁定不敢来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还胡言乱语?”

“你想知道?”白舍叫来了一个鬼刀门的弟子,让他跟着王昊去,打听一下线索。

王昊的事情石梅疑惑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不担心了,最后还是让白舍拉去白宅吃了饭,眼看着下午了,石梅想起来傅四还开个什么英雄大会,准备抓关落日……会不会暗地里也合谋暗算白舍呢?

“咱们去英雄大会看看吧?”

“什么英雄大会啊。”白舍有些不屑,“英雄不会扎堆算计某个人的。”

说着,拿出了那张画好的图纸,“相比起来,我更想去找玉佛。”

“好啊。”石梅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就转身进屋了

不多会儿,背了个包袱,出来了,“走!”

“这次真走?”白舍有些意外,“我算过路程了,顺利的话也得要至少两天。”

“嗯。”石梅点头,“我和瓒玥他们说过了。”

白舍也回去知会了一声,拿了包袱和石梅上马。

两人刚准备走,就见瓒玥和红叶过来封门,门上贴了条儿,说是有事出门,休息三日。

白舍疑惑地看石梅。

“王昊这次来铁定不简单,他与秦项连太近,到时候别来找麻烦。”石梅坐在白舍马后,“所以索­性­关门三天,大家什么事儿都别管就行了。”

“你想得还挺周道。”

“那是,我们走吧”石梅搂住白舍的腰,动作还挺顺,感觉了一下,嗯,腰很细不过也很有劲。

白舍逗她,“不害羞了?”

石梅捶了他一拳头,白舍笑着一甩缰绳……马儿欢奔而去。

瓒玥和红叶也带着香粉宅的大大小小,去城郊的园子里住下了。那是王家老宅,有温泉和花园,是避暑用的,平日无人居住,众人上那儿休息三日,吃喝玩乐不问世事,乐得个逍遥自在。

放下众人不提。

王昊怒气冲冲回到了自家府宅,越想越气,就想要亲自登门去质问鸾璟儿,但毕竟那是王妃,自己是什么身份?

暗气暗憋,于是就记上鸾璟儿的仇了,又一想,如果是鸾璟儿乱编的,那还好今日没得着陈栻楣啊,不然王爷岂不是要翻脸?他之前还听人说王爷对陈栻楣旧情复燃了!

王昊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书房里转磨磨,有人进来了,“哥,你做什么呢?”

进来的女子很年轻,美艳动人,叫王莲悦,是王昊的堂妹,与瓒玥也是本家,这姑娘自幼父母双亡,王昊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照顾,两人虽不是亲兄妹,但感情很深厚。

王昊是个老粗,妹妹却是极聪明,就将今日之事都说了一遍给她听,让她给琢磨琢磨。

王莲悦听后皱起了眉,“哥……这是什么道理?那鸾璟儿想要害你不成?”

“我也想知道,可是问不着啊!”王昊抖了抖手。

王莲悦眼珠子一转,“哥,你能不能请到王爷和鸾璟儿一同来咱们府里头?”

王昊一愣,“请来做什么?”

“你就随便想个法子么,吃饭饮酒什么都行,你和王爷聊着,我来陪着鸾璟儿,套套她的话。”

“嗯……”王昊考虑了一下,点头,“这主意好。”

“另外……”

“另外?”王昊见妹子扭捏似乎还有话说,就盯着她看。

王莲悦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陈栻楣让四王爷休了,王爷也没立鸾璟儿做正室,不是么?”

王昊微微一愣,见妹子脸面含羞眼生情愫,惊了一跳,“你……你想嫁王爷?”

“嗯。”王莲悦点头,“我觉得四王爷未来必成大器,只是他身边那几个女人不行。鸾璟儿装菩萨,茗福是个傻子,陈栻楣已经跟王爷散了,我不必她们任何一个差啊。”

“好妹子,有出息!”王昊一拍手,“只要你有这心,哥怎么的也帮你实现这心愿!”

王莲悦笑着点头,于是,两兄妹暗地研究了一番,而这一切,都让屋顶上白舍派来的鬼刀门弟子,听了个一清二楚。

……

白舍带着石梅骑马进到了大宇山。

入山前,白舍和石梅下马先休息了一下,石梅看到不少鬼刀门弟子进了山,安心了不少,白舍看来有充分准备。

这时候,那个派去盯梢王昊的弟子来了,对白舍和石梅说了探听到的消息。

……

“鸾璟儿挑唆王昊来找我的?”

白舍将马留在了山外给鬼刀门的弟子带走

石梅和他徒步慢悠悠地往山里走。

石梅可想不通了,“这不合情理啊,对鸾璟儿没有好处。

“也并非是鸾璟儿亲自找的王昊,而是让人带的口信。”白舍提醒。

“鸾璟儿是被冤枉的?有人借了她的名义用了她的下人?”石梅觉得能做到这事儿的人可不多,秦项连、茗福?总之……这事情暗藏玄机了,可别又生出许多波折来。

石梅心事重重往里走,白舍突然伸手一拦她,“嘘”了一声。两人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之中,白舍低声对石梅说,“有人!”

石梅睁大了眼睛看白舍,贴着他耳朵问,“这路线只有我们知道啊,别人怎么进来的?”

白舍感觉着耳朵上石梅的吐息,转脸捏捏她下巴,“下次再在我耳边说话,我就当你让我亲你了。”

石梅脸上一红,见白舍样子挺嚣张的,伸手要去捏他耳朵,白舍抓住她胳膊两人差点闹起来,却听到了清晰的说话声。

白舍赶紧将石梅往怀中一拉,躲到树后,捂住她嘴。

石梅则是听出……说话的人,声音好熟悉啊。

似曾相识,密林深处

石梅和白舍隐藏在灌木之中,只听到小径之上有脚步声响,似乎不少人在走动,其中一人冷声发问,“完全没有线索,你不是在骗我吧?”

石梅一听这声音就是一皱眉——冤家路窄,不是秦项连么?!

白舍对石梅做了个眼­色­——秦项连果然对这批财宝觊觎已久。

“当日我跟踪乔老宽到此,玉佛的确就在此处,只要放出人马去找便可。”

这次回话之人的声音,白舍和石梅都从未曾听过,而且此人声音相当沙哑,像是嗓子受了伤,这若是晚上听着了,还挺吓人的。

说话间,已经能透过灌木丛,远远看到说话人了。

只一眼,石梅和白舍就是一愣……只见秦项连和一个白衣人走在一起。而这个白衣人,正是之前假扮白舍追赶关落日的人……至于杀死茗杰的是否也是他,就不得而知了!

石梅皱起了眉头,看白舍——没理由啊!秦项连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白舍也轻轻摇了摇头,大概其中有些蹊跷,秦项连现在跟他在一块儿,不代表真正雇凶杀人的就是他,说不定是那白衣人赶去投靠的。

“再找找吧!”秦项连吩咐属下,“留意附近有没有脚印山路之类!”

“是!”秦项连的侍卫就四散找开了。

石梅想了想,对白舍眨眨眼。

白舍看她。

石梅指指那白衣人,指指这儿,又指指别处,摆摆手,比了个四字!石梅是想说,既然白衣人在这儿,而傅四这会儿正开什么英雄大会呢,那就是说,假扮白衣人捣乱的并不是傅四咯!

白舍见她紧着比划,其实早就看明白了,佯装不知。

石梅有些急,嘴巴动口型,说傅四,举四根手指摆啊摆。

白舍微微挑起嘴角,单手轻托起她下巴凑过去亲……

石梅气急,推了他一把,袖子拂过草丛,发出了一些声响。

“什么人?”那白衣人突然警觉了起来。

石梅赶紧不动了,郁闷地看白舍——怪你!

白舍捏捏她下巴,那样子,像是在逗小福子……

石梅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情绪一激动,又闹出声响来。

然而那白衣人显然是疑心颇重,就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秦项连似乎挺不待见他这样子的,摇了摇头,“这深山老林,有些鸟兽是正常的,­干­嘛疑神疑鬼的?”

“王爷,有一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那白衣人突然从腰间的兜子里拿出了一把碎石,对着树丛弹­射­起来……

他看来内力深厚,这一片片地弹过来,­射­中了不死即伤!

白舍伸手轻轻一把拉住石梅,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伸手护住。

这回,白衣人和秦项连都听到了怪声,一起朝这里看过来。

白舍袖子一卷迎面而来的碎石,反手一甩……碎石就按照原路反­射­了过去,秦项连和那白衣人不得不一闪躲避。

趁此时机,白舍也不恋战,抱起石梅纵身一跃上了树梢,跃向远端。

秦项连看了个真切,皱眉……石梅怎么在这儿?!

而那白衣人则是大叫起来,“抓住他俩,他们知道路!”

那些侍卫自然不会听从他一个外人的命令,都看秦项连。

秦项连轻轻点头,道,“别伤着公主,至于其他人,杀无赦!”

“是!”一群侍卫都追了过去。

只可惜,秦项连这杀无赦的命令出口了,也得他的手下有这能耐追上白舍才行。而且白舍并非单独前来,还好些鬼刀们的弟子呢,纷纷使用暗器阻拦。

秦项连的侍卫一看情况有变,都选择留下保护秦项连。

白衣人似乎非常忌惮白舍,道,“这次决不能让白舍活着离开!”说罢,自己抽刀追过去了。

秦项连一皱眉,下令,“跟着他!”

……

白舍带着石梅跃出一阵,见大队人马肯定追不上来,也不躲避,落到了林间平地之上。让石梅站稳了,白舍抬手抽刀一刀挥出……

同时,林中白衣人冲了出来,挺刀袭来直砍白舍。

白舍架开他袭来一刀,回身手腕外旋……手中鬼刀在空中打旋后由斜刺里­射­出,路线诡异。

那黑衣人堪堪躲过,白舍已然一拧身面对于他,手中握着鬼刀斜向上撩起……寒光闪过,白衣人急速退出,但石梅还是听到了“刺啦”一声。

就见那白衣人低头看了看胸前,一道口子……幸亏带了护心镜,没伤着皮­肉­,但是护心镜上还是出现了一条划痕,触目惊心。

白舍微微一扬眉,“我认识你?”

那白衣人一惊,转身就想逃。

白舍哪里肯放他,上前一步抡出一刀。刀式刚起,那白衣人就往后一仰,回手就是一刀,原来刚刚他那一逃是虚的。

可他后仰起原本以为一刀可以刺到白舍,身后的白舍却是踪迹不见……

原来白舍那一追也是虚的,将计就计。

白舍一个纵身跃到了他身前,单脚落地回身对着他腰腹就是一脚。

“唔。”

那白衣人闷哼了一声飞出老远,重重摔倒了地上。

石梅就见他蒙面的方巾上出现了一片殷红,可见是吐血了,白舍这一脚够狠的。

白舍落回了地上,突然盯着那白衣微微皱了皱眉头,踏上一步。

白衣人一手捂脸,另一只手一抖……却是对着石梅抖的。

白舍暗道一声不好,飞身朝石梅扑了过来。

石梅只听到不远处草丛中还有人喊了一声,“小心……”白舍已经到了她跟前。

当时场面有些混乱,石梅先是见寒光一闪朝自己来了,白舍似乎动作更快将自己扑到。

刚刚到倒地,就看到有一道蓝幽幽的光从自己眼前闪过,钉进了一旁的树­干­上面。

另外,刚才喊小心的是冲出树丛的秦项连,现在搂着自己的是白舍……不过,抛开着一切不说,石梅最最真切地感觉到的是——身子下的地面往下一陷,然后一空。眼前的树、石头、灌木都随着自己一起往下落,天旋地转,仰起脸看到的……是深谷。

“啊!”石梅大叫了一声,声音发闷,因为让白舍快速搂紧怀里了。

白舍单手拿刀,一手搂着石梅在空中打了个转,提着一口气往旁边的石壁跃过去。

借着石壁的力,白舍带着石梅下落。

石梅现在不敢看下面,抱着白舍心说不管了……应该死不了,不然就没有后来的我了!

也幸亏白舍内力深厚,盯着下方的情形,山谷也并非万丈深渊,不然他这一口气可就不够用了……

而让白舍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低头已经能看到粼粼波光,一旁的岩石峭壁之上有水流下,形成一个瀑布,瀑布下一个水潭!

白舍松了口气然后再深吸一口气,搂着石梅就听到“轰”一声,水花四溅。

石梅感觉落入水中那一下还挺疼的,双腿有些麻,随后就是彻骨的冰冷——这潭水好冷啊。

两人落入潭中沉下去老多,白舍没有放手,停止下沉后立刻游水快速缓上浮,“哗啦”一声出了水面后,两人都开始喘气。

石梅刚刚没准备,还呛了口水,不停咳嗽。

“没事吧?”白舍有些歉意,刚刚情况紧急,唤气来不及告诉石梅一声。

石梅摇头并未在意。

歇了片刻,白舍一个纵身出了水潭,跳到岸上,轻轻将石梅放下,自己也坐在旁边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四周密林环绕,一旁有瀑布,后头红枫片片,偶尔几声鸟鸣……倒还真有那么点世外桃源的意思,只是现在两人都湿透了跟落汤­鸡­似的,也没那雅兴欣赏瀑布美景。

“冷不冷?”白舍问了句没用的话,因为石梅已经冻得小脸刷白了。

白舍快速去捡来了­干­柴和枯叶堆了一对,幸好山谷之中这些东西倒是不少,只是掏出火折子来,却发现浸水了。

石梅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火折子递过去,是­干­的。

白舍接过来倒是有些意外。

“包的里子是羊肚做得,不漏水,我在里头放了很多香粉。”石梅缩成一团,“冻死了。”

白舍赶紧吹燃了火折子,将篝火点起来。

火光一起,瞬间暖和了一些,然而四周没什么遮蔽,也架不住山风吹,石梅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白舍去林间砍了几棵细长的树枝过来,在篝火边搭起了一圈衣架子,把包袱里湿掉的毯子拿出来,晾到上头。

石梅和篝火都被围在了衣架子里,四边跟搭起了个小帐篷似的,暖和了不少。

“唉。”白舍伸手进来,“湿衣服脱下给我,我给你晾起来,你的包袱呢?”

石梅摇摇头,“好像下来的时候丢了。”

“那可能没湿。”白舍接过石梅的湿衣裳在外头挂着晾,又点起一堆篝火来烘衣服,边仰着脸四外寻找,按照刚刚下来的路线……

很快,白舍在峭壁中段,一棵往外横出的藤蔓上发现了石梅的包袱,跃上去摘下来。本想问问石梅是不是这个,往下一看……刚刚忘了给石梅搭个棚了,这会儿往下看倒是风景独好。

梅子幸好还穿着亵衣呢,仰起脸一看,脸通红嚷嚷,“不准看!”

白舍只好转开脸往一旁跳了下去,将包袱递进去给石梅,“快换上,别着凉了。”

石梅翻出包袱里头的衣裳,快手快脚换了,站起来探头往外望。

在另一堆篝火边,白舍光着膀子正往衣服架子上搭衣服呢。不过裤子似乎还是有些湿。

“诶。”石梅叫了他一声。

白舍回过头,看了看她,“换好了?”

“嗯。”石梅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小毯子来,“­干­的,你拿去披着。别冻着。”

白舍过来接,石梅转开脸给他毯子,白舍接了,低声道,“你看吧,我不怕你看。”

石梅耳朵又红了些,斜眼瞥他。

白舍将毯子披上了,摸了摸晾着的衣裳,觉得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干­,就在外头等。

“你进来么?”石梅问他,“外头怪冷的。”

白舍点了点头,进了衣架围起的帐篷里头,往石梅身边一坐,用一根树枝轻轻地拨了拨篝火。

“哎呀!”石梅突然想起来,“那张图呢?”

白舍拿起一堆烂纸来给石梅看。

“怎么办?”

“无妨。”白舍伸小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太阳|­茓­,“都记住了。”

“那就好,”石梅松了口气,“我记得笼屉上的画!你能记住地形就行。”

白舍依然好奇地看石梅,“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笼屉?”

“不是喜欢笼屉。”石梅觉得白舍身上不凉反而还温柔,就下意识地往他身边挨了挨。“那个笼屉,不一样的。”

“它长得比别的笼屉好看?”

石梅犹豫了一下,“……我告诉你也行,不过你不见得相信。”

“说来听听。”白舍继续拨弄火堆,石梅鼓起勇气刚要开口。

“庄主!”

断崖之上落下了几个鬼刀们的弟子。

白舍望了望天,站起来,“在这儿呢。”

鬼刀们弟子见白舍和石梅都没事,也松了口气。

“那白衣人受了伤,秦项连留下人寻找公主下落,其他人暂时撤退了。”鬼刀们弟子回禀。

白舍点头,“别跟他们发生冲突,你们按照原计划行事,等到那些官兵都走了,我们再行动。”

“是。”众人散去,空谷之中,又恢复了宁静。

白舍回头看石梅,石梅又没­精­打采地蔫了,显然犹豫了一下错过时机,又没勇气说了。

白舍也不去逼她,坐在她身边,拿出包袱里的食物来。

这些点心都用­精­致的八角木格子密封装着,没进水,白舍将格子放到火上烤了烤,拿过来打开,热腾腾让石梅吃两口,再喝一口烈酒。

烈酒里头放了姜丝,一口喝下去又辣又呛,不过遍体升起暖意来。

石梅畅快地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舒服了好多。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有鬼刀们的弟子过来禀报,“庄主,人走了。”

白舍点头,让他们准备,就起身换了衣服收起包袱。

石梅正准备弄灭篝火……却听到远处的山林里头传来了,“笃笃笃……笃笃笃”的声音。

“你听到没?”石梅拉住白舍问。

白舍也皱眉望向林间。

“是不是鸟儿啄树的声音?”石梅自个儿安慰自个儿。

“嗯……”白舍想了想,“除非那鸟儿的嘴长得跟榔头差不多。”

石梅心里头一抽,“那是什么鸟啊?”

白舍侧耳又听了听,道,“像是有人在用木棍敲木头。”

“敲木头­干­嘛?”石梅吃惊,脑袋里将之前听过的所有牛鬼蛇神都想起来了,山妖鬼母什么的。

“去看看吧。”白舍要往那里走,石梅拉住他,“我随便说说的,说不定真有长得像榔头的鸟呢。”

白舍见她胆小,摇了摇头,揽着她往前走,“我在呢,怕什么。”

于是,两人借着入暮时林间洒下的最后一丝光亮,循着声响,向树林深处走去。

树中老怪,无理要求

石梅心不甘情不愿地让白舍拖进了林子,循着那诡异的敲木头声音走进密林深处。

两人紧着走了一段,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笃笃笃”,不会错,木头敲木头才会发出这种声响。

“白舍。”石梅拉着白舍小声问,“我们这样走进去,会不会迷路?”

白舍摇了摇头,“这林子也不算密,树不高,不用担心,大宇山的地势我熟悉。”

石梅虽然是放心了些,但还是感觉­阴­森森的,特别是大晚上黑灯瞎火,还有怪里怪气的声音。

渐渐走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两人站定之后四外寻找,没看到人也没见到鸟,声音倒是停止了。

石梅觉得后背直冒凉气,抱着白舍的胳膊问,“怎么没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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