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十分十分得憔悴,还带着哭腔:“请问是梁锦诗吗?”
“是,你是谁?”我诧异。
“我是范舟。”
“你找我?”
“玺彤和你在一起吗?”
“不,我们没在一起。”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不知道。”我纳闷找玺彤怎么打我的电话,“你打她电话吧。”
“她关机了。”范舟的声音里鼻音浓重。
“哦,那你打她家电话试试?”
“也没人接。”范舟的焦急,隔着电话我也能感受。
“你老婆不是来了吗?”我问他。
“她一早回重庆了。”范舟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我一早就给玺彤打电话,但是她一听我声音就挂断,后来干脆关机了。”
“我也没办法。”
“锦诗,我来找你好吗?你帮我约玺彤。”他央求我。
“没办法,她关机了,我也找不到她。”我拒绝,我可不想和这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没空,我在锦里和朋友喝酒呢!”我有些恼怒,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懂事,玺彤已经挂电话关机了,他还不死心。
见我态度坚决,他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
11点半,我和余绍明从“锦里”出来。
刚到门口。
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蹿出来,吓得我连退了三步,余绍明赶紧伸手把我揽到身后。
“锦诗,是我。”
天,是范舟,他居然在门口等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万别让余绍明误会我和范舟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了,我赶紧清清嗓子对他说:“绍明,这是玺彤的男友,他们吵架了。”
范舟顾不得太多:“锦诗,帮我一次,让玺彤见见我。”他一把拉着我的手。
看出我的尴尬,余绍明不动声色把他的手从我手上移开。
我退后两步,看着他说话。
“锦诗,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何苦呢?你有妻有女,纠缠她,又不能给她未来,这样她会很痛苦的。”我试图劝他。
“锦诗,我可以离婚的。”范舟轻轻说,但明显底气不足。
骗谁呢?离婚?不过是一时情绪。时间一长,一旦激|情退却,他会觉得天仙似的玺彤,不过是他第二个黄脸的妻,有什么区别呢?
“算了,何必把家闹得乱糟糟的?玺彤也不可能嫁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你们没未来,还是算了吧。”我干脆挑明了告诉他。
“锦诗,求你,帮我见见她,她亲口告诉我,我就死心。”范舟眼泪都涌出来了。
一天时间,原本俊朗的他,居然长出胡子,眼睛布满血丝,好憔悴,完全不修边幅。
我有点心软,我见不得男人哭。
老婆的悲哀(4)
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范舟这才满意地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赶紧联系玺彤,可惜我也找不到她。
回家后,志谦还没回来。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等他。
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蒙眬中,觉得有人把我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后有人轻轻吻我的额头和唇角。
那味道十分熟悉,是志谦的。
尽管在梦里,我也能分辨出,这属于我的男人的气息。
然后,志谦躺上床,在被子里摸索,寻到我的手,握在掌心。
我安心地靠过去,依着他的体温,继续沉沉睡去……
一大早,便被电话吵醒。
我极端不情愿将手伸出被子,拿起冰冷手机。
“锦诗?”你说过要帮我的!
一听是范舟的声音,我便觉得头疼,只得敷衍他两句:“现在天还没亮呢,上班的时候,我会找她的。”
志谦翻身,继续睡觉。
看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越冷,天亮得越晚。
我手忙脚乱起来洗漱,然后为志谦做早饭。
他9点上班,可以比我晚起来一个钟头。
这些年也习惯日日为他做好早餐才出门。
以前觉得很烦,想到也许每日为他做早餐的时光也不多了,突然觉得每天挣扎起床为他在厨房忙碌也是一种幸福。
很多女人,早晨起床,一脸茫然,想找个吃自己做的早餐的人都觅不到,那才是寂寞呢。
回到办公室,我打电话给玺彤。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起来。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无人接电话。”我问她。
她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我想和范舟断了,可是他拼命打我电话,我不接,他便手机、座机轮流打,一遍一遍,疯了似的。我关了手机,他就拼命打座机,可是座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关掉,只得任由电话一直响,那铃声在夜里听起来那么恐怖,催命似的,害得我现在听见电话响,还心有余悸。没办法,电话实在吵得我睡不着,我只得接起来,放在一边。早上醒来,我拿过电话,天,居然还没挂断,我试探着喂了一声,他竟立即在那边说话。他该不会一整夜没睡觉,捧着那个电话吧?”
我能听出玺彤声音里的余悸,但是也听出了一份感动。
我把昨晚范舟找我的事情向她说了一遍。
玺彤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接着,她沉吟一下,突然笑了:“女人就是这样,想离开一个男人,但是又不肯就这样默默散了,总希望对方呼天抢地扑上来挽留,不过图个热闹,好安慰自己的虚荣心。看!是我甩他,他还是重视我的。其实,就算他真的挽留,要走的还是要走的。真的不走,对方怎么赶也还都是赖着,不舍得离开。”
看得如此透彻,我一下笑出声:“你不是一向最恨拖泥带水?”
玺彤幽幽说:“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劣根性。”
我莞尔,懂得自嘲,还有的救。
好容易熬到下班。
打电话约玺彤去看忻怡。
这丫头,再不去看她,怕又在家中胡思乱想憋出毛病了。
感情这东西,其实最怕的是自我折磨,别人哪折磨得了你?
玺彤正在见客户,想到很久没逛过商场,于是我们约着在太平洋门口等。
太久没有购物,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了。
其实我的衣服都是白色、米色、粉色的浅色系,式样变化也不大。
但是看着那些烦琐的、极尽奢华、色彩艳丽的衣衫,我还是兴致勃勃。
我看到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样式简单大方,穿上会显得人气质清新雅致,就是价格太贵了点。
我正思量要不要试一试,突然背后有人大力拍我。
我吓一大跳,捂着心口回身看。
天,丁莉莉穿着大红色粗毛呢大衣站在我面前,大衣里是一件黑色的,露出半个胸的贴身V领毛衣。
而且,她还背着个式样夸张的金色皮包。
红唇上金粉闪烁。
眼圈描得老黑。
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凡是能披挂首饰的地方,都挂上了珠翠。
而且,一看就是廉价货。
真像个刚出来讨生活的小姐,因出道不久,尚且没学会穿衣打扮。
我恨我的刻薄。
丁莉莉一把拉住我,惊喜万分,又十分亲热地说:“梁医生啊,真巧,居然遇到你了。”
我憎恶她的亲热举止,生怕别人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产生其他不好的想法。
奇怪,柯忺宇怎么不怕,和她搂那么紧,不怕人误会招妓?
梁锦诗,太刻薄会减寿的,我暗自批评自己。
但是我还是不动神色地将丁莉莉抓着我的手松开。
老婆的悲哀(5)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单蠢”,居然浑然不觉,还十分熟络地继续挽着我的手:“梁医生,我知道我自己品位不好,不会欣赏东西。我们忺宇常常夸你会穿衣服,不如你帮我挑件好看的,忺宇一定很高兴!”
我皱皱眉头,这可不是好差使。
正要拒绝。
丁莉莉居然夸张地给柯忺宇打电话,异常兴奋地告诉他:“老公,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是你们医院的梁医生,很漂亮、很有气质的那个,对啊,她还答应帮我选衣服呢!”
我张开嘴,半天合不上!
然后,她还兴致勃勃地把电话递给我。
“梁医生,谢谢你陪莉莉买衣服,辛苦了,你也知道她的品位。嘿嘿,正好你引导她一下。改天我请你吃饭!”柯忺宇在电话那头笑得快合不拢嘴了吧?
他一定以为我喜欢他“单纯”的女友了。
这下,赶鸭子上架。
真恨这个丁莉莉,给我添了这么一苦差使。
按照丁莉莉的品位,随便挑两件衣服,柯忺宇一定觉得我故意逗丁莉莉,他这么重视她,一定与我翻脸。
以后医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相处?
管她呢,按自己的喜好,随便给她买一身换上。
忻怡要是知道我为丁莉莉选衣服,一定气得抓了菜刀冲到我面前劈我。
我深感对不起忻怡,只好认准贵的衣服买。
正好,我先前看中那件浅驼色的薄羊绒大衣不错,我立即让丁莉莉试试。
丁莉莉身材还算高挑修长,可惜,她那张脸涂得红红绿绿的,实在与衣服的风格不搭边。
我只得拖了她到卫生间,让她洗掉。
她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洗?我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呢!”
我皱皱眉头,有点厌恶地看着她:“你还要不要我陪你买衣服了?你不洗,我就不陪你了,反正我还有事呢。”
丁莉莉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想到柯忺宇的叮嘱,让她好好听我的话,还是委屈地把脸洗干净了。
妆一卸,丁莉莉立即变了个人。
居然还十分清秀,真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单纯感觉。
一张素脸,立即与她身上那夸张耀眼的衣服显得极端不协调。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真分不清美丑,明明皎好的容貌,偏偏用些颜料油彩盖起来。
丁莉莉显然对素着一张脸,很不习惯,不时伸手摸脸,企图遮挡住。
我不管她。
她再穿上那件驼色大衣,就十分好看了。
然后我为她选了米色的大翻领毛衣,
比大衣颜色略深一号的驼色长裤。
另外选了一个米色有浅咖啡包边的休闲斜挎包。
一开始她还抗议:“颜色这么单调,不适合我。买红色好不好?桃红也行。”我不吭声,她反抗几句,见不起作用,便老实了。
付钱的时候,丁莉莉一路惊叫:“好贵啊,不买!”
我瞪她一眼,她立即噤声,只得乖乖付钱。
末了,她还小声嘀咕:“忺宇赚钱不容易,我花他这么多钱,多不好啊!”
我又瞪她一眼:“他愿意拿钱给你花,你还嘀咕什么啊!”
她立即闭嘴。
我发现,她还真好欺负,你对她凶一点,她立即不敢说话了。
然后,我嘱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了,换上新买的,真有点清秀,明眸皓齿的感觉。
还真能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
嘿嘿,我突然有点成就感。
随即想到忻怡,我又觉得十分愧疚。
还好,花了柯忺宇一大笔钱,也算为忻怡报了小仇。
等柯忺宇来接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一把搂过丁莉莉的腰:“莉莉,差点认不出你来了。真漂亮!”
丁莉莉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还羞红了脸。
她居然脸红,这个招摇恶俗的女人!
不过,平时就算她脸红,涂那么多油彩,也盖住了。
然后,柯忺宇连声地对我说:“谢谢你啊,梁医生,我一定请你吃饭。”
那神情,仿佛我是丁莉莉的再生父母。
然后,丁莉莉用她那十分娇柔、近乎肉麻的声音热情邀约我:“梁医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天,看在我苦心为她挑的衣服上,她还是免开尊口吧。
和她一起吃饭,我可吃不消。
幸亏玺彤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到了搂下,我赶紧脚底摸油,飞也似的逃走。
末了,还听见丁莉莉在后面喊:“梁医生,别走啊,一起吃饭……”
我逃得更快,公众场合如此大呼小叫,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在喊我。
丁莉莉似乎很失望,远远地,我听见她娇嗔地对柯忺宇说:“老公,我觉得梁医生好像不喜欢我。”
“没有,她就是这种性格,对谁都不热情,有点怪怪的。”柯忺宇温柔安慰她。
我为之气结。
居然说我性格怪。
一刹那的躲闪(1)
从忻怡家出来,天色已成墨黑色。
玺彤突然转身看着我:“有朋友送了我一瓶香水,味道十分清淡,如果不仔细捕捉,根本让人察觉不到。但是又若隐若现,非常女性化。知道你最近有状况,送给你吧。反正这么淡的香水,我也用不上。”
我笑着说:“这么好,便宜我了?”
“怎么,还嫌弃?总比你满身消毒水味道好吧?”玺彤拧我一把。
我笑着还击。
玺彤家距离忻怡家很近,几分钟就到了。
刚下车,走了不到两步。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前面。
尽管夜色朦胧,但是我们都看出了,那是范舟。
玺彤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掉头,抑或迎上去,不理他,还是停下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我甚至能感到她心理有几十种不同的念头在挣扎。
犹豫片刻,她还是往前走了。
我小声问她:“我还是先走了吧。”
玺彤瞪我一眼:“你怕什么?这是回我的家!”
她没让我离开,我只得跟着她。
范舟双眼血红,比上次在锦里门口见他,更憔悴了。
他一见玺彤,整个目光都黏在她脸上,脚步也不由自主跟上前,似乎魂魄都被勾走了。
玺彤假装和我说话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范舟,径直走向前方。
那范舟,恁地懦弱,竟然不敢吭声,任由玺彤自他跟前走过,旁若无他地越走越远。
倒是我,没有玺彤那般好定力,忍不住回了好几次头。
看见范舟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实在有点余心不忍,但是玺彤不发话,我又能怎么样?
只得叹了口气,跟着玺彤进了家门。
“玺彤,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绝情?一点也不觉得。难道你想让我走上前,笑靥如花地说,好啊,我愿意当你的情妇。”玺彤冷笑一声。
我气结:“我只是希望你对他态度好一点,你别这样伤人的自尊。”
“自尊,我的自尊他顾了吗?他以为我就是天生当人情妇的命?玩完了,还可以帮他买单。我这样倒贴的情妇,是男人都想要!”玺彤咬牙切齿地说。
“别这样,感情是很难自控的东西,何况你那么美,任何男人都想和你多说两句话。”我叹口气。
“美,难道美就成了我的错?你倒怪起我来了!”玺彤转怒为笑。
“呵呵,当然,别人都说红颜祸水,我们同一天遇到他,他怎么不找我?还不是你引诱了别人,谁能抵抗你原大小姐的眼波啊?”
玺彤笑着唾我。
我揭开窗帘,呵!范舟还在下面,倒真很痴情!
“你的裙下臣,还在下面呢,恐怕是真动了感情呢!”我望向她。
玺彤咬咬嘴唇:“你唠叨什么啊,烦不烦?什么时候改名字叫祥林嫂啦,还不走?”
我只得拎着那瓶精致的香水,下楼。
玺彤居然破天荒送我,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走到范舟身边,她突然抬起头,用异常凌厉地眼神看着范舟。
范舟真没出息,竟吓得往后缩。
然后玺彤大喝一声:“你干吗?”
范舟顿住,连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玺彤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居然有点怯意,目光甚至有一刹那的躲闪。
玺彤,突然眼波一流动,“扑哧”笑出声:“傻瓜,逗你玩儿呢,我不生气了!”
范舟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待明白过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眼圈一下红了!
“别哭,大男人,哭我就不理你了!”玺彤赶紧威胁他。
他这才强忍住眼泪。
玺彤是真动了感情,不舍得就此放弃,还是太过寂寞,戏弄他?又或者,被感动了,不忍心?
我搞不清楚,难道一向做事斩钉截铁的原玺彤,也口是心非起来了?
也许,在爱情面前,每个人的思维都是混乱的,一分钟一个想法,故往的言行举止、道德规范,统统作不得数了!
晚上,回到家,志谦正在看书。
一刹那的躲闪(2)
我走过去,吻他额头,他居然没有躲开。
我随意一瞥,竟然发现他在看龙应台的《野火集》,是我喜欢的书。
“咦,怎么看我的书?不是一向看不起我看的书?你不觉得肤浅、没深度?”我笑他。
他有点讪讪的:“这本除外!这本虽然也是女人写的,但是够理性、够犀利,视角宽广。”
“评价这么高?”我眯着眼睛观察他。
“没想到你也看这种书,还以为你总是看时尚杂志,八卦周刊,至多读一读张爱玲、亦舒,都是风花雪月、小情小调、无病呻吟,与社会无贡献、无意义的东西。”他斜着眼看我。
“呵呵,你眼里,我就真这样?”我盯着他不放。
“是,你成天抱着的书都是这些,连床头放的宝典,不过是《红楼梦》!”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我也看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我挑衅地扬扬沙发上的一本王小波的杂文集。
他不屑一顾:“小姐,你忘了,这本书是我的!”
我愣一下,继续反击:“可我也在看!”
“不过是偶尔,你肯定没看完!”志谦十分肯定地说。
我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糟糕,被他说中了!
幸亏,他没乘胜追击,反而说:“看来,你最近有进步了,有没有好书推荐?”
我犹豫一下,终于忍不住说:“有,是我的至爱!”
志谦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书?”
“《小王子》!”我一字一顿地说。
“啊,漫画啊,小孩子看的?”志谦有点失望。
“不,是童话,一本写给成|人看的童话。法国作家圣·埃克斯佩里写的。句句道破生命和生活的真谛,揭露成|人的悲哀!每看一次,我都会泪流满面……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敢全文阅读它,只能挑一些片断来欣赏。”我非常认真地望着他。
“这么推崇?那真要拜读一下了!”志谦笑了,露出雪白牙齿,甚至有一点稚气。
我心里一动,赶紧从枕头下将这本我当作人生至宝的书,双手递到他面前。
志谦装模作样地把书接过来,像完成一个仪式,并保证:“明天一定看!”
我心满意足地望着他手中薄薄的书,幸福地想:我怎么没想到用《小王子》来挽救我的爱情?那只狐狸,那朵玫瑰花,还有我至爱的小王子,也许你们该有那神奇的魔力,来帮我挽回我的爱情……
睡觉的时候,我一直握住志谦的手,紧紧偎着他,我甚至能感觉幸福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小王子遇见狐狸,是他正在哭的时候,小王子因为难过,请狐狸陪他玩,狐狸拒绝了。
“我不能跟你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养。”
“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跟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两样;对你来说,我也许只不过是只狐狸,你既不觉得需要我,我也不觉得我需要你。”
“驯养,就是建立某种联系……”
“如果你驯养了我……”
每次我读到狐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感动至鼻子发酸——那种对爱的期待与执著。
狐狸向小王子描述想像中的他的新人生:“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会认得出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匆忙躲回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
“我不吃面包,所以麦子对我没用,麦田跟我也没甚好说。这很叫人难过的。可是你有金色的头发,一旦你驯养了我,将会是多么的美妙,同样是金黄的麦穗,就能让我想到你,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声。”
“如果,我离开你呢,那你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吧?”小王子说。
“不”,狐狸说,“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志谦,你知道吗?你已经驯养了我。
但我做不到像狐狸那样,只祈求一个爱的过程,我不要只拥有麦田的颜色和那些吹过麦田的风,我要听见你的每一个脚步声,享受你的每一个拥抱……
整个下午,我都挂念着张静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苍白静默,有着澄明笑容的女子,让我心里无限怜悯。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还是到重症监护室看了张静初,她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搬回普通病房了。
她的父母默默守在门口,两个老人对握着手,神情黯淡。
但是,如此严重的心脏病人,随时有可能会突然弥留。
从住院部出来,穿过梅花林。
突然,我又看见了骆子俊,他旁边还站着那个束着马尾巴的女孩。
两个人相对而立,牵着手,在低声说着什么。
似乎骆子俊说了个什么笑话,那女孩原本表情沉重的脸上,立即绽开一朵笑容。
然后,两人牵着手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我顿时怒火中烧。
病房里的静初还没脱离危险,骆子俊竟然带着别的女孩登堂入室了。
我故意加快脚步,赶到两人前头,然后狠狠回头瞪了骆子俊一眼。
让他别这么嚣张,让他知道还有人能窥破他的虚假面具。
看他表情僵硬的一瞬间,我觉得十分痛快,如同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然后我打车回家。
想到志谦也许已经看完那本小王子,我就觉得心情愉快。
连灰蒙蒙的天空在我看来都是氤氲的、迷蒙的,像个前途未卜的梦。
上楼梯时,脚步都是轻快异常的。
志谦正在沙发上看书,我轻轻走过去。
咦,不是《小王子》?
我有点失望,但随即又想:“也许已经看完了?”
心里一阵窃喜。
一刹那的躲闪(3)
忍不住坐到他身边:“亲爱的,你看《小王子》了吗?”
志谦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小王子》?”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我昨天推荐你看的那本童话!”
志谦心不在焉地说:“哦,还没呢。”
我一眼撇见茶几上的《小王子》,那个金黄|色头发的小男孩正忧郁地望着我。
“你答应我要看的,是你自己让我给你推荐的!”我很失望。
“哦,明天吧,我正忙着看手上这本书呢。”志谦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保证明天看!”我还不死心,尽管心都凉透了。
“嗯,好,你真啰唆啊,像个小老太太!”志谦随口敷衍着我。
整个晚上,我都觉得心情不好,阴沉着脸,可是志谦却丝毫也没察觉,他根本已经沉醉在他的书里了。
都说女人是一本书,还真有道理。
有的女人似科普读物,乏人问津。
大多数的女人似面目、内容极端雷同的杂志,被人买回家,随手翻一翻就扔一边了,重新去寻觅新的。
有一些女人似畅销小说,年轻的时候讨人喜欢,受人追捧,一旦年纪大了,过期了,立即失宠。
只有极个别女人似《红楼梦》般可以让人反复玩味,仔细研究,穷尽一生都觉得看不够。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本什么书,但我知道,对于志谦而言,我根本就是本旧书。
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当女人是教科书,尽力研究,全力讨好,一旦考试过关,迅速抛在脑后。
就连男人娶老婆,也像买书,买之前兴致勃勃,一旦翻过,立即兴趣索然,放在书架上,冷落起来。甚至有不少人,连书的内容是什么都没看懂,便束之高阁,另觅新欢了。就连《红楼梦》都免不了有蒙尘的时候。
接下来几天,张静初的病情都比较稳定。
但是却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随时有再次生命垂危的可能。
一个人的心没力了,也就等同于接近死神了。
就像哀莫大于心死。
但是张静初十分得平静,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了这样一位痴情的男友,自己随时都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而可恶的骆子俊,还是依旧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样子日日守在她身边,似乎患病的是他,而不是她。
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这个爱情神话了!
常常有其他科的小护士们偷偷溜来看他一眼,似乎在看一只已经绝迹的恐龙。
我终于开始明白,神话是怎么造就的了。
如此推断,就连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可信度都等于零。
也许祝英台钟情于马文才,把梁山伯活活气死。
人们总是看到爱情的一个假面,便津津乐道。
就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多么浪漫,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电光火石……
其实,到头来,卓文君还不是险些沦为弃妇,不,根本已经成为弃妇。
更让我气愤的是,那个束马尾巴的女孩,天天下午都到医院来接骆子俊。
等出了医院,两人就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亲密得似连体婴儿。
我胸中如同堵了一口浊气,呼出的怒气,都可以见火花了。
回到家中,我发现,那本《小王子》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也没挪动过。
我忍不住问志谦:“你看了《小王子》吗?”
志谦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哦,还没呢。”
“那打算什么时候看啊?”
“等有时间了再说吧。”
我把书递到他面前:“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不耐烦地把书推开:“你没看我忙吗?别挡着我,一边儿玩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碍手碍脚的!”
我眼眶一下红了,委屈极了:“是你自己答应要看的,都好几天了,你正眼都还没看一下!”
志谦望也不望我一眼:“你那些弱智的书,我可不感兴趣,你留着自己消磨时间吧!”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看完这本书,最多半个钟头,你当为了我,你也不肯?”我声音都抖了。
可他丝毫没察觉:“我不想浪费时间。梁锦诗,你干吗老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啊?”
我最恨志谦连名带姓地称呼我,一点感情都不带,如同称呼一个陌生人。
眼泪刷地流下来,我固执地把书伸到他面前。
突然,志谦一把抓过我的书,用力扔到沙发上:“梁锦诗,你闹够了没有,真无聊!”
我愣住了,耳朵“嗡”一声响,脑子一片空白,连眼泪都吓得忘记了流淌。
我直直地僵在那里,背脊像被人用钉子固定住,似乎竭力维持自己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的腰再也不会弯了。
志谦再也不看我一眼,埋头继续捣鼓他的电脑,似乎我根本没有站在他面前,似乎他的旁边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好久,好久,直到感觉到腰酸痛难忍了,我才慢慢地、轻轻地转过身。
是的,我觉得我的动作一定很轻,很轻,我不过是一片空气,哪里有任何分量。
也许在志谦心中,我连空气都不如。
他可以对空气视若无睹,但是他离不开空气。
我拾起那本《小王子》,透过眼泪,我似乎看见小王子脸上也有一串昏黄的、无助的眼泪。
他为什么哭呢?
是为他的玫瑰死了吗?
翻开书,那些熟悉的字又跳到我的面前,尽管眼泪婆娑。
一刹那的躲闪(4)
小王子所在的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她骗他,她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朵玫瑰,于是他对她呵护备至。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地球上成片的玫瑰花园,那里有千万朵一模一样的玫瑰。
那些玫瑰花全都嘲笑他,他失望极了,离开玫瑰园,觉得自己受到欺骗。
狐狸对小王子说:“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于是小王子又去看那些玫瑰。“你们一点也不像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没有人驯服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你们就像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朋友,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这时,那些玫瑰花显得十分难堪。“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喽,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狐狸说:“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狐狸说,“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哦,志谦,你忘记了吗?
我是你的玫瑰,曾经在你眼中,我也是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的至宝。
你驯养了我,可是你却要离开我,不再爱我,不再对我负责了吗?
你知道,小王子离开了他的玫瑰,当他明白玫瑰的重要时,玫瑰已经枯萎、凋谢了吗?
你忍心让你的锦诗也成为那朵带着遗憾的玫瑰吗?
哭累了,蒙眬中竟然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习惯性,我伸手摸了摸身畔,志谦居然不在!
我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是半夜3点了!
志谦怎么还不睡?还在生气,抑或工作还没完?
我有点沉不住起,虽然理智让我不去理他,但是我的感情还是将我从温暖的被窝中拖了起来。
我轻轻打开门,赤着脚走到书房,书房门虚掩着,有悄悄的一线光透出来。
我偷偷望进去,志谦没有在电脑前,他正躺在沙发上,一盏灯将柔和的光线投到他脸上,他闭着眼睛,睫毛的阴影安详而平静。
哦,他睡着了!
我走进去,他手中,还握着我那本翻开的《小王子》,我轻轻将书自他手中取出,已经看了有三分之二了。想必是太累了,看得时候竟然睡着了。
哦,我倔强的,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志谦,你还是为我看了这本书。
我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轻轻牵动,刹那泪盈于睫。
他太累了,我不想唤醒他,把书房的空调打开,然后抱了一床厚而软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关了灯,黑暗中,我把脸埋在他的身上,静静坐在地上,守着我的倔强的、不善言谈的小王子……
天,我竟然坐在地上,伏在志谦身上睡着了,害得他醒了也不敢动。
直到天空泛出鱼肚白,志谦才把我轻轻唤醒。
我想揉揉眼睛,才发现手臂已经麻木,如万蚁噬心,根本动弹不得。
双腿也麻痹了,无法站起来。
我怪叫起来,神情夸张,挤眉弄眼,龇牙咧嘴:“完了,完了,我的手脚都不能动了。”
志谦吓坏了,一边笑,一边给我揉手臂,让血液畅通。
我嗔怪地叫:“再睡下去,我的手臂就废掉啦!”
我们都避开,没有去提那引起纷争的《小王子》,似乎昨夜,我们从未争执过。
吵嚷着,吃过早饭,我们各自离家开工。
和夜班医生办理交接手续时,我知道张静初昨晚病情又恶化了,经过抢救,暂时又挺过来。
查房的时候,我看见骆子俊眼睛红红的,十分憔悴,演技恁地好。
张静初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吓人,但是神态却十分平静。
我发现骆子俊偷偷抬眼看我,样子有点窘迫,我没有理他。
这个人,我多看一眼,也怕倒了胃口。
下班的时候,余绍明约我,我们约在门口见。
刚从办公室出来,我竟看见那个梳着马尾巴的女孩在病房门口站着,过片刻,骆子俊从病房里出来,出门时他还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张静初的额头。
然后,一出门,那马尾巴便迎上去,两人立即亲密地站在一起。
竟然登堂入室!
居然走到病房门口来了!
他们分明是欺负张静初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我顿时恨得牙痒。
情不自禁,我决定为张静初讨个公道,痛骂负心人。我走上去:“骆子俊,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骆子俊愣一下,但很快对马尾巴说:“你等我一下。”然后跟我进了办公室。
夜班医生查房去了,正好没人。
我瞪着他:“我知道我有点管闲事,但是骆子俊,请你不要刺激张静初,她的日子,扳着手指都能数得出来!”
骆子俊狡辩:“我并没刺激她!”
“纸包不住火!”我提高声线。
“不会,我会瞒着她!”
“你这样骗一个如此爱你、信任你的女孩,她跟了你8年,你竟然如此对她?”我声音里都是不屑。
骆子俊神情瞬间暗淡下来,但随即他抬起头看着我:“我觉得我没错!”
一刹那的躲闪(5)
“我是很爱静初,从8年前到8年后的今天,我一直爱着她。可是你知道吗?再相爱的人也有矛盾。8年来,因为她的心脏,我从来不敢发火,对她不满也不敢轻易流露,一旦吵架,她发病,不管谁错,所有人都会指责我。此外,随时还得担心她会发病突然入院,她外出也要牵挂着,怕她突然晕倒在路上。渐渐,我的性格也变得十分压抑,我本是粗枝大叶的男人,如今也学会细致体贴。你知道我多么渴望可以与女友吵架,可以生气时扔下她不管,由她来哄我。我多么渴望不提心吊胆牵挂人,不用怕女友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我渴望与健康的女人恋爱、结婚,渴望有自己的小孩。静初是不能做母亲的。去年,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与我争执,吵完架我可以负气而走的女孩,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并不想瞒着静初,可是她的心脏,让我不得不隐瞒,我不想她发病,我还是爱她的。本来前段时间,我做好准备,要把事情真相告诉静初,告诉她,我要离开她了,但我依然愿意照顾她。可是,她突然感冒病重。我知道她这次可能真挺不过来了,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把残忍的真相告诉她。我说服女友,让我陪伴她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我想让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被我深深爱着的,不带任何遗憾和怨恨地离开。”
骆子俊一口气说完,眼圈又红了。
看,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还能博得同情。如果不是认识张静初,我也会同情他。
想到病床上,苍白的张静初,我的心变得很硬。
难怪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原来爱情也怕病来磨。
说穿了,8年前他便知道张静初的身体状况,当时他想必也是信誓旦旦,承诺照顾她一生,重话也不说她一句,绝不惹她生气,对她不离不弃。不过是8年,他厌倦了这种生活方式,他不爱她了,他发现他做不到当初承诺的,并且发现比她更好的女孩,更省心。于是他移情别恋,将所有罪过都推到她的病上。
看,多么狡诈!
其实一切都只是借口,最私底下的原因,不过是他不爱她了。
但是8年了,毕竟也有感情,虽然不是爱,但他还是不愿在最后关头放弃她。
又或许,他想反正也瞒了这么久,再拖一拖,连真相也不用告诉她了,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是戏再作久一点,反正他也习惯扮演痴情角色。
我冷冷地想。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静初,但请你为我保密。我不想刺激静初!”骆子俊看着我,眼睛里是祈求。
我撇过脸不去看他:“我不管这种闲事!”
他松一口气,见我不作声,只得悻悻离去。
我想,那个马尾巴,不知道她抢了一个生命垂危女人的男友,会否有负疚感?会否良心不安呢?
也许有吧,不然怎能眼睁睁看着男友脚踏两只船,把大半时间耗在另一个女人的床前?
说到底,最自私的人,便是骆子俊。
不管他怎样说他是为了静初好,我也鄙视他。
和余绍明吃晚饭时,我也打不起精神,一点胃口都没有。
草草吃过饭,我便与他分开。
打电话给志谦,他说约了朋友聊天。
我愣一愣,不想回家。
想到很久没有约忻怡和玺彤,便打电话给他们。
忻怡声音无精打采:“好冷,不想出门,在家看书呢!”
唉,自从暗恋失败后,忻怡整个人都萎靡了,瘦了好大一圈,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掩饰不住的单薄。
倒是玺彤挺爽快,一口答应。
我便到玺彤家去,外面太冷,还是开足了暖气的家里,最适合久待。
一进门,我便脱掉手套去冰她的脖子。
玺彤一边躲闪,一边倒了一杯热橙汁给我。
“怎么不出去?你的范舟没约你?”捧着橙汁,我笑着缩进她的沙发里。
玺彤瘪瘪嘴巴:“别提了,提他就扫兴!”
刚说了没几句,玺彤的手机就响起来。她拿过电话看了看,也不挂断,扔到一边。
可是电话断了,又继续响,一直响了10多分钟,简直锲而不舍,吵得我们根本没法说话。
玺彤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到一边。
“范舟?”我看着玺彤。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丧心病狂地找我?”玺彤叹口气。
话还没说完,家中座机又开始疯狂地响起来,静静的房间里,那铃声显得分外刺耳。
玺彤万分无奈,只得把座机也调成了静音。
座机、手机上开始轮流闪烁着红灯,无声地鸣叫。
“他又惹你啦?又吵架不理他啦?”我把头凑到玺彤面孔下看她。
她长长吁一口气:“唉,说来话长,反正我不准备和他耗了,寂寞至死也不找他!”
“怎么得罪你啦?”我好奇地问,“反正长夜漫漫,玺彤姑娘你也无心睡眠,不如细细说给我听?”
玺彤笑着推我一掌,细细道与我听。
“本来我们都好好的,我想他可能是对我动了真感情,现在肯付出感情的男人越来越稀有,我便觉得委屈一点,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彼此留个美好回忆也不错。”玺彤半闭着眼睛,风情万种,可惜,只我一个女人欣赏。
“范舟体态颀长匀称,真正年轻有活力。虽然他不能许我一个未来,但是,人生苦短,刹那芳华,趁年轻让肉身欢愉又有什么不对呢?何况他表现得那般深情,我便动摇了。”玺彤呻吟着说。
我眨着眼睛笑:这理论分明为着游说自己放纵。
“那日,我们在房间里疯狂Zuo爱,抵死缠绵,真正销魂!”这种隐私,由她口中说来,竟变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觉猥琐,“很多男人和女人Zuo爱,只求满足自己,范舟是个中高手,他知道先让女人满足!”
我忍不住笑她:“还在回味?”
玺彤面目鄙意地说:“不,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恶心。”
“啊?不会吧,他不是令得你身心愉悦?”我诧异极了。
我们呆若木鸡(1)
玺彤冷冷哼一声:“刚刚做完,他尚伏在我身上喘气,突然他手机响起来。他一把抓过电话,然后光着身子由卧室蹿到客厅。我心知定是他老婆,心里便是一沉。我本无意偷听他电话,可偏偏房间隔音效果有限,我清清楚楚听见他同妻子说:‘我爱你,也十分想念你!’他刚从我身上爬下来,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牢电话作深情款款状。然后挂电话时,我听得他唤她宝贝。适才,他也是这样温柔地唤我宝贝,多么讽刺!我顿时觉得喉头如卡了一只苍蝇。他口口声声告诉我,要为我与妻子离婚。可背着我又是另一副面孔。也许他妻子还当他天天在成都饱受相思苦呢!”
送走柯忺宇,我立即打电话给忻怡,质问她为什么还缠着柯忺宇,还不死心。
忻怡在电话里,明显有点心虚:“他都告诉你啦?”
“对,说你天天打电话给他!”我语气不善,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特意来跟你告状?”忻怡试探着问。
我据实说:“不,他是来请我晚上到他家吃饭的,顺便提起。”
忻怡沉默了一下:“锦诗,带我去吧,我想去他家看看。”
我立即拒绝:“神经病,他家和你什么关系?不准去!”
“锦诗,带我去,我就看一眼也行,我就想知道他家什么样。”她开始磨我。
“不行,丁莉莉也在,你去了自讨没趣!”我斩钉截铁。
“锦诗,求你了!”她简直锲而不舍。
“你会更伤心的。”我不忍心。
“我保证,去了他家以后,我就对他彻底死心了!”我几乎可以看见忻怡在电话那头做对天发誓状。
“好吧,但前提是一定不能再找他了!”我终于妥协。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只听她突然悠悠说:“我一定死心。谢谢你,锦诗!”
我心都揪在了一起。
柯忺宇接我下班的时候,我让他顺道去接忻怡。
他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
车开到忻怡楼下时,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穿一件宽身的米色外套,化了淡妆。
还说死心?一看就精心打扮过。
可是她的脸足足瘦了好几圈,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显得透明,连淡淡青色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像个忧郁的、发育不良的少女。
我听见柯忺宇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内疚的。
但也不能怪他,他又没招惹过忻怡。
从头到尾不过是忻怡单恋他而已。
要怪,也只能怪他不识货,对女友太痴情。
唉!负心的骆子俊我也怪,痴心的柯忺宇我还是怪。
感情真是一本糊涂账!
谁也算不清楚。
一路上,忻怡紧紧拽着我的手,沉默到底,一言不发。
进电梯的时候,忻怡特地站在柯忺宇对面,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柯忺宇看。
看得这个老好人,眼睛只敢盯着脚尖。
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忻怡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柯忺宇敲门。
很快房门就被人一阵风似的打开。
丁莉莉穿着红色的,钉满亮片的贴身毛衣,一脸幸福地站在门口。
那双涂着黑黑眼圈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毛衣亮片得反光下,一下把忻怡的眼睛显得黯淡无光。
天,她的品位还是那么差!
没容我们多想,丁莉莉已经一阵风似的把我们拥进屋。
给我们换拖鞋,然后又端上水果殷勤地直逼着我们吃。
话没说两句,她又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
我把忻怡留给柯忺宇,让他们俩单独说说话,然后进厨房,想看看丁莉莉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
她可别在饭菜里给忻怡下毒啊!
不过,看她切菜动作麻利,刀法熟稔,倒像是个会家子。
见我进了厨房,她立即大着嗓门嚷:“咦?梁医生你进来啦?别客气,别帮忙,别把你衣服弄脏啦。”
我差点没背过气,谁说要帮她忙啦!
“你怎么不穿我帮你挑的衣服?”我没话找话。
“嗨!虽然老公说我穿着好看。可我怎么都觉得别扭,穿上我都不认识自己啦!我觉得,你们那样子,我学不会,还是做我自己最好,最轻松!何况,我看着,觉得我的衣服还是挺美的。走在街上,好多人回头看我呢!”她嗲着嗓子说,一脸自得。
我完全没语言了。
造型奇突、品位奇差,这回头率当然也高!
总之,能吸引眼球就行了。
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不都是让人记住吗?
我彻底佩服丁莉莉!
实在与她没共同语言,我只得悻悻走出厨房。
没过一会儿,丁莉莉便把一盘盘的菜端上桌,倒也还真色香味俱全。
然后她开始大声要吆喝大家洗手吃饭。
柯忺宇率先进厨房帮忙端菜。
这时,正对着我们对面得书房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咖啡色休闲毛衣的男子走出来。
我和忻怡眼睛都瞪圆了!
这男子长着一张与柯忺宇一模一样的脸。
柯忺宇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进了书房?
我和忻怡对看一眼,都是满脸惊异。
这时,另一个柯忺宇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两个柯忺宇!
我们呆若木鸡!
我们呆若木鸡(2)
柯忺宇见我们惊诧的表情,赶紧上前介绍:“这个是我的孪生兄弟柯忺宁。名字都差不多,就是宇宙的“宇”少一横那个“宁”。小时候,我们老拿错作业本。他是市考古队的,主要负责研究先秦文化。”
然后他又自顾自给柯忺宁介绍我和忻怡。
我仔细端详那个柯忺宁,目光肆无忌惮,简直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个男人,模样与柯忺宁简直一模一样,但皮肤黑一点,气质截然相反。
柯忺宇是温文儒雅的,他却是阳光开朗的,十分有朝气,身形更匀称结实,看得出是户外工作者。
他爽朗地给我们打招呼,然后进厨房洗手。
我和忻怡还没有从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吃饭的时候,丁莉莉一直不停说话,聒噪得要死。
偏偏柯忺宇还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幸亏柯忺宁说的话题还比较有趣。
他详细向我们描述金沙遗址的发现和挖掘工作。
他语言能力极强,描述得绘声绘色。
我发现,他的眼睛不时盯着忻怡看,带着探究和好奇。
可是,尽管他长着与柯忺宇一摸一样的面孔,可是忻怡的眼睛里始终没有他,目光一直黏在柯忺宇身上。
终于,柯忺宇咳嗽了一下说:“我和莉莉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丁莉莉竟在饭桌上撒娇扭着身子说:“老公,说好保密的!”
那表情,那声音,那动作肉麻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柯氏兄弟却还稳坐泰山,丝毫不以为怪,可见都已经习惯。
而忻怡,终于低下头,目光更加暗淡,脸色也更加苍白难看。
我看见她手握成拳,分明用力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偏生,丁莉莉还不识趣。
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完全不知情。
她居然扯着嗓子说:“忻怡,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整个晚上也不说话。”
忻怡只得维持涵养:“没不舒服。”
“你怎么吃那么少?一碗饭只吃了两口,是不是菜不合胃口?”丁莉莉夸张地叫。
“不,菜很好吃!你手艺不错!”忻怡居然还可以对答如流,没有气得七窍生烟。
我暗地捏了把汗。
可丁莉莉还继续发挥她的热心肠:“你不会是学人减肥吧?你都瘦成那样了,脸还没我巴掌大。”
不等忻怡开口,我就打断丁莉莉,向她讨教一道菜的做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看见柯忺宇明显松了口气,回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吃过饭,我赶紧拖着忻怡离开柯家。
一出门,我看见忻怡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整个背都佝偻了。
“这下死心了?”我看着她,“他要结婚了!”
忻怡点点头:“是,死心了!我不该来出这个丑!”
我叹口气,突然想到柯忺宁,眼睛一亮:“他居然有个双胞胎弟弟,你不如试试和他弟弟交往一下?”
忻怡无精打采地看我一眼,然后坚定地说:“不可能!虽然他和柯忺宇长着一样的面孔,但我对他丝毫没感觉。我爱的是他哥哥,我是真的爱他,不是为着一张脸!别把我想得那么浮浅。我爱他,不是爱一个表面的、肤浅的皮相。”
我还不死心:“其实弟弟另有一种气质,更好。他是从事考古工作的,一定欣赏你的古典气质和你的古筝!”
“锦诗,别胡闹了!不可能!我只爱柯忺宇!我只为他心动!我不会为了一张面孔相同,就去爱另一个人!”忻怡鄙视我的想法。
我只得悻悻作罢。
隔两日,我突然接到柯忺宇电话,约我和忻怡吃饭。
“怎么,回心转意?觉得忻怡好?”我试探着问。
柯忺宇不说话,只轻轻笑。
“昨天不是还和丁莉莉弄情蜜意?今天又想吊着我们忻怡的胃口?”我有点生气。
“见了面再说好吗?”柯忺宇支支吾吾。
想到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我便打电话给忻怡。
没想到忻怡恁地没骨气,昨天才说要彻底死心,今天柯忺宇一召唤,立即把昨日誓言忘到九霄云外。
居然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唉……
我们呆若木鸡(3)
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
当然,在感情面前,我也是弱者!
晚上,我们到科华北路的“蜀江春”吃饭。
这里是自贡的盐帮菜,非常辣,但十分爽口。
这次柯忺宇倒是很会挑地方,就算相对无言,也还可以埋头苦吃,饱餐一顿。
我到的时候,忻怡也才下车,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她穿深浅不同的驼色衣服,别有一种自然含蓄的韵味,把她的古典娴静气质,烘托得恰到好处。
知道搭配衣服了,看来,已经在恢复中,前段时间,整个人不修边幅,吓坏旁人。
可是,这样打扮,足见还不死心。
因着柯忺宇主动约她,她唇边还挂着一个隐隐的浅笑。
进到餐厅,一眼望去,咦?两个柯忺宇!
那柯忺宁也来了!
他穿薄的开司米毛衣,结实身材隐隐透出来,非常健康诱人。
穿厚重外套的柯忺宁可没这样好的身体。
这个柯忺宁衣着随意,可是却看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可见也是极有品位的人。
白的柯忺宇,黑的柯忺宁,肤色是两人最好的区别方法。
一见柯忺宁,我和柯忺宇脸上那个表情,我便知道柯忺宇的用意。
哥哥不能要,交给弟弟,肥水倒不肯流进外人田!
我讪笑,居然思想如此龌龊。
而忻怡显然也想到了,表情顿时一沉,看向柯忺宇的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嗔怪。
忻怡更加沉默,坐下来不肯说话,只是不住偷偷望向柯忺宇。
弄得柯忺宇倒有几分尴尬。
好个柯忺宁,完全视若无睹,气度更胜一筹,反倒由他落落大方地招呼我们吃饭。
热情地介绍各种菜式,经他一推荐,我顿时食指大动,饥肠辘辘,胃口大开。
很快菜上来,一大桌子,香气扑鼻。
忻怡和柯忺宇全都沉默不言语,致力食物。
苦了我和柯忺宁,为了打破僵局,只得各自施展看家本领一路说话。
其实,柯忺宁不算擅长言谈之人,但是他所从事的工作,却为他的叙述平添不少魅力与趣志。
从营盘山遗址到三星堆的挖掘工作。
从小小金色面具到斑斓玉器、神秘木棺,一一讲述开来,竟越来越吸引人。
连最最沉默的忻怡,也提出问题。
“考古工作是否枯燥?”忻怡忍不住问。
“是,有时候极之枯燥,但把一个陶罐碎片从土中取出,清扫干净,拼凑起来,也要数天,没有耐心,万万完不成。”
“那么可有趣味?”我也提问。
“当然有,我们永远在探索未知的历史。”柯忺宁这样答。
“最难忘经历是什么?”
“难忘的太多,全都历历在目。每开一次棺,都让人思绪万千。”柯忺宁双目含蓄平和,一如学者。
“最使我震撼的是,一次挖掘一汉朝夫妻合葬墓,一开棺,馆中两具枯骨已经腐化,但是却紧紧抱在一起,骨骼交错在一起,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把他们分开,只得逐件骨骼一一拣出。分明是其中一方先死,另一方抱着殉葬的决心,抱牢对方,一同下葬。生前意志多么坚定,抱得那样牢固,连死了化成枯骨,我们也不能分开。后来,我们发现那墓志铭上刻着‘不能同生,但能同|茓’。我们全都欷歔不已,原来真有爱情这回事。只教人生死相许,竟由两个死去千年的古人来向我们演绎。”柯忺宇娓娓诉说,平静语调,却让人听得分外荡气回肠。
我看见忻怡眼底的震撼。
“考古工作是否需要体力?”我指着柯忺宁古铜色皮肤问。
“当然,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发觉营盘山遗址时,那个夏日,每日在太阳下暴晒足8个小时,皮肤像蚕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柯忺宁露着白色牙齿笑,笑容明朗,有儒雅柯忺宇不能比拟的活力。
整个晚上,我们都围绕柯忺宁的工作展开话题,我们提问,他回答。
席间气氛居然十分融洽,而且热烈。
连忻怡一直颦着的眉都展开了。
临别时,大家居然有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可口的食物、有趣的话题居然让这顿饭十分愉快。
吃晚完饭,柯忺宇说他没开车,于是我们都坐了柯忺宁的车。
柯忺宁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看外观简直破烂陈旧。
可是居然有很好的音箱,放的居然是忻怡喜欢的“平沙落雁”和“梧叶舞秋风”。
我简直差点晕倒。
吉普车上听古筝曲?
柯忺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我们常常在野外工作,山泉相伴,听古筝是绝妙的匹配。不过城市喧嚣,不适合听这么雅静的音乐。”
接着柯忺宁把音乐关掉。
可是这倒引起了忻怡的兴趣:“你居然听古筝?现在很少年轻人喜欢听这个了!”
柯忺宁笑笑,很随意地说:“我们的工作是考古,一切古旧的东西都能引起我的兴趣。”
“喜欢哪种古筝曲?我喜欢《长门怨》。”忻怡沉吟片刻问。
柯忺宁豪气地说:“那太哀怨缠绵,我不喜欢。《阳春》、《白雪》我也不喜欢,太风雅。我喜欢《高山流水》、《秦王破阵子》、《平沙落雁》、《沧海龙吟》、《列子御风》这一类的,古筝也可以豪气悲壮、铿锵有力!”
忻怡低下头浅浅笑。
我们呆若木鸡(4)
“怎么,你也喜欢古筝?”柯忺宁有点诧异。
我忍不住说:“忻怡从小就玩古筝,现在是音乐学院教古筝的老师!”
柯忺宁立即扬声道:“我可是在鲁班门前弄斧了?”
“呵呵,不过是工作而已,算不得数!”忻怡一贯谦虚。
“改天有空,一定听你亲手弹一曲,我一定在沐浴焚香后才登门!”柯忺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好,很少有人愿意听我弹琴呢,锦诗她们一贯说我附庸风雅,制造噪音!”忻怡也笑了。
“对对对,我们都是焚琴煮鹤的俗人!”我笑着捶她。
“呵呵,忻怡那你就不要对牛弹琴了,你要找知音啊!”柯忺宇Сhā嘴说。
呵呵,一语双关。
忻怡立即颦起了眉头,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下车时,忻怡连头都没回。
我倒看见柯忺宁目送她的背影。
回家,我打电话给忻怡。
“怎么样?心情突然坏了?”我问她。
“是!他居然想把我推给他弟弟!”忻怡满腔怨气。
“可是,弟弟明显比哥哥还技高一筹,虽然模样一样,但品位、质素、气度都胜出许多。他更男人!”我细数弟弟的好处给忻怡听,希望她不要食古不化,错失良缘。
“不,他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人!条件好的男人很多,可是让我心动的只有这一个!锦诗,我并不以貌取人!”忻怡倔强的说。
“可是弟弟与你更投契!”我继续游说。
“是,我承认,可以与他做朋友,但是爱,只能给哥哥!”忻怡悠悠说:“自我上中学起,那个晨曦中的操场边,我便付出我的感情,不能再收回交给其他人了!”
我暗自叹口气,这傻丫头,还真执著。
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把柯忺宁的事情讲给志谦听。
他又皱起眉头:“锦诗,什么时候你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管闲事?”
我嘟嘟嘴,没说话。
“锦诗,一个人的感情,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最好做观棋不语的君子,别用自己的好恶去影响别人。”志谦又开始叨念我。
我赶紧走开。
可是志谦忘了,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也许,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机,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被绞成一团,纠缠不清,旁观者、当局者,统统都稀里糊涂。
翌日上班,刚到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值夜班的王医生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但他仍然口气平淡地与我做正常交接,无非是又多了两床病人。
最后,他突然叮嘱:“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抢救了一整夜无效,可能过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里要顿一下,才能反应过来,三十二床是张静初。
突然悲从中来。
是,我应该像王医生一般淡定从容,这么些年,住进来,再也走不出去的病人也见多了,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这一次,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后,才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门,我竟不敢走进去。
张静初散乱的黑发衬得雪白枕头上的面孔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都显出淡青紫色。
她已必须靠呼吸机维持最后的生机。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双眼澄明。
我想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样一片澄明吧?
骆子俊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紧紧握住张静初的手,反复在她耳边低语。
她已无力说话,但仍然用眼神回复他的低语。
“梁医生,怎么不进去?”小张催我。
我不得不推门进去。
看见我,骆子俊哑着声音说:“梁医生,救救她!”
我没说话,与张静初对视一眼。
她的眼睛明朗而坦然,我知道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走了。
我只得例行公事,为她简单检查了身体。
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何况我这个资质平庸的小医生?
我无奈地对骆子俊摇摇头,轻轻说:“多陪陪她。”
然后转身对小张说:“通知她父母来。”
骆子俊要愣一愣才能反应过来,随即眼泪涌出。
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原来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
骆子俊扑过去,再次握住张静初的手,握得那样紧,两个人的指节都泛白了。
唉,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经不住考验而已。
我幽幽想,竟然不忍再看下去。
自顾自推开监护室的门,疾步走出去。
一个上午坐在办公室,居然魂不守舍。
我们呆若木鸡(5)
快午饭时刻,小张、小林竟然齐齐奔进来:“梁医生,张静初不行了!”
我霍一声站起来,飞速奔进监护室。
张静初的父母倒比骆子俊显得镇定,也许他们从拥有这个女儿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只是,母亲已经悲伤得无法站立,只坐在女儿身边,不住流泪,而父亲紧紧抱着妻子,也是一脸泪水。
骆子俊更是早已泣不成声,鼻涕、口水一路淌下来,双眼一寸不离地望着张静初,眼睛里是绝望的疼痛。
张静初也望着他,目光里全是安慰和怜惜。
这一刻,倒成了她来安慰他。
见我进来,她突然用眼睛望着我,动了动嘴唇。
我明白她的意思,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把她的呼吸罩取下来,让她说话。
她的面孔涨得更紫。
她已经虚弱地连发出声音都困难了,但她还是满含歉意地对父母说:“别伤心,对不起!”
说完,她的呼吸更加急促,她的母亲立即伏到她父亲怀中,失声哭了起来。
要休息很久,,她才有力气再开口,在她,已经用尽最后力气,可是听在我们耳朵里,这声音不过是游丝。
她看牢骆子俊:“我知道你爱我。好好生活,忘记我!”
骆子俊拼命摇头,用力抱住她,他的眼泪全数落在她的脸上。
突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她轻轻动了动嘴唇,可是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但是,我们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我爱你”三个字。
骆子俊搂住她,拼命说:“我爱你,静初,我爱你,别走,别离开我!”
张静初恋恋地望着他,嘴唇轻轻抖动,喉咙发出“咯咯”声,呼吸减弱,双目中光芒渐暗。随即瞳孔扩散。
我稍微一检查,便知道,她已经离开,带着只有她和我知道的秘密。
她临死,也不肯让自己爱着的男人,知道她已经知道他负了她!
她临死,也帮着他维护他的谎言。
也许,此刻她的灵魂已经脱离孱弱的身体,浮游在上空,静静地看着我们,用她那双洞悉一切、安静澄明的眼睛。
可是骆子俊还浑然不觉,不断说:“别走,静初,我爱你!”
然后拼命吻她的眼睛、嘴唇、面颊……
这些吻一定滚烫,可是已经不能暖回她渐冷的嘴唇。
为什么这么多的吻,非要带着泪,在当事人已经感觉不到的时候送出?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轻轻说:“她已经走了!”
“不!她的面颊,她的手指都还柔软有温度!”骆子俊低低喊,不肯相信静初真的已经与他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忍再看,撇过头,冲出门。
身后是一片呜咽的哭声,放肆的、绝决的、悲痛的、锥心的哭声,并不能再挽回这个有着尖尖下颌的女孩。
从此,她的世界一片澄静。
坐到办公室,发呆良久。
半晌才发现面颊湿濡,要到这时才知道难过。
张静初的父母,此刻的难过,还在后头。
亲人离世的时候,当时虽然觉得悲痛,但是并不会锥心刺骨。要多过几日,才反应过来,才会真正悲伤心痛。
也许,半夜里,会觉得她突然回来!
更也许,恍惚中,她就坐在对面,对牢自己沉静的笑。
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已经真正永远离开,不再回来。
就像突然被极其锋利的刀子划破手指,要过片刻,才知道疼痛,才明白十指连心。
隐隐听见门外一群小护士感叹骆子俊的痴情:“哭得那样伤心,可见是真爱了!”
也许,骆子俊真的爱她吧,只是这爱没有强大到忠贞、包容以及持久。
他的眼泪也是真实的,只是软弱无力。
毕竟,他的背叛还是深深伤害了她。
可是,她却在生命的最后还维护着他,到底是她爱他,多过他爱她!
但,也许所有的爱,都是自私的、脆弱的。
寻找新的感情(1)
他不愿再照顾她,厌倦她,寻找新的、不费心就可以轻松得到的感情,不是不自私的。
她明明可以坦然放手,却还是纠缠着不肯放弃,就连最后帮他维护谎言,也许,为的也只是留给他一个最美好的回忆,也不是不自私的。
她要他心中永远都有她,想到她的时候,全是她的好。
她不要撕破真相的狰狞与残忍。
她要她的爱情有个凄美的句号。
好容易熬到下班,我发现自己整张脸都蒙着一层灰,像极运程暗淡,身心都不健康的人。
连走路,脚步都是虚浮的,踏在地上都似不真实。
走到梅林,我又看见骆子俊。
他紧紧抱着马尾巴,眼泪鼻涕全数揩到她橙色外套上。
她轻轻低语安慰他,神情间一些松弛,也有一些尴尬,更添一分疲惫。
也许她也累了,在这折磨人的三角关系里。
终于张静初离开了,她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他,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可是,不是不尴尬的,安慰着为另一个女人哭泣的,自己的男友。
可是他看不见,他只顾埋头表演他的伤心,诉说他对张静初的不舍与愧疚。
她脸上突然有一抹不耐烦,只一瞬,很快消失。
她也快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吧?
我突然觉得这个马尾巴,也有豁达胸襟,或者也有一流演技,也并不似我看见的那般快乐。
她也是他的女友,他却天天名正言顺,堂皇地伺候、守护着另一个女人。
在另一个女人处累了,再找到她,靠一靠,休憩片刻。
她还不能有微词,否则别人会说她,恁地不懂事,没同情心,与将死之人争夺男友。
现在张静初终于走了。
她还得忍耐着,让他哭泣,表演他的悲伤和痴情。
她还得充当爱心大使,安慰他、包容他,抚平他自另一个女人处得到的伤痛。
多么累,多么不值得!
谁说第三者就是赢家?
也许午夜梦回,他叫的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稍有不好,他便会那她与另一个女人比较。
最最可怕,她永远比不过她,因为人一旦死了,留给当事人回忆里所有的记忆,都会自动过滤,剩下的全是她的好。
怎么可能赢?
而骆子俊,因为最终背弃了张静初,心中恒久会背负愧疚。
毕竟人生不会有很多个8年,她牢牢占据了他最好时光的那8年回忆。
他会时时想起她的好,他的快乐也不会彻底,不会通透。
尽管她离开了,但他永远都背着她,不可能真正放下。
这三个人,分明都输得一败涂地!
也许,唯一好过的是张静初。
反正她已经到另一个世界,红尘俗世,爱恨情仇,统统已经与她无关了!
回到家,整个人似虚脱了一般。
志谦居然还没回家,我打电话给他,他极端不耐烦:“加班,忙着呢!”
也不等我回应,便将电话挂断。
我握着听筒,怔怔对着白色的墙壁发呆,眼泪似断线的珍珠落下来,滚烫的,但随即便被这冰冷的空气同化。
原来,生命、爱情都那么脆弱!
两样都不可以自己做主。
出疹、感冒、发烧、咳嗽甚至生癌,都由不得你!
爱情同样,爱人、被爱、不爱、背叛、遗弃,也不由你!
时间、死亡,样样都能夺人所爱!
也难怪,如此脆弱的肉身,怎么可能蕴藏坚贞强悍的爱情?
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觉得此刻,自己像个溺在水中的人,再不抓根稻草就会沉沦。
我拨了余绍明的电话。
他开车到楼下接我,我们一起吃饭!
整个过程,我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似乎知道我心情不好,他竟然也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照顾我,为我盛饭,夹菜、舀汤。体贴而温柔,这一份默默的关怀让我很感动。
想到志谦对我的忽视,眼泪又不争气地滚出来,一颗一颗掉进碗里,把碗里的汤砸出一个个小小涟漪。
这涟漪就像我和志谦的感情,逐渐也会归于平静,甚至消失。
“锦诗,怎么哭啦?是不是觉得汤没味道?”余绍明温柔地问,小心翼翼,生怕惊吓到我。
“啊?”这个余绍明真是莫名其妙,我哭了关汤什么事?“别哭,如果觉得汤味道淡了,也不用猛往里面放眼泪啊,我们让老板拿点盐过来就可以解决了!实在不用把眼泪都施展出来!”余绍明一副商量的口气。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
我知道,他是想哄我开心。
我给他这个面子!
有人哄,一定要立即见好就收,否则下次再哭,谁也不会理你啦!
吃过饭,我们到“左翼”喝咖啡。
生活就如这咖啡一样,看起来滴滴香浓,其实,苦涩无边,任凭我们加再多糖和奶,甚至连酒也派上,还是压不住那苦味,连回味都是酸的、涩的。
我情绪异常低落!
寻找新的感情(2)
“绍明,到底做医生有什么好?稍微难一点的病我们就束手无策!”我对牢他。
他轻轻呷一口咖啡:“如果没有医生,那么任何小病都可以让人丧命!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唉,可是,面对质问,我不能这样向病人和家属解释啊!”我叹口气。
“还在为张静初的事情郁闷?”他望着我,眼睛如深黑色咖啡一般,镇定而沉淀。
“是,我亲眼看着她断气!她喉中咯咯作响时,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我叹一口更长的气。
“你不是第一次看见病人离世!”余绍明无奈地笑了,“并不是每个病人离开你都会这样难过,否则你早崩溃了!在你心里她和别的病人不同吧?”
我终于忍不住,将张静初的秘密全部告诉他,想到静初万分不舍地望着骆子俊,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的眼睛又有点潮。
余绍明也听得直叹气。
我悠悠说:“生活苦闷,工作让人压抑,我一到办公室,看到那些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病床,那些脸色比床单还白的病人,我就喘不过气,心里像压了块千斤大石。这种厌倦抑郁的情绪,连下班后,也会带回家中。我觉得我都快不会笑了!我真怕病人那种死亡般灰败的脸色,会转移蔓延到我脸上!”我摸着脸颊,垂下头。
余绍明沉吟片刻,突然很认真地说:“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我轻轻地,半开玩笑,半向往地说:“离开这里,你带我走。我们私奔!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他愣了,但很快他说:“好,我带你走!”
我突然笑起来,带我走?怎么可能?他7年的女友怎么办?他的工作怎么办?
我心里的声音越加怯懦,志谦怎么办?我怎么办?
余绍明笑起来,眼睛里有闪亮的星星:“我不能不负责任地带你离开,但是我能带你暂时离开!”
我望着他,一脸雾水。
“我们一起休个短假,暂时离开医院!反正今年快结束了,我们都还没休过年假。我们一起出去旅行,怎么样?”余绍明看着我!
“啊,休假,是有点诱惑!”我笑望着他,“去哪里呢?”
“海南!那里有蓝天白云,温暖清风,灿烂阳光,甘甜椰汁,碧海远帆,金色沙滩……”他细细说着。
一下就把寒冷萧瑟的成都比了下去。
我有点神往,心动了动。
看着窗外凄清阴冷的街道,我想起志谦。
不,我和余绍明彼此渴望对方的身体良久,早就想跨过那浅浅雷池,不过一直强自隐忍。
一旦身处异地,那样浪漫美丽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忍不住填平那雷池,或者在上面搭一座桥!
光想像,我已经感觉有热流自小腹处升起!
我吓了一跳,赶紧对着余绍明猛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怕什么?”他看着我。
“怕……总之不行!”我支吾着不肯说。
他突然坏坏笑:“怕我?嗯……”
我脸一下涨红。
他放声大笑,笑得我又羞又恼,忍不住伸手捶他。
心情突然好起来!
晚一点,余绍明送我回家。
志谦已经在家里了,还是死死对着他的电脑。
我真不明白他,上班对着电脑,下班也对着电脑,他怎么就不觉得烦?
要是我,上班、下班都对牢愁眉苦脸的病人,早已崩溃。
唉,也许,志谦觉得对着我比对着电脑更烦吧!
我突然想到余绍明的提议,连忙蹭到他面前:“志谦,你请假,和我去旅行吧?”
他头也不抬:“不行,太忙!”
“你不是还有年假没休吗?我们一起去三亚,晒晒太阳,在沙滩上散散步,多好!”我游说他。
“没兴趣!”他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
我继续游说他:“成都多冷啊,你已经很久没和我去旅行过了……”
“你烦不烦啊?都说请不了假!”他突然提高声线,十分不耐烦地吼我。
“那我自己去!”我故意赌气说。
“行,你去哪里都行,只要别烦着我!”他似乎已经到忍耐的极限。
“陈志谦,你到底还跟不跟我过!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也火了!
“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明天到你们医院检查检查?一天到晚没事儿找事儿!”他的眼睛还是不肯从电脑上移开,手里甚至还在摆弄鼠标,修改一个图形。
“你太过分了!”我也大声回敬他。
“我怎么过分啦?是你一回家就找我吵架!我今天本来加班,想到你在家等我,特地把工作拿回家做,想一边工作一边陪你,你自己跑去玩了。还好意思一回家就找我吵架!”他终于把眼睛放到我身上,那目光竟然有说不出的厌恶,似乎我是黏在他饭碗上的一只苍蝇。
“我不稀罕你一边工作一边陪我!你工作的时候,我跟你说句话,你都嫌烦!你眼里根本就没我!”我也冲他吼。
他轻蔑地看我两眼:“算了,跟你永远有理说不清!”然后继续做他的事情。
我终于忍不住说:“你不陪我去海南,我找别人陪!”
他不屑一顾:“行啊,只要你找得到人陪,爱找谁找谁去!反正我没时间!”
我顿时连冲他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立在那里,如同被抽了气的皮球。
我坐到沙发上,突然想豁出去,陈志谦你不仁,我不义。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对不住你!
我坐在志谦的身后,给余绍明发短信:“我同意和你去海南,这周五就走!”
很快,余绍明的短信就回过来:“好!我保证让你忘掉一切烦恼!”
对,陈志谦,你就是我最大的烦恼,我要忘掉你!
寻找新的感情(3)
彻底忘掉!
我觉得这一刻,我的表情一定是狰狞可怕的,比青面獠牙还恐怖阴森!
可惜,陈志谦看不到,他的心神都在他的电脑上!
等我从海南回来,我一定把他的电脑砸了!
我狠狠地想!
然后,一边想着各种报复他的歹毒招数,一边沐浴,上床倒头就睡!
梦里,我把志谦的电脑劈成两半!
志谦一怒之下,把我劈成两半!
我看见被分成两半的我,惊恐而不置信地看着志谦,他却不屑一顾,转身走掉。
我吓出一身冷汗,尖叫出声,终于挣扎醒来!
睡在旁边的志谦被我惊醒:“怎么啦?”
我瞪圆眼睛,把梦告诉他。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然后吻了吻我的额头:“傻瓜,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快睡吧,真能折腾,睡觉都不让我安宁!”
然后,他自顾自握住我的手,把我的头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然后继续熟睡。
我实在太困,来不及多想,一靠在他的肩膀,闻到他颈窝中熟悉的味道,立时三刻又做梦了!
真没出息!
我和余绍明的事情,我始终没有透露!
不是我不相信好友,而是秘密还是自己守着稳当点,免得有一日翻脸,成为割断友情的利刃。
利益当头,别相信这世上有真正肯为你守口如瓶的人,秘密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妥当,大不了长胖一点,求个安心。
不过玺彤可能隐约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不追问,她不问,我更不会主动交代。
忻怡成日活在自己的情绪里,哪里兼顾得到我的变化?
我一个劲儿说志谦的不是,玺彤和忻怡居然还一脸羡慕:“看,多好,有个可以属于自己的男人可以抱怨,一点点缺点都可以无限放大,四处申诉!”
我顿时哑口。
是,和她们比,我幸运很多!
我赶紧转移话题:“玺彤,范舟还缠着你吗?”
玺彤苦笑:“我都快被他缠得换电话号码了!什么绝情的话都说过了!他还是每日打电话给我,下班守在我公司门口!不知道的人还当我铁石心肠,绝情寡意呢!”
“也许他是真的对你动了感情吧!”忻怡幽幽叹口气。
“不,他是希望生活中有人能免费为他提供艳遇,而且不用花钱,车子、房子、道具统统由我提供,他只需享受,好好扮演艳情剧男主角即可。顺便倾吐对家中黄脸妻的不满,他怎么舍得放手?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免费大餐,换了我也不肯轻易放弃!”玺彤满口嘲讽!
“可是,当初,明明你也很投入,怎么此刻可以如此清醒?”我惊异地问她。
玺彤自己也愣一下,然后怔怔说:“是啊!好得真快。当初也是真心爱他,希望与他有美好结局!”
玺彤眼睛望着远处,思量半天,费力地说:“奇怪,我也爱过很多次了!很多时候,当时觉得很爱很爱,极之心动,也轰轰烈烈,缠绵悱恻过。心想:这该是真爱了吧。可是一旦过去,再回头思量,又觉得不那么爱了!连那段恋情,也好像只有开头和结局,中间那一段,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多么奇特!”
“到底什么是真爱?”玺彤望着我们,“刻骨铭心?刹那永恒?还是天长地久?我怎么觉得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每一段恋情过后,我尚有余力自我修复,尚能过段时间继续战斗,继续投入享受爱情?我没有为情伤、为情疾、为情死?难道我不曾真正爱过?”玺彤神情瞬间迷惘低落,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我叹口气:“我想我是真正爱志谦的吧,可是有什么用呢?真爱也抵挡不过时间的消磨,彼此要么互相伤害,要么当对方透明。完全漠不关心了!而且,我那样爱他,还是抵挡不住外界诱惑,是我不够忠贞?不够坚定?还是爱得不够深?我自己也琢磨不透自己!我又恨志谦,又恨自己。”
是,我其实一直煎熬自己的心,已经炸得焦黑了,还不肯死心!
玺彤和忻怡沉默不语,这一刻谁也顾不得谁,谁也不能为谁解答难题。
过良久,忻怡终于说:“弟弟一直约会我呢!我拒绝了很多次!”
“完全对弟弟不感兴趣?”我忍不住问。
“其实,他个性更鲜明、开朗。和他在一起十分舒服,但是我找不到那种心动的感觉!其实我知道他对我有很大好感,我也觉得他很多方面其实比哥哥更有吸引力。只是我怎么能那样痴痴恋慕哥哥,转过头,就去和弟弟好?多么荒谬!会被人耻笑的!”忻怡忍不住呻吟:“为什么要让我先遇见哥哥,白白暗恋了他那么多年,才发现原来他有个弟弟更适合我?”
“老天总喜欢捉弄我!”忻怡大声抱怨!
寻找新的感情(4)
玺彤笑了起来,轻轻说:“不,老天喜欢捉弄每一个人!老天多么像个作家,我们都是剧中人,所有剧情都由他一手安排,爱恨情仇,生老病死,什么时候出场,什么时候退场,什么时候欢欣,什么时候饮泣,什么时候来段艳遇,什么时候飞来横祸……统统都由他安排!我们全都无力反抗,且懵懂无知,必须承受!”
我忍不住笑:“是,难怪如此多人想当作家!可以安排剧中人命运呢!”
忻怡狠狠说:“我的这幕戏,特别荒唐搞笑,老天一定已经看得哈哈大笑。”
玺彤望着她:“不,也许只你的这一幕是喜剧,我的是悲剧,锦诗的是正剧。”
我打断玺彤的话:“算了算了,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演一出荒唐的闹剧。”
谁说不是呢?再轰轰烈烈的爱情,过了30年来,也许都会变成一段荒唐的闹剧!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喜交错的闹剧!
送走玺彤和忻怡,志谦还没回家。
房间里显得异常空洞冷清,静得连回声都快有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觉得寂寞无边,这种孤单的感觉,任凭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抵挡,何况我原本就脆弱的感情和懦弱的心灵?
不过,再寂寞,劳累整日,还是渐渐睡着。
梦中被人摇醒:“锦诗,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是志谦,看看表,已经凌晨2点。
我没作声,默默上床,继续埋头苦睡。
生活已经够烦,我不想和他吵架,让自己烦上加烦。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晚归,统统不是我能做主的!何必半夜争执,伤神费力!
我突然觉得,我连与他争执,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哀莫大于心死吧!
翌日,我十分沉着地请假。
只觉得心已经麻木,也许这趟旅行将彻底改变我和志谦的生活。
也许我将失去他,他也将失去我。
也许,这也不过是一趟普通的旅行。
普通?背着自己的男人和别人的男人旅行?
我嘲笑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
中午在食堂吃饭,余绍明将机票交到我手中。
奇怪,那单薄的机票竟然似有千斤重。
我拿着它,竟然手略微发抖。
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道德观念强加给它的重量。
我故意忽略它,使自己放松!
已经箭在弦,发不发,哪里由得我?
可是,一整天都心绪不宁,总是做错事情。
打翻了一杯水,走错病房,喊错护士名字,开错药单,甚至,打给志谦的电话,也拨成了余绍明的……
幸亏,掩饰过去。
可是,内心里还是知道自己窘迫无比。
女人就是这样,成日幻想,渴望激|情、艳遇,渴望坚强臂膀的拥抱、纯熟热辣的亲吻、完美激|情的Xing爱。
但多数敢想不敢做。
真有机会摆在眼前又忐忑,犹豫,充满罪恶感。
此刻我心里也有罪恶感,但是我拼命回忆志谦对我的冷漠,来回击这负疚感。
晚上,志谦又很晚回来。
我问他是不是加班,他倒坦白,说与朋友聚会聊天。
我惴惴不安地告诉他我明天要去旅行,他也只淡淡嘱咐我小心安全。
甚至不问我和谁去!
本来我已经豁出去,如果他问,我就老实回答,然后与他摊牌,看他反应,决定去留。
可是他的冷淡倒成全了我,彻底让我下了决心。
本来箭只搭上弦,他施了力,让它射出去……
早上6点过的飞机,我出门时,志谦甚至眼睛都不舍得睁开。
完全目中无人。
我又气又恼,迷迷糊糊离开家门。
坐上飞机,我还觉得犹在梦中。
我就这样离开了志谦,我会因此失去他吗?
我胡乱地想着。
余绍明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同时也感觉到我的不安:“怎么?不习惯坐飞机?”
我慌忙掩饰:“是啊,有恐机症!”
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真像个小孩!”
然后用力抱了抱我,试图让我觉得安全。旁边一位中年妇女羡慕地望着我,似乎觉得这么英俊的男友,如此体贴我,我应该觉得幸福万分!
我也觉得我该庆幸。
也许世上所有的好情人,都是别人的坏老公。
我看着他,我想知道,此刻他有没有想起他的女友,有没有和我一样的矛盾和挣扎。
可是,他一直那么熨帖好看地笑着,让人一点端倪和异样都看不出来。
我叹口气:“梁锦诗,箭已发,你还奢望它拐弯不成?”
还是安心地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吧!
“锦诗,既来之,则安之!”余绍明对我展开一个鼓励安慰的笑容!
哦,原来他早已洞悉一切,又或是,根本他也如此,这话说给我听,也说给他自己听!
我突然释怀。
何必伤春悲秋(1)
有如此英俊男伴,温柔体贴,多少女人羡慕还来不及。
我何必伤春悲秋,辜负良辰美景,碧海晴空?
整个人豁然轻松!
我对余绍明笑笑,反手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迷人的笑容,我觉得他英俊得让人头晕目眩,的确是平凡陈志谦不可比拟的。
连见惯市面的空中小姐经过,也要多看他两眼。
我有些得意。
美丽的女伴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英俊的男人也有相同作用!
一下飞机,我俩都奔进洗手间,换掉厚重冬装。
我们将从沉闷阴寒的冬季,进入一个温暖灿烂的夏季。
我的心情奇迹般晴朗起来。
也许那万里晴空的确可以感染人的心情。
余绍明用力握住我的手,生怕我走失似的。
人群中,穿白衬衫、牛仔裤的余绍明分外英俊逼人,自有一种过人的潇洒不羁的气质。
我发现很多人侧目看他。
其中也有不少人羡慕地看我,当然这些目光都是我的同性送给我的。
她们的目光里还有些别样的东西,这平凡女子如何吸引住这高大出色的男性?
我微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吸引住他。
走出机场,一股热浪袭来,空气里有着浓厚的咸湿的腥味。
我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碧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两旁热带风情的植物茂盛蓬勃。整个人立即有了放假的感觉,一下放松起来,心情也愉悦而轻盈了。
我和余绍明深深对望一眼。
他突然低下头吻我,他的嘴唇柔软得让我即刻心跳加速。
他揽着我的腰上了出租车,直奔喜来登酒店。
我靠着他,他的肩膀宽阔厚实,十分舒服,是每个女人梦想中的肩膀。
金色的阳光一缕缕透过树阴照下来,泛白的马路沿着碧蓝的海一直延伸,似乎海有多长,这马路便有多长,幸福似乎刹那间变成唾手可得的东西,而且是可以无穷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