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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幽冥怪谈之夜话 > 十六

十六

岁才读初一的大龄女生。”

“可是,不可能,她……”

“你想说,那个貌不出众的许雯婷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对吗?”郑婕冷笑着说,“这是现代科技的结果,在整容之前,我也没想到我的脸竟会变得如此­精­美。”

“你……你真的是许雯婷?”

郑婕耸了耸肩:“随便你相不相信吧。我觉得那并不重要,反正你也要死了。”

说着,她像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梅德的身体。

“等等……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我们!”梅德感到死神的脚步正在向他逼近,他大喊道。

郑婕停了下来,注视着他。

“好吧,我就告诉你。”她说,“反正你也是最后一个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她坐到梅德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说:“我在你死前满足你的愿望,你对于整个事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我。我保证如实回答。” 说完之后,她神经质地一阵大笑。

梅德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是为单老师报仇。”

“报仇?你是他什么人?”

郑婕的表情严肃起来,她说:“我们是恋人。当然,严格地说,是我喜欢他多一些。但单老师心里也有我,我知道。他喜欢和我在一起,而且,他常常对我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到非常开心’。他还说‘我会带你到大地方去,见识更多的东西,那会使你感到人生没白活’。当然,他有时也会有些忧郁地说‘我们是师生,也许不应该这样频繁地见面’。但他总是会在乎我的感受,不让我伤心。所以,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你说呢?梅德。”

梅德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突然感到她是那样陌生,但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哪件事?”

“单老师……因为我们四人的原因,单老师掉进水潭的事。”

“梅德,我一直以为你是他们四个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你怎么会想不到?”郑婕露出失望的神情,“想想看,当时你们四个人闯进单老师的宿舍,跟他开那个无聊玩笑的时候,你们真的这么确定那个房间里就只有单老师一个人吗?”

“你是说……”

“是的,那个时候我也在他的房间,我就躲在他的床底下,听到了你们所说的一切。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李远说的,然后是余晖,接着是袁滨和你。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根据你们说话的先后顺序给你们编的番号。”

第一个故事 七月十三(20)

她接着说:“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假话。但单老师跟着你们跑出去几个小时后,我意识到出事了,他不可能这么久还不回来。于是,我离开单老师的宿舍,跑到钟林家。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们是骗了单老师,因为钟林那天下午根本就没出家门,更不要说会掉进水潭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不敢想象——难道单老师真的就因为你们那个小玩笑而淹死在水潭里了?要不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家?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带上我们家的渔网和我那条大猎犬,深夜赶到水潭边进行打捞……”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能想象吗?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和一条大狼狗,深夜里在水潭里打捞尸体。我拖着网的一角,狗咬着一个角,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打捞起来了!我看到单老师的尸体,感觉天已经塌了,世界也不存在了。我忘记了什么是害怕,我只知道,我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郑婕站起来,再次走到梅德的面前:“那就是找你们复仇。”

梅德喘息着:“单老师的尸体呢?你怎么处理的?”

“将他打捞上来后,我把他拖到附近一个荒废的枯井旁,我就将单老师安葬在那里,再找了很多泥土、石块丢进去……所以,从外表来看,根本没有人会想到那里藏着一具尸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警察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做的?”

“别说傻话了,梅德!”郑婕说,“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你们当时才十三、四岁,而且又不是故意杀人,就算警察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最多挨点学校处分,遭到人们的谴责就算了。你觉得这种结果会令我满意吗?”

“而且,如果我告诉警察,还牵扯出另外一个问题——警察会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只能说‘我当时就躲在单老师的床下’。想想看,在那个封闭的山村,人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在那之前我和单老师一定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单老师在听到敲门声后,害怕别人误会,所以叫我暂时躲在他的床下。但最后,单老师死了,人们不一定就会相信我的话。所以,我不能在单老师死后,还给他留下一个不清白的罪名,所以当然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所以你选择自己当私刑的执行者,将我们四个人挨个杀掉!”梅德狠狠地说。

郑婕扬了扬眉,露出一副不可置疑的神态。

“当然,我现在明白了,那个本子上的诅咒也是你模仿单老师的笔迹写的。可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梅德问。

“我猜到你们可能会再一次来到单老师的宿舍,处理他的那只凉鞋。所以我在埋掉单老师的尸体后,就赶到他的宿舍,模仿他的笔迹写下那段诅咒你们的话——为的就是在­精­神上折磨你们!因为我知道,凭我当时的能力,是杀不死你们的,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向你们复仇的机会!直到今天。”

她有几分得意地望着梅德,似乎在欣赏着她的杰作。

十四

“那么,现在你都弄清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郑婕问道。

“你这个疯女人!”梅德大叫道,“就凭你一个人,你是怎么杀死三个大男人的?”

“关于这一点,我策划了将近十年。”她冷冷地说,“就像你看到的,我整容之后,轻易地用美貌迷住了余晖,然后和他结婚。同时,我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勾搭上了李远。在今年的七月十三号,我认为时机到了——”

“十三号那天晚上,我开车出来,骗李远说要带他到一个美妙的地方共度良宵。李远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把他带到南乡的那个水潭。当他发现到的竟然是那个地方后,惊慌失措。但是晚了,我一把将他推到水潭里——李远根本不会游泳,几分钟后就淹死了。”

“过了几天,我开始对余晖下手。我在下午故意和他吵架,将他逼到办公室过夜。接下来,我把事先搞到的迷|药倒在一张手帕里,再在晚上十点从后门翻进他的工厂。在办公室找到他后,我假装跟他道歉,然后趁他不备将手帕捂住他的鼻子上,他昏倒后,我再把他吊死,布置成自杀的假象。当然,等我们在第二天晚上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那个迷|药早就挥发在空气中了。所以警察会相信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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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 七月十三(21)

“可是,”梅德愤恨地说,“你怎么可能算得到我和袁滨会来找余晖?”

“我没有算到你们会来。”郑婕扬了扬眉说,“我本来是打算用其他方法杀死你们两人的,但你们俩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所以我不得不改变杀你们的计划。比如说,昨天晚上你们离开后,我悄悄跟踪你们到了那家旅馆。之后,我乔装打扮到了那里,打电话给袁滨,说我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跟他一个人说。于是,他告诉了我他的房间号,并毫无防备地让我进门。之后,我把他叫到阳台上谈话,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戴上手套,将他推到楼下。我再迅速离开。说实话,这比我当初的原计划要简单得多。”

“你要想杀死我们,为什么还要选在七月十三号那天杀死李远?你不怕引起我们的警觉,反而让你不好下手吗?”

突然,她又激动地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猜不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吗?”

梅德充满怒火的双眼死死地瞪着面前这个接近疯狂的女人。

“我这样做,是为了让袁滨乖乖地更改李远的死亡时间,从而为我制造不在场证明。”

“什么?这些都在你的计算之中?”梅德的头上冒出冷汗。

“别天真了好不好,梅德。这是顺理成章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计算。”她说,“南乡发生的命案必定会交到袁滨所在的公安局处理,而袁滨又是现在那个公安局里唯一的一个法医。我早就想到,只要尸体到了袁滨手里,以他的­性­格,极有可能会为了不让十年前的案子和这次的事件联系到一起来,而篡改死者的死亡时间,刻意避开‘七月十三’这个数字。”

“而这几个小时的误差,就恰好为你制造不在场证明作了充分的准备。你这个可怕的女人!”梅德大叫道,“你杀了我们四个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逍遥法外!”

“不,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郑婕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

“因为你,梅德。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她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再次找上门来,而且还在我为你煮咖啡的时候发现了相片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从背后将你打晕,再将你绑起来。知道吗?本来我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杀你,但现在,我只能在我自己家里把你杀死了。”

梅德盯着她:“你在这里杀死我,警察会立刻调查到你头上的——你也跑不掉,前面的几起案子都会被查出来是你­干­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我真的在这里把你杀死,并且毁尸灭迹——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你相信吗,梅德?”

梅德看着她,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况且,我刚才说了,现在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本来想不留任何破绽地杀死你们四个人,我再来好好安排一下我以后的生活——但是从今天早上起,我就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郑婕站起来,手里拿着那把刀。

“等等……你……你!”梅德的呼吸急促起来。

郑婕走到梅德跟前,再次俯下身说:“梅德,知道吗?单老师除了教我们‘三人成虎’这个成语外,还教了我们另外一个成语。”

她慢慢地将嘴靠近梅德的耳朵,轻声说:“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把尖刀就Сhā在梅德的胸膛上。

十五

郑婕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身边漂亮­精­致的玻璃小茶几上摆放着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

梅德的尸体还在客厅的老地方,但她懒得去处理。

郑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流云,整个世界清净而平和。

都结束了。

从计划到实施,从等待到行动。一共十年——到今天为止,就都结束了。

郑婕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困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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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 七月十三(22)

我是谁?

我现在是什么?

脸,已经是一张陌生的、面目全非的脸;名字,也是自己随意取的一个——除此之外,还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谋杀了其他三个人,成为重罪犯……

这些,就是这十年生活的全部意义?

另外还有一点,她也感到奇怪——为什么刚才对梅德说起往事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一点愤怒呢?

恨,真的有那么深吗?或者是,导致这一切的,难道仅仅就是十年前的执念?

可不管怎么说,仇总归是报了。当初把单老师从我身边,从这个世界夺走的四个人,都已经死了——

那现在呢?我现在又该­干­什么?我现在是什么?

从前天真活泼的那个许雯婷,那个单老师喜欢的许雯婷,还回得去吗?

她缓缓地闭上眼,两行泪水从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竟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雯婷,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嗯……我想长一双翅膀,然后单老师也是。

为什么要长翅膀呢?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单老师一起飞了啊。

那,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飞,好吗?

好啊。

……

突然间,郑婕睁开眼睛,笑了。

我懂了,我明白我现在该­干­什么了。

她慢慢地跨上阳台的水泥围栏,表情幸福至极。

单老师,十年了,你还在等我吗?

她双臂张开,像一对翅膀,然后,轻轻一跃。

单老师,你看,我会飞了。

(《七月十三》 完)

第一个故事讲完了。

兰教授望着他的两个学生——他们神情严肃,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哀伤。

过了半晌,高个子男生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问:“教授,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兰教授摇了摇头:“有一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了解得过于清楚。模糊的状态,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是最好的。”

“十年前一个无心的玩笑……最后导致了六个人的死亡。”方格子男生仍在回味之中,他叹了一口气,“教授,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让人悲哀了。”

“让人悲哀的,并不是六个人的死亡,而是人的心。”兰教授意味深长地说。

两个男生看着教授,等他往下说。

“如果一开始,梅德四人在事故发生之后就立即报警,然后勇敢地承认自己的过错,也许许雯婷(郑婕)就不会对他们抱有如此大的怨恨;反过来说,如果许雯婷能解开心结,认识到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梅德四人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的话,又怎么会导致她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最后自己也走上不归路呢?”

“人,为什么总是习惯于一错再错?”教授深刻地说。

听完兰教授的一番话,两个学生陷入沉思之中。

“好,小伙子们,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应该有所启发了吧?”教授站起来,微笑着说。

“等等,教授,您……您不继续讲下去了吗?”方格子男生有些着急地问。

“怎么,你们还想听?”

“教授,您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自然是十分­精­彩,而且充满悬念和恐怖的气氛。但是,我们认为那更大程度上属于一个悲剧故事……您不是说,只要我们没有被吓到,您就要继续讲第二个故事吗?”高个子男生说。

兰教授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他们:“你们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

“是的,教授。”两个学生坚定地说。

“好吧。”兰教授坐了下来,“那我就开始讲第二个故事,这个故事可比上一个更加恐怖,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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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

黑­色­秘密

聂明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亲人。

“聂明!你醒了?”母亲惊喜交加,她抓住儿子的手,焦急地问。

聂明神情木然地看着周围面带关切的亲人:父亲、母亲、姨父、表姐……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

“妈、爸,我这是怎么了?”聂明看见缠着绷带的手臂,一脸茫然。

“孩子,你还记得我们?医生还担心你脑袋受到撞击,会丧失记忆呢!噢……感谢上天!”母亲捂着脸哭起来。

“聂明,你忘了发生过什么事吗?不过也难怪,把你救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昏迷,已经六天了!”父亲坐到病床边,心疼地望着儿子。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参加什么旅行团!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表姐望着聂明说。

旅行团?聂明皱了皱眉,他有些想起来了。

是的,事情是从这次自发旅行开始的。

一个星期前,放假在家的聂明接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于成的电话。

“什么?去西双版纳旅游?”热爱户外运动的聂明一下就来了­精­神。

“怎么样,主意不坏吧?”于成说。

“你不上班?”

“这几天公司休假,我没算错的话,你们学校也该放暑假了吧?”

“嗯……你是说,我们两人?”

“我不会介意你带上一个漂亮女士同行的。反正我是单身一个人。”

“行了,我也是一个人。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随旅行团出发。”

“明天……这么急?”

“你有事?”

“不,我没事。”

“那你还犹豫什么?现在就快去准备!”

“参加这个旅行团需要多少钱?”

“和我一起出去,你还担心旅行费用?我会帮你付的。”于成大方地说。

“这……不大好吧?”聂明觉得让朋友买这么大的单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谁叫你当初要当什么穷教师!明天早上8:30,东方旅行社见。带点换洗衣物、随身用品就行了。再见!”于成挂断电话。

聂明放下电话,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这么武断的­性­格。不过,还真是挺够朋友的。

其实,对于成来说,付一两笔旅行费用实在是不算什么——于氏家族也不知道从哪一辈开始发的家,上百年来,一直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大富豪。于成的父亲死得早,现在,作为于家长子的于成就是整个于氏财团的继承人。但于成是个奇怪的人,他有别于一般的豪门大少,不喜欢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反而愿意当一个普通人。于成将于氏家族的产业交给母亲管理,自己反而到另一个小公司打工——有时候,聂明觉得自己的这个好朋友真是个怪人。

不过不管怎么样,于成的这个提议确实不赖,尤其是对于刚刚累了一个学期的聂明来说——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在当高中教师之前,聂明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这么辛苦。他觉得在他工作的这一年里,每天所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如何忙得一塌糊涂。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是该好好玩玩了。

聂明二十五岁,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有着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将要去旅游的事告诉父母,又上街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做好外出的准备。

第二天早晨,聂明拎着旅行包赶到旅行社,他在门口见到了于成。

“就等你一个人了,上车。”于成帮聂明拎包。

他们所在的城市离西双版纳并不很远,坐汽车的话,只需一天半就能到达。旅行团所准备的,是一辆中型面包车,同行的旅客一共十九人,加上导游和司机,一共二十一个人。

汽车开始行驶,导游向旅客们介绍行程、吃住等安排。聂明能看得出来,车上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和他一样好。

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2)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次旅行,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车子行驶三个小时后,天­色­骤变。夏天的暴雨就像婴儿的啼哭一样,来得毫无预兆。但这并没能影响旅行者们的好心情,他们仍然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汽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在暴风雨中飞速行驶。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有着二十年驾龄的中年大叔,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自负地认为,没有必要因为下雨而降低车速。

汽车开到一个转弯处时,司机感觉到车轮有些打滑,他赶紧旋转方向盘,但是车速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啊!”司机大叫一声,汽车冲破高速公路上的矮栏杆,从公路旁边的山坡翻滚下去。

灾难来得太突然了,车上的乘客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汽车一起天翻地覆起来,车内一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聂明在情急之中,本能地紧紧抓住扶手,但身边的于成却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他的头重重撞到车窗玻璃上,将玻璃猛地撞碎。聂明也在车子的翻滚中撞在前排坐椅的靠背上,他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明被冷冷的雨水淋醒了,他看了看周围同车的旅客——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聂明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左手已经在撞击中脱臼了。聂明忍着剧痛寻找于成,终于在一个坐椅下边发现了昏死过去的于成——他满身是血,甚至已经无法辨别伤在何处。

聂明用尽力气将于成从坐椅下拖了出来,他拼命摇着于成的身体,大喊着:“于成!你醒醒……醒醒啊!”

于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坚持住!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们出了车祸,我们会得救的!”聂明大声喊道。

“聂明,我……会死在这里吗?”于成惊恐地望着聂明。

“不会的!你会得救的!”聂明大声说。

突然,奄奄一息的于成猛地抓住聂明的衣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决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别再说话了!那样你的血会流得更快!”聂明将于成紧紧地抱住。

“聂明……你知道吗?我……是不能死在这里的,这是……不被允许的!我……只能死在自己家里。”于成睁大眼睛望着聂明,脸上竟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

聂明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于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你不能再说话了,你……不会死的。”聂明无助地望着遍体鳞伤的于成。他清楚,这句话对于成来说只能是一种安慰。

几分钟后,于成的气息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在最后一刻,于成紧紧抓住聂明的手,说道:“聂明,我大概……是要死了,你如果能获救,请帮我……做一件事,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聂明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他看着一息仅存的于成,已经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死后,请你到我的家里去……在我的房间里,靠窗边的位置……有一个书桌,你把第四层打开,里面有一个小本子……你一个人看,记住,只能是你一个人看!之后,按照上面写的来做……我求你,一定要帮我完成这件事。”

聂明含着泪点头:“我会的,我答应你。”

“记住,一定要做好这件事……这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于成瞪大着眼睛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脑袋失去支撑,倒向一旁。

“于成!于成……”聂明抱住朋友的身体大喊,最后,他也昏了过去……

聂明躺在病床上,他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而他能想起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突然,聂明大声问父母:“于成呢?他怎么样?”

聂明的父亲摇了摇头:“他死了,警察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在了你的身边。”

聂明的脑袋像遭到了当头一­棒­,他立刻怔住,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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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3)

“你真是够幸运的了,聂明。知道吗,这次车祸一共丧生了十六人,重伤四人,只有你伤势最轻,只是左手骨错位和一些皮外伤。医生说,从这么高的地方连车一起摔下来只伤成这样,是一个奇迹。”姨父说。

聂明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感到脑子里一片混乱,禁不住又晕过去。

一个月后,聂明的伤势痊愈,办理手续出院。

走出医院,聂明不禁苦笑:自己计划中美好的暑假生活就这样过了一大半。

回家休养的几天,母亲每天为聂明熬­鸡­汤、鱼汤、参汤等补品滋养身体。聂明觉得根本没有必要——他经过在医院安心休养的这一个月,身体状况比上班时还要好。

这次震动全市的车祸事件终于平静下来——虽然作为事故主要责任人的司机也当场摔死了,但死伤者家属仍然不依不饶地向旅行团索赔。最后,在旅行团和保险公司共同赔偿每家十万元后,这件事才终于告一段落。

但聂明的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他没有忘记好友在临死前向他托付的那件事。

一个晴朗的下午,聂明乘车来到了于成的家。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但聂明还是被豪华的于家庄园所震撼——这座庄园比两个足球场还要大,三座造型独特的别墅套房是庄园里的主要建筑。除此之外,游泳池、健身房、图书室等休闲娱乐场所应有尽有。有时候聂明真的不明白——自己和于成的身份悬殊如此之大,到底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想到于成,聂明又想到自己和于成将近二十年的友情——如今,他却已经不在了,聂明的心一阵酸痛。

聂明来到最大的一所房子前敲门。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管家打开门后,听聂明说明了来意,请聂明到会客厅等候,自己上楼去向于成的母亲禀告。

不一会儿,于成的母亲从二楼来到一楼会客厅。很显然,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还没有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她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

“伯母好。”聂明站起来向于成的母亲问好。

“聂明?请坐吧。”于成的母亲强打起­精­神招呼客人,“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伯母。”聂明说,“您知道,我……是受到于成的邀请和他一起参加这次旅游的……发生事故后,于成并没有当场就……嗯,我是说……”

“你直说就是,没有关系。”于成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儿子在临终前留下什么话了吗?”

“是的。”

“他说了什么?”于成的母亲忍住悲痛问。

“他对我说……”

“等等,”于成的母亲突然打断聂明,“我想,他一定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我应该让他的弟弟于杰也知道——他现在是于氏家族的主人。”

说完,于成的母亲让管家去请于杰下楼来。

几分钟后,一位二十三岁左右,身材高大、目光沉静的男孩来到会客厅。

“于杰,你坐下。聂明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他来,是要告诉我们你哥哥临终留下的话。”于成的母亲转过身望着聂明,“你说吧。”

“是这样,”聂明显得面有难­色­,“于成在最后一刻,拜托我帮他做一件事。”

“是什么?”于成的母亲问。

“他……叫我到他的房间去,把书桌的第四个抽屉打开,拿出其中的一个本子,看完后,再按照上面写的来做。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失礼,但他……就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没关系,聂明,我能理解,你不必觉得为难。既然是成儿拜托你帮他做的,那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完全可以按照他所说的去做。谢谢你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那么,伯母,请您……带我去于成的房间?”

“好的,”于成的母亲点头道,“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请一个人来。” “谁?”

“宋泰然律师。”于成的母亲说,“你知道,我们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而是一个有着上亿元资产的大家族。成儿的父亲死后,于成他就继承了这个庞大的产业,成为一家之主。所以,他在临终前提到的这个小本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对家产所作的一些安排……我所说的这个宋泰然律师,是我们家所聘请的私人律师,他已经为我们于家工作了将近三十年,一直负责处理家族中的一切财务问题。宋律师是一个德高望重、深受尊敬的人。于成父亲的遗嘱,就是交给宋律师保管的。那么这次,我们也必须请老律师在场公证。我想,你会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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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4)

“当然,这是很有必要的。”聂明说。

“那么,请稍等。”于成的母亲说完后,拿起电话联系宋律师。

半个小时后,宋泰然律师就来到了于成家的客厅。宋律师是一个­精­瘦的老人,他步伐稳健,眼睛清澈透明,透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于成的母亲客气地请宋律师坐下,并说明了请他来的缘由。

“我懂了,我会和聂先生一起处理好这件事。”宋律师说着,他微笑着望了聂明一眼。

“那我们现在就去成儿的房间。于杰,你就留在这里吧。”于成的母亲说着,打开家门,准备走出去。

聂明被这个举动搞糊涂了,他不解地问:“伯母,怎么?于成的房间不在这个家里?”

于成的母亲点了点头:“他的房间是单独的,在这个庄园的西边。”

“什么?”聂明显得有些惊讶,“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单独的房子里,和你们这所大房子脱离?为什么要这样?”

于成的母亲犹豫了一下,向聂明解释:“这是我们家族祖传的规定——长子要住在西边的那间屋子里,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

“这……”聂明对这种奇怪的规定感到非常不解,但又不便过多询问别人的家事。

“聂明,我们走吧。”于成的母亲显然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

三个人出门,走了约两分钟,穿过一片花园后,来到了西边的这座小房子。

看见这座小房子的第一眼,聂明就吃了一惊——它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建筑,突兀地出现在这座庄园的一角,和周围的建筑物、花草树木没有任何的联系。更奇怪的是,这座房子从墙面到房顶全是白­色­,透露出一股庄严和神圣。如果不是因为在靠近房顶的位置开了几个小窗,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方盒掉落在草地上。

聂明仰着头看这栋怪异的白房子,忽然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座房子肃穆得就像一间吊唁亡者的灵堂。

于成的母亲走到房门口,在镶嵌于铁门上的密码锁里按了十多个数字,然后转动门的把手,门开了。

聂明微微张了张嘴,他皱起眉头。

“伯母,对不起……您刚才说,这间小房子只有于成才能进来,可是,您却清楚地知道这个门的密码……”

于成的母亲转过头,望着聂明:“这个密码只有我和于成知道。事实上,我们于家的每一辈,都只有父母和长子才知道这个密码。”

“这么说,这座房子的建造年代,应该是有些历史了,对吗?”聂明问。

“是的,就连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于成的母亲说着,推开门,“我们进去吧。”

“伯母,您……以前进过这栋房子吗?”聂明突然问道。他在进门前的一瞬间竟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于成的母亲愣了一下,说:“虽然按规定,我是不能进来的,但在大概五年前,我实在是感到好奇,就进来过一次。”

“这里面有什么?”

“放心吧,没有毒蛇猛兽,和普通的房间没什么不同。”于成的母亲笑了笑说。

“我们现在进去,岂不是违背了于家祖传的规定?”宋律师说。

“这是特殊情况,再说,于成已经……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说到这里,于成的母亲又触碰到伤心之处,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我们进去吧。”宋律师叹了一口气。

走进这座白房子,聂明松了口气——果然,这座房子外表奇特,内部倒是普通之极:整个房间大约有100平方米,摆放着书柜、书桌、床、沙发等家具。只是从年代上来看,这些家具已颇显古旧了。

聂明俞发感到奇怪——于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旧家具,而不换成新的?于家修建如此豪华的一个庄园,而身为继承人的长子却被规定住在这种地方?聂明百思不得其解。

宋律师的话打断了聂明的思考:“聂先生,你说于成拜托你找的小本子在哪里?”

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5)

“嗯,我想想……他说,在书桌的第四个抽屉里。”聂明回过神说。

“书桌……”于成的母亲走到一张书桌面前,“这间屋子里,就只有这一张桌子。”

“那一定就是这张了……”聂明望向这张书桌,忽然愣住了。

这张书桌,从上至下,就只有三个抽屉,根本没有第四个抽屉。

显然,于成的母亲和宋律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宋律师问道:“聂先生,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真的在‘第四个’抽屉里?”

聂明用力点着头:“我敢肯定,于成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这张书桌根本没有第四个抽屉。”

就在聂明无言以对的时候,于成的母亲说:“也许是成儿在慌乱的情况下说错了吧。我们把这三个抽屉挨着全找一遍不就行了?”

说着,她打开抽屉,寻找起来,宋律师和聂明站在旁边看。

出人意料的是——三个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来一些书、钢笔、报纸等杂物,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小本子”。

聂明感到尴尬到了极点,他涨红了脸说:“我肯定没有记错……于成,他就是这么说的。”

“聂明,别着急,坐下来好好想想。”于成的母亲招呼聂明坐到沙发上。

聂明坐了下来,开始分析:“首先,我不认为于成会说错——因为他说过一句话‘这件事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可见这个小本子对他来说绝非一般——他怎么会连放的地方都记错了呢?然后,我对自己的记忆也十分有把握,是绝不会记错的。”

“可是,你刚才自己也看到了,我们确实没找到……”

没等宋律师说完,聂明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会不会……第四层抽屉是隐藏在第三层抽屉的下面?”

宋律师和于成的母亲对视了一眼,然后三个人一齐向书桌走去。

结果还是令人失望——他们将三层抽屉的底部仔细检查了一遍,根本没发现什么“隐藏的第四个抽屉”。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书桌的时候,聂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被拖出来的第三个抽屉,然后又把第一个抽屉和第二个抽屉全部拉开。

“聂明,你发现了什么?”于成的母亲问。

“你们看,这三个抽屉从外表来看都是一样的,但第三个抽屉的内部却比前两个要浅一些。”

宋律师俯身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第三个抽屉。他用力把抽屉底部的木板向里一推,木板“嚯”地滑开,露出一个夹层——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本子。

“就是这个本子!”聂明激动地一把将本子拿起,“果然,这个抽屉是做过手脚的,原来这个夹层就是‘第四个抽屉’。”

就在聂明准备将本子翻开的时候,宋律师一把按住他的手:“对不起,聂先生,你恐怕不能看这个本子。”

“可是,于成在临死前亲口告诉我,一定要由我来看这个本子上所写的内容,并且只能由我一个人看。”聂明说。

宋律师望着聂明的眼睛:“聂先生,难道你不认为,于成当时这样拜托你,是形势所迫吗?”

“什么?”

“在你们遭遇车祸的时候,于成身边就只有你一个认识的人,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托付你来做这件事。”

聂明怔了怔,这个问题,他以前确实没有考虑过。他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如果于成不想让我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也完全可以说‘请你让我的母亲或宋律师找到这个小本子,再按照上面写的做。’但他并没有这样说——所以,我有理由觉得,这个小本子里有某些必须由我来看的东西。”

“聂先生,”宋律师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的状况——这个本子被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那么毫无疑问,上面所写的内容,一定是事关重大,极有可能是于家的财产分布情况或者是一些银行存折的密码等等。这些东西,显然是不适合由一个外人来看的。” 聂明被宋律师的这番话弄得尴尬至极,他满脸通红,略带愤怒地说:“是的,我是个外人,可是我和于成也是近二十年的好朋友。我来这里做这些事,纯粹是为了完成于成在最后一刻对我的托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有他哪怕是一分钱的财产!既然你这么信不过我,那我就再不涉及此事!告辞!”说完,聂明便要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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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6)

“聂明,请等等!”于成的母亲上前拦住他,“对不起,宋律师决不是有意让你难堪的!他只是在尽职,时刻为我们家族的利益着想——事实上,我们都非常地感谢你专程来告诉我们成儿的遗言。否则,这个本子我们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了!“

“是的,聂先生,我为刚才的失言感到抱歉。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宋律师怀着歉意说。

面对这种情况,聂明反而感到不知所措了。

“这样吧,”于成的母亲说,“你们现在就看看这个本子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宋律师先看,之后再交给聂明看。”

“伯母,其实我也觉得宋律师言之有理,这里面写的,多半是你们的家族事务,与我没有关系,我真的没有必要去看。”

“不,聂明,这是于成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请求,定是有他的道理,请你务必完成他的心愿。”于成的母亲用恳切的眼神望着聂明。

聂明犹豫片刻,只有点头说:“好吧,伯母。”

三个人离开了这座白房子,回到先前的大客厅。

为了能不受­干­扰地仔细阅读本子上的内容,宋律师一个人将本子拿到书房去了。于成的母亲暂时上楼休息,而聂明就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于成家的女佣人为聂明煮了一杯高档的苏门答腊咖啡,聂明细细地品着咖啡的苦味,想象着于成在这个豪门家庭中的奢华生活——只是,这一切已不属于他了。

大概半小时后,聂明忽然看见宋律师满脸苍白地从书房几乎是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那个黑本子,全身颤抖着,似乎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聂明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宋律师,出了什么事?”

宋律师跌跌撞撞地走到聂明身旁,语无伦次地说:“聂先生,你……能出去……和我到院子里去一趟吗?”

聂明赶紧扶住宋律师,说:“好的。”

两人坐到庭院中一处休息的石凳上,宋律师仍然是一脸惊惧的神情,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不停颤抖。

“到底怎么了?宋律师,您不舒服?”聂明急切地问。

宋律师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望着聂明说:“于成死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话?”

聂明一怔:“没有吧……我没多少印象了。”

“你好好想想!他除了说让你找到这个小本子外,还有没有说什么?”

聂明皱起眉想了几分钟,说:“对了,他确实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当时,我就感到奇怪……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他说的是什么?”宋律师抓住聂明的手,他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聂明的手背。

聂明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宋律师如此紧张,他觉得面前这个神情慌乱的人和刚才沉稳矜持的老律师完全判若两人。

“嗯……他在感觉到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显得非常地恐慌,当时给我的感觉是——他在害怕,似乎并不是自己的生命快要完结,而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一件他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事……他说,让我把本子找到,这件事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不过,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说的另一句话。”

“是什么?你仔细回想一下!”宋律师的神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对我说‘我死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我只能死在自己的家里!’我当时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宋律师的手慢慢垂下,他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前方,过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对了……这样就对上了。”

聂明感到莫名其妙,他问道:“宋律师,你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从这个本子上发现了什么?”

宋律师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将黑本子翻开一半,然后将中间的几十页纸扯了出来。

“宋律师……你这是?”聂明大惑不解。

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7)

宋律师摇着头说:“这30页纸不是我扯下来的,而是早就夹在这个本子中间的。其实,这个黑本子只是一个隐藏真相的幌子,上面写的都是些琐事,真正有价值的,全在这个小本子上。”

“难道,于成指的那个‘小本子’,其实就只是这个仅有30页的本子?”

宋律师点头道:“是的,我拿到这个黑本子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它被做过手脚——它中间的三十页被撕掉了,换成了这个小本子。很明显,这样做是为了用这个厚厚的黑本子来做掩饰,让拿到这个本子的人不至于立刻就接触到这个小本子所记载的隐秘事实!”

聂明感到越来越好奇:“那么,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听到这句话,宋律师的神情又紧张起来,他将小本子重新夹到黑本子中,紧紧地抱住,说:“不行!你不能看!我不能把它交给你!”

聂明赶紧解释道:“宋律师,你不用紧张。我刚才就说过,我并不一定要看的,只是听到你这么说,有些好奇罢了。如果你不想让我看,我决不强求。”

宋律师吐了口气,平静了一些:“聂先生,请你相信,我决不是信不过你什么……这个本子上所写的,根本就不是我们之前想象的什么财务问题,而是……”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聂明感到心痒难耐,但又觉得不便追问。

这时,宋律师站了起来,望着聂明说:“对不起,聂先生,请你转告司马太太(于成的母亲),这个本子我暂时拿走了,等我证实了本子上所写的内容,自当把它交还到于家来。”说完,他径直走出了大门。

聂明望着宋律师的背影,惊诧非凡——这种不辞而别的举动,实在是不像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律师所为。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会令一个处理了几十年案件的资深律师如此惊惶不安。

聂明回到大房子的客厅,简要地向于成的母亲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然后礼貌地告辞,离开于家大宅。

聂明回到家里的时候,感到疲惫不堪。他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眼睛自然地合拢了——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六点三十五分。

早晨九点,仍在做着美梦的聂明被一个低沉的男声叫醒,他睁开双眼,看见一脸严肃的父亲。

“爸,你有事?”聂明感到有些奇怪,父亲以前从来没叫过他起床。

“快起来,有人找你。”父亲沉着脸说。

“谁?”

聂明的父亲满脸疑惑地坐到床边,问:“你这几天,做了什么事?” 聂明皱了皱眉:“你指什么?”

父亲望着聂明说:“你知不知道,公安局重案组的人为什么会来找上你?”

“什么?重案组!”聂明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他们来找我­干­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聂明困惑地摇着头:“我想不出来,我会和重案组扯上什么关系。”

父亲继续盯视了聂明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他们就坐在客厅等着你,你快把衣服穿好,去和他们谈谈就知道了。”说完后,离开了聂明的房间。

聂明赶紧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来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中年男警官和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警,他们看到聂明后,一起站起来。

男警官走到聂明面前,亮出证件:“我是公安局重案一组的梁野,她是我的助手纪霖。你——就是聂明?”

聂明点点头:“梁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梁野看了看站在身边神情紧张的聂明父母,对他们说:“对不起,我们想和你儿子单独谈谈。”

“到我的房间谈吧。”聂明说,他将两位重案组的警官请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两个警官坐下后,聂明给他们泡了两杯茶,然后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纪霖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做好记录的准备。

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8)

梁野用两只手转动着茶杯,突然抬起头问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聂明一怔:“我不知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怎么,出了什么事?” 梁野和助手对视了一眼,然后缓慢而清晰地说:“昨天下午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宋泰然律师在昨晚八点半从自己家的阳台上坠楼身亡了。”

“什么!”聂明大叫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宋律师……死了?”

梁野微微点了点头,说:“你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昨天下午和宋律师分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你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是的。”

“除了你的父母以外,还有谁能证明?”

“等等,”聂明突然皱起眉头,“你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们认为宋律师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聂先生,你要明白,我们现在所做的,是在例行公事,请你务必支持和配合。”梁野说。

“好吧,”聂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要除开我父母的话,我想就没有人能证明了。不过,我想知道,我和宋律师仅仅是昨天下午才认识的——为什么你们会在他死后调查到我头上来?”

梁野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我们从调查中得知,宋律师昨天下午到于家庄园去了一趟——那个时候,你也在那里。而我们在今天早晨——也就是刚才到于家去和司马太太做了一次谈话,在那里,我们了解到这样一些事情——”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司马太太将你们昨天下午所做的事大致告诉了我。其中,有两点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一,那个小本子——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本子。据司马太太说,你们当时约好,由宋律师先看,然后再由你来看。可是,在宋律师看完这个本子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交给你了,而坚持把那个本子带回了家。”

“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在这个本子里,记载着一些不能让你知道的事——这才导致宋律师在看完本子后临时决定不把它交给你,对吗?”

聂明皱了皱眉,没有置可否。

梁野继续说:“第二点,于家的女佣人告诉我,宋律师在书房看那个本子大概有半小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把你叫到屋外去谈话——那么,你们的谈话,一定与小本子上的内容有关,而且非常的关键。之后,宋律师离开于家庄园,回到家。过了两个小时,他就坠楼身亡了。那就是说——你,就是他在死前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聂先生,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了吧?”

聂明望了一眼梁野,他正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成为警方的嫌疑对象了,对吗?”

“我只能坦白告诉你,形势确实对你不利。”

“那么好吧,警官先生。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两个问题——第一,你说在那个本子里记载着不能让我知道的事——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本子的主人于成在临死前亲口嘱咐,要我找到这个本子,并且在看完后按照上面写的来做。如果这个本子里所写内容不能让我知道,他怎么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梁野在听完聂明的话后,眨了眨眼睛:“聂先生,你没有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吗?”

“什么?”

“于成已经死了,他在临死前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其实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难道……你怀疑我篡改了于成的遗言?”聂明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们是警察,只会认同事实——现在的事实就是,你确实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于成的遗言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所以,请你坐下,谈一下我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老律师那天下午对你说了些什么?”

聂明愣了几秒种,缓缓地坐到椅子上,想了一会儿,说:“是的,老律师看完本子后把我叫到了院子里,可是,他根本没告诉我小本子上写的是什么。他只是显得很慌乱,他告诉我,这个本子里记载的,并非普通的财务问题,而是一些隐秘的事实……并且,他还说,他要去证实这些事情。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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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9)

“聂先生,你不觉得……”

“我觉得了,我想到了!你又会认为,宋律师和我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现在他死了,你无法辨别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对不对?”

“请你理解,我们确实需要证据。”

“我没有证据。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是最近跟我接触的人,都死……”说到这里,聂明突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停了下来。

梁野又盯着聂明看了一会儿,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于家庄园出来后,是径直回的家吗?你记不记得你回家的时间?”

“是的,我是直接回的家。我想想,当时是……六点三十分,我能记得起来。”

“好的。”梁警官说着,望了望身边一直在记录的纪霖。

“那么,梁警官。”聂明说,“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梁野端起茶杯,轻轻地扬了扬左边眉毛。

“哦?你有什么问题,问吧。”他呷了一口茶,对聂明说。

“你刚才只是说,宋律师从自己家的阳台上坠楼身亡,可是你并没有说——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正在记录的纪霖停下手中的笔,她抬起头和梁野对视了一眼。

“老律师究竟死于自杀还是他杀——我们现在还不能准确地做出判断。”梁野说,“不过,我们认为谋杀的可能­性­远远高于自杀。”

“不能准确判断?这是为什么?”聂明问。

“我们在案发后立即赶到宋律师的家,他住在十二楼。经过勘察,我们发现门和窗子都完好无损,并且屋内也没有任何遭到入侵者袭击的痕迹。看起来,也没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

聂明全神贯注地看着梁警官,等待着他往下说。

“单是这样看,老律师似乎是死于自杀的。可是,我们发现了两个极大的疑点。第一,那个小本子,我们将宋律师的家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很显然,它已经被人拿走了。而且宋律师家的大书橱被翻得凌乱无比——但问题是,我们并不能判断这些书和本子到底是老律师自己翻的,还是其他人翻的。”

“我觉得,是有人在老律师死后——并且又要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找到那个本子。所以才会在这种慌乱的情形下将书橱翻找了一遍。” 聂明说:“也许,你们可以取一些书本上的指纹来检验一下。”

“这个,我们当然想到了,并且已经做了。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除了宋律师和他的家人之外的其他指纹。”

“对了,宋律师有哪些家人?他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老律师前后有两个妻子。但他的第二个妻子也在两年前去世了。他现在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但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多数时间,都是老律师一个人住,他的女儿带着弟弟住在一所租的公寓里,他们时不时地过来看望父亲——他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

“案发当晚,宋律师是一个人在家里?”

“是的。我们问了他的女儿,她当时正在自己的公寓里看电视,而她的弟弟也在电脑面前,他们根本不知道父亲已经遇害。”

“那么,梁警官,你刚才说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疑点。”梁野说,“也是最关键的一个,这个发现几乎可以从逻辑上证明宋律师是死于谋杀,而不是自杀。”

“哦?是什么?”

梁野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封面的硬壳笔记本,晃了晃,说:“很明显,如果真的有一个凶手闯进老律师的家,并且他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那个黑本子的话,那么,他一定是知道那个本子是什么样的。比如说,它是什么颜­色­,有多厚等等——这样的话,他就会忽视那个书橱里的其它本子,比如说,我现在拿的这个。”

聂明望着那个蓝­色­本子说:“这是在宋律师家的书橱里找到的?” 梁警官点点头:“这是宋律师的一个记事本——你想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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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0)

“如果你允许的话。”

“我可以给你看。”梁警官说完后将蓝­色­本子递给聂明,“反正我们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也许你倒是能看明白。”

聂明接过本子后望了梁野一眼,他能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直接翻中间,看最后写的那几篇。”梁野指了指蓝­色­本子。

聂明很快地就找到了警官所指的内容,他在本子上看到了宋律师歪歪斜斜的字迹,那些文字看起来就像是在瑟瑟发抖。聂明无法想象,宋律师是在什么心境下写下这些东西的——

“一切都清楚了。我已经证实,那个本子上所写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

那个人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我知道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我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之前,也许他就会来找我,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他花了多长时间来伪装自己?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他还是人吗?不,那不是人能做到的事,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台戏,他不知道已经演了多少年。我真是个老糊涂,这么多年,他就一直藏在我们所有人的身边,我却根本没能认出他。

天国里的慧,我也许很快就能来陪你了。如果我死了,就让这个秘密永存地下吧。

聂明将这几段话反复看了几遍,他感到毫无头绪——毫无疑问,这些话是宋律师在看完那个小本子后,写在自己记事本上的感想。虽然看不明白,但这些语句在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恐怖却让聂明连打了几个冷战。

“看完了吗?”梁野问,“你知不知道宋律师在临死前写下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篇文字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聂明说。

“哦?说来听听。”

“首先,就像你刚才所说,我们可以判断出,老律师不像是自杀的——因为他提到了有一个人会来找他,不会放过他。而且这个本子你们是在他的书橱中发现的——如果宋律师是自杀,并且他又想让我们发现这个本子的话,那么这个蓝­色­本子就应该出现在更显眼的地方,比如说他的办公桌上,对吗?”

“是的。”梁警官点了点头说,“可是也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老律师在‘那个人’来到之前就自杀了。而他又不是很愿意让人发现这个本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很难搞清楚他是不是自杀了。”

“确实如此,所以这一条只能作为一种带有‘可能­性­’的推测。但是,这篇文字中,却还有一些能让我们肯定的信息。”

“讲出来听听。”梁野将身子从椅子上探出一部分,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我们从宋律师留的这段话中起码能知道三点。第一,凶手是个男­性­,因为宋律师在这段文字中一直是用的单人旁的‘他’。而不是女字旁的‘她’;第二点,我有些想不明白。看起来,这个凶手是宋律师认识的某一个人,但宋律师为什么总是用一个人称代词‘他’来代替这个人呢?为什么不直接写出他的名字?他明知道这个人有可能会来杀他,为什么不提前做一些准备?比如说,他完全可以提前报警;第三,这篇留言的日期显然是写错了。宋律师写下这篇文字的时间应该是昨天,也就是8月12号。为什么他写的是12月23号呢?这会不会是他在向我们暗示什么?”

听完聂明的这段分析,梁野微微地点了点头,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聂先生,你确实很聪明,你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一样。那么,我想再听你谈一下你对这几个疑点的看法。”

“我认为,宋律师之所以对凶手的名字含乎其辞,不外乎有两个原因:第一,他知道谁是凶手,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出他的名字;第二个原因……”说到这里,聂明停了下来。他用手按着下巴,眉头紧锁。

“怎么了,接着说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杀害老律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我们无法了解的东西……所以,宋律师才根本就叫不出他的名字,也根本就对‘他’防无可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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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1)

“聂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说,一个幽灵或鬼魂杀死了宋律师吧?”梁野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这些是恐怖小说里的剧情,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可是一起真实生活中的案件!”

“可是,梁警官,你也看到了。宋律师在留言中出现了‘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他已经不是人类了’等语言。你认为我们对这些话应该怎么理解?”

“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我决不认同那些关于鬼魅的说法。”梁野摆了摆手说,“那么,你对于那个错误的日期怎么看?”

“从这篇文字整体来看,宋律师在写的时候也许心情相当紧张。所以,不排除他写错的可能­性­;当然,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日期是在向人暗示着什么。警官,你也许应该问问宋律师的女儿和儿子,这个日期对于他们的父亲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们已经问过了,宋律师的女儿说她不知道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她的弟弟也这么说。”

“宋律师在最后一句中提到的‘慧’是谁?”

“是他的第一个妻子——莫慧。是一个在生产女儿的过程中难产而死的可怜女人。”梁野停顿了一下,“好了,聂先生,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就进行到这里吧,也许我们还会在近期联系你,请你在近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

梁野说完这段话,和纪霖一起站起来。

聂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在你们的破案之前,我得一直过着嫌疑犯的生活了。”

“请你理解,我们按程序办事。”

聂明送两位警官走到门口,在梁野的脚跨出房门前,他突然转过身来,说:“对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们在找你之前,先和宋律师的女儿宋静慈做了一次谈话,在谈话中,她得知了我们警方已将你列为嫌疑人之一。她当时的情绪显得有些失控,看得出来,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我想,她有可能会来找你……”

“等等,什么意思?她来找我­干­什么?该不会这个案子还没调查清楚她就来找我报仇吧?”

“没那么严重。但是,如果她找到你后,情绪仍然不稳定,请你立刻联系我们,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好了,告辞。”

聂明望着两个警官离开的背影,眉头紧蹙。他清楚,他已经卷入到一起诡异离奇、错综复杂的神秘事件中了。

“你怎么看?”走在路上,梁野问身边的助手纪霖,为了能即时梳理思路,他们选择步行。

“你指什么?”

“聂明,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凶手。”

“我不太确定。”

“你可以说说你刚才和他接触后的感觉。”

“我记得,是你告诉我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而不要过分相信自己的感觉。”纪霖笑着说。

“那是指如果你要定一个人的罪——但在那之前,你仍然可以用直觉去判断。”

“梁野,你现在这么问我,是不是因为你也对他捉摸不透,才想看看我是怎么想的?”

梁野停下脚步,点了一支烟:“我办了几十年的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诡秘棘手的案子——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模棱两可,似乎存在着很多种可能­性­。至于这个聂明——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又发现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老实说,如果他真的是我们的对手,那这件事情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确实,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冷静的态度和清醒的思维。我无法判断他侃侃而谈分析的那些话是早就准备好了来应付我们的,还是确实是他的临场反应。”

“我故意将对他的怀疑、这件案子的诸多线索、疑点直言不讳地告诉他,目的就是引诱他多说话,看能不能发现他的破绽,没想到他的回答竟然如此滴水不漏!而且我设计的一些心理陷阱——比如我故意没告诉他宋律师是自杀还是他杀——也完全没能麻痹到他,如此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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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2)

“这个聂明要不就是清白无辜,要不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高智商罪犯。”纪霖接着把话说完。

“正是如此。”

“那么,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仍把他定为第一嫌疑人?”

梁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将烟头掐灭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说:“我已经想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警察走后,聂明的父母立即赶到儿子的房间,问长问短。

聂明不知道该怎样向父母解释这桩错综复杂的事件,他也不敢讲——怕引起父母的担心。

“不管怎么样,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做什么违法的事。”聂明对父母说。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发生了什么事讲出来?”父亲问道。

“因为我实在是讲不清楚,这件事太过复杂了——但实际上却根本不关我的事,我纯粹是因为一些误会才被牵扯进来的。”

“你说出来,我们也许能帮上你的。”母亲仍不死心。

“好了,妈妈。我这两个月实在是倒霉透了,让我烦心的事还不够多吗?现在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可以吗?”

聂明的母亲还想说什么,被丈夫制止了。父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吧,我们不再强迫你。如果哪一天你想告诉我们,你自然会说的,对吗?”

聂明肯定地点了点头。

父母转身离开,聂明关上房门。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深深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其实,这个暑假何止用“倒霉”来形容,简直是可怕至极——短短的一个多月,围绕在自己身边就已经死了两个人。而自己,竟成了警方的头号嫌疑人。

聂明睁开眼睛,开始清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打算把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地回忆一遍。

首先,是那场意外的车祸。于成在车祸中丧生,临死前留下一个奇怪的遗言;之后,在于家庄园,他们一起找到了那个“小本子”,老律师看完后,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再接下来,宋律师不明不白地坠楼身亡,又留下一些看不懂的神秘留言,而那个小本子,也失踪了……

现在看起来,那个神秘的“小本子”毫无疑问是最关键的线索——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它而起,并且以它为中心。

想到这里,聂明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那天看这个小本子的,并不是宋律师——而是严格按照于成的遗言,由自己来看那个本子的话——那么,那天晚上死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呢?

聂明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现在,那个小本子已经不知去向。聂明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本子绝对已经落到某人之手,而那个人,当然就是杀害老律师的凶手!

突然,聂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本子,是被做过手脚的!宋律师在看完那个本子后,将本子的秘密告诉了自己——这个本子只有中间所夹的30页才是关键内容,其余的全是幌子!

梁野说,老律师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自己,这岂不是表示——现在知道这个本子秘密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对了,老律师写在留言本子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死了,就让这个秘密永存地下吧。”可见他已经做好准备——就算凶手将自己杀死,也不能掌握到小本子中的秘密!

聂明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他开始有些明白了——这个小本子,如果没有被老律师销毁的话,那就一定是被他藏在了某处,而根本没有被凶手拿走!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个小本子,所有的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可是,宋律师会把它藏在哪儿呢?

窗外,仍然是肆无忌惮的当空烈日,整个世界一片金­色­。保守估计,今天的气温不会低于40度。

但聂明感觉不到天气的闷热——他已经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呆了两天,自从两个警察走后,他就没离开过家半步。

他承认,自己是在有意逃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起离奇的事件,根本就让人一筹莫展——除了逃避,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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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3)

聂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也许,应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不然自己真要被闷死了。

聂明换上一件白­色­的运动体恤,梳了梳头,然后跟厨房里的母亲说了一声,走出家门。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强烈的太阳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聂明眯起眼睛,向大街走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跑过来一个发传单的男孩,他从怀里的一叠广告单中抽了一张递给聂明,礼貌地说:“先生,请看看。”然后跑开了。

聂明看了看那张广告单,上面写着:

“博尔顿西餐厅开业五周年庆:凡在八月十三日——十八日来到本餐厅的顾客,均可免费享用牛扒一份,红酒一杯,欢迎光临。”

聂明抬手看了看表,今天是16号。他撇嘴苦笑了一下——反正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不如就去品尝一下牛扒吧。聂明再看广告单,这家西餐厅位于西城东路的中段。

聂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目的地。

十分钟后,他到了这家“博尔顿西餐厅”——这是一个布局尽显欧陆风情的高档场所。以聂明的收入水平,他无法成为这里的常客,他以前只和朋友来过一两次而已。

进门之后,聂明感到有些意外——这里并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热闹,反而有些冷清。只有几对情侣坐在窗边喝着冷饮。

一位年轻的男侍者微笑着迎上前来招呼聂明,并把他带到一个清净的座位。

“先生一个人?”男侍者问。

“是的。”

“请问您要点什么?”男侍者递给聂明一个皮制封面的­精­致菜单。

聂明翻了翻菜单,然后对准备记录的侍者说:“我就尝尝你们这里免费提供的牛扒吧,再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男侍者正准备往本子上写,突然停下笔问:“对不起,先生,您刚才说‘免费牛扒’?嗯……也许是我听错了?”

聂明抬起头问:“怎么,你们这里不是在搞五周年庆吗?牛扒和红酒免费。你们的广告单上是这么写的。”

男侍者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您肯定是弄错了,我们这里没搞活动。您说的也许是另一家西餐厅。”

“什么?”聂明感到尴尬万分,“我搞错了?可是,那张广告单上明明是这么写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才发现那张广告单早就被他扔到垃圾筒里了。

“那么,先生,您还要……刚才点的那些吗?”

正在聂明不知怎么回答时,从他身边走过来一位年轻女子,她对侍者说:“对不起,我朋友大概是搞错了,请给我们两杯咖啡。”

“好的。”男侍者点头离去。

那个身着一套白­色­职业装的女人这个时候转过身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聂明。聂明惊讶地望着这个陌生女人,不知所措。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面容超凡脱俗的女人,而且有着挺拔的身姿和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气质。

聂明突然觉得,这种气质有一些似曾相识,他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没等聂明开口,这个女人就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然后盯着聂明的眼睛,说:“你是聂明?我想,你也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吧。”

“你是宋泰然律师的女儿,对吗?”聂明沉着地说。

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这可以使很多事情变得好办。”

聂明不明白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宋静慈。目前在国家社会科学院工作,主要研究心理学。”

“那么,宋静慈小姐,很明显,我们今天的会面不是一次巧合。”

“聂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从八月十三号开始的几天行踪都在我的密切监视之中。你在家里呆了两天没有出门,直到今天下午,你刚离开家就接到了那张由我杜撰的广告单。当然,那个男孩也是我安排在那里等你出门的。”

第二个故事 黑­色­秘密(14)

聂明摇着头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地和我见面,实际上,你直接打电话把我约到这里来我也不会介意。”

宋静慈用手托着下巴,凝视着聂明的双眼:“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约在这里见面?或者说,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聂明愣了一下:“怎么?这家西餐厅……很特别吗?”

宋静慈垂下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说:“四天前,我父亲就是在这家西餐厅旁边坠楼身亡的。”

聂明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说,这个地方就是……”

“我父亲的家——就在这家西餐厅楼上。”

侍者端来两杯热咖啡,礼貌地放在桌子上。说了一声“请慢用。”然后离开。

聂明看着宋静慈,困惑地摇着头:“我不懂,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

“在我研究的心理学范畴内,有一项是关于犯罪心理学的。”宋静慈说,“这件事情——请原谅,在今天会面之前,我和警方一样,把你当成首要嫌疑人——按我的分析,如果你真是凶手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免来到这个地方,以免引起怀疑。而绝不会为了吃一顿牛扒而来——但现在,你却真的在毫无戒心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所以我想,也许我真的是误会你了。”

聂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人都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应该避免来到这个地方才对。”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父亲并不是坠落在这家西餐厅的门口或是大街上,而是在这个餐厅的厨房后门——那是一个不会有人经过的旮旯,是餐厅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我父亲坠落在那里,并没有很多人看到,只有两个厨师发现了,才赶紧报了警。而警察很快就封锁了消息,所以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聂明凝视着宋静慈:“这么说,如果我今天凑巧不想吃牛扒,那你就会把我当成是一个杀人凶手?”

“当然不。”宋静慈说,“我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试探你,但现在,我看都用不着了。”

聂明的眼睛望向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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