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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朝思暮念 > 027,720。

027,720。

刻在上面的两组数字像是一道可以开启时光的密码,清晰了过去,又渐渐地被现实掩埋。

梁熙的手一松,打翻了水杯,药也掉到地上。

刚好落在傅希媛的脚边。

傅希媛的手臂挽着一套睡衣,疑惑地问:“小熙?”随即目光落在了掉在地上的药盒上,“这个……”

梁熙这才慌乱地捡起来,不一会儿又嘲笑自己欲盖弥彰,感慨地说:“我都忘了,现在的我其实吃不吃这个都无所谓。”

“培霖又bi你了?”傅希媛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梁熙苦笑,慢慢地说:“就是没有才更可悲,是我自己犯jian。”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不过无所谓,反正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傅希媛一怔,随即把衣服丢在沙发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傻丫头,医生只是说你再要孩子会很艰难,并不是不能再怀孕,况且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怕什么?”

“是吗?”梁熙低着头,只觉得筋疲力尽,语气很淡,“没有,也好。”

傅希媛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轻柔地说:“培霖找了人去查你的事。”蓦地,自己的袖子被攥得紧紧的,她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你住院的事我压下来了,刚巧他托的人我也认识,省了不少事儿。”

“傅老师,谢谢你,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傅希媛定定地望着她,“小熙,为什么不告诉培霖?要是他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

梁熙木着脸,不带感情地重复:“告诉他时光能倒流吗?孩子能回来吗?我爸爸能不坐牢吗?能抹去我做过小姐的事实吗?既然不能,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小熙,你还爱着培霖吧?因为你和我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所以才不愿告诉他真相。”傅希媛一针见血地下结论,她还记得当初培霖向自己介绍小熙时说的那句,大嫂,这是我未来孩子的妈,您多提点提

闻言,梁熙心律不受控制的加快,只得狼狈地别开眼,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恨他都来不及了。”

就算是恨,也是爱极,才这样恨——

傅希媛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了然地说:“可你想过没有?他终究是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你瞒不了他一辈子的。”她搂了搂梁熙的肩膀,眼神很柔软,“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有知道的权利,还有应该承担的责任。”

连她都无法想象,到时候知道一切的何培霖会是什么样子。

空气凝了起来。

梁熙的脸­色­白如纸,失声低喃:“他不是要结婚了?他会有别的孩子……”

“这个婚约是家里老爷子bi着定下的,培霖应承多半也是意气用事。”傅希媛叹气,“当初那样发疯,也是因为太爱你,小熙,既然你也忘不了他,那能不能……试着他?”

“?”几乎微不可闻的,梁熙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又怔忡着把自己的手抬起来,露出藏着的那几道疤痕,“傅老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如你教教我该怎么他?”

傅希媛浑身一僵。

看到她的表情,梁熙却忽然间笑了,转过身在包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傅老师,你看。”

傅希媛垂下眸,怔了怔,是本国内知名的财经杂志。

特别的是,封面人物是何培霖。

“他还不到二十六岁。”梁熙平静地低语。

那杂志上描述的人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内敛从容,谈笑自若,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沉着。

不像在她面前的他,霸道,爱吃醋,蛮不讲理,脾气坏,经常为了点小事和她闹半天情绪。

“名校毕业,有很好的事业,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再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了。而我只是个囚犯的女儿,而且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当初他说我不配他,现在看来我的确是配不上,高攀太多了。”

梁熙闭了闭眼睛:“对我来说,是个奢侈品,我给不起。”

知道

?梁熙向程旭请了假,在傅希媛的公寓避了两三天,等何培霖的紧迫bi人消停了些才又恢复正常上班。她没想到的是出了那晚的事,工作室依然接下了张成的案子,上上下下比以前更加忙碌,只不过同事们看待她的眼光都和往日不同,或猜疑或探究或不屑。

她后来才,原来有人看到了何培霖为她和张成大打出手的一幕,出乎意料的是随后张成居然还能如常签约。大家议论的都是她有个背景深的男朋友,又或者凭着姿­色­被有钱人相中这样的话题。

不过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出了社会多少懂得点到即止的分寸,又有程旭这个BOSS镇着,他当然不希望别人说三道四的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样花边新闻同事间也只是敢私下议论。

尽管明面上相安无事,却仍然给梁熙芒刺在背的感觉。

嫉妒,是一种可怕的情绪。

午餐时,有人拿着报纸津津有味地八卦:“这个许梓茵是许老最疼爱的孙女,自己当珠宝设计师,未婚夫又是高­干­子弟人中龙凤,只随便给我们一样,都要向佛祖烧香还愿了。”

坐在边上的梁熙低下眉悄然看去,原来是许梓茵出席时装周的新闻,照片上,她穿着一袭缂丝改良式手工旗袍惊艳亮相,引得中外媒体大加追捧,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位同样出­色­的男伴陪同。

她敛了眉,味同嚼蜡地吃着­干­巴巴的炒饭。

“你想得美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灰姑娘遇上王子的童话,即使有也不过是泡沫,随便戳一下就破了。”说话的人有意无意的瞟了梁熙一眼,“你说对不对啊?小熙?”

梁熙一愣,很快就自然地笑言:“是啊,谁不是在为三餐温饱奔波,哪里有空惦记那些所谓的豪门童话?”她四两拨千斤地把矛头拨开,没有表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个渝芳学历不高,拉业务的本事却很厉害,又是程旭妻子的死党,所以平日里很目中无人,大家平日都顾忌她几分nAd1(她见程旭对梁熙另眼相看,便把她当成自己的眼中钉,时不时地拿话头来讽刺她,也就是她故意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渲染夸大,暗指梁熙若不是凭美­色­拉业务,断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就得到程旭的倚重。

有个跟梁熙差不多时间进工作室当助理的女孩子忍不住问:“小熙,你和这个……”她指着报纸上何培霖的侧脸问,“这个何先生认识么?”

渝芳冷笑了一声,觉得她没必要多此一问,她都看到他们拉拉扯扯不成样子了。

梁熙面不改­色­,把余下的炒饭吃完后,坦然地说:“认识啊,他是我师兄,不过很久没见了,聚会那晚刚巧又碰到他,大家都喝了酒,还发生了些小误会。”她顿了顿,又轻快地说,“我们以前一个社团的,还帮很多女孩子递过情书给他的……不过,现在你要我帮忙可不成了,人家名草有主了。”

她的脾气耐xing都极好,一场故意针对的bi问也成了弹棉花,不痛不痒的落不到点子上,大家也都无趣的岔开话题。

梁熙暗暗松了口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桌面的报纸上,许梓茵亲昵地挽着何培霖笑对着媒体的镜头,一双耀眼如星的璧人。

她觉得自己这几日的躲避有些可笑,或许她和傅老师都有些高看了她在何培霖心中的位置,他这样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只是还不习惯失去,所以才会想抓着她不放,时间长了自然会厌倦这样的追逐。

有失必有得,上帝关了一道门,必会向你开一扇窗。

梁熙的设计风格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肯定,接洽的客户比刚进工作室时翻了番,程旭特意在例会上将她表扬了一番,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梁熙只记住曾经挂着父亲书房的两个字,勤勉。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便能问心无愧nAd2(

这天傅希媛忽然找到了她。

她们约在星巴克见面,静雅的环境里飘着袅袅的咖啡香,工作里交际上一直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的舒缓。

梁熙愣看着傅希媛推到自己跟前的黑底烫金名片,捧着咖啡杯静静地听她说完话,才犹豫说:“傅老师,我你想帮我,可是他看中的是你,估计看不上我的设计……”

也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梁熙才会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小熙!”傅希媛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说,“记得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课说了什么吗?自信。如果连你都对自己的作品没信心,又有谁会用你的设计?”

傅希媛眯着眼睛,无意识地旋动着左手无名指的婚戒,若有所思:“何况我是真的有些事要去处理,抽不出空来,但是这件事是早就答应了他的。景衍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关系还不错,他托了我的事我总得想法子办好了。这横竖是一个机会,难道你不想试一试?”

梁熙抿了抿­唇­,有些担心:“我是怕……做不好会抹了你的面子。”

鼎鼎大名的景先生的新房设计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接的。

傅希媛淡淡一笑:“我相信你可以的,只管放手去做。”

有了傅希媛提供的资料,梁熙又连续几天加班加点做足了功夫,这才敢拿着名片走进景氏总部大楼。

景衍一如外界所言,人很冷,长得清峻冷毅,表情淡漠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傅希媛打来电话给他解释,他听完后脸­色­沉了沉,瞥了梁熙一眼:“事情我了,请回去转告你的老师,我会另外请设计师。”

聪明人便知他在下逐客令了nAd3(

梁熙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压下心里的忐忑,笑着自荐:“景先生,如果您打算另请设计师,能不能让我来试一试?”见景衍只是冷淡地睨着她,她也没有气馁,展开了自己的作品介绍,“这是我的设计作品,您不妨考虑一下。”

景衍根本不看,而是抿­唇­直接拒绝:“不必了。”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可是梁熙额头背脊都冒了冷汗,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正如傅老师所说的,若是她能设计出令景衍满意的房子,那么她在这一行就打开了更高端的客户路线,可谓前途无量。

梁熙马上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镇定着坦言:“景先生,我自知资历尚浅,不过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有信心可以胜任这次的设计,而且我能在三日内出一份效果图,到时候你们不满意再请别人也不迟。”

景衍黑亮的眼睛很有神,却无半丝温度,仿佛只是在冷眼看着她不自量力的作为。在他的一再bi视下,梁熙都快招架不住了,隐隐发颤的双腿不过是在勉力支撑着。

幸好他的太太苏晓沐出面圆场:“我觉得梁小姐的设计不错,居家装潢就图一个舒服,不一定要名家设计的。”

梁熙感激地朝苏晓沐点头致谢,下一秒却毫无预警的听到景衍问她:“何培霖是你什么人?”

她怔了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心思转了又转,他认识何培霖?他是他们的关系故意问的?还是藉此刁难……各种各样的猜测让她的表情不自在起来。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景衍说得随意。

梁熙咬了咬­唇­,索xing大大方方地说:“他是我的师兄,我们同校不同级。”

景衍轻轻勾起­唇­角:“两天后我要看到效果图。”

她还没反应过来,景太太已经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梁小姐,我们的新家就拜托你了。”

可她没有马上表现出很欢喜的样子,只敛起眉犹豫地问:“景先生答应我……是因为何,何师兄的关系?”

景衍往座椅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问:“难道梁小姐口中的信心就这么一丁”

“当然不是。”梁熙漫出了浅笑,不管是与不是,她又何必钻无畏的牛角尖呢,她只要抓住了机会,用心去做就行了。

虽然程旭说过可以做私活赚外快,但他关照她甚多,所以梁熙还是老实的把这个案子跟他说了。

听到景衍的名字,程旭喜出望外,甚至有些激动:“景衍?那个景衍?小熙,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知不景氏大楼是谁设计的?是西莫大师啊……”

梁熙笑着点头,她自然是的,西莫可是业内的风云人物,也是她的偶像。

她谦虚地微笑着:“还不一定成功,景先生要先过目效果图才下决定。”

“那你其他的工作先放一边,着重做景先生的案子,要是真的成了,那我们工作室就托你的福出名了,到时候升职加薪随你。”程旭显得比梁熙还要兴奋。

接着,梁熙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景衍的新居设计上,不但考虑到景衍的xing格喜好,还把他太太以及他们的孩子的想法都接纳到设计里。好在前期准备充足,所以两天后效果草图如期设计出来了,景太太一说满意,景先生就签了合同。

比梁熙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

这以后程旭果然兑现诺言,提前结束了梁熙的实习期不说,还给她加了三成的薪水。

渝芳路过她办公桌前时故意不冷不热地讥讽:“别以为自己真有本事,还不是靠的那张脸!”

梁熙只是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

她最近心情不错,梁枫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她的心踏实了很多,还有就是陈嘉川要回国了,按他自己的说法是,落叶终须归根。

想起陈嘉川,梁熙的思绪迷惘了好一会儿,就像昨晚临睡前接到他的电话时那样。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他轻快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打扰人的自觉。

梁熙笑着说:“我在赶设计,还没那么早睡。”

“这边刚刚傍晚。”陈嘉川浅浅笑出声,“想起你说过的,想站在千禧桥上看泰晤士河的黄昏,就不自觉地打给你了。”

“陈先生,你很不厚道呢,自己独自享受美景就算了,还故意来馋我?”

陈嘉川的笑声更加爽朗:“没关系,下次我再带你来看就是了。”

这句话说得极自然,温柔的语气拂在梁熙耳边,又带着那么点宠溺暧昧的味道。

梁熙一时间没法接话。

“我买了个大蛋糕。”似乎听出她的局促,他慢慢地转开了话题,轻缓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就我一个人,看来是吃不完了。”

“啊?你怎么才告诉我?”梁熙后知后觉地懊恼一声,很快便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别忘了补份礼物给我。”陈嘉川难得孩子气地要求,迟疑地顿了顿,才又正­色­说,“小熙,我决定把公司搬回国内了。”

在那样的夜晚,听着他舒服的声音,她可以想象那边的他,绅士地站在落日熔金的泰晤士河边给她打电话,不是曾经的雇主员工,而是以一种朋友的姿态,告诉她他今天生日,他想要礼物,他要回国。

一种很特别很繁复的感觉,梁熙说不上来,她只是,陈嘉川要回来,她打从心底里高兴。

景衍有烧钱的本事,新居不到一个月就装修好了,用的都是高级环保材料,处处彰显贵气的­精­致,没有丝毫赶工的马虎。

陪苏晓沐去看新屋时,景衍还特地打电话提醒她他太太有严重的哮喘,如果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告诉他。

梁熙觉得这个男人看似很冷,其实是个很细心温柔的男人,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当时她问他预算多少的时候,那句“没有预算”真是霸气。

只不过景衍和苏晓沐是新婚,却有个九岁大的儿子。夫妻俩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却又给人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不这其中又有一段怎样的过往。梁熙虽然好奇,却并不八卦,此等疑惑自然揭过不提。

苏晓沐是个闲不住的人,见到儿子的行李就忍不住收拾,梁熙想起景衍吩咐的话,苏晓沐身体不好,就主动说:“苏姐,我帮你吧!”说着就接过行李箱,才发现箱子比她想象中的要重,手腕承受不住,行李箱就重重地掷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梁熙这段日子经常熬夜,人瘦了一圈,本来贴合手腕的镯子也滑了开,露出那几道被刻意掩饰的疤痕,见苏晓沐的目光落在上面,她极为难堪地垂眸,捂着手腕歉然道:“苏姐,对不起,我真没用……”

苏晓沐了然于心,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值钱的,我听你手机响了好几回了,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陪我了。”

“没什么要紧的,是打错的。”梁熙话音才落,手机又似驳她意似的响了起来,她还是掐断。

苏晓沐目光清明地看着她,她当下窘迫得不知所措,只得匆匆告辞。

到楼下的时候,她看到景衍的车停在那里,他从打开的车门走出来,依然是一身清贵的打扮,依然是冷漠的表情,看到她时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就往电梯走去。

他终究是不放心苏姐一个人才赶过来吧。

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

他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可以为他的女人遮风挡雨,女人只需安安心心地待在他的羽翼下享受温柔,不怕会受到外界的任何伤害。

她曾经也得到过的。

可是得到后又失去,比从未得到更可怕更令人难以承受。

所以当何培霖再一次打来电话时,梁熙毫不怀疑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他的执着bi疯。

她在小区花园的紫藤架下找了个座,萧索地接起电话:“何培霖,我真的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执着的?你陪你的未婚妻,我过我的小日子,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他教会她如何爱,又让她清醒如何痛,已经足够了。

电话那边,何培霖沉默了一下,喃喃地说:“咱们一个月不见了,你非得一开口就是这样膈应的话么?关于梓茵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梁熙眯起眼睛,静静地说:“你不需要和我解释,这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熙子……你恼我恨我,是因为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么?”

半晌,没有听到梁熙的回答。

傅老师说他找人查过她,自然会一切,除了孩子。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心背弃了自己,偷偷地给了他多少次机会。

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她在痛极之余仍然犯jian地希冀他会回过头,哪怕只是稍微关心一下,也许一切就会不同。

不远处,看见一个挺着四五个月大肚子的孕­妇­拉着丈夫的手在花园里散步,丈夫时不时的伸手去摸摸妻子的肚子,夫妻俩笑得很开怀。

梁熙仿佛没了呼吸,怔怔地想起当时的自己。

仿佛时间久远,其实也不过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在他们吵架不久后她就自己怀孕,她满心以为这个好消息可以打消他的猜疑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愿意退一步守护他们的感情,可他那时在做什么?和女人调情?甚至于上了床?

接着她的孩子意外没了,医生说她的**受损,再要孩子很艰难。而她父亲一夜之间锒铛入狱,她和弟弟一下子没了依靠,每每举步维艰。

一步之遥的幸福,转眼成空。

这些他都不,当然了,他一声不吭就去英国了,又怎么可能?现在再来问有什么意思?曾经的梁熙也许会耍xing子会撒娇会示弱让他宠爱让他怜惜让他迁就,可现在不会,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同样也不需要他的忏悔。

她受过的痛就当是偿还他给过她的爱,二人再无瓜葛。

梁熙淡淡地呢喃:“何培霖,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个时候……你很难过吧。”何培霖缓慢的,低沉的说,“我……对不起。”

梁熙低眸,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还是笑:“既然分了手,我和我的家人不再是你的责任。你也不必这样深情款款地回头,诚如你所说,我没那么爱你,也不值得你爱,大家分得­干­脆一些不是很好?”她紧攥着自己的发梢,似乎在找继续说下去的依持,笑得很讽刺,“还是因为你还迷恋我的身体,欲罢不能了?其实我也挺享受的,你的技巧不错,要不我们可以换成另一种关系……”

“梁熙!”

“我不说你不肯罢休,说了你又不想听。既然调查过我,就该我做过陪酒小姐,这有什么稀奇的?”

随着电流声,传来骨头作响的声音。

何培霖的声音有些紧绷,似乎在隐忍着情绪,耐xing子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忘了过去的事,重新来过,就是你父亲的事,我都可以再周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不介意?这真的不像他,从前她稍微跟别的异xing走得近一些他都是要发飙的,大男子主义不是一星半点的厉害。

如今……

“你真的要听我的回答?”梁熙重重地合上眼,将阳光摒除开来,冷淡地说,“我不愿意。”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何培霖,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这次换他先挂了她的电话。

愣愣地听着嘟嘟的声音,梁熙苦笑,明明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已经麻木了的心,依然会隐隐作痛?

嫉妒

?转眼到了七夕。

这天梁熙有个设计案要验收,效果客户很满意,她是下午才回到工作室,在走道碰到同事互相打招呼,他们同情的神­色­都给她一种节哀顺变的错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传统情人节,而不是愚人节,到底怎么回事。

现实很快给了她答案,属于她的办公桌一片狼藉,前两天刚买的仙人掌侧躺在地上,营养泥都撒了出来,设计草稿文件资料七零八落桌上地下都有,像被人扫荡过一样。

“发生什么事儿了?”她向周围的同事求助,没料到大家本来围观看戏的都转眼埋头忙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幸好小助理看不过去,好心提醒她:“老板娘来了。”顿了顿又悄声补充一句,“你做什么事惹着她了么?她好像冲着你来的,在程总办公室发火呢!”

梁熙有些愕然,根本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了她早上的好心情。

她来到程旭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不用靠近就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不过叫你炒个新人,你有什么可难的?渝芳说你被狐狸­精­勾住了我还不信,现在不信也不成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点迷住你了?”

梁熙侧眼从门缝看进去,只看到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女人背对着她,身体有些激动的颤抖着,估计就是程旭的妻子文月华。

很快就听见了程旭的声音:“我说月华,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人家梁熙­干­得好好的我以什么理由辞退她?还有狐狸­精­什么的都是扯谈,你别乱听人嚼舌根。”

“我看不是嚼舌根,是你心虚吧。”文月华冷哼。

梁熙不自觉地捏了拳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原来这个狐狸­精­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还不知情就已经被“小三”了,这个世道nAd1(

而看同事们的目光,估计面上不说,心里也信了五分,资历浅的爬过资历老的年轻女xing得到晋升,大家都只会归结到潜规则去,能力什么的完全被人忽视了。

偶然在一个下午茶时间听她们八卦程旭的发家史,说这工作室是程旭和文月华一起白手起家的,娘家还补贴了不少启动资金,后来文月华怀孕才渐渐由程旭独大,可是不久又传出程旭和工作室一个女职员有暧昧,文月华被气得流产,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了。

眼前似乎在重蹈一年前的覆辙,莫名地被怀疑,被痛骂……梁熙忽然想起某天看到的一个段子——

如果你本xing纯良,又不幸长了一张小三的脸,那么恭喜你,你中大奖了。

她很想这么调侃自己。

渝芳远远的站在茶水间那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件事情她功不可没。

梁熙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程旭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文月华快步走出来,程旭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担忧:“你走慢点!”

文月华却不理他,定定地站在梁熙跟前:“你就是梁熙?”如果不是程旭拉着她的手,梁熙毫不怀疑她会给她一巴掌。

“是的,我就是梁熙。”

“你去财务结算工资,再加你一个月遣散费,你马上走。”

梁熙没有意外,不过她还是等了一下,程旭没有表态,只是给她沉默以及歉然的眼神。

上次张成的事加上这次,估计程旭再帮她的话局面更难收拾,而她再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好。”梁熙表现得很平静。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婚姻是悲哀的,没有信任的感情即使套牢了也不过是手中沙,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这点她深有体会nAd2(

不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以为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这下子都泡汤了。

被这样不明不白委委屈屈的辞退,她显得很随遇而安,再困难的事都遇过了,大不了换一份工作。

这时才发现世上能够伤她的人从来只有那么一个,其他人,根本不足为道。

梁熙安静地收拾完东西,挺直腰板礼貌地给每一位同事道别,甚至包括渝芳,她脸上一直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向大家证明离开不是她的落魄,而是工作室的损失。

也的确是。

顾及文月华怀孕,程旭没敢硬碰硬,只是叹了一声:“那渝芳有没有跟你说工作室这个月的业绩翻了一番,梁熙有本事高端客户的市场,还带了几个重要的客户来,如今你不信我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本来很有希望实现你我提早退休的梦想的,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

文月华一怔。

当初他承诺给她幸福,她和他说好早点退休一起去环游世界,只是他们都不再当初。

“阿旭……”

这次换程旭给她一个冷清的背影,他在电梯口追上梁熙,递过去一个信封:“这个是你超额完成业务的奖金,你应得的,收下吧。”

梁熙点了点头,接过信封:“谢谢,我走了。”

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走出大厦门口时,刚巧和一个送花的小伙子擦肩而过,怀里满满地捧着几束玫瑰花,收到花的人应该会很高兴吧nAd3(

而她还是一个人。

梁熙眯了眯眼,又抱着小纸箱慢慢地走了出去。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她意外地怔了一怔。

陈嘉川拄着拐杖倚靠在车门前,余晖落在他深蓝­色­的府绸衬衣上淡出清贵的光亮。

他抬腕看了下表,笑着说:“你和我心有灵犀吧?我刚到你就出现了。”

梁熙快步走到他跟前,心情稍霁:“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到的,时间太晚了也就没有和你说。”陈嘉川耐心地解释,低眉瞅见她捧着纸箱,“怎么了?你拿着那么多的东西要去哪儿?”

梁熙的神­色­消沉下来,垂头丧气地咕哝:“怎么我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瞧见了。”

陈嘉川略加思索便沉吟:“我猜猜看,是不是你的前老板知道我要回来,深知抢人抢不过我,索xing就把你直接送到我面前了?”

他故作幽默的语气让梁熙扑哧一笑,好像瞬间就把愁云惨雾拨开,从善如流地说:“诚如你所说,我失业了。”委屈却半句不提。

这一年,她已经习惯独自面对困难了。

陈嘉川挑眉睨了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几乎是同步的梁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梁熙小姐,我们嘉业很欣赏你的设计,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你有兴趣么?”

“啊?”梁熙还没反应过来。

陈嘉川定定地站在那儿,不疾不徐地问:“不想来帮我吗?”

“不,不是……”梁熙急急地摇头,“我没什么经验,一下子就到你那里做空降部队……不好吧?”他的公司可不是程旭那样的小工作室,根本不缺大设计师,何况是她?

“什么空降部队?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小熙,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就算今天你没有离职,我也会找机会请你跳槽的,并不是年轻就没有能力,我新公司真的缺人。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犹豫吗?”

虽然明知偏帮她的成分居多,可她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绝。

“我再考虑考虑。”

“行啊,你考虑完答应就行。”陈嘉川笑了笑:“上车吧,我们去吃晚饭。”

梁熙真是哭笑不得,某个层面上说,他也是霸道的,暖心的霸道。

等她上了车又愣一下:“小郑呢?”

陈嘉川一脸淡定地说:“今天我开车。”

“可是陈先生,你的腿……”

“没事,我在国外也是自己开车的。”陈嘉川笑开了,眼角有浅浅的笑纹:“何况,我想今天这种日子……应该只适合二人世界吧?”

梁熙忽然很想笑,脸颊也微微红了,可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她又不自在地别开眼。

她不敢看这个男人的眼睛,那里有着可以洞悉人心的犀利。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街角的对面停车的地方,一辆蓝­色­保时捷也离开了,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从驾驶座里扔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那个人知道,他本不该再来。

他们选择去了星光旋转餐厅,在那里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北京,欣赏特有的景致风情。

因为是七夕,这一天来来去去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晚饭过后,黑­色­的天幕开始徐徐铺开,霓虹亮起,月影朦胧。

陈嘉川认真地往窗外的天际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是观星的好时候,可却什么都见不到。”

“在城区看星星比较难,可能要到昌平那边或者坝上草原去。”梁熙握着水杯抿了一口,“陈先生,你还喜欢天文?”

“如果你能不叫我陈先生,我想大概我会聊得更有兴致一些。”他和她,并不需要这种距离感。

“可我喊陈先生喊习惯了……”梁熙还不想改口,可下一秒见到陈嘉川收了笑容,她又忐忑地说,“陈大哥?”

陈嘉川敲了敲桌子表示不满:“我很老么?我也不是段誉,不缺妹妹。”

他的话令梁熙眉开眼笑,他才三十而立,当然不老,终于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嘉川。”

陈嘉川这才满意了,接着便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想当个天文学家什么的,现在充其量是个天文爱好者吧。”

梁熙没想到他还有个这么浪漫的愿望,下意识地问:“后来为什么改了想法?”

“我父亲希望我子承父业。”他淡淡一道。

“这样啊……”梁熙说不上来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感觉,他在建筑上的成就有目共睹,也许冥冥中他就该是吃这行饭的,“鲁迅先生为国弃医从文,而你是为家,都很出­色­很了不起。”

“不敢当,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不提也罢。”陈嘉川的表情很淡,眼睛微微眯起,“听你刚才那样说,似乎也经常去看星星?”

“不是常常,是以前……”梁熙突然没了声音,好半晌才低喃着,“是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勉强认得几个星座。”

“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跑去看星,那种黑夜下广袤空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再大的烦恼也不再是烦恼。”他似乎想到了往事,“在英国念大学的时候,做导师的老头子很严格,有次我交上去一个设计了很久自我感觉很满意的作品,不料到会被他批得一文不值,我气不过跟他顶撞了几句,气得他不行,我转天就跑到挪威去看极光了。”

“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一向脾气很好很绅士的。”

“嗳,别怀疑,我那时候脾气比现在坏多了,年轻气盛做过很多蠢事,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我那位导师没多久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过世了。”陈嘉川声音很低沉,“我很遗憾没有跟他道歉,其实他说得很对,我一直追求成绩,却忽略了设计本身的­精­髓,所交给他的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商业化作品,根本不值得骄傲。”

梁熙想了想便说:“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一种历练,我们不需要为了过去而惩吩己的现在,若你导师还在,肯定会为你取得的成绩骄傲的。”

“说得不错。”陈嘉川同意地颔首,却突然问她,“那你放下过去了么?”

梁熙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苦笑着:“绕了半天,你就冲着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来的吧?”

“你该看看自己笑得多勉强,如果我知道你会一直不开心到现在,那么那天我肯定不会拉着你去出席我父母的结婚周年聚会。”

“你不用纠结这个,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不是那天也会是有一天,过去太沉重,我想放下,可惜还没找到方法。”

“那不如试一试我的方法?走。”

“去哪儿?”

“找个地方看星去。”

驱车往郊外走,视野渐次辽阔,能用­肉­眼看到一些钻石般的小星星闪耀着。

陈嘉川和梁熙两人就倚坐在车前盖上仰视夜空。

入了夜,没那么燥热,甚至有些凉意。陈嘉川抿­唇­看了眼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的梁熙,悄然起身去后座取出自己的外套,又重新回到她身边,俯身轻轻地给她披上。

衣服的触觉让梁熙回神,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却意外地擦过他的­唇­。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红酒,也许是因为夜­色­太美,又也许只是他心底里的情不自禁,总之他没有让她避开,而是顺势握着她的肩头,加深了这个意外之吻。

梁熙睁大了眼睛,等反应过来后很快就猛力推开他。

而陈嘉川左腿有疾,站得不稳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只来得及扶住车子免于跌倒。

“对不起。”梁熙暗叫不好,伸出手扶他,“你,你喝醉了。”

没有怒意,只是心乱如麻的感觉。

“你知道我没醉,虽然对你觉得抱歉,可是我并不后悔。”他摇了摇头,扣住她的手轻柔的叹:“你也知道,我对你有好感。”

“我只能当你是喝醉了,嘉川,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梁熙一点一点地拉开和他的距离,别开眼眸,“我没打算再投入另一段感情。”

“他就那么让你放不开么?”陈嘉川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种名叫的情绪。

她涩然地勾勾­唇­角:“不,我只是放不开自己。”

就连站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都能轻易勾起她的回忆。

当初教她观星的人,恰恰就是何培霖。

注定

?曾经有一段时间爱情星座在女生宿舍里流行,徐萌就曾这样评价过梁熙和何培霖的感情——蟹子和蝎子命中是要相遇的。

梁熙的回答是拉高被子蒙头大睡,见鬼的命中,又不是拍戏!

大学生活对大一新生来说是丰富而­精­彩的,没有考试、就业的压力,爱情刚刚萌芽,可以尽情释放青春。可对梁熙而言却没什么不同,依然是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几个点枯燥地来回,日子像苦行僧修行一样过得规规矩矩却近于无味。

她好像一下子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方向,总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谭振洋他们专业和梁熙有一门公共课交叉,多了接触,偶然知道对方也有玩单反的爱好,渐渐熟络起来,赶巧的也会坐在一起听课。

梁熙每每看着谭振洋眉飞­色­舞地聊单反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高远衡,只有她一个人玩单反的话,其实没什么意思,她本就是为他而学的。

这天刚打了下课铃,谭振洋就问她:“梁熙,这周六晚上我们学校击剑队和T大有一场友谊赛,你能来捧场么?”

梁熙低低地“啊”了一声,歉然地说:“不好意思呢,那天刚巧李士元教授开美学讲堂……”

“呃,没关系啦。”谭振洋讪讪地笑了,“我早就料到了,何师兄也说了不去。”

“他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梁熙下意识就反问,一提到何培霖,她霎那间涨红了脸。

谭振洋一愣,呐呐地说:“我听他们说……只要你出现,何师兄就肯定会参赛,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很快就搔搔头,满脸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心仪的女生,还没来得及追求就发现她已经属于别人了,他的心里除了不甘还有满满的失落,不过若对手是何师兄的话,他甘拜下风nAd1(

闻言,大惊之下梁熙气急败坏地喊道:“慢着,谁和他在一起了?他是他!我是我!”

许是没见过梁熙这个样子,谭振洋睁大眼睛,有些错愕。

“梁熙。”恰恰这个时候何培霖出现了,从容地走到他们中间十分自然地将两人间隔开来,靠在梁熙身边随意问道,“我说你们怎么还没下课?原来在这儿呢,聊什么?”

“何师兄,我们就随便聊聊,没什么的。”谭振洋深看了梁熙一眼就挥手告辞了,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仿佛在和她说,你看,我说的事实,别否认了。

梁熙觉得头痛,尤其是看到某人的脸更是气得不想说话,她闷声抱着书本用手肘挣开何培霖,气匆匆地往教学楼外走去。

何培霖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朝着梁熙纤瘦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加快脚步追上她,弯­唇­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纪就知道整天生气,小心变成小老太太。”

阳光下,两人的斜影成双成对。

梁熙被他跟得烦了,索xing停下来,仰着下颔侧看着他:“为什么他们会说只要我出现,你就会参加击剑友谊赛,这关我什么事?”

“因为这是事实啊。”何培霖说得理所当然,单手cha着口袋站在原地,“你不去就没人帮我加油了。”

前几天击剑社的新社长唐新峰找来说请他出山参加友谊赛,他没有答应,随口说了句:“没什么意思。”

唐新峰急了,忍不住就问他:“何师兄,那怎么才有意思啊?”

说这个师兄喜欢击剑吧,好像不对,他看起来不太在乎,可若说他不喜欢吧,他又怎么那么厉害?

在一旁的江哲一语道破天机:“他啊现在只对他的小女朋友有意思,就那学设计的梁熙,你认识不?”

因为师弟谭振洋的关系,唐新峰对她还蛮有印象的,原来她是和师兄的女朋友?这下闹乌龙了,他额上开始冒汗了,说话也结巴起来:“认、认识啊nAd2(”

“唔,认识就好,她去的话我打包票霖子也去,这成不成全凭你们的本事了。”江哲意味深长地笑着提醒。

当时何培霖没承认也不否认,没想到他们就那样传开了。

梁熙语噎,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他怎么就能说得形似神似呢?

偏偏还有人信!

她气不打一处来:“何培霖,我警告你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啊?说来听听?”何培霖玩世不恭地笑着,还邪气地贴近她说,“再说了,只要你承认了是我女朋友的话……他们就不是胡说八道了不是么?到时候我可全听你的。”

“滚!”

梁熙没想到的是回到宿舍也不得安宁,就连徐萌也在磨她。

徐萌使出浑身解数,又哀又求:“我的小熙,好熙熙,亲爱的,宝贝儿,你就答应我嘛……”

梁熙没好气地甩开她­肉­­肉­的掌心,斜睨着她道:“你少跟我装­肉­麻!我不吃这一套。”

“你就是去观众席坐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的,T大可是派了全明星阵容啊,他们的头儿除了何师兄没人能搞定。”徐萌又不依不饶地蹭上来。

“不去!何况你们不是还有谭振洋么?”梁熙使劲地摇头,仿佛要她去刑场似的nAd3(

“谭振洋擅长的是花剑,社长重剑是不错的,何师兄则是­精­通佩剑,都不一样的!而且寡不敌众,光谭振洋一个怎么拿得出手?你就当为了学校荣誉牺牲一丁点­色­相嘛……我保证你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滴!”

“我都说了不想去!”一想到要间何培霖她就头疼心闷浑身不自在。

“小熙……就当为我吧。”徐萌苦哈哈地装可怜。

梁熙一脸无奈,看穿了她的伎俩似的:“说吧,他们还许你什么好处了?”

徐萌很快就招了:“呃,社长答应送我两张久石让演奏会的门票,还帮我约到了周林,成败就看这回了……”

周林是徐萌暗恋的对象,一个学小提琴的上海男生,后来真成了徐萌的男朋友,她还跟着他到上海发展了。

最后梁熙抵不过好友的软磨硬泡也不忍她错过把握幸福的机会,不情不愿地去观看了击剑的比赛。

周六眨眨眼就到了。

之前梁熙也看过一两场类似的友谊赛,可是观众都只有小小半场,没想到今天晚上整个体育馆人满为患,助威横幅啦啦队一样不缺。

梁熙就奇怪了,这击剑队又不是明星,至于么?

徐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小熙妹妹啊,你可别小看咱击剑队,那个个可都是校园的风云人物来着,尤其是你家何师兄,啧啧,简直是一呼百应,比明星还大牌。”

“什么你家我家?再这样我可走了啊!”梁熙狠瞪了她一眼,作势要走。

徐萌知其面软,赶紧把女娲娘娘拉回来哄着:“别介,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离比赛开始越来越近,徐萌是跑后勤的,一会儿被人喊去东,一会被指向西,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她刚给梁熙随手一指的观众预留席梁熙找半天没找着,感觉都被人坐满了。

运动员也陆陆续续进场,何培霖和唐新峰几个队友一起出现,本来严肃的表情在见到她的时候明显地轻松了不少,撇开大家走上前来:“你来很久了?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来?”

要不是你何大爷,我至于来么?

这句话梁熙只能憋在心里,勉强耐着xing子说:“我刚到,正要去观众席呢。”

何培霖环看了一眼观众席,拧了拧眉:“你去观众席做什么,人又多又挤,直接坐在内场就好了,还看得清楚。”

这时不知道是谁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句:“嗳,何师兄,内场是选手和工作人员才能……”

“嗯?”何培霖眉梢一挑,那个淡淡的上扬尾音任谁都能听出不悦来。

唐新峰早就习惯了他目中无人的脾气,极快地变通说:“没什么,师妹就坐内场吧,还能帮师兄忙递个水或者毛巾什么的,很好,很好。”

就这样,梁熙就被“安排”坐在内场了。

换上灰白­色­击剑服的何培霖自然而然就有种凌人的气势,更勿论他手里还握着那柄犀利的佩剑,像主宰着生杀予夺的君王。

比赛正式开始。

佩剑与花剑重剑不同的是它更注重灵活xing和战术应变,一开始两人都很谨慎,没有急于击中对方,只是试探xing地在剑道上前后移动。

梁熙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却忍不住屏住呼吸,两眼紧紧地盯着场内的情况,手也捏成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渐渐的何培霖似乎不耐烦了,机灵躲开对方剑身的同时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再然后是数不清的快速进攻防守还击的回合。

每当他击中对方时,叫好声此起彼伏。

梁熙甚至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唇­抿得紧紧的,双眸注视着他的进攻动作,犀利,­精­准,漂亮。

她只能找到这几个形容词,他是场上绝对的王者。

毫无悬念的,何培霖赢了。

他脱了头盔夹在腰侧,汗湿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和对手和观众致意,观众席上一片欢呼,他只是回过头在内场里寻找着某个身影,等他看到梁熙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两人的目光在热闹的空气里相遇,他握着剑骄傲地笑了。

梁熙也微微笑了,等意识过来她才横了他一眼,又很快敛下眸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他笑容渐次扩大,朗朗地笑了出来。

如此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俊男子。

磊落地在大家面前向他喜欢的人展示自己优秀的一面。

比赛继续。

最后他们比分略胜T大,名副其实的友谊赛。

何培霖和队友合照过后,才发现梁熙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不急不恼,拨通了她的电话:“怎么先走了?至少给我擦擦汗慰劳一下,要不也该祝贺几句啊?我可是为了你去参赛的。”

“……”梁熙对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很言语无能。

也不等她回答,何培霖继续自言自语:“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

“自大狂!”

梁熙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就是滚、臭不要脸、自大狂这几句,在何培霖听来就像情人间打情骂俏似的,并不会觉得不高兴,因为梁熙也只有对他才会这么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要人哄的小猫儿,时不时地逗逗她已经成为他最大的乐趣。

他笑得笃定:“梁熙,承认吧,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不然你不会逃,不会……不敢面对我。”

梁熙的呼吸瞬间停滞,只得古脖子说:“你想太多了!”

“是么?”何培霖的反问来得慢条斯理,像一个优雅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只为诱捕属于他的猎物,因为梁熙……是他唯一想要的。

梁熙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她,什么叫心口不一。

虽然被何培霖搅乱了心湖,可梁熙还是觉得值得的,因为友谊赛过后徐萌就鼓起勇气约周林一起去听演奏会,没多久两人就确定恋爱关系了。

梁熙是有些佩服徐萌这份为爱向前冲的勇气的,有时候她想,若是自己当时也敢于踏出这一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可她不是徐萌,时光也不能倒流。

徐萌从此封她为第一功臣,得到爱情的小女人每天都幸福地跟花儿似的,也总想要身边的人跟她一样幸福。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催促梁熙赶紧恋爱,别蹉跎了青春,弄得梁熙哭笑不得。

某一天徐萌和周林约会前进了一个网页测两人所属星座的契合度,结果是90%,她乐得电脑没关就美滋滋地出门了。

梁熙忽然想起,何培霖送她生日礼物的时候“顺便”告诉她,他的生日在十一月。

天蝎座。

她鬼使神差地把她的巨蟹和他的天蝎输进去,摁ENTER,不到两秒就出了结果——

天蝎座和巨蟹座的契合度是100%,天生一对指数五颗星。

嘴里念完这一句,她握鼠标的手一颤,等听到室友开门的声音,她忙不迭把网页关了,像个偷偷做坏事的孩子似的羞于见人。

光天白日的怎么就­干­了这等蠢事?梁熙用掌心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梁熙,清醒点儿,何培霖那样的人物岂是你惹得起的?

到了秋高气爽时节,天气不热不冷,最适合户外运动。

徐萌交游广阔,连带梁熙这样宅的人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寻了一个天气好的周末,唐新峰谭振洋他们一群人就相约去京郊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放松一下,晚上还能露营观星。

在此之前,梁熙对天上星座的认识仅止于教科书上的描述,心里还是蛮期待着次活动的,出外走一走人也不至于发霉。

她明知道何培霖也会去,不知为什么,心里对他的排斥感稍稍减弱,至少不再觉得难以忍受了。

在安排车辆的时候,唐新峰明显要讨好师兄,别人都几个人挤一辆车,何培霖那辆拉风的越野吉普只需要载梁熙一个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梁熙还被蒙在鼓里。

到了活动当天,徐萌去和周林会合,梁熙在宿舍楼下左等右等那些说好一起集合等车的同学,愣是一个都没见着。

要不是看到何培霖那辆招摇的越野车停在跟前,估计她还以为自己记错时间地点了。

何培霖下车,帮她把东西弄到后座去,柔和的说:“上车吧!”

他笑看着她,蓝紫­色­的针织衫搭配灰­色­长裤,很是英俊爽利。

梁熙抬起头勇敢地回望着他:“喂,你把东西都搁座位上,其他人怎么坐啊?”

“你觉得还会有别人么?谁还这么不识相啊?”何培霖摇头失笑,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单纯的脑袋。梁熙下意识就抬臂抓开他的手,没成想会被他扣住手腕往车里带,“嗳,你就乖一点行不行?”

他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语气,似乎包容了一切。

她愣了一下,凝着自己腕上的手掌,人家说学琴的人手指特别漂亮,就像周林那样的。可他也有一双同样好看的手,只是掌心有茧子,­精­致中多了几分狂野不羁,却不显突兀。

等梁熙回过神来,车子已经离开学校往郊外方向走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何培霖的表情,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侧脸的线条很深刻,老天似乎是偏心于他,把所有好的优点都给他了。

在红灯前停了车。

何培霖按捺不住,终于说:“你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别偷偷摸摸的,我又不收你钱。”话语里不自觉地注进了太多的温柔。

梁熙欲盖弥彰的反驳,杏目睁圆:“切,你有什么好看的?”

“瞧瞧,你现在不就在看我?你再看我就……”

“看就看了,你能怎么样?”梁熙最讨厌他这样调戏她的表情,就忍不了要口舌上争锋。

可她总忘了教训,和何培霖交手她何时赢过?

再者,不愿吃小亏的人终归要吃大亏的。

何培霖是一个成功的猎手,他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暗暗舒了一口气。

“再看我啊……我就……想吻你。”

然后他真的就胆大包天地朝着她娇滴滴的红­唇­吻了下去。

瓜葛

?不过他没有很放肆,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吻,拇指还意犹未尽地在她嫣红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

梁熙还没来得及回魂,他便又克制地靠回座背目视前方,­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

车内只余下彼此交错的气息。

梁熙两手紧捏着衣角,不知道是该打他狂妄胡为,还是该掐自己意乱情迷,思绪有些乱,终究只是别开眼,茫然地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细声辩驳着:“何培霖,我们不可能的。”

何培霖眯着的眼睛里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沉寂,他沉默半晌,才微勾­唇­角说:“呵,世事无绝对,我还真没遇过不可能的事。梁熙,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高远衡一个男人。”他侧过身,伸出手出其不意地将她的掌心撑开,十指相扣,粗粝温热的感觉刹那间传到她的心底,“而且我不会比他差。”

这样也算是一种告白吧,尽管比较霸道比较自负一些。

哪知一直等到红灯跳转绿灯,梁熙依然沉默着。

何培霖眼中滑过一丝失望,紧了紧她僵硬的指骨,也不再bi她,收回心思专注开车了。

京郊,远离了钢筋混凝土的空气越发清新,视野也开阔,开个篝火小聚会、赏月观星都是极佳的去处。

他们在一处平地上扎了营,到了晚间,吃饱喝足以后大家便三三两两的自由活动了。

夜­色­撩人,徐萌自然和周林形影不离,梁熙和其他人不算熟,便落了单,何培霖看不得她那种恹恹的样子,趁机拉了她到营地后面的小山坡上。只要一仰起头便觉得被整个苍穹包围着,天幕上星星点点,晶莹闪亮。

何培霖转过头,笑眼凝着梁熙:“漂亮吧?他们都以为那边的空地最好观星,其实这里才是,地势高,周围也没有遮挡视线的障碍。”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梁熙挑起眉反问,月­色­在他们周围铺陈开来,明朗而幽静nAd1(

看着茫茫夜­色­,何培霖不禁微笑,把星图在她面前摊开,笑着说:“比你清楚就行,估计你这会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梁熙一下子气不过:“谁说的……我也学过的!不就是八十八个星座么?”

可当她攥着星图看了半天时,又着实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星座分布懵住了。

何培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索xing将她手里的星图和手电筒扔到一旁,扯了她一起在山腰的草地上躺下来。

柔软的泥土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只是难免有小石头硌着背,梁熙不舒服地动了几下,何培霖伸手压着她的肩,还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你别老动来动去的,抬头仔细看,我教你。”

这样亲昵的动作,仿佛已做过百遍千遍那样自然。

梁熙觉得脸颊发烫,愣看着近在身侧的他,鼻尖流窜着他独有的味道,连他沉稳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

何培霖仿佛浑然不觉,左手指着东北方,好看的下巴一张一合的解说:“秋天的星座不太好辨认,很多都黯淡无光☆容易看的是仙后座,你瞧,这颗,这颗还有那边的……”他的手指在天空的星星里比划了一个形状,“它们连在一起像不像字母‘W’?”

她抬眸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仙后座……那前面那颗就是北极星了吧?”她记得书上有这么教辨别北极星的方法,它很耀眼,就像嵌在天幕上的钻石一样闪亮。

“咦,没想到小丫头还是懂一些的啊。”何培霖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梢。

梁熙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借着夜幕掩饰自己红彤彤的脸­色­nAd2(

何培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仰着头继续说:“其实冬天的亮星最多,看到的星座也最为壮丽,只不过到那时候温度很低,你这么怕冷,肯定不愿意再来看什么星星。”

“你怎么知道我怕冷?”梁熙不由得转脸问他,不料撞进他幽邃的眸­色­,像能把她的魂都吸进去一样,她忙不迭地垂眸,想要躲避这样的压迫感。

何培霖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睨着她:“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梁熙呼吸一滞,红­唇­紧抿着不想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么说,好像她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可换一个角度看,就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十分受用。

人都是矛盾的,尤其是女人,她既想感xing,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必须理xing。

何培霖低头睨着沉默着的梁熙,她的V领长衫因为动作领口扯得更开,银白的月光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的温润如玉,松松软软的头发调皮地落在他的手臂上指缝间……美人在侧,瞬间将他的心紧紧攒着,他得多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动其他念头啊……

他的嗓音变得更沉,低低地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肩并肩踏着夜­色­回到营地,一路无话。

唐新峰见到梁熙就小跑过来说道:“徐萌家里来电话说有急事让她回家,周林先开车送她回去了,明天他再过来接我们。”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啊?”梁熙一怔。

她是胆子不大,又是第一次露营,尽管周围还有其他同学的帐篷,可要她一个人睡在这荒郊野岭还是有些吓人的nAd3(

唐新峰扬眉朝她笑笑:“你别怕,我和何师兄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喊我们一声。”他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何培霖,又不敢多看就快快闪开了。

梁熙红了脸,不肯示弱:“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到底还是太逞强,梁熙一整夜反复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晚风呼啸着,像狼嚎一样犀利,又是在这样的地方……她忍不住起身,又怕影响旁人休息,只亮了小巧的手电筒,屈膝抱着薄薄的珊瑚毯,对微弱的光线发呆。

“梁熙?梁熙?”是何培霖的声音。

梁熙有些意外,又莫名的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挪到帐篷前打开拉链,看到他披着外套蹲在外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目却很清明,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风劲不小,梁熙下意识退开身子让他进来,等回过神来觉得夜深深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时,何培霖已经不客气地坐进帐内,开口就问:“是不是睡不着?”

她本想像之前那样反驳他的话,又忽然想起几乎是自己一亮手电他就过来了,如果不是他敏感的话……就是他根本没睡,再自恋地想深一层,他怕是为了她才如此。

梁熙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只艰难地问道:“你,一直没睡么?”

何培霖顿了顿,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把头转向漆黑的外面:“你好好睡吧,我在外头守着。”

他的出现似乎就是想让她知道有他在她身边陪着,让她安心的。

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她微微出了神,半晌才心不在焉地钻回被窝,却一个不留神踩到了手电筒,幸好有珊瑚毯铺着,她整个人趴下去也不至于太疼,只是轻轻“呀”了一声,不过在寂静空旷的地方还是很突出。

何培霖在外头看得敛了眉,抿­唇­说:“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的?”见她僵着好一会儿都不动,又探进半身问,“嗯?伤到了?”

“脚,有些疼。”梁熙埋在被窝里闷声应着。

何培霖重新钻进来,先亮了小灯照明,因为帐篷的空间不大,只好扶她躺下,抬手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检查,她一脸不自在的要挣脱,被他凝眉轻拍了一下:“别乱动!”

听起来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梁熙竟真的乖乖不动了。

何培霖一手托着她的小腿,一手抓着她秀气的脚背轻轻转了转,问道:“这样疼不疼?”见她摇摇头,他又换了个方向继续问,“那这样呢?”

这回梁熙“嘶”了一下,咬­唇­只说了一个字:“疼。”她从小到大最怕疼,小时候看医生,她就拽着门不肯挪去打针;要是不小心跌伤哪里了,肯定得让父亲哄个半天才行。

“可能拉伤肌­肉­了,我先帮你揉一下,明天回去再找医生看一看。”何培霖手劲尽量放轻地替她按摩,觉得她的脚心很冷,又把她另一只脚也放到腿上,用手掌帮她捂暖。

梁熙错愕不已,又挣不开,只能用手肘支起半身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何培霖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脚心冷冰冰的不容易睡着,我先帮你捂捂。”

好像真的就像他说的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似的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的顾忌别扭。可就算是情侣,也不见得谁都能这般体贴入微,何况他是一直高高在上的何培霖。

时间仿佛静止,梁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的脚心被他的手摩擦得痒痒的,暖暖的,还带来无法停止的怦然心动。

又过了一会儿,何培霖见梁熙还是张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欠身上前说:“再不睡我就要­干­坏事咯!”

这招很灵验,梁熙马上吓得紧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起来。

何培霖的笑容加深,低眸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半晌,悸动了一天的心难免有种想抱一抱她的冲动,又不得不忍住。

而上天真的眷顾这个人。

在他起身要离开时,不知道袖扣勾到什么东西,免不了就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他只来得及撑住自己上半身。

梁熙被身上骤然的重量bi得睁开眼睛,与他鼻尖对鼻尖、­唇­对­唇­的四目相对。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何培霖身体一绷,随即俯身贴着她的­唇­,情难自控地低叹:“梁熙,我真的忍不住了。”这时梁熙想再说点什么,全部都被他狠狠地含在了嘴里。

不同于先前还蜻蜓点水的轻吻,这一次是暴风骤雨的掠夺。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顶开牙关深深地吻着,几乎不能呼吸。一开始她还又拍又打的挣扎,后来也没了力气,只能紧闭眼睛软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一步步沦陷。

年轻的身体抵不住诱惑,容易冲动,理智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一只手控着她,另一只手不安好心地将她宽松的衣服推高到脖颈间,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嫩­滑的肌肤,像得到了一块爱不释手的美玉,且捏且揉,甚至得寸进尺地扯开她粉­色­的胸衣,攫住那两团柔软抚弄起来。

听她在他嘴里呜呜的shenyin在他身下颤粟不已,他像过了电似的,呼吸粗喘起来,吻得更深沉更激烈。渐渐地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离开她的­唇­,身体滑下去低头去含住她樱红的顶峰,煽情呢喃着:“好美……”

梁熙的大脑一片空白,咬着­唇­呜咽着,两手cha到他的发间,像想要推开他,又像不舍的抱着他。直到他灵活的指尖伸进她两腿间抚弄,那陌生的触感让她浑身颤粟,消失的理智也逐渐回来,周围还有别人,他们也还不是男女朋友啊……

梁熙的情绪开始崩溃,忍不住低声哭着求着:“不要,何培霖,不要……我怕……”

何培霖顿时僵住。

他微撑起身体,借着暗淡的光线俯身看着怀里的梁熙。此时她害怕地缩着身体,用拳头抵着自己的嘴巴堵住哭声,全身都在发抖。

懊恼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刚才还高涨的情潮逐渐回落。

明明千叮万嘱自己要慢慢来,怎么还是控制不住的?她年纪还小,在感情上又懵懂,更别提这样的男欢女爱,还有地点也不对,只怕吓坏她了。

他用力拉开她被咬出齿痕的拳头,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又慢慢替她穿好衣服,这才抱着她一起躺下,她却推开他,背对着他蜷成小小的一团,身体一起一伏的,似乎还在埋头哭泣。

他眼神深了深,紧贴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梁熙却并不领情,她素来脸皮薄,只觉得刚才迎合他的自己很不要脸,恨不得有把刀果结了自己。

可何培霖太了解她了,知道此时若不把话说开了,她肯定又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硬是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小脸蛋上已经满是泪痕,他心疼地捏了拳。

“梁熙,睁开眼睛看着我。”

“混蛋!”而他只听到她这样咬牙切齿的怒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把她圈在怀里耐着心解释:“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没忍住,我向你道歉。”他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我想等你再长大一些,等你接受我……你知不知道,等待是一件很磨人的事儿,我不想再等了。”

闻言,梁熙一时气愤,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张开的眸子带着火苗,口不择言地讥讽他:“既然等不了那你就去找别的女人啊……”

她的腰瞬间被他的大掌攫住,玲珑的曲线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合,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脉动。

何培霖的眸光沉得可怕,气梁熙的不知好歹,也气自己没有底线的纵容,他似笑非笑:“小丫头,只要你敢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敢在这里要了你,你信不信?嗯?”

那样霸道的宣告犹在耳边,那个晚上也像今晚这样,月光涟涟,繁星点

而之后他们的纠纠缠缠构筑了她岁月里最为繁花似锦的时光。

只是现如今,他和她再无。

梁熙拼凑着回忆的过去只停留在最初,便不愿再继续了。

回过头,发现陈嘉川只是安静在站在身侧凝望着她,黑亮的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探寻没有同情,只是静静地聆听她的话。

梁熙很庆幸自己交到这样一个朋友,抓起他的手握了握:“嘉川,谢谢你。”

陈嘉川淡淡的笑了,并没有继续她的话题,隔了一会儿,却说:“既然看星星只会让你想起过去,那我带你去看极光,到时候用新的记忆把旧的挤开,怎么样?”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赌气的成分在,偏偏他西装笔挺,又说得一本正经,并不是戏言。

“好啊,极光很美吧?”

“那当然,包管你终身难忘。”

又过了几天,还在筹备新公司的陈嘉川忽然打给梁熙。

他笑说:“看来短时间内没法带你去看极光了,不如退而求其次海如何?补回上次去秦皇岛没能尽兴的遗憾。”

闷了许久,乍听到这样的邀约,梁熙显得兴致勃勃:“也好啊,要去哪儿呢?”她知道他在很多地方都有产业,以为就是陪他去靠海的城市出差顺带散心。

谁知陈嘉川却缓缓道:“马尔代夫。”

梁熙着实一怔,要去马尔代夫?那是一个被誉为人间天堂的全球最美丽海岛。

怎么办?还没出发,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马代

?几天后,梁熙在机场和陈嘉川会合,同行的还有他的秘书以及其他几个属下,看起来行程定得比较仓促,等待飞机起飞前他们还在VIP室开短会。隔着落地窗,她看见陈嘉川正低着头在看文件,条纹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神态很轻松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她笑了笑,转身坐在外面的米白沙发上,拿出刚才在书店买的杂志闲适地看了起来。

没多久就听见门把开合的声音,陈嘉川他们开完会出来了。梁熙放下杂志站起来,陈嘉川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她跟前,眉眼带笑:“等很久了?”

梁熙摇摇头,笑眯眯地说:“刚到一会儿,看你在忙就没进去。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她抬眼打量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俏丽地努了努嘴­唇­。

陈嘉川微笑着,顺着她的话题对她说:“这是Amy,我花重金从英国聘来的秘书。”又侧身对Amy说,“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梁熙。”

被唤作Amy的女子穿着灰­色­的职业裙装,头发盘了起来,五官是西方式的立体深邃,戴着金边细框眼睛,显得很­精­明­干­练。

Amy礼貌地伸出手:“梁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没想到说出口居然是流利的中文。

梁熙有些惊讶,同她握了手,含笑夸赞道:“你好,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我外公是中国人。”Amy笑起来,柔和了她强势的感觉,“他是老古板,说我不学中文他就不认我了,再说了,我不会中文老板也不会花‘重金’找我来。”重金二字她咬音特重。

大家都笑做一团。

接着陈嘉川又给梁熙介绍了几个新公司的主管,也许是给老板的面子,反正xing格都很随和,聊天的气氛不错。

中途梁熙的电话响了一次,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了几秒钟,才走远几步去接nAd1(

只是很快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她在回来时,陈嘉川却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快,眉心甚至是蹙着的,忍不住问她:“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梁熙含糊地应了一声,表情却是欲言又止。

陈嘉川迟疑了一下,终究没问什么,拍拍她的肩膀说:“既然没事就走吧,该上飞机了。”

北京到马尔代夫没有直飞的航班,需要转机,将近七八个小时的行程非常枯燥。

陈嘉川一上机就摊开他的文件图纸翻看,不时和Amy细声说几句话,梁熙则坐在另一侧,拿着笔和纸写写涂涂,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陈嘉川空闲下来,再扭头看看梁熙,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靠着椅背上,长发往边上一梳垂放在肩上,眼睛轻轻闭着,脸­色­有些白。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捏着的纸张上,写了很多阿拉伯数字,感觉她在算账似的。

他的­唇­边勾起温和的笑意,掀开自己膝上的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Amy一脸讶异,随即笑开,用­唇­语调侃他:“Sosweet。”

陈嘉川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们要在马累呆一天,陈嘉川轻车熟路地带梁熙绕着城游了一下。

梁熙好奇地问:“感觉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连地图都不需要了。”

陈嘉川说得不急不缓:“这个度假村扩建项目做了三年,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在这里住了整一个月,就是后面也几乎两个月来一回,你说能不熟么?况且,这个地方来多少次都不觉得多余。”

“的确是,人间最后的乐土嘛……”梁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nAd2(

只是想起电话里提到的事情,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第二天他们就坐游艇到达北部的一座美丽的岛屿,令人惊奇的是它有很大一部分是人工建造而成的,却和自然糅合得恰到好处。

新月形的海滩,茂密的森林,别致的水上别墅,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妙不可言。即使他们此行只是出差办公,可是身处在这么赏心悦目的环境里,连工作都是一种享受。

梁熙跟着陈嘉川忙里忙外地工作了好几天,又学了不少东西,而且和Amy他们都配合得不错。

等到终于有空闲好好逛一下放松心情,竟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陈嘉川邀梁熙喝下午茶。

阳光沙滩,吹着海风伴着浪声,又有知己在旁,人生再美不过如此。

往碧蓝的海面看过去,远远的就见到有很人迎风扬帆,梁熙兴致勃勃地提议:“我去潜水!你去不去……”最后那个去字,渐渐沉寂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紧张地绞着手掩饰尴尬。

陈嘉川淡淡一笑,并不介意:“以前还能陪你,现在不行了,你去吧,小心些就是了。”

他就一个人,她不放心,摇头说:“我就是说说,其实一点都不会,还不如在这里做日光浴呢。”

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笑容淡得有些自嘲:“你不用顾忌我,想去哪儿就去。我年纪大了,也不大喜欢刺激的项目。”

梁熙语噎,他才几岁啊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明明才刚而立之年。

她适时转了话题:“那你平常来这里都喜欢做什么?”

陈嘉川喝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出海钓鱼nAd3(”

“呃。”梁熙顿了顿,“这我也不会……”听起来很闷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询问:“你想不想出海?和坐在沙滩上的感觉是不同的,在海上看海会觉得它更漂亮。”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梁熙掀­唇­一笑,侧眼看着他。

他们乘小船摇曳着出了海。

很显然,梁熙低估了陈嘉川口中所描述的漂亮。

傍晚的大海平静而深邃,天边的余辉给云上染了融融的金­色­,再洒在海面上,闪闪粼粼。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就已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风景画。

陈嘉川熟练地将鱼线甩进大海里,持着鱼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鲜美的鱼儿上钩。

梁熙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倚着船舱看落日,灿灿的光线错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可人。她不懂钓鱼,也很长一段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这样枯燥的活动。

可是看着一动不动神­色­宁静的陈嘉川,又觉得也许他就是图这样一份平静。

这座岛屿有四十多公顷那么大,不可能徒步逛完。

刚好这天陈嘉川要去马累办点手续,梁熙没什么事情做,就找了辆自行车在岛上来回穿行。

来这个以奢华­精­致闻名的岛屿旅游的客人大多是新婚蜜月夫­妇­,成双成对的漫步在沙滩上,简直羡煞梁熙这个单身旁人。

绕了一大圈,快傍晚的时候,她又回到宫殿般的接待处。

酒店的员工在欢迎新上岛的客人。

梁熙听到了熟悉的语言,不由得回过头多看了两眼,然后又后悔看那两眼。

她见到了很多曾经熟悉的人。

江哲、赵正洋、罗华、方烁然……几位男士都各自带有女伴,不过她听说方烁然结婚了,那他身边的人应该就是他新婚妻子,看起来很熟悉,她思绪顿了一下,猛然忆起这人应该是许梓茵的朋友,她们那天一起逛过家居城的,那许梓茵……

梁熙还没来得及思考下去,就听见林俏往身后大大的喊了一声:“梓茵,你还好吧,还晕不晕?”

她稍微偏一些看向林俏的身后,果然远远的就见到许梓茵扶着木栏杆,脸­色­很难看,似乎是晕船。

不过梁熙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她得趁着他们还没看见她,趁着何培霖还没出现赶紧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

眼尖的江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讶异地睁大眼,也没细想就朝她的方向喊着:“梁熙,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聚焦到梁熙的身上。

何培霖和他那些发小哥们碰面的时候经常带着梁熙,那时候正经八百向大家宣布有女朋友的人就何培霖一个,大伙儿没少用嫂子弟妹这样腻歪的称呼调侃过她。

他们那个圈子人情复杂,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梁熙一开始特不适应,不过都被何培霖哄得妥妥当当。

他这么说的:他们归他们,我归我,你别多想。他们虽然混账一些,不过大家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将就将就。

渐渐的她也就学会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家相处得很不错,他们都以为等她毕业了她和何培霖就该结婚了,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的。谁会想到他们会分手呢?所以现在大家见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不如当做不认识。

江哲在背后越喊她,她就骑得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看见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林俏拱了一下方烁然的腰,疑惑道:“嗳,她是谁呀?**的小情人?”

方烁然在震惊里回神,喷了她一脸:“去去去,别乱说话!什么小情人,小心霖……”他话没敢说完整,因为看到许梓茵慢吞吞地从后头踱上前来了。

许梓茵因为晕船走路打晃,脸­色­有些惨白,捂着­唇­恍惚地问:“你们都围在这儿说什么呢?太阳这么大,赶紧进屋吧,我快受不了了。”

赵正洋赶紧打哈哈地说:“就是就是,我们先入住吧,其他的再说,再说。”

“不是啊,刚才那女人……”林俏还想八卦,却被方烁然扯着胳膊走,“你拉我­干­什么呢?我自己会走!”

“别问东问西的,你又不是狗仔队!”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接待处。

江哲跟赵正洋罗华他们使了个眼­色­,把女朋友也打发了,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偌大的岛屿,要找一个人,说容易不容易,可说难也不难,只要找着方法。江哲很快就找到了梁熙下榻的水上别墅。

他在那里守株待兔了将近一小时,才见到梁熙磨磨蹭蹭地走回来,而且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梁熙!”江哲低沉低沉地唤了一声。

梁熙猛地抬起头,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僵,语气也跟着不好:“你跟来做什么?”

江哲伸出双手做了个安抚的姿势,平和地说:“你别这么大的反应,霖子没在这儿,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能见着你,觉得有些意外,想聊几句。”

听到何培霖不在,梁熙松了一口气,也就大方地在花架下坐下,抬眼望着他:“想聊什么?我来这里是工作,可没想再招惹你兄弟,你可以放心。”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不需要像刺猬似的防备我,再说了,我也没得罪你吧?”江哲叹了口气,也靠着她坐下,“这半个月霖子除了工作就是喝酒,我们都怕他垮了,好不容易借着考察项目的名义拉他来放松一下,他现在在隔壁的岛谈事情,明天才过来。”

原来都是借着公事来谈情说爱啊,她懂了。

梁熙敛起眉:“我知道了,我明天就离开。”

“嗳,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去年到底怎么了?怎么整得一个个我都不认识了。”江哲觉得热,就脱了太阳帽捏在手心,瞄了一眼别墅的大门,话里有话的问,“你和陈嘉川住一起?”

梁熙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反问:“去年的事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和谁住一起又怎么样?”

她的语气很冷漠,可是江哲却听出了悲凉的味道,在记忆里,从前的梁熙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笑容很多,面对他们的调侃打趣会很腼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随时准备战斗的武士,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不能怎么样。”江哲一脸无奈。

梁熙抿了抿­唇­,迎着他的目光坦诚:“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我和何培霖不合适,现在我和他分手了,不正好么?我不明白你纠结什么,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这下江哲被她堵得再说不出话来,他的确那样说过,而现在也的确没必要再找她,毕竟连霖子都没法子把事情理清楚,何况他这个外人?

他有些气不顺,往旁边的草丛踢了一下:“是我不该来!”说完就离开了。

梁熙苦涩地笑了笑,攥着的掌心传来钝痛,该与不该,谁说得清楚?

她算了下时间,陈嘉川得晚上才回来,到时候得先和他说要先一步离开了,她不想再和何培霖碰面。

江哲回到他们住的别墅,大家基本都安顿好了。

方烁然说:“好了,你不用瞧了,我老婆在房里陪着许梓茵的,她晕船,所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现的啦。快和我们说道说道,梁熙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要告诉霖子么?”

“千万别!”江哲踢了他一脚,见他吃痛才满意地点头,“告诉他不是找死么?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你们还想让他继续当酒鬼啊?”

赵正洋附和道:“唔,江哲说得对,不能让霖子知道,反正他们早分了。这会儿许梓茵也在,还见个毛啊?”

“那你还去找人家!”方烁然不服气地嚷嚷。

“我不就是想知道他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吗?当初可是见天儿的哄着捧着,如今看霖子那模样,也不像对梁熙感情淡了,那怎么就分手了?”

赵正洋无奈地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们分手前不是还去希腊旅游了?好像是旅游回来就分的,那时候霖子那样子很吓人,我没敢多问。”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罗华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倒是知道一些……”

“去你丫的,怎么不早说,大伙儿这会儿都猜得死光脑细胞了,你倒好,自己一边儿暗爽是吧!”

“我哪有?”罗华古脖子辩驳,“我说,我说还不成么?霖子他姐何培宁当初是奉子成婚的,你们知道吧?”

大家点点头。

“我姑姑不是在总医院么?我听她说啊,何培宁当时差点儿流产,好像是和梁熙有关系,他们在医院大吵了一架,然后没多久就听说他们分开了。具体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

江哲讶异地挑了挑眉,正想说点什么。

恰恰这时。

有人在身后问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都围在一起说些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何培霖会提早来了。

不甘

?本来还说得热烈的一伙人顿时消了音。

江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顿时压下还想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嬉皮笑脸地说道:“没什么,就聊聊明儿是先去潜水还是去冲浪,你主意多,给我们参谋参谋吧。”

“哦?”何培霖拉长的尾音还轻轻上扬,有些意味深长地睨着他们,“就这个?可我看你们表情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儿……”

“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最大的事儿就是吃喝玩乐。对了,你咋这么快就来了?事情都谈好了?”赵正洋很快就岔开话题。

何培霖把外套扔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下,膀子挨着靠垫慢悠悠地说:“哪儿有那么快?史密斯顶的那‘大白鲨’头衔你以为是说着玩的?得等后天景衍来了再继续谈,我左右无事就先过来瞅瞅了,在那边一个人没瘾。”

罗华朝他挤挤眼说:“要不你去瞧一眼许梓茵?她晕船很厉害,吐得脸都白了。”

“是么?那我。”何培霖说着就起身,刚走两步又顿下来,扭头睨着方烁然,“对了,怎么没见你家林姑­奶­­奶­?没来么?瞧你脸­色­这么差,不会是养了情人东窗事发,给林俏搓火儿下不了台吧?”

“去你的!谁养了情人了,我又不是你,就那谁也搞不定……哎哟!”被何培霖一戳,方烁然一下子就漏了底,被江哲狠狠地踩了一下,可已经来不及了。

何培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别拦着他,让他说下去。”

方烁然的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愣是骑虎难下:“说就说,就咱们刚才上岛的时候,碰到你旧情人梁熙了……”

乍听到梁熙的名字,何培霖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勾着­唇­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见就见着了,还用不得瞒我?”他随意摆摆手,“好了,我梓茵,你们接着聊nAd1(”

可当他转过身,就当即收敛了­唇­角的笑容,眸光沉得像午夜的大海,幽邃难测。

江哲盯了何培霖的背影看了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声。

赵正洋则白了方烁然一眼:“好你个方烁然,怪不得你大哥把你丢到旮旯里,就你这沉不住气的xing子,随便一下子就能把老底给人交代了,还出来混个毛啊?”

“暧暧,你们怎么不说是霖子忒狡猾?他分明套我话嘛……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他知道了也是好事,这岛能有多大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瞒也瞒不了多久,你说对不对,**?”他整个儿倚到江哲肩上。

江哲甩开他,斜眼冷哼道:“我才懒得理你!”

何培霖慢慢走去许梓茵的房间,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外躺着和林俏聊天,林俏见他来了,识相地起身,暧昧地笑笑:“哟,何少这么早就来了?果然是心有灵犀呀,知道梓茵受难呢,那成,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林俏走了以后,何培霖才在许梓茵身边坐下,看着她青白的脸­色­皱起眉说:“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出海,非得跟着来,不是自找罪受么?”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他们都要来,我不出现不就穿帮了么?好歹咱也得表现得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这才像未婚夫妻嘛……”

何培霖忍不住无奈地投降:“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都对,都是为了我,成了不?回头送只金猪给你压惊!”

许梓茵吐吐舌,又稍微认真打量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倦­色­:“你今儿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有心事?”

“难不成你还兼职算卦呢?我没事,你不舒服就早点睡吧。”

被他这么一说,许梓茵也真觉得困了,跟他道了晚安nAd2(

江哲坐在客厅那儿等着何培霖出来。

他见何培霖没有回房间的意思,拉着他尴尬提醒着:“霖子,你不会想去找梁熙吧?她现在跟那陈嘉川住一块儿呢?你这么一去不是抹自己的脸面么?”

何培霖隐匿了自己真正的情绪,似笑非笑:“谁要去找她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白天谈的事情不顺,有些心烦,想去喝一杯,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吧?”

江哲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可最后江哲醉了,何培霖还清醒着,他把江哲拽回别墅,自己一个人跑去海边抽烟。冰凉潮湿的海风扑在他脸上,很快就散去那一丁点的酒意。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除了偶尔听到的波涛声,再无半分动静,就像他表现的那样,看似很平静,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远远地看到一对新婚夫妻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心形,里面写了两个名字,看着很傻,又傻得让人由衷地笑。不由得想起那时去希腊的小岛上,他也和梁熙在沙滩上涂鸦,他用蜡烛摆了他们俩的名字,还为她放了一夜的烟花,她感动得抱着他的脖子又笑又哭。

如今江哲说梁熙也在这里,只是她身边不再是他,而是陈嘉川。

他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要比狠,他可以比谁都狠,可是对梁熙的感情他理不清楚,也许只是心,心自己还有些许在意的时候,她已经潇洒的放弃了。

陈嘉川从马累赶回来就已经*了。梁熙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客厅有声音。

Amy说:“老板,东西放在哪里?”

“帮我放在茶几上就行了,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nAd3(”陈嘉川靠在沙发背上,用右手揉了揉眉心。

梁熙走出来,看见陈嘉川的左手包着绷带,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了?”

陈嘉川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在市区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Amy却满眼不赞同:“这还没什么大碍?不但流了血,还缝了四针!”

“好好的怎么会摔倒?”梁熙快步走到他跟前,看见他不但手背受伤,连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买纪念品的地方人多,就为了买条土著人穿的布裙,有个男的和老板相中一样的,还没说两句就把老板推倒……”

陈嘉川却打断说:“好了,Amy,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Amy抿了抿­唇­,才说:“那我回去了。”

其实她也就住在隔壁,这整座水上别墅很大,住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梁熙心里一紧,呐呐地说:“都是我不好,要你买什么布裙……”

“傻丫头,这能怪你么?是我说要给你带礼物的啊!”陈嘉川淡淡地抬眼,“是我的腿,那人只是轻轻一推,我站不稳才跌倒的。”

可到底是因为自己,梁熙觉得于心难安。

陈嘉川指了茶几上的礼品袋,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买了这么多?”梁熙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眯眯地问,“都是给我的?”

有印着马代标记的T恤,有土著人的布裙,有当地的手工艺品,有画册……琳琅满目的纪念品装了好几个袋子。

陈嘉川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当然都给你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闻言,梁熙的心跳漏了一拍,根本不好意思面对他。而长久冰封的心里,好像漫进了一道暖暖的光,让寒意渐渐消融。

“嘉川,谢谢你。”

看着时候不早了,梁熙扶着陈嘉川回房间洗漱,在当他临时助理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照顾他的一切起居,所以换衣服卸假肢这些事做得驾轻就熟。只是中途有几次她想打开话题,又都咽了回去。

陈嘉川看不过去:“你有话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么?”

“我……”梁熙还是迟疑了一下,捏着拳说,“我想先回国,明天……最迟后天就要走。”

陈嘉川挑起眉,讶异道:“这么突然?为什么?”他换了身灰­色­的休闲服,闲适地靠在床上睨着她。

梁熙顿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爸爸的官司就要开庭了。”她苦笑着,“还有,何培霖在这儿,我不想再和他碰面。”

这让陈嘉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巧何培霖也在这儿。

她不想再见何培霖,他能理解,只是她父亲的官司他有些担心,之前也隐约听希媛提起过,是经济犯罪的案子,一审判了九年,那现在应该是上诉再审。

“这样啊,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有不少的朋友在国内当律师的……”

梁熙摇了摇头:“谢谢你,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这事大抵就这样了。我只是希望能判轻几年,我爸爸身体不太好,在监狱那种地方只怕很难熬。”

她父亲的案子不算复杂,说白了就围着一个钱字,如果把欠的钱把罚金还上,情况就会乐观许多,只不过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原先就把公司厂房还有他们家的别墅抵了出去,却还欠将近一千万,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下她名下的外公家的祖宅,那是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动的,也是她和梁枫最后的安身之所。

她打算瞒着父亲,悄悄托地产中介把房子卖了,反正梁枫今年上大学,可以住在学校了。

陈嘉川知道她的坚持,唯有叹气:“小熙,你总是这么逞强,会很辛苦的。”

梁熙一愣,这话,从前也有另一个人说过。

她只敛下眸子,苦涩地勾­唇­说:“我不是逞强,只是……”她感觉喉咙像哽了块石头,说了半句就说不出来了。

“你只是没有安全感。”陈嘉川一针见血地替她接了下去。

没有安全感,所以害怕依赖,因为一旦依赖上了瘾,很容易万劫不复。

梁熙低着头:“嘉川,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陈嘉川说得漫不经心:“也许,不过我只了解我想了解的人。”他定定地看着她,洗完澡还没­干­透的头发披在肩上,穿着家居服,很是可爱,便拍拍她的头说,“我这边还得再一周才能完事,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他又问:“那我让Amy帮你定机票,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行,你别担心,我来帮你安排。”陈嘉川说得不疾不徐,等梁熙快离开房间,又听见他说,“既然不是小孩子了,那不妨再考虑一下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我是认真的。除非……你嫌弃我是个瘸的……”

七夕那夜,他对她说,小熙,不如试着放下,试着……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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