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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卡其 > 八

我终于来到了城里。是大城市,大的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停住脚步,想平息一下心中的激动。人第一次看到大海时一定会惊异于它的浩瀚。

伟大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潮彭湃。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个人样了。当时我是想对着月亮发誓的,可没有发现它;所以我又想对着星星发誓,可也没有发现它们;所以我只得对着空旷的天空发誓。当我转头偶然发现了那只老鼠也学着我的样子在看天空。

原来它一直在跟着我!

我试着走了几步,它也跟着走了几步;我试着停下来,它也停了下来。看来它是把我当成向导了,也或许是单独一只鼠觉得害怕。管它呢,它愿意跟就让它跟着吧。我已经没有心思想和一只老鼠叫劲。

天已经黑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边走边看,晃悠了一段路,发现了一个小公园。那里边有一些长的椅子,大概可以凑合着睡一晚上,还好天是热的,似乎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我等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才坐到一把椅子上。睡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管吧?我犹犹豫豫,左右打量,生怕有谁赶我走。

我先把行李放在椅子上。拿出­干­馒头片来吃,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那只老鼠跑到附近的垃圾堆去找吃的了。它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想不通。不过也好,有个老鼠做伴聊胜于孤身一人。

我走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得腰酸背痛。不过我还是不敢躺下来,被人当成无家可归的乞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说我也是受过教育的!我把行李放到了椅子底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重新坐下来,端正身子,尽量不四处乱看,装作一副暂时休息、夜下乘凉的架势,开始想着将来的打算。

明天我得先去劳务市场上看看。也许可以找到一个稍微体面的工作,最差去工地当小工也行。不管怎么说我得在这里站稳脚跟。苦点累点咱不怕,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我就不信不上大学就­干­不出一番事业来。说不定将来我会成为大老板,开小轿车,住大楼房,娶漂亮老婆,为父母亲立一块大大的大理石墓碑……

“啊!老鼠!”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我转身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女人在害怕的乱叫,一定是跟着我的那只老鼠惊着了她。呵,一只老鼠就把她吓成这样?城里的女孩子真是太娇贵了。她身边还有个男的,现在显得英勇无比,赶快把她拉到身后,乘机搂了她一把。还装模作样地说道:“有我在,不要怕!”一副拼命的态势,抬腿要和老鼠搏斗。在他抬腿的功夫老鼠早就跑得没了影子。真没劲。我才懒得看他们。那男的大概当了一次英雄,救了一次美。

等公园里的人都走了之后。我才躺下来,一会就睡着了。

“喂,喂,起来!”我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我,起先我以为是在做梦。直到有一双大手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才清醒过来。我揉揉眼睛,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围了好几个人。我第一反应是有人想抢我的东西,所以我马上坐起来,伸手去抓椅子底下的包袱,还好它并没有丢。当我看清楚身边的这几位都是身穿制服的“人民警察”(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警察,但我当时分不清,在我的影响中只有警察才穿制服)时,我顿时放心了。我正愁今天怎么能打听到劳务市场在哪里呢,正好他们就来了。他们一定是看我睡在这里,想问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警察不就是急人民之所急嘛!书上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松了一口起,向他们点头微笑,算是致意。

“谁让你睡这儿的?”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问我。

他们真是太客气了。他们一定是以为有人逼我睡在这儿,要替我打抱不平;或许是责怪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像父亲责怪我睡冷炕怕我着凉一样。

因此我说我身体好,不会着凉得病,多谢他的关心。

“谁管你得不得病。你到底从哪里来?谁让你睡在这里的?”他又问了我一句,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我回答错了吗?莫非这椅子是私人的?不可能啊!莫非睡在这里要收费不成?难道他们怀疑我是小偷或是逃犯?我不得不迟疑了片刻,我实在是猜不透他问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管它呢,反正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照实说就完了。

我对他说我刚从农村来,没有地方睡就在椅子上凑合着休息了一个晚上,并且说我马上会去找工作,不会再无故占用这里的椅子。

“那就是无证睡觉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无证睡觉?老师从来没有教过,我看了不少书也没有听说,莫非在城里睡觉还需要办证?都怪我走得急,没有向别人咨询一下到城里都需要什么手续,我只是带了身份证。

所以我反问了他一句,并且强调我有身份证,而且还是个高中生。

对于我的回答,他们显然是生气了。就好像老师说一加一等于二而我偏要问一加一为什么就等于二那样,老师一定认为我幼稚的可笑,心里就免不了气得不行。

他们训斥我,向我要暂住证。我说我不知道进城要办证,而且我特别强调我准备长期在这城市呆着,不是“暂住”。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不是暂住,就无需办理暂住证了。

可是他们对我所强调的要点嗤之以鼻,甚至于用奇怪的眼光来看我,就像看外星人一样,嘴角还带着暧昧的笑。他们真把我搞糊涂了,一会儿训斥我,一会儿对我微笑,一会儿又上下打量我。不过最后他们竟然要拉我走。我当然不愿意了,看样子他们并不是要带我去找工作,可能是带我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对于不明晰的地方我总是心怀恐惧,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想拒绝他们。于是他们就要扭我,对于“扭”这个动作,我更是害怕,因为警察“扭”人就表示那个人犯了法,或是有犯法的嫌疑。而我对于这两点都无法满足。因此我极力挣扎,我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法?”

我心里对于他们将要回答我的答案有二:一是,“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得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供证”;二是,“我们以法律的名义抓你”。但是他们让我很失望。他们说之所以抓我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那一身皮。当然他们并不是白白送我这个答案,而是揍了我一下作为报酬。

我是一个极容易陷入思考的人,因为我对任何我不认识的事物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我对于他们把我带上车这件事和究竟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太在意。我当是想的问题是:为什么凭他们身上的那一身皮就可以抓我?我的思考过程如下:

首先,他们身上的皮指的是什么?应该不是皮肤的“皮”,因为大家的皮肤都差不多,都是细的、黄|­色­的,既然一样就不会构成可以抓我的特殊条件。但是我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除了皮肤之外的任何和皮有关的东西,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穿了皮马架之类的东西,不过当时是夏天,他们穿的很薄,一眼就看出根本没有穿,甚至连一根毛都没有。不过他们说的是“身上的这身皮”,可见这皮一定是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只是穿了一身制服。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把那身制服比喻成“皮”。既然是比喻那么就得要有喻意。

其次,“皮”的喻意是什么?当然不是指“普普通通的上衣或是裤子”,若是那样就不构成特殊。他们穿的是制服。制服就不是普通的衣服了。只有拥有合法暴力的人才能穿。换句话说就是穿上这身制服,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皮”,就拥有了合法伤害我这样没有穿制服的人的权力。

再者,有权力是不是可以乱用?按说不能。按说做什么都得讲个道理。很显然我没有犯法,他们就要抓我,是在滥用权力。那就是不讲理了,当然我想到狼想吃羊时是绝对不会和它讲道理的。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羊,他们则是披着狼皮的狼。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抓我了——不过后来我对于自己的这种解释并不满意。既然我能想到这一点,并且已经羊入狼口,也就安心了。连一点想挣扎的意思都没有了。只是不知道跟我来的那只老鼠跑哪里去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1

我能跑哪里去啊?

想追二毛又没有追上。只好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快走到树丛的尽头了。我停了下来。再往前就到马路上了,我可不敢到马路上散步。太阳出来一会了,水泥马路上步行的、骑车的、开车的、推车的,乱哄哄的人匆匆忙忙地来来往往。真奇怪,这些人都急得像是去寻宝一样,铁青着脸,既不笑也不说话,各顾各地赶路。

我不敢到马路上去,并不像人常说的是因为我们老鼠天生就胆小。而是我清楚地明白:自寻死路式的胆大是愚不可及的。就像一颗­鸡­蛋为了表明自己勇气可嘉非要往石头上碰一样只会被人耻笑。人对于我来说,就像我对于蚂蚁一样,我可以一巴掌拍死一只蚂蚁,人也可以一脚把我踩死。所以我选择继续呆在树丛中无疑是明智的。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卡其只能呆在这个小花园里了,即使它想离开这里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卡其忘记了老鼠都应该是在白天休息晚上活动的,昨晚可能劳累过度才睡着的。从今天起,它决定恢复正常的作息时间,省得看到人就觉得讨厌。它想,在还没有感觉太饿之前,先回老地方睡上一觉比较好。

在城市里白天想睡个好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路返回总是很轻松的。很快我就回到了老地方。当时我并没有立即躺下,而是考虑是不是在这个地方安个家,我是说打个洞什么的。我犹豫了半天,原因是我对此地还不怎么熟悉,还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最后我还是决定:先凑合着住吧,即使下雨再找个躲避的地方也不是难事。

于是我躺下来。但是我无法入眠,眼前的这一切对我来说过于新奇,太多的东西使我兴奋,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我虽然躺着,却睁大眼睛,竖起了耳朵,知道此时我才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昨晚二毛睡过的那张椅子现在被紧挨坐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占据了。那男的即使按照我们老鼠界的审美标准也算是极丑的那种:硕大的脑袋,不圆倒尖;满脸的难以叫得上名字的小红疙瘩,密密麻麻的;小眼,跟我差不多,如果让人来形容就该叫“鼠目”了;大嘴,黄牙;一身的肥­肉­都快垂到地面上了,偏偏还穿一套西装,可怜那衣服一定被折磨的痛苦万分。看身子还像绅士,看面孔就完全是魔鬼,但恰恰这么一个人鬼难分的家伙身旁却紧挨着一位美女。说实在话,这个姑娘确实够味,让我也不禁起­色­心。她20岁左右,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直瀑而下,秀目、巧鼻、小嘴、细面、粉臂、丰胸、纤腰、修腿、美足,加上一套浅绿­色­连衣裙,不时地微笑一下,彷佛清风掠过,真是神采飞扬。我估计即使让我不眨眼睛看她的话,我一定可以坚持一个小时。城里的美女就是比乡下的那些所谓的“水灵姑娘”洋气多了。能看如此美女,我也算不虚此行了。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让人难以捉摸。那丑男­色­迷迷地对那美女动手动脚,还摸那女的大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不怕别人看见,更气的是美女不但不生气,还撒娇似的说着“你真坏”的癫话。让我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要是换作是在乡下的话,他们一定马上会被骂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对象。之前我是认为人是很保守的,或者说是很害羞的,不像我们老鼠或是其它动物那样不懂得什么是羞耻。现在看来,那对男女有点接近我们鼠类了。

“虽然我很丑,但我很温柔,也很富有,我会让你幸福的!”丑男说这话时还不忘记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搭上了美女的肩膀。

“我很虚荣哦,花钱又大手大脚,你将来一定会嫌弃我的。”美女倒是说话直接。

“怎么会呢?我还愁我的钱多的怎么才能花出去呢。”

“其实我也并不是看中你的钱,我只是觉得有钱是你有能力的表现。我喜欢有能力的男人。”

“我也不是看你漂亮才追求你的,我觉得吧你特别温柔和善良,将来一定是一个贤妻良母。”

……

你听听他们都说的是什么话?完全是谎话嘛!郎若无财,女若无貌,男的不被对方骂成猪头,女的不被对方骂成贱货,那才叫怪呢。人啊,真是一种说慌都不脸红的动物。我猜人间那么多的词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为了人说谎方便而被造出来的。听他们说话,恶心得我差点把昨晚吃的面包吐出来。

所以我转头去看别处。眼不见心不烦嘛!人发明的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看到别的,我就把他们忘记了。

在这小花园边上有几个摆摊的人。一个推着三轮车卖香瓜的老头,一个卖发卡之类小玩意摆地摊的中年男子,两个摆擦皮鞋摊的女人,还有一个算命的男人。

看他们的样子也一定是从乡下来的,穿的都土里土气,又都小心谨慎,­操­着各种口音。他们或蹲或站,看着来往的行人问左问右来招揽生意。当时有几个小伙子在老头摊边挑选香瓜。卖瓜老人大概有五十几岁,背有点驼,皮肤黝黑,穿了汗衫、长裤、平底鞋。笑着陪买瓜的几人挑选。身边防着一把“杆秤”。这几人挑选了大概有十来个香瓜,然后让那老人称。我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突然其中的一个小伙子上前就揪住老人的衣领,很恼火地质问:“你他妈的乡巴佬敢在称上做手脚蒙老子们?”

“我没有啊,你们也看的很清楚啊。”他很委屈地说。

“没有?你敢说没有?”那人边说边挥舞着巴掌就打那老人,“他妈的,明明少给了还敢顶嘴?”

老人边举手档边往后腿,这是其它的几个小伙子也都恶狠狠地上手:一个踢翻了摊子,香瓜滚了一地,好多都摔的稀巴烂;一个拿起杆秤扔到地下把它一脚踩断;一个上去帮那先动手的人,挥拳打老人。老人似乎想反抗,当然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反击的,但是他并没有还手,而只是边退边喊:“你们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凭老人想揍你!”那人说。

最后看老人也不反抗,可能觉得没有意思,他们住了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当然并没有忘记提着刚才挑好的香瓜,边走边回头说:“你若是不服气,有种到××找老子去!”

老人嘴角被打破了,在流血。他用手擦掉了。

这会周围已经有许多人在看,几乎都是大人,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的。却都只是在旁边窃窃私语,胡乱猜测。等那几个小伙子堂而皇之地走了之后,才轮番上前七嘴八舌地说到:

“你惹他们­干­吗?咱惹的起吗?”

“算了,快收拾收拾,包扎一下吧。”

“老实人就是受欺负!”

“你到底少给人家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了就是你少给一点他们也不应该打你啊。”

“喂,老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遭这罪­干­啥啊?你看这事弄的。”

老人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给孙子攒点学费,唉!”然后就一脸很无奈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低头去收拾那没有摔烂的香瓜。

真是没有想到一个早上我就看到两次打人的事情了。这城里人为何都喜欢欺负乡下人呢?难道乡下人就该被打吗?我想不出答案来。我只是隐约地感觉到乡下人好像天生就是低人一等的,是被歧视的。想到这一点,我就考虑起我将来可能的遭遇来:如果哪天我也碰到城市里的老鼠,它们会不会也像城市人对乡下人那样歧视我、欺负我呢?要是那样就太可怕了,我孤身一鼠,只有挨揍的份了。

卡其不禁悲由此生,心情沉重了起来。

“快跑,城管来了!”忽然一声大喊声惊动了卡其。

卡其抬头一看,刚才那些摆摊的人都以极快的速度收拾东西,慌慌张张地开始往不同方向奔跑。简直是神速,转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只是那个卖香瓜的老人可能是由于刚才受到打击的缘故反应慢了一点,没有及时跑掉,被不知从哪儿跑过来的几个穿浅蓝­色­制服的人逮个正着。

他们跑什么呢?就像我们见了可恨的猫那般仓惶逃离,有的甚至没来得及收拾­干­净东西。

“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其中的一个人说。

“我下次不敢了,我马上就走。”老人显然是很害怕,“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下次一定不乱摆摊了。”

“还有下次?你们这些乡巴佬,乱摆乱卖,你看看大街都让你们这些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另一个人说,“没有下一次了,无证摊贩‘赃品’没收!”

说着几个人就把老人的三轮车扔到了他们开的皮卡车箱里,然后扬长而去。只剩下老人两手空空呆立当地。

这人也真够可怜的,一个早晨先是被砸了摊子,接着三轮车也被拖走了。看样子在城里真是不好混。相对而言,我们老鼠还是自由的,至少不会因为做点什么事情就要被要求出示这证那证的。

本来一个清爽的早晨就这样乱哄哄地过去了。而我既没有能够好好睡一觉,又不得不再为了肚子问题而烦恼,因为这会儿我感觉饿了。二毛早上也没有吃饭,不知道这会儿他饿了没有?

五.2

我感觉自己现在成了一个犯人。尽管我心里很明白我并没有犯法。不过由于我具有了犯人的外形(土气的衣服、憔悴的面孔、不安的表情和被‘押’着的样子),所以在意识中就朝着是犯人的一面跑去了。

他们都不理我。我也不想理他们。我只是看着外边匆匆而过的景­色­和人流。一座座的高楼从我眼前走过,人行道却始终在我眼前延伸;看不到小鸟,更不会有谁家的牛羊叫唤;泥土的清香被汽油味和城市特有的浑浊味所替代;更不会有人在挑着两捅水颤悠悠走过时留下一道水滴划出的线来,走过的都是些急匆匆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的人。

虽然我也饿了,但是我并不想吃饭。再说在车上啃我带的那些­干­馒头片也会让人难为情,因此我暂时就忘记了饥饿。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毕竟我真的是没有违法啊。我觉得他们可能也是例行公事,在私下一定都是很和善的。所以我就向他们打听一下哪里有劳务市场。

“我们就是要带你到劳务市场啊。”他们说。

“是吗?”我怀疑。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不就是在强迫劳工吗?难道他们要送我到什么荒岛之类的地方,让我去作苦工?似乎也不可能吧,咱这不是文明时代吗,怎么会有苦工呢?

“哪有钱赚吗?”我试探地问,以期消释我心中的疑虑。

“当然有啊,挣工资的。”他们回答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都一副急着想笑的模样。

“那就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独立挣钱了。想到这点我就兴奋的不行,赶快就又想着憧憬未来:有了钱我就可以养活自己,就可以呆在城里,就可以将来­干­一番大事业。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1

卡其经常感觉到饿,以前在乡下老家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有时还得为了一点吃的和那些可恶的猫周旋。说实在话,卡其以前吃得都是些粗茶淡饭,和昨晚吃得面包比起来真差的没有远近。想起了面包,卡其的口水就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所以我立刻环顾四周,看看能否发现惊喜。刚才那一对恶心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现在椅子上空无一人,路边经过城管一“清理”也没了什么人。那老人也悄悄走了。公园里就剩下几个老头老太太在舒胳膊伸腿,还有提着鸟笼子闲逛的。我没有闲情多注意他们,我的目标是看地上是否有可以吃的东西。不过这会我运气不太好,地面好像是被刚打扫过,­干­­干­净净,连个纸片都没有。这真叫我懊丧。为什么就没有人扔吃的呢?人不是特喜欢乱扔东西吗?

我可不能­干­等着。我往和早上探路相反的方向走看看能否有什么新发现。虽然草地和小石路上挺­干­净,可这树丛中却充塞着乌七八糟的东西。废纸、空塑料瓶子、发黑了的香蕉皮、破布头、折断了的玩具等,甚至还有一两个避孕套。当然也有一些像是没有吃­干­净的瓜子之类的能充饥的小玩意。不过那太少,根本难以解饿。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需要自己去找。我边走边又想起了二毛。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吃了早饭?父亲曾经告诉我,说有一段时间村庄里闹饥荒,人都没有粮食吃,他们就吃树叶、树皮、草根,甚至吃一种土来充饥,死了不少人。我祖父就是在那个时候活活饿死的,倒在寻找食物的途中,最惨的是它尸骨未寒就被一个饿得眼睛发绿的人给活吞了,尸首无存。唉,那真是恐怖!到了我这一代,虽然吃的东西不怎么好,但不至于会饿死。

正当我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好时代时,突然一团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要不是躲得快,我的头就几乎被砸到了。我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叫出声来。我向前跑了几步,感觉没有危险了才又回头往那东西慢慢走过去。那东西像个面团。应该是吃的吧。真是喜从天降。我走近它,噢,闻起来还有一股香味。我先尝试了一小口:哦,好凉啊,到嘴里离开就化掉了。

“那雪糕真难吃,被我扔掉了!”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透过树叶,我看到两个并排走的穿裙子的女孩子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没有看清她们的脸,只看到她们的ρi股一扭一扭的。难吃?她竟然说难吃?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冷食呢。

原来我刚才吃到的东西叫“雪糕”,真搞不懂为什么那女孩嫌它不好吃,我三下五除二把那雪糕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根木棍。真是不错,清凉解渴。

当温饱暂时解决后,我就开始想着怎么可以把生活过得更好一点。

首先,我对于这个神奇的城市知之甚少,我要想办法到处逛逛,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其次我需要一个或一些朋友,最好是老鼠,或者其它善良的小动物也可以,你知道,人是群居的动物,我们也是,我们也同样需要友情、温暖和爱。

说起朋友,让我想起我以前的“恋鼠”。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忘记她了,但是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尽管她最后跟着别的老鼠跑了。她的走让我明白爱情无非就是这样:开局美丽,到头来却总是绝望!

六.1(1)

在那只可恨的小白脸老鼠出现之前,她对我百依百顺,温柔贤惠,不止一遍地说什么只有猫不再抓老鼠、狗不再多管闲事时她才会与我断绝关系。而我对此也深信不疑,爱她着了迷。不知道有多少个风高月黑之夜,为了她我不惜被猫抓、被鼠夹夹,深入田间地头、谷仓面瓮找吃的。有一次我为了能弄点油改善她的生活,差一点就掉到油罐里被淹死。可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这母鼠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自从一只从城里到我们那里郊游的公鼠向她抛了两个媚眼之后,天啊,她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对我开始爱理不理的,竟然狂热地喜欢上了那东西。三天不到,她就决定弃我而去,临走时,她和我来告别: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我对这句话在开头的几分钟之内没有能够反应过来。过了大约十分钟我才明白我是要被她甩了。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是的,但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会再有快乐了,因为我喜欢上了别的鼠,我要跟他走。”

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因为一只鼠如果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还强留她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我说:

“你是对的。他比我富,比我帅,还是城里的。你应该跟他,我不会怪你,每只鼠都有选择爱的权利。你走吧!”

“你不会恨我吧?我么还是好朋友吗?”

“不会的,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无能!”我说完这句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掉头跑开。我原本应该装作很无所谓,能够坚强地面对背叛,不该为了一只负心鼠生气或者哭泣什么的。但是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的心被掏空了,那一刻天地在旋转,一切都变得灰暗和沉重起来。我肆无忌惮地、毫无目的地跑,我甚至想着如果有一只在那里我就跑到它面前让它吃掉算了,一了百了。

她的背叛让我明白爱情其实是很脆弱的。

那段日子里,我试着忘记她,但一到晚上就总是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想起我就禁不住要流泪。忘记真的好难!我对自己说:“为了一只负心鼠不值得你伤心落泪!”;我对自己说:“不就是一只母鼠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对自己说:“既然那一段爱情已经走了,就没有必要再为了它感到惋惜。”;我对自己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像个女人那样多愁善感?”……,但是不管我对自己说什么,一想到和它在一起的日子就觉得心痛。

我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恢复了正常。一个月来我不是到处狂奔就是静默不语,谁都不理,吓得大家都以为我要疯掉了。我之所以恢复正常是因为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想清楚了一个道理:老鼠和人一样,都是堕落的。这世上本来就是现实和世俗的,所谓山盟海誓在现实面前根本就是狗屁。人可变心,老鼠一样可以变心。这年代富有才是真实的,富有可以买来爱情。

但是尽管如此,家乡的空气还是让我觉得窒息,所以当二毛要离家的时候,我也决定离开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座城市是否就是她来的那座?

唉,管他是不是同一座呢,先住着再说。时下的主要事情是逛街和找朋友。说起逛街,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和女人们一较高低。女人们可以为了一件小玩意左逛右逛一天时间都不会叫累,我也一样。

不过要逛也要等到晚上。刚吃了雪糕可以睡会了。

只是想到无法和二毛一起逛街不禁有点黯然。

六.2

在路上,我坐得那辆车一会儿就停下来。他们见到“形迹可疑”的人就抓上来。所谓形迹可疑的人,就是指那些和我差不多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我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我发现被抓的无一例外都是乡下人。城里人是不会形迹可疑的。目前我是这么理解的,也不知道归纳的对不对。

后来车被塞满了,被抓上车的大部分是男的,只有一个女的,和一群男人挤在一起。她坐在那里,曲起双腿并拢着,头低得很低;如果仔细看得话,你会发现她的身体在发抖,仔细停的话,会发现她在细声地哭泣。其它的人都是一副困惑夹杂着稍微害怕的模样,都默默地相互望着,却不说一句话。

“你从哪里来得?”我试着问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这么多人挤在一块,本来就够压抑的,再沉默不语,岂不是要憋死人?所以尽管我很内向,还是开口了。他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我想和他沟通也许容易一点。

他看了看我,一脸的茫然。似乎是听不懂,或是没有听清楚,因此我又问了一句。

“乡下。”他说。并不多说一个字。

“你来­干­什么?”

“打工。”

“怎么被抓起来了?”

“不知道。”

很显然他并不想和我说话。而且其它的人好像对于我说话不怎么欢迎。所以我也就闭了口。想看看外边,但被一颗颗人头挡住了,我又不想看他们的脸,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不小心就看到了许多的鞋。这些鞋有的是布鞋,也就是那种自己靹鞋底、粘鞋帮,然后缝在一起的鞋;有的是帆布鞋,绿­色­的,过去当兵的穿的那种;有的是皮鞋,但已经磨损的不像样子,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假皮子的;有的是新的,大概是那个当娘的或是当媳­妇­新做的或是新买的,让她们的儿子或丈夫第一次进城穿得不能太寒酸了;有的是旧的,大拇指都露了出来,不停地乱动。这乱七八糟的鞋子挨在一起,彷佛在开会或是参加什么庆典似的。不管它们是在做什么,看起来新鞋并没有嘲笑旧鞋,皮鞋也没有鄙视布鞋。不过鞋子们也没有说话。我想如果它们也会说话就有趣了,至少会把大家吓一大跳。如果哪双鞋成了­精­,要是个女的,会不会很漂亮呢?

想到这个问题,我不禁笑出声来。

“傻笑什么呢你?”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下车了,市场到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七.1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下。卡其一骨碌爬起来,伸伸懒腰,抖擞­精­神,准备逛街。

太阳是落山了,可城市中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大的小的,红的绿的,刺眼的柔和的,和天上的繁星几乎一样多。这会儿许多人大概是吃过晚饭了,三三两两地走到小公园里散步。这段时间我很幸运地又吃到了一个小孩扔掉的半块饼­干­,一个正生男友气的女孩子故意扔掉的一个小蛋卷,一个民工吃剩下的盒饭(只有几粒米饭了,还是被我舔­干­净了),直撑的我差点走不动了。

饭后百步走,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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