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房间真漂亮!”你知道赞美一下对方的房间总是很合适的,这样显得客气,也满足一下对方的虚荣心。
“哪里哪里,马马虎虎!”小母鼠的母亲说,虽然口里总是谦虚,脸上可是笑开了花,“无非就是稍有点大罢了。”她继续说道:
“哎,对了,城里虽然没有农村野猫多,但偶尔也会有几只。野猫比家猫可厉害的多了,你能逃一命真是很幸运了。我估计那只猫狡猾的很,一时半会也不会走远。这样吧,你如果不嫌弃今晚就先住这儿吧!”
真是不敢想象我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竟然会受此礼遇。我激动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不过我还不知道是否需要暂住证,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问到:
“您看,我还没有暂住证。会不会不方便住您这里?”
“哈哈!”他们都笑了起来。
“那都是人乱搞的东西,我们不兴那一套。老鼠都是一家人,不分农村和城市。要什么暂住证?你想住哪儿都可以,”小母鼠说,“不用担心,我们老鼠没有警察。我看你是被人吓坏了,先跟我来,吃点东西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于是我跟在她的后面。我有一种预感,我和她一定会发生点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具体的什么事,但我确信它一定会发生。
跑了半天,我早已饿得肚子乱叫了。即使如此,看着这位美丽的小可鼠儿迈着轻盈的步伐,瞧着她偶尔一回头妩媚一笑的神态,她那含着露水的眼睛、晶莹的长须、小而挺的耳朵,我就暂时忘记了饥饿。毕竟秀色可餐嘛!
我忘记了当时是怎么以及吃的什么东西了。总之,满脑子都是她的靓影。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她了。
爱情真是没道理,说来就来了。
说实在话虽然我经历过一次爱情,但我还是对爱情一知半解。爱情为什么会发生?
是解除孤独的需要?
是上帝故意的安排?让你碰到那个一半就会怦然心动?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为了博得她的好感,我似乎地需要适当地表现一下。所以我对她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见到你会眼前一亮。”
“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是太漂亮了,你的美丽就像一盏灯光照亮了黑暗!”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过于肉麻。不过正像女人一样,喜欢被人奉承,尤其是被人赞美漂亮一样,母鼠也是这样。她羞涩地说:
“真的吗?”
“真的。你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鼠了。”
“谢谢。你困吗?我想到处走走。”
即使我现在累的不行,快要倒下了,也会斩钉截铁地说我很有精神。何况我刚吃了饭,再加上这种陪美鼠的机会难得,因此我马上答道:“不困!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你真好!”她轻声说。
这句话在我听来真是悦耳。既然她都说我好了,大概对我是有一点好感的。有好感就有戏。我不禁心里乐开了花。
她告诉我从这个房间一公可以通向五个出口:一个通向一个棚户区,也就是穷人们通常住的地方;一个通向某个面临拆迁的破房子里,据说里面还住着一个老太太;一个通向一个垃圾场,说是垃圾场,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食物宝藏;一个通向一家私人小花园,住着一个当官的人,家里还养着一只肥猫;还有一个通向郊外,最长,用来逃离城市。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看来我是有点疏忽。所以我及时弥补:“我叫卡其。敢问你芳名?”
“我叫小贝。”她说。
“真好听的名字。”我说。其实我想用一种更加艺术化的语言来赞美她的名字,但又怕引起她的反感;其实这个名字难听的要死,不过为了爱情有时是需要说谎的。就像人一样。现在我感觉我越来越像人,我指得只是想法上像。比如说谎,当然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你看就连我写这些文字也有点像人了,本来一句话可以概括的内容偏偏说了一大堆。按照应该的写法上述文字可以说成:我除了知道这地方有五个通道外,还知道她叫“小贝”。这样就和前面衔接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就要用。所以我说到:“小贝,这些通道真了不起。你们是怎么挖成的?”
“哦,有一部分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打的,一部分是我父亲和母亲一起打的,我也帮了一点小忙!”小贝说。
“你真勤快,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既漂亮又勤快的姑娘。”我又违心地拍了她一下马屁。
她显然很受用。可见老鼠和人一样都喜欢被赞美。
“我带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她高兴地说。
“好啊。”我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你一会可不许大喊救命。”她神秘兮兮地对我作了一个让我迷惑不解的表情。据我观察,她不会对我下毒手,倘若那样她也不必和我说这句话了,免得暴露目的。那么一定是她要搞什么恶作剧,而且这个恶作剧一定具有以下特点:一是,在一会发生的事情在一般情况下我应该喊救命;二是,但是她不允许我喊救命。
我觉得这很矛盾。我甚至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她说不允许我喊救命,那么一定是会碰到可怕的事情。如果我提前问她,就显得我胆小了。虽然我天生有点胆小,但也不能在一只小母鼠面前示弱。
所以我很干脆地说:“坚决不会。”就跟着她后面往外走。
八.2
二毛有一个爱走神的习惯。而且走神走得总不是时候。有一次期末语文考试,他在构思作文时偶然看到前排的一个女生穿的一件衣服背面画了一副奇怪的图画,画的是一只小老鼠在划船,旁边还写了一串英文单词:“Living exists in boating!”。他立刻被这个奇怪图案和句子吸引住了。盯着看了好久,一直等到交卷的铃声想起才发现作文纸还是空白一片,倒是歪歪斜斜地画了一只老鼠,还画了一个“?”。等老师把他叫道办公室问他为什么要画老鼠,是不是讽刺老师时,他说了一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为什么从老鼠划船会得出‘生命在于划船’这个结论呢?”
“你胡说什么呢?”老师很惊奇。
“我是说‘生命在于划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念叨着这句话就忘记了老师的存在,竟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还说了另外一句话:“是不是不划船生命就不存在了?”
我是说我在边盯着那个穿制服的人在讲话的同时又想到了别的事情。我从的眼中里看到了我自己。这是一个瘦小的身体,由于常年的营养不良,脸上的血色很少;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尘土,额头有很多汗水,正顺着脸颊往下流。要是这个身体再高点、壮点就稍微会让人满意一点,衣服若是能鲜亮一点,脸能够英俊多一些就更好了。当然从他得眼中我还看到其它的人,他们都木然地站着,似听非听,脚趾乱动。那个女的也是一脸的严肃,不过一只脚不时地去踩另一只脚,仿佛两只脚在谈话,做着亲昵的动作。
我猜大家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因为那训话的人所讲的一来是官腔十足,二来是乏味无趣,三是依我的观察这里受训的人可能都是文盲(也许那个女的不是),所以除了乱想之外就没有什么好做得的了。
当是正是中午,我感觉很饿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他说“我就讲这么多”时,刚想迈步解散,虽知他又加了若干话:“我想大家都饿了,所以我们准备了饭菜,我们一会会送过来,不过不是免费的;还有如果谁的钱够回家的路费,等吃了饭我们就立刻组织他离开,如果钱不够,那也好办,只需要在我们这里劳动一段时间,赚够了路费也就可以回家。”
说完这些,他就走了。
这时我们这些人就自然地分成了两种:一种是身上带着足够的回家路费的人,一种是身上基本没有几个钱的人。我属于后一种,你知道我家本来就穷,为父亲办理丧事还借了钱。没有足够的钱就免不了要气馁。
所以在我们这边的人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连头都不敢抬。看着有钱的那些人(虽说他们也不是富人,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一下子就把我们比了下去)心里不是个好受的滋味,就免不了要妒忌一番,尤其是看到一辆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我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可毕竟不敢动手,只好在心里诅咒他们倒霉。不过我想要是他们其中的某个人如果真的倒了霉,比如说他的钱突然不见了,我一定又会很同情他,同时还会安慰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也不是一样没钱”!
人就是这么怪,看别人比自己强就妒忌,有时还恨不得掐死人家;看别人比自己弱就想充当一个安慰的角色,作一回好人。
不过生气归生气,还得面对现实。现实就是那些穿制服的人并没有让我们在院子里晃悠,而是像赶羊群一样把我们赶进了笼子——也就是刚才我还想着用油漆刷一遍的笼子中。自然我们两类人分别关进了两个笼子,只是那个女的被带到了别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我就说不上来了。
直到被关进了笼子我才明白原来它们是用来关人的,而不是什么流动厕所的雏形。看来我们是被当成犯人了,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劳务市场,看来我是被骗了。想到这点真是叫人泄气。等全部的人都进来之后,“当啷”一声小门被锁上了。大家不甘心,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地握住两个钢筋,往外边看,倒真像是监牢里的犯人一样,一副渴望自由的可怜样子。当然我也和他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被关了起来,却无法反抗。或许说不敢反抗更准确一点。
如果现在我问“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进笼子?”,那么就像当初我问“你们凭什么抓我”得到的答案应该是一样的,就是挨一顿打,然后被迫住嘴。其他人可能和我遇到的情况类似,所以一群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不是不想,只是提出来也是没有用处。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们像是一群小白鼠,被关起来做试验;或是有人想看我们不停地转啊转来取乐,只是这个笼子不是转轮,否则还真有这种可能。进了笼子的人比老鼠还要可怜,这就让我想起了跟我一起进城的那只小老鼠。想到它我就又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干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
九.1
二毛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卡其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幸福之中了。
现在卡其正跟在它暗恋的老鼠小贝身后,要跟自己心爱的小鼠去“探险”。从这一点看卡其是比二毛幸运的多。因为至少它不但可以体会到爱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还有自由。
这通道曲曲折折半天走不到头。拐个弯以为到头了,却还是黑暗。虽说我以前来往于地下洞|茓之中是一种常态,应该对于黑暗是感觉麻木了,但是突然间我有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老鼠天生就要生活在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地下呢?
这个问题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这么想多半要被同类所讥笑,在它们看来“老鼠天生就在地底下,自古都是如此”,并不会觉得不合适,更不会感到有丝毫奇怪之处。这就好比鸟宿高枝、鱼游水底一样,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这种理由显然无法说服我。因为原因很简单:我现在不喜欢住在洞|茓里了。洞|茓让人感到窒息、烦闷,不小心还要碰头,下雨还可能塌方,安全度一点都不高。老鼠也应该有住在地上、自有呼吸、享受阳光的权利。我又突发奇想:在遥远的古代,我们的祖先原本是生活在地面上的,时不时还来一下日光浴,惬意的很。可能后来遇到了敌人,被强行驱赶到了地底下,而且还不允许白天出门。
我把这个奇想告诉了小贝。我想她一定会很惊讶,然后赞美我有创意、想象力够丰富。没有想到她只是说了一句:“小心走你的路,瞎想什么!”
碰了一鼻子灰。可还是禁不住要瞎想。或许瞎想也是一种权利。
我们的敌人是谁?
猫?狗?还是人?或是其它什么东西?
实际上我对他们都有怀疑。猫见了我们就马上会扑过来,人见了我们就要喊打,狗见了我们也要多管闲事。正是他们的存在使得我们在地面上无立锥之地。最可恨的是我们还得到地面上去找吃的,危险可是时刻俱在啊。
我们可不可以学印度的那个叫甘地的人来一场不抵抗运动来争取我们的地上生活权呢?
“到了!”小贝突然说。正好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从胡思乱想之中醒了过来。
“快点,出来吧。”小贝已经爬出洞口,在外边喊我。
这个洞口在一簇树丛中间,边上有树枝和一些枯叶子遮挡着。若不认真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树丛都比较矮,树冠被剪成平平整整的模样,难看的要命。周围的绿草还算不错,草尖上还挂着露珠,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很多色彩鲜艳的花朵在悄悄的生长,如果仔细去听,你会发现有沙沙的声音,这是生命萌动的迹象。
我们来到的是一个小花园。和小花园相配的正是一套豪华的别墅。但现在屋门紧闭着,屋里黑漆漆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我悄声地问小贝。
“这是一个富翁的住处。他是一个政府官员,还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她说。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这儿很气派呢。我们来这里干吗?找好吃的吗?”
“不是。难道你就你除了吃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那还有什么?”
“友情啊,我带你去见一个好朋友。”
“朋友?”我很纳闷,难道这里还有另外的老鼠不成?
“是的。别急,你一会就知道了。”
小贝就像女人一样喜欢掉人胃口。虽然我很着急,但也得装作不急的样子,这样才显得我成熟稳重一点。
我跟着她走到一个窗口。
她靠上前去,轻声地喊道:“猫大哥!猫大哥!”
她在叫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再仔细听,她就是在叫“猫大哥”。猫怎么会成了她的大哥?我们和猫可是天生的死对头啊,她难道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发神经呢?
“喂!小贝,你干什么呢?”我真怕她搞出什么乱子来,“猫会吃掉我们的。”
但她不为所动。急得我满头大汗,我决定上前拉走她。
“你说对了,我吃得就是你!小子,有种就别跑。”我刚抬起脚,一只大肥猫就突然从窗户缝里窜了出来。它壮得像座塔,比刚才追我的那只野猫肥多了。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赶快跑,但是我并没有真跑。表面上是为了保护小贝,实际上是两腿不听我的话,愣是站在那里不动。我感觉我全身的毛都直竖了起来,无疑我是被吓呆了。
“猫大哥!你总是这么淘气,快不要吓唬这位小兄弟了。刚才它都差点被一只野猫吃掉呢。”小贝对猫说,“是我救了它,现在算个我的一个好朋友了。”
“呵呵,你这朋友胆子也太小了点嘛。我只是吓唬吓唬它,就站着不敢动了。”它得意地笑了笑,“别怕,我不吃你。既然是小贝的朋友,那么就欢迎你来做客。”
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猫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怕。进来吧!”小贝对我说,然后跟着猫通过窗户缝。
简直不敢相信我刚才听到的话。“猫和老鼠作朋友”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还好我刚才并没有大喊救命,否则岂不是更难堪。
不过这也许是由于我的思维定式,或是叫“成见”在左右我的看法。这也说明我的观念没有与时俱进,大脑缺乏想象力。
不管怎么说,我都一时无法接受老鼠和猫交朋友的现实。有关这一点,我还基于以下考虑:一是我的几个兄弟姐妹是被猫吃掉的,虽然此猫非彼猫,仇恨所有猫是一种偏见,但我暂时还无法克服这种偏见;二是这事危险性太大了,毕竟我是弱者,猫是强者,它若是那天不高兴了,一翻脸我的小命就难保。
所以我并没有立即跟他们进去。我在犹豫。犹豫的原因是我喜欢小贝,而现在她跟着猫进去了,如果我不进去,恐怕就失去了追求她的机会;但是如果进去的话,那会让我觉得没有面子,你知道我是很讲尊严的,我毕竟是堂堂一只公鼠,怎么能跟猫这种贪得无厌、毫无良心、残暴无耻的东西为伴呢?
最终我还是在信仰和小贝之间选择了信仰。我说的信仰指得是不能猫这种阶级敌人为伍。于是我掉头离开了。我总想着小贝会不会跑过来拽我回去,所以我便走边回头看,结果是我想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看来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有时候有选择往往就是一种痛苦。你总的需要考虑再三、煞费苦心,而且最后仍然地放弃一种你不像放弃的东西。就像现在,我选择了信仰,就得承受“失恋”的痛苦。
卡其无奈地返回了刚才的洞|茓。它低着头,很木然地走。那洞|茓其实四通八达,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就漫无目的地走,想着尽快离开此地,把小贝能够忘记。
九.2
所谓的午饭,就是从大街上买了的那种盒饭,一盒二十元钱。起初我怀疑是敲诈,后来他们解释说这二十元是这样形成的:成本价五元,运费五元(因为是从外边买了的,距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服务费五元(因为他们要亲自给我们送过来),误餐费五元(因为他们给我们送饭耽误吃饭的时间),当然这还没有包括税(我猜测的,也可能本来就不对盒饭征税)和小费(也许他们觉得只有服务员才要小费,但他们是警察拉不下面子)。所以说一盒饭二十元一点都不贵,反而是我们这些“犯人”占了便宜。我想了想也对,人家凭什么辛辛苦苦给你跑大老远地给你买盒饭,何况还误了人家吃午饭的美好时间,还有就是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一定出来不少汗的。我当时还认为如果再把防暑费加进盒饭的卖价里去也是合理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一想我倒是觉得自己得了很大的好处,因此赶快把钱掏了出来,前文说过我没有多少钱,可是一两百还是有的。其实这点钱也够回家的路费,但是我并不想回家,所以就自认为钱不够。我找了二十元交给他们,还心中窃喜个不停,并且还表示了我的谢意。其他人就没有像我这么痛快了,有的很不情愿地交钱,磨磨蹭蹭,还嘟嘟囔囔个不停,于是就挨了一顿臭骂,最后还是买了去;有的根本就不愿意交钱,宁愿饿着也不吃,而是找个地方去练打坐,企图用气功的方式来解决饥饿问题,本来打算卖给他的那盒饭就被扔掉去喂猫了,他们边扔盒饭,边接着解释:“你们看一旦有人不吃,我们就得扔掉,所以这里边还存在着风险,如果你们都不买,就会白白浪费我们的钱,因此二十元并不贵!”;有的是真的没有钱,不过总有解决办法,就是向警察赊帐,只是要另加二元的利息,这样即使没钱也可以吃上二十二元的盒饭,比我们手里还有一点钱的人吃的还好,因为他们的盒饭贵嘛。
对于两外一个笼子里的人来说,情况稍微好点,不管怎么都能吃上饭。不像我们这边还有人饿着。有钱和没钱就是不一样,我想着自己以后如果能发财该多好。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三口并作两口,两分钟就把一盒饭吃得干干净净。其他人也一样,看来大家都饿的不行了。我吃得太快了,竟然忘记数一数菜里有几块肉片,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肉片,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同时,这顿饭吃得我满头大汗,也或许不是由于吃饭的缘故,而是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既然说到天气,就补充一下:当时正是炎热的夏季,太阳毫不掩饰地撒下热光,把地皮拷了个半熟,像是在烤箱中拷面包片,而整个天空就像是个锅盖,盖在大地上,生怕热气跑掉似的;树叶都想卷起来,保护中心的位置,以避免被烤焦了;知了在树上“热啊热啊”地叫个不停;钢筋也被晒得热乎乎的,如果有个巨人的话,说不定会以为钢筋笼子是一个热灭蚊器,而我们呢就是一只只快被热死的可怜蚊子。
吃完饭,本来想喝点汤什么的,或是矿泉水也行。可惜没有,我也没有主动去喊他们要。又想着找个人聊聊天,但似乎大家都对说话毫无兴趣,或是互有敌意,都垂头丧气地呆着,忍受着闷热和无聊。
如果没有人愿意说话,而天气又这么热的话,最好的选择是躺下来睡一觉。不过由于人多,想舒舒展展地躺在地下并且不被晒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将就着蜷曲着身体,把包袱里的一件衣服拿出来盖在头上,倦意一来就自然睡着了。
十
十.1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找到另外一个出口。外边很吵,我望望天空,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只是微亮。什么声音一大早就这么嘈杂嘈杂的?
我探出身子,发现周围是一个很杂乱的地方。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乱七八糟的小而矮的平房歪歪斜斜地排列着,好像都病了似的;破旧的三轮车、自行车随便停放着,晾衣服的绳子纵横交错。这个地方之所以吵是由于人早起、盛水、做饭、哄孩子的声音,推三轮车、搬凳子、开门关门的声音,以及小孩子乱哭、小猫小狗乱叫等声音混合在一起所造成的。总之那是一种杂乱、匆忙、疲惫、夹杂着无奈的声音。
卡其呆在墙角,没有人注意到它。
这些人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忙碌起来,甚至顾不上吃早饭,然后就带着各种家当出门而去。他们中有推着小车卖稀饭的、卖包子的、卖煎饼的,也有骑着三轮车卖水果的、卖拷红薯的和煎饼果子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操着各种方言、拖着各种姿态但都很疲惫的身子出发到城市中或远或近的各个角落去摆摊位。卡其认得他们,并不是说能叫上他们的名字,而是因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穷人,只有穷人才会这样起早地奔波,以便能够维持生计,就像二毛他爹一样,都是受苦命。
当然这都是我自己想的,至于正确与否我无法考证。除了想这些之外,我还想到:人有时连老鼠都不如。我的理由如下:老鼠只需点残羹剩饭便可填饱肚子,而温饱问题一解决就万事无忧了。而人呢?我主要是指穷人,尤其是到城市里谋生的穷人,不但要为了肚子问题日日操劳,大人还得为了孩子上学、老人看病、租房子而费神,还得防着那贪官污吏、地痞流氓骚扰,还得像贼一样似的摆个摊,随时准备看到城管的就跑,还得忍受城里人的白眼和歧视。穷人啊,真是不容易!
这理由可能也站不住脚,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么想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优越感。
其实这些人对于卡其来说只是一团影子,况且事实上它也无法看清楚他们的面孔。这些影子匆匆地从我眼前飘过,像一阵风,却很沉重,你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种压力,还带着炙热。卡其躲到了一堆杂物下边,看着他们飘来飘去,越飘越远,最后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直至消失。
卡其又睡着了。
越是心怀恐惧的东西,往往越是容易找到你的身上。
我走在大街上,奇怪的是我成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饿得发慌的女人。我想吃点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块硬的像石头的馒头也好。走在狭窄的巷子里,浑身无力。
我想恳求有人给我一点吃的,但无论我怎么长大嘴巴,却怎么也喊不声音来,而周围的人对于我的存在好像也是毫无感觉,他们都绷紧了脸,各顾各地在忙碌着。我跟着一个推三轮车卖豆浆的男人身后,他虽然走得并不快,可不管我使多大的劲、迈多大的步伐都无法赶上他,直到他停了下来,把车停在一小块空地上,摆好家什,开始叫卖。这时我才能靠近他。
我已经饿得两眼发黑,顾不得许多,扑上前去,揭开锅盖,操起勺子,舀起一勺豆浆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豆浆冒着热腾腾的气,或许是饿得麻木了,我竟然没有感觉到烫。
正当我想再舀时,突然被夺去了勺子。
“哪里来的疯女人?大白天就敢抢豆浆喝!也不怕烫死你。”那人一脸凶像,恶狠狠地说。
我本想说我不就是喝了一口豆浆吗,没有什么呀!可我张了半天嘴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莫非我是个哑巴不成?那不可能啊,那又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呢?
肚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思考而变得不再饥饿,我的眼睛也没有因为我的思考而不再直勾勾地盯着捅里的豆浆。
“愣着干吗?想找扁啊,还不滚开!”卖豆浆的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不过我还是没有注意到。现在我的勺子被夺走了,突然我的头不由自主地猛地伸进捅里,我直接用嘴去喝。弄得满脸都是豆浆。
“他妈的,真是疯子!像只老鼠,操。”那人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生生地从捅里拽了出来,“疯子,你弄脏了老子的豆浆,还有谁敢喝?”
我想告诉他我本来就是一只老鼠。不过照例我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我又痛又饿,难受极了。我本来以为那人会打我,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一个劲地说我神经病,说我赃的要命。
旁边还有一个卖油条的男人。我看到他站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放了一些已经炸好的油条,散发着通鼻的香味。他朝我看了看,又朝油条看了看,对我说:“看什么看?想吃啊?可以,拿钱来!没钱就趁早给老子走开!”
可是我的眼睛还是无法从油条上边移动开来。
“如果你真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卖油条的说,“除非你陪大爷我睡上一觉。管你吃饱。怎么样?”
这时我注意到我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都在看我,还带着笑意,但都无动于衷。他们手中拎着各种早点,但没有谁愿意分我一点,反而都神经兮兮地紧紧用手攥牢,生怕我抢了去似的。看了他们是存心只是想看笑话的。
可恶的人!
我如果会喊话,我一定骂他们一句。
我没有回答那卖油条的话。我想生气,但是现在没有力气。
“她一定是答应了,快给她一根油条吧,挑一根又粗又长!”这群无聊的人见我没有说话就开始怂恿卖油条的,“一会儿你就可以带回家享受一下了,油条换美人,值啊!”
然后就是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给你吃吧。”卖油条的人递给我一根。
我机械地接了过来,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然后我又吃了第二、第三根,一直吃了整整十根,才觉得不是很饿了。
我抬头看见卖油条的男人在朝我笑,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的笑。笑,应该是人类友善的表示。既然我吃了他这么多油条,我觉得应该表示一下我的感激,所以我弯腰向他鞠了一躬,并回报了我的微笑。
我身上没有钱,所以就准备离开。
“吃完了就想跑,哎,卖油条的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好事之人看我要走连忙提醒卖油条的人,“不是要抱美人上床吗?可别浪费机会啊!”
又是一阵浑笑。
“小表子,吃饱了就跟大爷回家睡觉,”卖油条的终于走上前来,用他满是油腻的手将我拦腰抱住,“小妞长得还蛮水灵嘛!”然后就用他那讨厌的爪子来摸我的脸。
真恶心。我刚才吃的东西差一点就吐出来了。但我忍住了,因为吐出来就白吃了,还的挨饿。
我拼命地挣扎,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就像一团棉花,任他一捏就会变形。我大喊救命,没有忍理我。身边的人都像鬼一样看着我。
我越挣扎,他抱的越紧。我感觉我快我窒息了,我浑身开始出汗,眼前渐渐模糊。
我不想作女人被个臭男人那样抱着,我想还是作老鼠,想找个洞钻进去,赶快逃掉。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老鼠!”
卡其被这一叫给吓醒了。
当我睁开眼睛,一只庞然大物正对着我“汪汪”大叫。是狗!我赶快站起来,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卡其当机立断,转头就跑。
卡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追逐的生活。从到这个城市的第一晚上起,就先后被人和猫追(打),现在又被狗追。
不过现在我并不像以前那么惊惶失措了,只要一冷静,逃脱就是小菜一碟。
我专门找狭窄的地方钻,狗虽然凶狠,张牙舞爪也拿我毫无办法。
“小兄弟你好啊,咱们交个朋友如何?”它无计可施,想骗我。
我才不上当呢。甜言蜜语后面谁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呵呵,你以为我是笨蛋啊?跟你交朋友,还不如跟人交朋友呢。”我挖苦了它一下。
“小子活腻了你?”它不知道为何对我的挖苦反应十分强烈,“老子还不至于落到不如人的地步,你要是再敢侮辱我,我拍死你!”
说着就举起它的大爪子,那眼睛就跟灯笼似的,这架势说明要是我再乱说就要马上送我上西天。而实际上它根本做不到。好在我也不想和它结仇,所以就说:
“人哪有您这么勇猛呢?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今天就饶了你。快给我滚远点。”
其实我不走它也不能乃我何。但是考虑到它一叫就可能把人引来,到时候想跑就困难了。在智力方面狗还是差得很远。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挑有遮挡物的下面跑。很快狗就被我甩掉了。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逃走了,我顿时有了一种自豪感。哼,人也好,狗也好,别看你们比我长得强大,却抓不到我。我只需要动一点脑子,你们就全成了白痴。
天渐渐亮了,该是我回到地下的时候了。
十.2
那天我终于等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所名牌大学,我喜欢的文学专业,学费也不高。当我把这个喜讯告诉父亲时,他笑逐颜开,激动不已。左一句右一句地围着我问长问短。当他父亲就把大哥从外地叫了回来。第二天父亲和大哥专门到镇上买了许多平常舍不得花钱买的东西,有鸡骨架、鱼、猪肉,还有蘑菇、木耳、青菜、花菜等一堆青菜,当然少不了白酒。父亲亲自到亲戚朋友家邀请他们来我家吃请。
大家对于我的高中,都怀着羡慕和恭喜的心情,满满地一屋子人,都是为了给我祝贺。我高兴的始终在笑,父亲喝了很多酒,破例也让我喝了一些。大家吃着可口的酒菜,纵情畅谈,一直脑到半夜。喝醉了的父亲对我说:“儿啊,你可给你爹我争气了。咱家终于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你妈在天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十年苦读终于没有白费,我趁着酒劲狂跑到村外,大喊到:“我终于要上大学了!”把树上的一群麻雀吓得到处乱飞……
这一喊不要紧,忽地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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