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又道:“孟德快快请起,这刀可有刀鞘?”
此刻,曹操感觉心里已经稍稍平静了一些,便连忙起身将怀中刀鞘递到吕布手中,微笑道:“适才献刀与相国时,却先将刀拔了出来,把刀鞘留在了怀中,相国不要误会我。”董卓嘴里说了句:“那怎么会呢!”跟着把刀交给吕布收好,然后领着曹操出去观看骏马。
曹操见那西凉马匹果然神骏无比,夸口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好马!相国,我可以试乘一番吗?”
董卓令人安放好辔头、马鞍,曹操将马牵出相府,骑上去之后就直奔东南门风尘而去。
吕布眼看曹操骑马跑了,便对董卓道:“义父,刚才我进来看到孟德拔刀,好像是有行刺的身形。莫非是因为你立刻转身而起,他又见到我恰巧进来,所以才托故献刀?”
董卓道:“我也有些疑心,既然是献刀,为何不见面立即拿出,偏偏等我躺下之后才拔出宝刀。”二人正在说话间,李儒缓步而至。
董卓将刚才孟德献刀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后,问道:“文优,你看孟德适才是否真的是要献刀?”
李儒细细想了一想,道:“主公,曹操只身在洛阳城里做官,并没有妻小在这里相伴。您现在立即令人召唤他前来,就说有要事商议,如果他要是敢来,说明刚才便是献刀;如果他推脱有事不肯再来,则肯定是要行刺您。咱们必须要将他擒获,然后拷问是否还有同党。”董卓认为李儒说的很有道理,连忙派了四名士兵前往馆驿召唤曹操。
过了良久,兵士回报道:“相国,曹操没有回馆驿,而是直接骑马从东门出去了。等我们去问东门的守卫,他们却说:‘曹操快马出城,疾驰而过之时对守卫们高喊相国差遣他有紧急公事要办。’”
李儒听到回报,连忙道:“曹操心虚,谎报公务在身而逃出洛阳,刚才必是行刺之意。”
董卓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大怒道:“我平日里对孟德这么好,他竟然也要行刺于我,这还有天理吗?”
李儒道:“主公息怒,曹操必有同谋,现在应该赶快给各地下诏捉拿曹操。”董卓随即下令四处遍行文书,并画影图形张贴各城门口,捉住曹操者,赏黄金千两,并加封万户侯,如有胆敢窝藏曹操的,与他同罪。
却说曹操驱马出了洛阳,独自飞奔逃向谯郡,路过中牟县的时候被几名守卫擒获,捆绑结实送进了县衙。
那县令问曹操道:“阶下何人?”
曹操道:“我是一名过往的客商,复姓皇甫。”
县令仔细看了看曹操,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别人不认识你,我可认得你。多年前,我在洛阳谋求官职的时候,曾经见过你,你姓曹名操,字孟德,对不对?”
曹操冷冷道:“既然知道我的姓名还问我干什么?”
那县令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我先将你收监在狱中,明日好押送至京都领赏。来人啊,将这行刺相国的逆贼带下去,打入大牢。”然后县令又分发给那几个捉住曹操的守卫不少银两,打发他们回去了。
到了深夜,那县令忽然派亲信将曹操押到后院进行审讯,只听县令道:“我听说董相国一向待你不错,并且加封你为骁骑校尉,你为何要反叛他呢?”
曹操轻蔑地看了一眼县令,道:“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又何必跟你废话。”
县令道:“校尉大人此话怎讲?”
曹操冷笑道:“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被你拿住了,你就痛痛快快送我回洛阳请赏去吧!”
县令见曹操面无惧色,心中着实佩服,他喝退了左右,见堂内再无外人,轻声道:“你休要小看了我,我陈宫岂是凡夫俗子一般的县吏?我有心要为国家施展自己才华,可惜一直没有遇到志同道合的领头人。”
曹操心思一动,暗想:“这陈宫莫非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想到这里,曹操正色道:“家父世袭爵位,一直享用汉朝俸禄,如果我不思索应该如何报效国家,那与禽兽有什么两样?近段时期,我一直屈身在董卓身边做事,无非是要寻找机会,为朝廷剿除这个祸国殃民的恶贼。可惜大事不遂我愿,真是天意啊!”
陈宫道:“孟德先生真是国家的忠臣,我想知道如果你从这里离开将要去往何处呢?”
曹操心想:“这陈宫分明是有要放过我的意思,我对他实言相告又有何妨?”心里想着,嘴上便道:“我想回归本乡之后,先聚众乡勇建立一支军队,然后再广发矫诏,联合天下各路诸侯兴兵一起进京讨伐董卓。”
那陈宫听到这话,连忙亲自将曹操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将曹操扶在座椅上,自己转身来到曹操面前,一揖到地,只听他道:“孟德先生拥有如此壮志雄心,真是天下豪杰。陈宫的老母与妻儿都不在此处,我愿意弃此官职,誓死相随曹公,共同扶持汉朝社稷。”曹操大喜,问得那陈宫,字公台,乃是东郡东武阳人。当晚二人收拾好行囊,各自腰间佩挂了一把长剑以备防身,趁着茫茫夜色悄悄地离开了中牟县。
两人出逃时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不敢骑马,往谯郡方向步行了多日,所带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二人有案在身,不敢打尖投宿,因此连日奔波弄得灰头土脸、身困体乏。这天,他们来到了成皋县所辖的一处村庄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曹操用手指着这村庄,道:“公台,此处名叫吕家村,这村上有一处庄园,庄主名叫吕伯奢,是我父亲的多年结义兄弟。你我风餐露宿了数日,甚是辛劳饥苦,不如投奔他处,安稳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走。”
陈宫道:“要是能这样,当然最好了,不知道这位吕先生会不会将咱们……”
曹操哈哈大笑,道:“公台多虑了,他们绝对不会。”陈宫也跟着微笑起来。
曹操和陈宫来到庄园的门前,抬手轻轻地敲门,前来开门的正是吕伯奢。只见他举灯往曹操脸上一照,大吃一惊,立即将他二人拽进庄内,自己却探头往外面看得仔细之后,忙将大门关好,然后转身轻声道:“贤侄,你怎么来到了我这里?近日,四处张贴你的画影图形,听说你在京城里居然要刺杀那混世魔王董卓,你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躲到陈留县去了。”
曹操微笑道:“哦?我父亲不在谯郡了。可惜董卓命大,我行刺不成反而却被他四下追捕。吕叔父,这位是陈宫,字公台,在中牟县做县令,多亏他仗义搭救,我才幸免被擒。”
吕伯奢赶忙向陈宫作揖道:“多谢先生垂怜,我这侄子才能逃脱至此,二位快进内室休息。”吕伯奢将曹操、陈宫两人引进卧室休息便转身出去了。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他回来对曹操道:“贤侄,你二人今晚就在此休息,庄内没有好酒,等我去邻村购置美酒招呼你们。”
曹操道:“吕叔父费心了。”
吕伯奢出门不久,曹操二人在卧室里躺着闭目养神,忽然陈宫道:“孟德,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曹操起身凝神一听,好似唰唰磨刀的声音。曹操想了一下,对陈宫道:“公台,吕伯奢虽然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但不是血肉至亲。他安排咱们在卧室休息之后出去良久,然后又回来告诉咱们他要出门买酒。这样的行迹非常可疑,咱们不可不防,你我现在出去听个明白。”陈宫也没加思索,连连点头同意。
两人各自提着长剑出了卧室悄悄来到后院,只听草堂内一人道:“现在就杀,如何?”听得另一人道:“不行,要绑起来杀才稳妥。”先前那人道:“我已经……”曹操一听,心中大惊,连忙低声与陈宫说话,那人后面的话他却没听清楚。此时,曹操对陈宫道:“此二人磨刀定是要谋害你我,那吕伯奢出门买酒其实定是前去报官了,咱们现在还不动手,再过片刻咱二人已经被他们擒获了。”陈宫心中大乱,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正在说话之间,那磨刀二人出了草堂,曹操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奔了过去。那二人见曹操过来,正要微笑招呼,哪知曹操阴沉着脸,随手将藏在身后的长剑一挑,分别刺中了二人的喉咙。
陈宫见曹操动手杀人,自己也只好索性跟着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吕伯奢家中男女老幼一共十余口尽数悄悄杀死。等到二人搜查到厨房的时候,却看见一头猪正被捆绑了四足等待屠宰,旁边一口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翻花了。陈宫扔下长剑,大哭道:“唉!孟德多心了,刚才你没听完那人说话,他们分明这是要杀猪款待咱们二人。”
曹操心中后悔莫及,但也自感无济于事,只好对陈宫道:“咱们快骑马逃出吕家村,要不你我性命难保。”两人飞速上马离开了吕伯奢的庄园。谁知走了不到二里,正与吕伯奢迎面相逢。
那吕伯奢骑着小驴,鞍前挂着两瓮美酒,手里提着一些果菜,见到曹操二人骑马过来,连忙低声道:“贤侄为何这么着急赶路啊?我已经吩咐下人杀猪相待,你们在我庄内休息一夜,明早再走不迟啊。”
曹操道:“多谢吕叔父,但是我们两个都是获罪之人,在你那里恐怕会连累你老,我们还是先走吧!”
吕伯奢笑道:“贤侄真是说的傻话,我和你父亲是异性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快跟我骑马回去。”说话之间就来拉曹操的马缰。
曹操心中大急,只见他突然指着吕伯奢身后,道:“叔父,你身后是何人跟随?”
吕伯奢大吃一惊,刚一回头,曹操右手立即拔剑挥向了吕伯奢,只听“唰”的一声,但见吕伯奢顿时人头落地。陈宫急道:“孟德,你已经误杀了他家上下十余口,为何此刻又要将他也斩杀了。”
曹操皱眉道:“他回到家中,看到咱二人杀死他全家,怎么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斩草,就一定要除根,以免留下后患。”
陈宫仰天叹道:“明知道已经错了,还要继续错下去,这不是伸张正义的行径。”
此时此刻,曹操昂首说出了被后人认为,最能反映出他奸雄一生的话来,只听他道:“宁可让我背负天下所有的人,也休想给他们有机会来背叛我!”(三国演义原文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陈宫听到这话,再也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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