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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忠肝义胆

云长辞别了两位嫂嫂,引军往曹­操­的营寨而来。那曹­操­听侍从报告说云长快要到了,急忙亲自出帐,来到辕门等候迎接。

云长远远看到曹­操­引着众将在寨门侍立,连忙下马快步走到曹­操­面前作揖下拜,曹­操­慌忙答礼,将云长扶起。

云长道:“败军之将,深感丞相不杀之恩。”

曹­操­笑道:“我素闻云长乃忠义之士,今日得蒙来降,真是足慰平生之渴望。”

云长话锋一转,道:“文远曾经代我提出了三件事情,希望丞相既然应允,就不要食言。”

曹­操­哈哈大笑,道:“云长把我曹­操­当成什么人了,说过的话怎么能够反悔呢!请你尽管放心。”

云长道:“丞相,虽然关某已经降服,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如果得知皇叔所在,不论上刀山,下火海,在下必然将义无反顾地前往相投。到时候如果来不及与丞相道别,关某就在这里先表示抱歉了。”

曹­操­道:“玄德公若是保全­性­命,当然任由云长前去。但是乱军之中能否幸免,还很难说。不过请云长宽心,我会加紧令人四处打探消息。”云长再次作揖拜谢不提。曹­操­随即令人准备佳肴美酒,众多文武官员一起前来作陪,宴席场面甚是隆重。

第二天,曹­操­下令全军班师回许都。沿途之中,云长为两位嫂嫂准备好车仗,并一路亲自护送。半路休息之时,曹­操­想让云长今后无颜面对玄德,于是令云长与二位嫂夫人共同居住一室。那云长心中如何不知道曹­操­的打算,自此每夜手持青龙偃月刀在户外守候,从夜晚到天明,毫无疲惫之­色­。曹­操­见到云长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心中不由地深深佩服。

大军回到许都之后,曹­操­拨了一座庄园送给云长和两位嫂夫人居住。云长来到庄园之中,令人将住宅分为前后两院,后院由嫂嫂们居住,并派年龄稍长的数十名军人把守,云长自己居住前院nAd1(

第二天,曹­操­引云长入朝拜见献帝,那汉献帝见关羽相貌惊人,一问得知此人便是玄德的结义兄弟,于是封为偏将军。云长慌忙跪倒谢恩,回到住宅之后,与两位嫂嫂详细禀报当日朝中之事。

曹­操­见天子如此厚爱云长,便于次日在自己省中设下大宴,邀请满朝文武百官前来参加,并以上宾之礼厚待云长,令其坐在自己身边。宴席之中,不断有人过来向云长敬酒,更有多人准备了绫罗锦缎、金银器皿等物相送。云长推辞不过,只好都收下送到自己府中后院,由嫂嫂们收好。

自此之后,曹­操­为了有意接近云长,便安排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并且送上美女十人,以侍候云长。哪知云长将这些美女都送入后院,令她们伏侍二位嫂嫂。曹­操­听说这事,心想:“云长乃世间罕有的英雄,恐怕寻常女人不会令他动心,看来必须让此人前去才能使他就范。”

自从云长入驻许都之后,张辽便经常前来拜访,二人平日里研讨武艺。张辽对云长的刀法极为佩服,到了最后竟然舍去了自己的灿银枪,而开始改练大刀的妙招。徐晃见张辽弃枪改刀,于是也来云长府里讨教武艺,以致于自己临敌应变的技巧果然提升不少。朝中其他武将多数都是曹­操­的手下或者是心腹亲信,为了避免嫌疑,都不曾与云长深交。

这天,曹­操­令人将一位美女送到云长府中。云长看都没看一眼,便像往日一般,要使人将其送入后院。哪知这位美女忽然道:“将军有所不知,臣妾与您乃是同乡之人。”

云长微微一怔,道:“哦?你是哪里人氏?”说话之间,眼光落到了这位美女的身上,只见她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宛似月中嫦娥,天上仙女一般。

那女子道:“贱妾乃河东解人,曾在宫中担任貂蝉。”

云长大惊,道:“你便是王司徒送与董卓的那个女婢?”

貂蝉道:“正是贱妾nAd2(”

云长作揖道:“你为国家甘愿牺牲自身清白,令关某好生敬慕,快请坐下说话。”于是喝退左右侍从。

貂蝉下拜道:“多谢将军厚爱!”言罢,坐定之后又道:“贱妾虽然是女流之辈,却早知道将军乃是当世英雄,心中一直怀有敬仰之情。”

云长道:“听说董卓死后,你便跟在吕布的身边,为何却在这里?”

貂蝉道:“下邳城破之后,幸亏有张辽将军的保护,妾身等人才得以薄­性­命。前日丞相令贱妾前来终生扶持将军起居,是以今日被人送入贵府。”

云长暗想:“这貂蝉一生也甚是辛苦,现在还不知道玄德哥哥的下落,我如何有心纳妾?”于是便令貂蝉先退下,然后自己来到丞相府拜见曹­操­。

那曹­操­见云长前来,甚是高兴,道:“难得云长亲自登门拜访,使我这府里蓬荜增光。”

云长道:“丞相厚爱,令关某受宠若惊。今日冒昧前来,有一事相求。”

曹­操­心想:“莫非云长要谋求高官,我正好可以趁机拉拢。”于是满脸欢喜,抬起右手食指轻点一下,笑道:“云长所求,我无不应允。”

云长拜谢,然后道:“关某素来不喜女­色­之道,貂蝉乃是吕布的小妾,并非清白之身,与我又为同乡之人。如今恳求丞相将其送到河东,令其回归故里,颐养天年。”

曹­操­听到这话,心中一片冰冷之下,却又不禁深佩云长的品行。既然自己已经出口答应,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由得云长派人将貂蝉送回其故乡河东木耳村。此后貂蝉心中一直想念云长的恩义,终生未曾另嫁他人,后来成为当地有名的贞烈老妪,被乡人建庙祭奠。这些乃是后话。

且说云长每隔三日便要去一次后院门外躬身施礼,拜问二位嫂嫂是否安康nAd3(二位夫人回问皇叔下落不得,便道:“请二叔自便。”此时云长方才敢退回前院。曹­操­派来的侍从回报此事,又令曹­操­叹服云长深知叔嫂之礼。

这天,曹­操­聚集众将士在练兵场,偶然看到云长所穿的绿­色­锦袍已经破旧,便令人根据他的身材而特制一件锦袍相赠。云长见此袍乃丞相所赐,不好拒绝,于是将它穿在身上之后,仍然用旧时战袍罩在外面。

曹­操­笑到如此情形,大笑道:“云长为何如此节俭?”

云长道:“此事并非节俭,而是这绿­色­战袍乃是昔日刘皇叔所赐,关某穿在身上便如同见到兄长之面,不敢因为丞相赐予新袍而将旧日之情忘记,穿在外面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玄德哥哥尚在人世。”

曹­操­表情黯然,叹道:“云长真乃义士也!”随即环视众人道:“希望诸公对我都能像云长对待刘皇叔一样。”

某一天清晨,云长在前院习练武艺,忽然后院军人前来报信:“二位夫人今早起来痛哭于地,昏厥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请将军快来后院探问实情。”云长大惊,急忙回内室换好衣装跪倒在后院门前阶下,高呼二位嫂夫人应当以自己身体为重。

此时,女婢已经将甘夫人救醒。只见她来到门前哭道:“二叔!昨日夜里,我在梦中见到皇叔身陷土坑之内,今早起来与糜夫人谈论此事,怕是皇叔已经身在九泉之下了!”言罢,放声痛哭。

云长慌忙安慰道:“此等梦寐之事,不可据以定论,这是嫂嫂日夜思念皇叔之故,待我再令人四处打探消息回报。”待女婢将甘夫人送入内室后,云长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此时侍从来报,曹­操­令人前来邀请云长去丞相府参加宴会,云长只得随着来使去见曹­操­。来到丞相府中,曹­操­见云长脸上有泪痕,便问何故哭泣。

云长道:“两位嫂嫂思念兄长痛苦不已,关某相劝之时不由地有感而生悲。”于是曹­操­温言宽慰,频繁以酒相敬。

云长心中苦闷,几杯酒下肚之后竟然醉了,然后自捋长髯道:“我乃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却不能报效国家。如今兄长又不知去向何处,我委屈在此处实在令人神伤。”

曹­操­不好应答,只好转移话题,道:“不知将军的长髯是否有数?”

云长道:“大约有数百根。每年到了秋季便会掉落十数根。寒冬腊月之时,我需要用纱囊包裹,以防其断裂。”曹­操­闻言,急忙令人取来纱锦作囊,送给云长保护长髯。

次日早朝之时,献帝见云长胸前垂着一个纱锦囊便问道:“关爱卿胸前垂着何物?”

云长奏道:“回禀陛下!由于微臣胡须颇长,所以丞相赐予纱囊而保护。”献帝觉得有趣,令云长当殿散开胡须,果然长髯至腹,飘动如丝。

献帝赞道:“关将军真乃美髯公也!”自此众人皆呼关羽为“美髯公”。

曹­操­见云长对刘备始终念念不忘,甚是苦恼。这天侍从来报一件事情,顿时令他眉开眼笑,心中又生一计。

当天中午,曹­操­于府中设下酒宴邀请云长到来。酒席散去之后,曹­操­亲自送云长出府,见到他的坐骑便道:“云长身材威猛,如何所乘马匹却这般消瘦?”

云长笑道:“关某身躯蠢重,此马不能久载,所以如此瘦弱。”于是曹­操­引云长来到自家后花园,指着一匹战马,道:“云长认识此马吗?”

云长见那马身如火炭,甚是雄伟,惊呼道:“此马莫非是吕布所乘的赤兔马?”

曹­操­道:“正是!此马­性­情刚烈,非寻常武将所能驾驭!今早侍从来报,这马又踢伤了一位马夫。”

云长哈哈大笑,道:“烈马确实如此!”

曹­操­道:“如今我想将此马转赠将军,不知意下如何?”

云长大喜过望,慌忙跪拜道:“若真能如此,关某感激不尽。”

曹­操­心中暗喜,却又颇有疑问,便道:“在此之前我送给将军美女金帛之物,却不曾见到云长前来下拜感谢。今日相赠马匹,而你却如此欢喜而拜,难道在你心中这畜生却比人还要高贵?”

云长道:“丞相有所不知,我曾经耳闻此马有日行千里之能。今日得蒙赏赐,日后待我知道兄长下落,便可一日而与其见面了。因此心中欢喜无限。”曹­操­满脸愕然,心中极为后悔。

云长骑上马匹,谁知那赤兔马居然丝毫不敢乱动,便似就等着认云长为主人一般。云长哈哈大笑,拜谢而去。

曹­操­心中郁闷不已,回到府中令人找来张辽,道:“自从云长降服来到许都,我一直待他不薄,而此人却经常怀有离去之心。文远多次到云长住处,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张辽道:“丞相勿忧,待我再去云长那里试探他的心思。”于是当夜来到云长府邸。

二人见面寒暄礼毕,前后来到书房之中。茶罢,张辽道:“兄长来到许都,天子与丞相都不曾亏待,不知道您在此处是否安乐?”

云长道:“我深感天子和丞相的厚恩,当然也要多谢那日文远相劝之情。只是我虽然身在此处,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想念皇叔。”

张辽故作不屑,道:“兄长此言并非出自男子汉、大丈夫之口。我料玄德公对待兄长,未必能好过丞相。兄长为人处世有些不分轻重,莫非您心中一直怀有离去之意吗?”

云长道:“曹丞相待我情深义重,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昔日关某与刘皇叔、张益德,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此盟岂可背弃?我终究不会留在此处,不过为了报答丞相知遇之恩,我必须报效曹公之后,方才离去。”

张辽动问道:“倘若刘皇叔已经散手人寰,兄长将去往何处?”

云长双目忍泪,昂首道:“兄长若是不在,关某将挥皆刎,愿意在地下相从皇叔。”说完这话,云长的眼泪夺眶而出。张辽偷偷叹了口气,此时方才知道云长断然不会留在丞相身边,于是起身告退,回到丞相府内,将云长的言语转述了一遍。

曹­操­仰天长叹,道:“忠臣事主而不忘其本­色­,天下义士更有谁及得上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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