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道:“当时曹操要解决北军不适应水战的问题,自己本来就想用铁锁链接各船,便是庞统不说,曹操也自会钉船。像这样的狂妄之徒,我终生不会任用。”
鲁肃暗暗地摇了摇头,出来见到庞统,道:“并非鲁肃不愿意推荐先生,无奈东吴各地重要之处暂时并无空缺。吴侯此时不肯重用先生,请您耐心等待时机。”庞统闭目低头,长叹不语。
鲁肃道:“莫非先生已经无意在东吴任职了?”庞统抬头看了一眼鲁肃,却不回答。
鲁肃道:“先生有匡扶天下、济世黎民之大才,可对鲁肃实言相告,将要去往何处另谋高就?”
庞统道:“曹操现已占据七州,挟持天子号令各路诸侯,势力最为强大,庞统想要去许都相投奔。”
鲁肃大吃一惊,道:“曹操名为丞相,实为汉贼,先生若往,乃是明珠暗投也。倒不如往荆州投奔刘皇叔,此人求贤若渴,必然可以重用先生。”
庞统笑道:“前番乃是戏言,庞统确实有意前往荆州。”
鲁肃想了一下,道:“某为先生作书一封,举荐于玄德公面前,待皇叔重用先生之后,必可令孙、刘两家互为盟军,共同抵御曹操。”
庞统笑道:“此乃庞统平生之大愿。”随即求得鲁肃的荐书,径直往荆州拜见玄德。
孔明等人离开吴郡之后,乘船沿江而上,来到江夏、南郡,分别叮嘱糜竺、吴匡等人,倘若东吴派来将领到此,即可与对方交割城池。随后,自己又引着赵云、陈到往桂阳、武陵、零陵、长沙四郡巡视去了。
庞统孤身单骑来到荆州,直奔府衙而来,门吏入内通报道:“启禀主公!江南名士庞统特来拜见主公。”
玄德闻言大喜,慌忙出门迎接。庞统有心试探玄德,于是与他见面之后,竟不施礼,只是拱了拱手。玄德看到庞统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眉宇之中微有傲慢无礼的神色,心中微觉有气,再看此人相貌居然极为特殊,更是不太喜欢。玄德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将庞统请入府衙内。两人分了宾主坐定,茶罢,玄德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入耳,不知先生自何处而来?”
庞统也不拿出鲁肃、孔明的荐书,只是答道:“草民一直跟随在东吴周郎麾下任为功曹,闻得刘皇叔在此招贤纳士,所以特意前来投奔。”
玄德道:“周郎仙逝令人惋惜,吴侯乃是英明之主,先生为何不尽心在其身边辅佐?”
庞统微笑道:“吴侯身边谋士众多,统不过是一名功曹,有何德何能可以辅佐于吴侯?”
玄德心下大怒,暗想道:“庞统好大的名望!在江东任职时,不过是一个功曹,我若是加以重用,恐怕会为孙权所耻笑。”想到这里,便道:“只是荆州各处郡县,方才稍稍安定,苦于没有重要职务的空缺。距离荆州东北一百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县城,名曰耒阳县,现在还缺少一位县令。如此便委屈先生前往任职,日后城中若有空缺时,备当派人邀请先生前来。”随即便唤入侍从,下了任职文书。
庞统看着玄德等人忙碌,暗想道:“世人皆言刘皇叔求贤若渴,为何却如此对待我呢?其中必有道理。”想到这里,便欲施展平生所学令玄德动容。可是再一想,玄德已经立下任职文书,自己再与他理论,好像是在表示不满,孔明又不在此处。于是便接过任职文书,勉强拜辞而去。
庞统单骑来到耒阳县任职后,也不理会政务,终日邀请当地的文人、雅士饮酒取乐,便是有百姓击鼓申诉,庞统也不加理睬。过了大约百日,县丞见庞统如此这般太不成话,只得暗地派人前往荆州,尽言庞统荒废耒阳县事。
玄德闻言大怒,心中暗道:“庞统是何等人?不过是江东的一名功曹,却敢来荆州混乱我的法度。”于是唤来益徳,道:“军师巡察南方四郡尚未回来,三弟可以代替我前往荆州的周边各县巡视,但凡有执法不公、故意拖延办理政务的官员,一定要严惩不贷。”说到这里,玄德又怕益徳性格粗暴,只恐伤了他人的性命,便道:“公祐先生可以与你同去,凡事两人要一起商议才可行事。”益徳应诺,于是取过玄德的令牌,引着孙乾率领几十名随从自往各处县城巡访去了。
不一日,两人来到耒阳县。城中官吏尽皆出郭迎接,百姓夹道欢迎,却唯独不见县令前来。
益徳大眼睛一瞪,问县丞道:“县令何在,为何不前来与我相见?”
县丞看到益徳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道:“庞县令自从到任以来,已经过了百余日,县中事务不论大小,并不理问,每日只是与一些文人饮酒言欢◎日庞县令又饮酒至深夜,此时尚未醒来,仍在县衙内高卧不起。”益徳闻言,大怒不已,拔出宝剑便要闯入衙内,众人尽皆失色,其中有人吓得转身便逃。
孙乾连忙上前问县丞,道:“哪个庞县令?”
县丞道:“便是刘皇叔前番任命的庞统。”
孙乾急忙转身对益徳道:“三将军息怒!这庞统,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昔日曾与诸葛军师齐名,世人皆称其为高明之士,将军不可失礼。你我先到县衙内问个明白,倘若他确实像县丞所言不理政务,将军再治罪也不迟。”
益徳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于是收起宝剑,引着众人直入县衙内,益徳于正厅上坐定,唤侍从将县令请出。
过了半晌,庞统方才衣冠不整,醉眼迷离而来,见到益徳等人也不施礼,却道:“你等都是何人,为何不先报姓名?”
益徳强忍怒气,道:“某姓张,名飞,字益徳。这位是孙公祐先生。你却是何人?”
庞统一通狂笑,道:“原来是威震天下的益德将军,在下真是失敬,失敬!”庞统上前作了一揖,自己摇摇晃晃却险些摔倒。县吏连忙在旁边将他扶稳,只听庞统道:“某姓庞,名统,字士元,道号凤雏。”
益徳道:“久闻先生大才,家兄委任此地为县令。可是先生到任以来,从不理会政务,这是何意?”
庞统笑道:“哦?不理会政务?将军以为下官荒废了县中何事?”
益德道:“先生自从任命县令以来,已经有百余日,可是每日却与闲人饮酒取乐,这还不算荒废了政事?”
庞统仰天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量这区区小县,能有何种公事?请将军安坐,待我将案卷尽数发落之后,再来问话。”随即教公吏取出官服,自己更换上之后,再令人取过百余日所积压的公务,庞统要当庭剖断。
县吏们纷纷出外通报百姓前来庭审,申诉人、被告人尽数跪拜在阶下。庞统耳中听明供词,口中逐一发落,笔下圈点案宗,并无分毫差错,百姓们尽皆叩首拜伏。庞统又将县中钱粮入库、往来文书逐个审批一番,未过半日,已经将百余日所积压的政务尽数处理完毕。益德、孙乾在旁边看得只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庞统偷眼看了一下益德、孙乾等人,心中暗自发笑,然后起身将手中的毛笔往地上一扔,朗声道:“将军以为我荒废了县中政事,可是此时积压的政务何在?便是曹操、孙权引大军来袭荆州,我也视其事为掌上观文,量此未过百里的小县,能有何种大事?”
益德此时方才猛醒过来,连忙离席上前作揖,道:“凤雏先生果然大才,先前张飞出言鲁莽,还望先生能够恕罪。某与孙先生回到荆州之后,一定在兄长面前极力举荐。”
庞统微微一笑,然后下阶向益德回礼,随即取出了鲁肃的荐书递了过去,道:“相烦将军携此书信回到荆州,呈于皇叔阅示。”
益德看到书信,大吃一惊,道:“先生初到荆州时,为何不将此物交与我大哥?”
庞统哈哈大笑,道:“若是立即呈上书信,倒好似庞统专门借助荐书前来相投,谋求官职的。”
益德转头对孙乾道:“若非公祐先生相劝,兄长险些错失了一位大贤。”两人随即拜辞了庞统,也不再巡视其他县城,匆忙回到荆州面见玄德,详细诉说庞统之大才。
玄德闻言大惊,道:“如此委屈凤雏先生,乃是我斗气孙权的过错。”益德又将鲁肃的荐书呈上。玄德急忙拆开来看,只见信中大略道:“东吴鲁肃呈书信于汉天子皇叔麾下,庞士元并非百里之才,倘若用其担任治中、别驾之职,如同神骏施展马蹄飞奔驰骋。皇叔若是以其外表而弃之,恐怕会辜负此人平生所学,如此终将为他人所用,实在是可惜!”玄德看完书信,心中概叹不已。正在此时,侍从来报,孔明与赵云、陈到一起回到荆州。
玄德连忙将众人接入府衙,互相施礼完毕,孔明笑道:“庞军师近日可还适应此地吗?”
玄德道:“自从任职为耒阳县令,整日与文人、雅士饮酒作乐,县中政事理也不理。”
孔明哈哈大笑,道:“士元兄有经天纬地之大才,胜过亮十倍。前番出使东吴时,亮曾经于士元兄那里留下荐书,不知主公是否得阅?”
玄德惊讶道:“不曾看到啊!便是今日方才由益德转送来鲁子敬的荐书。”
孔明微笑道:“大才若为小用,往往会以酒糊涂自己,懒于应付俗事,百日不理政务,乃是引人注目之意。”
玄德道:“军师如此这般叙述,备方才明白其中道理。”说到这里,玄德转头对益德道:“三弟可携带贵重礼品代替我前往耒阳县,务必聘请到凤雏先生来荆州相叙。”益德满脸欢喜,应声而出。
第二天中午,侍从来报,益德引着庞统已经来到府衙门外。玄德急忙亲自出外迎接,下了门外台阶,上前作揖施礼道:“委屈先生任职于县令,乃是刘备平生大错,敢情先生不计前嫌。”
庞统笑道:“下官初见皇叔时,礼貌大失,还望皇叔能够恕罪。”言罢,庞统呈上孔明的荐书。玄德连忙拆开来看,只见书中大意与鲁肃的荐书略同,其中言道凤雏到达荆州之时,便应当委以重任。
玄德大喜,道:“昔日司马德操言道:‘伏龙、凤雏,这两人将军若得一人,安定天下,易如反掌。’如今二人皆为刘备所用,看来汉室天下可以重见兴旺。”随即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孔明一同谋划战略,训练各部军士,以准备征伐西川刘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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