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帝之言,朝堂之下议论纷纷,一派以主战派晨昭王爷等新贵为首,一派以主和派老臣文丞相为尊,两派朝堂相争,不较高下。
皇帝听得头痛,道:“莫要再争,晨昭和文相各自陈说。”
晨昭王爷身为皇帝的大皇子,年已五十有三,然其母出身低微。文丞相之婿十八皇子暮昭为皇帝的老来子,颇得皇帝喜爱,其母贵为贵妃,其地位近次于拢西公主的母亲田皇后。田后病逝,其母成为宫内最尊贵的女人,是以暮昭在文丞相的鼎力支持下,成为太子。晨昭王爷自是不服,自沙夕开战以来,有那蒋游周投靠,几次立得军功,势力逐渐扩大,渐渐得到皇帝倚重,大有超过太子之势,两派较量越加白热化。
晨昭王爷道:“泊尔兹已归顺沙夕,此番书信,定是圈套,要挟公主,以过平江。”
文丞相道:“王爷差矣,泊尔兹向来与我国交好,如此书信,分明是向我示好。若我泱泱东海大国不去接公主回宫,一来叫人笑话我国人无胆,二来岂不是与泊尔兹恶交?”
皇帝头痛不矣,左思右想道:“既然如此,便派人去接公主,叫那蒋游周提防泊尔兹有诈。”
晨昭王爷无法只得答是,问道:“不知父皇意派何人前往接回公主?”
中原皇宫的王子 (6)
皇帝指了指文相道:“既然你说应该接回公主,便是你去吧。”
太子妃听得父亲领了旨要去平江会那泊尔兹人,不顾八月孕身来相府寻父亲。
文相忙命人将太子妃扶到软榻休息,急道:“太子妃,怎的这个时候你还乱跑?”
太子妃急道:“我这是乱跑?父亲你却是去平江送死!”
文相道:“为父哪里是去送去,是你为肚里的孩儿谋划未来的江山。”
太子妃奇道:“这话怎么说?”
文相道:“如今晨昭王爷势力越来越大,太子不过二十出头,既无军功又无谋才,皇帝日益倚重晨昭王爷,难道你个不知?”
太子妃攥了裙道:“怎会不知,以前皇上总是宣召太子,如今太子都有半月不曾见到圣面了。”
文相道:“你没去劝劝太子,叫他多往天仰殿走走?”
太子妃愤愤道:“怎的没有,太子是个呆木头,只知道抱着骄阳和金澄到处玩耍。”
文相叹了口气道:“太子疼爱女儿,本是你的福,可是,这胎你再不生个儿子,只怕……”
太子妃道:“只怕什么,太子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如今东宫只有我一人独宠。”
文相道:“我却不是怕太子,是怕皇上。”
太子妃想了想道:“父亲是怕太子一日不得宠,以无后之名废了太子?”
文相点点头道:“正是,当年的承炘王不正是因此才被当今皇上顶替?”
太子妃道:“父亲是主和派,此去可是要与那西日莫联通?”
文相点点头道:“你果然是男儿心性,一点就透,此去平江,我定是要会那西日莫一会。”
太子妃道:“父亲的意思是?”
文相道:“如今东海大势已去,沙夕攻到淼京是迟早的事。但沙夕远离沙漠,必定要选出亲他之人,代为掌控东海。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此番我去示好,定要叫那西日莫扶了太子上位。”
太子妃点点头道:“父亲远虑。”
文相看了看女儿道:“太子今番疼你,难保他日不宠幸她人,你需快快生下男儿,才不枉为父这番心血啊。”
太子妃咬了咬唇道:“我已连生二女,若是再生下女儿如何?”
文相想了想道:“若是女儿,就要将她变成男儿!”
中原皇宫的王子 (7)
太子妃诧异的看了看父亲,思索半天道:“宫内人多,男变女却怕走漏消息。”
文相想了想道:“那便这般,你去请示皇上,就说皇妹回宫,你做皇嫂的自应当去接上一接,一来以表亲情,而来也表对那泊尔兹尊重。待随了为父到路上,万一生女也好行动。”
太子妃:“我有孕在身,皇上可会放了我去?”
文相道:“若皇上仍有传位太子之心,定不会让你犯险,若皇上已无此意,定会准了你。如此这般,也好测得皇上心意。”
文相没有猜错,太子妃之请被准,文相更加坚定了要去见西日莫之心。太子虽舍不得太子妃前往,然皇命已下,只得抱了两个女儿眼圈红红将太子妃与文相送出淼京。
拢西公主在平江边的镇子暂住下,那鲁布罕送了好些衣料,又请了平江最有名的裁缝来为公主量身。
那裁缝在平江赫赫有名,一向只为平江豪门大宅的夫人制作衣物,何曾为皇室中人量体裁衣,战战兢兢取了软尺,手都有些拿不稳。
拢西公主微微一笑,那裁缝就听一柔中带亮的声音道:“莫要紧张。”那裁缝听了公主之语,竟似出了定心丸,手也不再颤,小心翼翼的量起尺寸。
拢西公主问道:“如今西日莫到平江了吗?”
裁缝答道:“沙夕军已到平江西岸多日。”
拢西公主又问:“如今平江东岸是谁把手?”
裁缝答道:“是蒋大人。”
拢西公主惊喜道:“可是蒋游周?”
第二日,拢西公主不顾鲁布罕阻拦,到了平江边。
冬日的平江还没有上冻,滚滚江水自北往南,在平江处一个急转弯又向东流去。几朵激浪拍过来,溅湿了拢西公主的袍子。她毫不知觉,紧紧的站在江边的石头上,望着远处对岸的城楼。
城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屹立在寒风之中,拢西公主仿佛仿佛看见他漆黑的眉,漆黑的眼,拢西公主默默念道,游周,为什么,你为什么那时要装作不认识我,你忘记我们在饿狼沙漠共同走过的路了吗,你忘记你曾送我的扇子了吗,你忘记扇子上的诗了吗?
中原皇宫的王子 (8)
拢西公主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那把扇子,扇面山的字刚劲有力,那个情字的心上甚至还因落入一颗沙粒形成一个不亦发现的白点。一阵风猛地吹来,扇子呼的飞了出去,拢西公主的身子一个前倾,依莲大叫一声“公主”,一只大手稳稳的扶住了拢西公主,将她拽离江边。
拢西公主惊得抬起头,对上一双棕色的眼瞳。
“你的命要留到等淼京来人。”西日莫冷冷的道。
“我的命要留到看你死!”拢西公主一把甩开西日莫道。
依莲忙道:“公主,不要。”
拢西公主瞪着西日莫的眼睛道:“不要以为东海人都怕你,有平江天险,有蒋游周在,迟早将你打回沙夕去。”
西日莫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那双如正午毒日般的眼神灼伤,他不禁闭上了眼道:“你会知道你错了,平江不值得依靠,那个蒋游周更不值得!”
拢西公主突然拽下头上的金钗一把刺向西日莫,西日莫轻轻一个侧身,就将那钗从拢西公主手里夺了过来,道:“这金钗便是你的武器?你用他刺扎一,现在用它刺我?”
拢西公主怔住道:“你从哪里知道?”
西日莫将那金钗在手心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是怎样离开了泊尔兹,还知道在滩州,那蒋游周不肯认你,将你关进了大牢!”
拢西公主被惹怒了,心底最不堪最悲哀的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被一个敌人说了出来,说的那般轻描淡写,说的仿佛是听来的笑话。没了金钗,拢西公主只能那么瞪着西日莫,就那么瞪着。西日莫看到她眼眶红了,眼泪在打转,他看到她强忍着,强忍着,不让那泪落下来。
西日莫心底叹了口气,走到拢西公主身边,将那钗塞到她握成拳头的手心里,离去了。
那钗留下了西日莫的体温,烫的拢西公主的眼泪涌了出来。
那一个冬日,是让平江西岸的百姓在后来谈论了许许多年的日子。那一天,是个阴天,风很大,卷着人的衣裳往江里拽,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冷。人群绵延几里,挤到棉衣里的热气像是酷热的八月。有孩子哭,有癞子叫,仿佛这是平江最大的一个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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