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然望着淙诚公主的背影在心底摇了摇头,这样熟练的骑姿,哪里会是一个中原公主应该有的。
公主之间的区别 (1)
沙夕婆娑宫前,已站满了沙夕各大族长和他们的家眷。妇人们穿着最鲜艳的衣裳站在日头下,拢着手望着前方。为首的是沙夕国王阿会都,他的身后,站着大将军西日莫和他的妻子安逸公主。
这场大典,西日莫本并不愿前来。他原以为这个淙诚公主不过是耳副多的一个闹剧,没有想到大王竟然要娶她为后。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参加一场没有必要举行的婚典,西日莫从来不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但是,他的谋士劝道:“如今大将军打了胜仗归来,虽然大将军与王上的关系亲密,但若是连王上的婚典都不去,未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卡伊族的族长已经惦记大将军之位很久了。”西日莫并不在乎这个大将军的名号,但是他不愿意失去王上的信任,不愿破坏这么多年建立前来的超越了一般君臣的兄弟般的关系。
而安逸公主,本也可以不来。她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似乎从她小时候起,这病就一直伴随她左右,但凡天气变化或情绪激动都会晕厥过去。即使她不来,王上也不会怪罪一个常年生病之人。可是,今天是那个所谓淙诚公主成为王后的大典,她要来,要亲眼看她一个小农的女儿怎么在这大典之上出丑,要让这个夺了祖辈几百年江山的低贱姓氏的后代,看看一个真正的皇家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
那日在店中晕倒,她并没有告诉西日莫原因,只说是天气热的缘故。她不想让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为了自己与王上有隙,失去应有的荣耀。在她眼中,西日莫远远比王上更优秀,在她看来,西日莫才应该是沙夕的国王。于是,她秘密托那家店的掌柜去寻星月贝,想将那只有王上能够佩戴的星月贝在五日后,西日莫生辰时送与他。
然而,她看见那个女人拿着那串星月贝。早在广场上时她就猜到了她是那个新来的淙诚公主,在沙夕,没有几个中原面孔,何况,即使她不承认,也不得不说,那个淙诚公主,有个公主的样,那样的气质,绝非传言说的那样是一个宗室的女儿应该有的。她到底是谁?
不管她是谁,没有人会比自己的出身更高贵,几百年前太祖还未成为皇帝时,便是一等公爵,更不要说成为皇帝后,历经数代的熏陶,皇族的血统更加高贵。她一出生时,便被告知,她是除了母后外,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那个姓俞的女子算什么,还未洗脱泥土的味道,却要成为沙夕的王后。但不管怎样,自己仍比她更幸运,自己嫁给了西日莫,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西日莫,即使不能成为王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主之间的区别 (2)
那家店的掌柜来了,带来了一些天冰国才有的补品和星月贝。原来掌柜见那女子是中原面容,才敢把那串星月贝拿出,想卖给外国人换个高价。安嬷嬷看见她的脸色,立即上前夺个过去。她没有想到那个叫俞念子的女人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她的病立即发作,把持不住,晕倒在地。
众位族长暗地里都知道耳副多的把戏,事不关己不过等着看笑话,没想到大王真的要娶这位和亲公主。众族长背地里都在骂这个中原女子,想把自己的女儿嫁与阿会都。后来,他们相通了,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任何一个沙夕大族成为阿会都的姻亲,目前的势力分配就会平衡下去。想通了这一点,众族长高高兴兴的携了家人来参加大典,等着看看这个和亲公主的笑话,看传说中从来不出门的,瘦弱的中原女子怎么骑着沙漠独有的骆驼到婆娑殿。
当日头到了天正中的时候,人群骚动起来,远处现出一个黑点。慢慢的,那个黑点逼近,只见一个身着蓝色沙漠袍的女子极其熟练的坐在骆驼上,高高的昂着头,带着高傲的微笑,像一个胜利女神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阿会都笑了,两道深而长的酒窝现在脸上,他知道她可以过这一关,从她和他一起爬上山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和中原的公主不一样,比起安逸公主,这个女人更坚韧,更勇敢,更适合在沙漠里生存。
阿会都看见这个女子向自己望来,他看见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然后是类似于庆幸的笑意。那表情一闪而逝,恢复了高傲的笑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走了眼,她是在庆幸吗,庆幸要嫁的人是自己?
拢西远远的看见婆娑殿前站满了人,她看见为首的是个一个身着深蓝色袍子的高瘦男人。那个身影,如此熟悉,待慢慢近了,近了,她才看清,那焦棕色的皮肤,那深而长的酒窝,那不是婆娑雅尔又是谁?拢西突然发现自己如此傻,婆娑林、婆娑雅尔、深蓝色的衣裳、一个普通的守林人怎么可能会说东海语。种种的种种无不在昭示着,这个男人就是沙夕国王阿会都。可是一向聪颖的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还是自己压根就不愿意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阿会都是什么样的人。她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阿会都是那个和自己一起爬上山看敖登湖的人。但一丝阴郁又涌上心头,自己曾经对她说了的身世,阿会都会怎么处置自己这个冒名顶替甚至嫁过一次的和亲公主呢?
公主之间的区别 (3)
另一个比拢西还要诧异的人站在阿会都的身后,西日莫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那个夜里想起无数便的面孔逆着光行来,正午的阳光如此明亮,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的心“咚”的一跳。他眨了眨眼,他看见那个女人望向自己,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是她,是拢西,为何她会成为那个俞念子,成为将要嫁给王上的人。那一刻,西日莫无比憎恨自己,恨走了那么多天的呦呦道,竟然没有发现那个和亲公主是她!西日莫抑制不住,一把上前拉住了大王,
阿会都吃了一惊,西日莫是一个沉稳的人,从来不做冒失的事,可是他这样急切的拉住自己,甚至已经引起了侍卫的注意。侍卫长条拉知晓西日莫和大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这样的举动,不得不使他警惕,他迅速抽出了刀。
众人皆是一惊,西日莫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阿会都狐疑的看着他,但还是摆摆手让条拉将刀收起。西日莫瞥了一眼前方,拢西就要过来了。他压低了声音对阿会都道:“她不是俞念子,耳副多弄错了人!”
阿会都看了西日莫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阿会都的平淡激怒了西日莫,他压着怒火道:“她是泊尔兹先王的王后,不是一个未嫁的女人。”
阿会都心里跳了一下,西日莫怎么会知道她的事,这个秘密应该只有自己知道才是。但他还是淡淡道:“我知道。”
西日莫急道:“大王,你是在娶王后!”
阿会都静静的看着西日莫道:“沙夕的风俗什么时候不允许娶嫁过的女人?”
西日莫近似低吼道:“大王,她不是大王要娶的王后,她是莫名顶替的拢西啊!”
阿会都甩开西日莫,烦躁的大喝道:“条拉,大将军中暑了,将他带进去休息!”西日莫几乎不敢相信,王上从来没有凶狠的对待过他,难道,难道大王也爱上拢西了?可是,他们之前应该还未见过才是!
阿会都望着西日莫被拉走的身影,内心翻江倒海,他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西日莫这样,是从看见那个女子瞥了一眼西日莫的时候,还是听见西日莫居然知道她名字的时候。这么多年,西日莫一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帮助自己和沙夕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全的臣子,更多的时候,他像自己的兄弟,一个不可缺少的伙伴。可是今天,自己当众拂了他的面,他看见安逸离去的时候带着怨恨的眼神。
骆驼上的拢西看清了这一幕,她听不见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可是看见西日莫被阿会都叫人拉了下去,她心道,这很好,至少西日莫和阿会都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欧露说的那般没有任何间隙。他们刚刚在争论什么,她一定要搞清楚,将他们之间的裂隙拉大,叫这个西日莫也尝尝被陷害的滋味。
公主之间的区别 (4)
阿会都将思绪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望着越来越近的骆驼,他走过去,伸出手,微笑的望着这个自己才知道名字的女子。拢西对望了阿会都一眼,犹豫着伸出手,下了骆驼。
呜呜的号角立即响起,拢西看见那是海里的海螺,在沙漠之国,水中生产的事物似乎颇为珍贵。阿会都牵着拢西的手,慢慢走过人群,族长夫人们接过侍女手中的瓶子,将水倒在手心,欢呼着撒到这对新人身上。
拢西悄悄望了一眼阿会都,他灰色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现出沙漠人常有的微卷。阿会都望了一眼拢西,看见她晒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混合着汗水与祝福水,就像婆娑林的树木,充满了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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