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呀,我马上回去,社区长要来。烟丝在衣橱顶上,你自己拿。”
安提克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直接走到对面的住宅。
他姐姐正在生火,她的长子坐在桌前看一本拼字书。
他问道:“他是不是读书了?”小男孩大声拼字,用一根尖棒指着每一个字母。
“是的。从马铃薯掘收季开始读。由磨坊来的女老师教他,我丈夫太忙了。”
“罗赫昨天也在我们家爹住的那一边开始教课。”
“我想把我们家的强尼送去跟他学,但是麦克不肯。他说那位小姐懂得更多,因为她上过华沙的学校。”
“噢,是的。是的。”他没话找话说。
“强尼的初级课程学得很快,女老师很吃惊。”
“噢,当然。是铁匠的血统,你知道——这么聪明的人所生的儿子……”
“你在讥笑人。不过,他跟你说只要爹活着,就能撤回任何立好的协约,说得是不是很对呢?”
“是哕,从狼嘴里抢猎物!……六英亩田!我太太和我简直像他的长上。你看,他却把田地分给一个随便碰上的陌生女人!”
“你会去吵,跟爹冲突,然后征求反抗的对策,最后爹会将你赶出门!”她说这些话,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门口。
“谁说的?”
“嘘,嘘。大家都这么说。”
“他办不到!他有办法,叫他用武力赶我出门,我要打官司。若说让步,休想,休想!”
“是啊,你会学公羊,用脑袋去撞石墙,却永远不撞伤,呃?”铁匠进门说。
“那怎么办呢?你对每一个人提供聪明的忠告,也给我出个主意吧。”
“违背老头的意志永远行不通。”他点了一根烟斗,开始说明事态,为波瑞纳辩解,粉饰一切,安提克霎时看出他的意向,抗议说:
“你——你站在他那一边!”
“我希望公平。”
“你已经从中得到了好处。”
“反正不是从你的口袋挖出来的。”
“我的财产不容你替我放弃。你一定拿到了不少摊付金,不急着再要。”
“我得到的不比你多。”
“噢,不比我多?你分到的母牛肉呢?还有你偷偷从爹那儿拿走的麻布零星的物件呢?我忘得了那些鹅、小猪仔……和……和……数不清的东西!啊,还有他前几天给你的小牛,难道不算什么?”
“你也可以得到哇。”
“我不是吉普赛人,也不是小偷!”
“小偷!你用这种话骂我?”
两个人都冲上前去,准备扑向对方。但是他们中途歇手,因为安提克改用和蔼的口吻说:
“我不是说你,但是我永远不放弃权利,哪怕要从废墟中去捡,我都甘愿。”
铁匠冷笑说:“你肯这么过分,我猜不是为了田地吧。”
“那是为什么?”
“你要的是雅歌娜,现在为了失去她而发火!”
他嚷道:“你看过……”这一记击中了目标。
“有人看见过……而且不止一回。”
“愿他们的眼珠子掉出眼窝!”但是这句诅咒他说得很小声;因为社区长进来了。他大概也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立即为老头子的行为辩护。
“难怪你支持他,他请你喝过不少酒,吃过不少腊肠!”
“拜托不要乱说话,现在跟你谈话的是我——社区长。”
“你的社区长官职我可没放在眼里。”
“什么——这个人说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否则你会听到更多。”
“你敢,你就说呀!”
“我要说。听着!你是酒鬼、叛徒、骗子;大吃大喝,滥用村民缴的钱,拿贵族领地的大量贿款,让大地主买我们的林地……要不要我再往下说?”他抓起一根棍子,气冲冲说,“我还要说,不是用舌头,而是用这根棍子。”
“安提克,你做的事别后悔,我是有官职的人!”
“别在我家打人!这不是酒店!”铁匠挡在社区长面前,大声说。现在安提克激愤难当,痛骂他俩,砰的一声关上门,撇下他们而去。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现在他们大家都会跟我作对!”没想到铁匠姐夫走进来,他愣住了。他们照常打招呼。
接着安提克到谷仓去割草,铁匠跟上来,用亲密的口吻说:
“我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才有鬼哩……大概是不小心说了什么蠢话。所以我先来找你,跟你握手讲和。”
安提克握了手,却带着不信任的表情咕哝道:
“是的,我们互相说了气话,但是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社区长叫我发狂……要他别管闲事,关着门过日子,否则……”
“昨晚你走后,他想跟出来,我会这么告诉他……”
“想出来跟我打架?我会痛揍他一顿,他堂弟自收获时节挨我打,到现在还没复原呢!”
“噢,那件事我也提醒他了。”铁匠故作端庄,偷瞟他一眼说。
“但是我会跟他了结……跟那个大人物,那个作威作福的小官,叫他永远记得我!”
“他不值得你注意,别理他——我想起一个主意,现在来告诉你。我们必须这么做……今天下午我太太会来这儿。你们姐弟去找波瑞纳老头,彻底谈谈这件事……躲在角落里发牢骚有什么用。当面把你的想法说给他听,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反正我们要解决问题。”
“现在婚后遗产协约已经立好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知道,凭吵架我们什么都得不到。是的,他已经立了。但是只要他活看一天,他就有权撤回。你明白吗?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激怒他。他要结婚,好吧,随他去。他要享受,有何不可?”
一提到婚事,安提克脸色发白,全身发软,手头的工作也停住了。
“别公开反对他。赞成他的做法。既然他爱立合约,就说他做得很对;不过,我们要他答应在证人面前把剩下的土地分给我们——我是说,你和我。”他想了一会儿说。
安提克勉强问道:“是的,但是幼姿卡和乔治呢?”
“他们可以分钱,不分土地。乔治自当兵以来,每个月都收到不少钱——但是你听好,照我的话去做,你不会后悔的。照我的办法,土地到头来全部会落在我们手上,我以性命担保。”
“‘皮毛商啊,羊还活着,缝羊皮赚不了钱。’”
“听好——要他当着证人的面许下诺言,以后我们才有凭据可抓。在法庭上我们也有个依靠。另外还有一点,你娘陪嫁的土地。”
“的确不少,四英亩给我和姐姐分……整整四英亩!”
“但是他谁都没给,多年来他在那儿播种,靠它存了不少粮食,他得付钱给你们,是的,外加利息……我再跟你说一遍,别反对老头子的举动,去参加婚礼,别吝啬几句好话。你看好了,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他若不肯许诺,自有法律来逼他。你跟雅歌娜的交情很好,她也许能帮你的大忙,你跟她说说看。没有人比她更能叫老头子改变心意。好啦,就这么说定啦,我得走了。”
“说定了!你快滚,否则我打烂你的脸,把你赶出门!”安提克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你怎么啦?”铁匠结结巴巴,被对方的表情吓坏了,安提克丢下割草刀走过来,眼露凶光,脸色白惨惨的。
“小偷!腐尸!叛徒!”他脱口而出,一面上前,嘴巴一面恨得冒白泡,铁匠及时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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