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容磊应酬回来,冲澡之后越加疲惫,一如既往的失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起身关了房间所有的灯,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当晚星光满天,月华濯濯,而容磊隐在小阳台的黑暗角落里,表情酷虐,一口一口的抿着烈酒。
年少轻狂之时,容磊和一般的世家弟子一样也爱喝两杯。
但顾明珠是最讨厌烟酒的人,他便心甘情愿的戒烟戒酒。一晃两年,从未沾过。
这之后又一次碰酒,是在六年之前和她彻底分手,准确的说,彻底被甩的那晚。他当下绝望的想就此醉死。
再之后,整整两个月,容磊把自己泡在烈酒之中,没有一秒钟清醒过。
可是真可惜啊,心痛是那么折磨人的东西,即使是醉生梦死里,也疼的人不能安睡。
两个月,他瘦了绝不止两圈。
容岩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幼稚无耻,爷爷一下令,他便兴高采烈的上楼下楼,一桶又一桶的拎冰水来泼他。那时节天气正要开始转凉,他躺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被浸泡在浅浅一层的冰水里,牙齿打颤,嘴唇发白,狼狈如落水之狗。
视线所及,容岩渐渐表情严肃的脸扭曲变形,然后纯黑色的幕终于落下,他得偿所愿的人事不知。
再后来,他病好出院。第一件事情是面无表情的撕碎了法国里昂的录取通知,然后转而选读澳洲新南威尔士州立大学研究生院,专攻商业管理。在准备了几个月之后,容磊头也不回,默然离国。
那之间,他经历长长的半死至半生那之间。顾明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面都没有。没有电话短信邮件慰问,只言片语都不曾。没有花没有卡片没有抱歉没有祝福没有期许……
她用很符合她性格的方式,决绝惨烈的割弃了他,就像壁虎在危难之时毫不留情的舍去尾巴。
直到今天容磊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明珠当年的爱,因为他也爱。他从始至终深深怀恨的其实只是:他那时爱到不能自拔,她却可以慨然割舍。
而现在,他是痛入骨髓的怨——明珠,我尚且时时动摇惶惑,你却已经淡然释怀了么?那我这些年每夜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谁来赔?
顾明珠,不要再来撩拨我。我对你剩下的那点爱与怜惜,仅仅只够抵抗我对你的怨恨。现在,我的心里住着一只巨兽,生人勿近,否则后果自负。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容磊眼里的光却黯淡到伤神。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还是我,我是可爱的存稿箱!
狼拔了实验室远程控制的电脑网线偷偷接上本本上网,并且在实验老师有所察觉的情况下九死不悔的抵赖,于是,今天狼一整天都会沐浴在废弃料集中归置的地狱里劳改……
存稿箱的密码是:(我爱狼)九十九次方。请默念此句一百遍,那么即使不信光哥,你也可以得到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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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 TIME
一个星期悠然而过,尘世掩面一笑,已然换了新颜。
顾明珠长长的卷发被拉直、剪碎,造型焕然一新,脸色也红润不少。从机场出来,守候在此的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呈海带装闪烁。
“我靠!”顾明珠贤良淑德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低头躲避,嘴里却低声的咬牙切齿,“你个贱人又招惹了哪家的花姑娘?!”
方非池心知肚明不是自己招惹了谁,记者是冲着容磊前女友和现任暧昧合作伙伴来的。
他在美国时就收到了容磊近期和田家的小女儿过从甚密的消息,只不过出于私心,他扣住了消息没有告诉顾明珠。
方非池黑着脸把行李丢给来接人的司机,拉开身上的大衣把顾明珠包在怀里,护着她拨开人群往外走。
冲出去时方非池一个趔趄,胸口贴着的死女人幸灾乐祸的笑,呼出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衬衫扫着他。一室不安的躁动里,那种热热酥酥的感觉直达心脏,是微微震颤的美妙感觉。
那些记者追在后面大声的嚷嚷提问,方非池走的飞快,顾明珠只能隐约听到“容磊”、“田家”……
上了车,顾明珠哼着歌翻包,方非池和她并肩坐在后座上,继续装酷,抱着肩抿着唇冷冷看着前方。
一听闻和“有容”的三方合作有些小小的沟通问题,顾明珠立刻决定提前结束假期,赶回C市。而自从订好了机票,方家二少爷就一直是这幅便秘的表情。
“拿好拿好!”顾明珠咋咋呼呼,把小镜子塞到他手里,抓着他僵硬的手臂调整好角度,她拿着梳子和发蜡,对着镜子倒腾她的新发型。刚才方非池的大衣弄塌了她的头发,待会儿她还要去一趟“有容”呢。
C市已然进入寒冬,从机场出来便感觉到天气阴冷,却不是美国的冬天那种直白酷寒的感觉。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张牙舞爪,车内却暖意融融,有曼妙的女声正在低吟浅唱。
顾明珠邋里邋遢的上飞机,这会儿开始化起妆来。和多年前一样,随便一个小小的动作,如果是为了那块石头,她就一定全身心投入。而为她乖顺抓着镜子的方非池,眼神微微闪烁,表情有细微的复杂。
对镜贴花黄,顾明珠专注认真的拨着头发。
为他人作嫁衣裳,方非池眼神越来越暴躁。
薄薄的上了一层妆,顾明珠左照照右照照,满意的扬眉,抬头笑嘻嘻的问他:“好看么?”
“不就那样,”方非池把镜子合好甩到她膝盖上,“关了灯都他妈一样。”
“哟,有人憋了两个礼拜,欲求不满了。别拿我撒气呀,我这不赶紧的给你腾地方呢嘛!”顾明珠笑着收东西,又拍拍前面司机,“开快点,先送我去‘有容’再去溜你家二少爷。”
方非池重重靠回座位上,仰着脸看着车顶,“不找你撒气,难道找‘有容’?动了那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有人不还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他语气微酸。
顾明珠收拾停当,敛了笑,伸手捏捏他的脸,“别人也许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谁不好、谁欠了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把他等回来了,万幸,他比我想象的长情许多,没有携家带口拖儿带女。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不管做多少倒贴的事情,我都是甘之如饴。非池,我知道你看不得我对他这么好,其实你只是寂寞了,而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哪样?”方非池听到这里饶有兴趣,反问她。顾明珠含笑不语。
“唔,你乖,不要和姐姐捣乱,姐姐搞定了你姐夫给你发喜糖吃哈!”他等的认真,她却照旧轻松的四两拨千斤。很快到了“有容”大厦附近,顾明珠把行李和他丢下,夹着公文包下车会心上人去了。
招回顾明珠的那个电话是杰西卡打的。
顾明珠一走,大地上的伏魔印记被邪气冲开。高幸光明正大踹了痴情男友钟潜,假借合作之名,对外资负责人纪航发动了惨绝人寰的攻势。于是,高幸箭头纪航、纪航箭头小璇、小璇傲然风中的局面,迅速的崛起。三位主角三国鼎立,异性混乱相吸,同性剧烈相斥。
以泼辣高幸的屡次挑衅,冷艳小璇终于挺身应战拉开帷幕,一场混乱而火药味十足的战争轰轰烈烈开战。
战事正酣,随着男主角纪航的拉偏架,恼羞成怒的高幸使尽手段把小璇往死里整,小璇不甘灭亡、绝地反击,于是战斗进入白热化。
山大王和情人双宿双栖去了,两大主力热闹PK,平日里就妖孽横行的“韦博”这下是狼烟四起。
纪航为情所困,整日里想着怎么讨好小璇、摆脱高幸,项目进度自然拖缓。
容磊毕竟坐镇一家大公司,不可能分时间精力来管这些儿女情长,可是不代表他就会坐视不理。
一直瞒上欺下、从中温柔调节的杰西卡,在领教到了容磊的非人施压手段之后,丢盔弃甲,屁滚尿流,火速告密去了。
于是,女王归来。
在“有容”转了一圈,电梯里上上下下了好几次,顾明珠终于很“偶然”的遇到了容磊。
他没有多大变化,和一个星期之前一样的迷人。
容磊刚开完会出来,等在电梯前,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电梯门一开,顾明珠明晃晃的站在面前,只见他眼里的小火苗一闪即没。
“很漂亮的新发型。”看到顾明珠的新发型,比方非池绅士许多的他笑着点头夸奖:“你怎么提早回来了,下个星期才是招标会。”
“非池有些事情急着处理,我就跟着回来了。”顾明珠淡淡的说,矜持万分的走出电梯,和他擦肩而过。
准备受死的众人都视死如归的等着顾明珠发飙,但是顾明珠回来了之后却只字未提。只是迅速挽袖子上阵,带领各怀鬼胎的众人,把这几天拉下的事情一一补上。众人感恩戴德,一时之间国泰民安。
拍卖会进行的十分顺利,方非池本色演出,一脸煞气到场,气场散发之处,一切肖小自动退散。唯有容磊不动如山。
第三轮举牌之后,坐在第二排的方非池弃权,站了起来扣好西装,带着一众助手漠然离场,经过容磊时冷眉冷眼的点了个头。
至此,容磊在顾明珠的通力协助之下,成功拿下了这个项目。“有容”来年的效益大头以及他上任第一年的重要成绩都初步落实,而“韦博”,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发展成为正式、合格、上轨道的建筑公司,指日可待。
竞拍成功的消息传到“有容”的企划部,三方合作人员一片欢腾。晚上的庆功宴,人事部一早悄悄定下,江山已成定局,这下便拿出来大肆宣传,一时之间人人山呼万岁。
一片翻腾热浪里,顾明珠孤单靠在窗边,看着碧蓝天空中白云悠然而过,她眼底笑意深深。
SHOW TIME……
作者有话要说:有同学说看不懂,于是修改一下。还是不懂滴继续留言哈!
讲个冷笑话吧,冻的水结冰,潜水滴孩子就都浮上来了:从前的从前,还是那片美丽的大森林里,还是那只小白兔,还有一只熊。熊和小白兔一起拉便便,熊熊拉完了,问小白兔说:“你掉毛吗?”
小白兔很骄傲的说:“当然不!”
“那就好!”熊熊欣慰的笑了,捞起小白兔擦自己的ρi股。
……
投降
田思思人如其名,长相和打扮甚至声音都是甜丝丝的。小姑娘穿着嫩嘟嘟的粉红色,妆画的跟洋娃娃似的,眨巴着一双涉世未深的大眼睛,弱不禁风的挽着高大的容磊,以疑似女主人的身份陪在大堂接客。
今晚请客的是“有容”,“韦博”的员工都成了客人,跟着顾明珠一起压着点到。容磊和几个主管等在大堂,只见门童笑容满面的拉开门,呼啦啦涌进一群的俊男美女。
高幸美若天仙,穿着白色的裹胸小洋装,黑色的打底裤包裹着毫无瑕疵的双腿,银色的高跟鞋更显得人婷婷玉立,气质出众。小璇和她并肩进来的,一改平日的休闲运动风,今天她一身黑色的夜店辣妹装束,画着朋克妆,散发着冷冷的美艳光芒,看的正从洗手间往这边来的纪航目不转睛,差点失态。
杰西卡不改风骚,黑色紧身牛仔裤,上身的粉色衬衫扣子开了三颗,睫毛夹的又密又翘,端着一张俊美的酷脸,沿路逮着帅哥就好不大意的放电。
十来个各放异彩的人中龙凤呼啸而过,顾明珠怡怡然跟在后面。
她的妆比白天的浓,换了一件低胸的小礼服,露着雪白的肩臂。暗紫色的光滑面料垂坠顺滑,贴合着她的前凸后翘,高贵而不失性感。裙边处理成不规则形状,走动间白生生的大腿便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往上引伸黑影一小片,看得人浑身发紧。
“明珠姐姐!”田思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乖巧的对着顾明珠笑。
顾明珠上前,温柔的应她:“好久不见,田田。”
田思思暖声应者,摇着容磊的手臂娇声说:“Kevin,你说请客人吃饭,就是请了明珠姐姐呀?”
容磊含笑点点头,眼神一直在顾明珠身上。
田思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放开了容磊,走到顾明珠身边和她比肩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容磊,“Kevin你知不知道呀,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明珠姐姐啦,她可喜欢我了,比我亲姐姐对我都好。”
小女孩平日里只不过和一些与她同样无聊的富家小姐斗斗嘴耍耍心机,这样的暗讽已经是她最大的攻击值了。可是年纪是女人最致命的忌讳。豁达如顾明珠,竟然也不能免俗。她眼神瞬时一冷,原本袖手的容磊顿时觉得好笑,赶紧上来圆场,“顾总没有携带家属一起来么?今天他们可是放话说要灌醉你的……”
他也换下了白天的西装革履,穿了件银灰色的外套来,里面搭着的毛衣颜色恰好也是暗紫。说话间他不等田思思靠过来,伸手虚虚揽住了顾明珠,边说笑边进场去了。
容家和田家的联姻传的满城风雨,顾明珠回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
田思思和顾烟同岁的,十六岁就跻身C市名媛里翘楚。曾经顾家还鼎盛的时候,她在学校接触过顾烟,具体是什么事情顾明珠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当时,顾家二小姐秉持一贯的冰雪作风,把田家的宝贝思思当做了空气。田思思大为伤心,她父母对此也颇有微词,亲自致电顾博云,顾博云是什么脾气?听到一半直接挂断,再也不理会。
后来,阮无双出面善后,偷偷打电话去田家致歉,还派出顾明珠带着可怜的小思思出去玩了一天,安慰她寻求友谊失败后备受创伤的小心灵。
孽缘啊,顾明珠眼角扫过急急追上来挽住容磊的小姑娘,心里直叹气。卿本是佳人,奈何做小三——小甜甜,你可别怪明珠姐姐心狠啊……
庆功宴开始,一群精英变成了精疯。
高幸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仰着,一大杯酒干的一滴不剩,叫好声此起彼伏,她示威般看向纪航。纪航端坐,不动如山。
“来来来,下一个!”高幸摇晃着挑衅众人,大有不醉不归的气势。
纪航在来“韦博”的时候就在方非池和顾明珠的引见之下认识了高幸,几次逢场作戏,彼此都以为不过平常,之后渐渐淡了。高幸要面子,况且远隔重洋,她又带着个睿睿,也就一声叹息就此放过了。
春天花又开,睿睿的主治医生钟潜狂追不舍,高幸以为日子也就这么平淡下去了,便接受了那只幸福的婚戒,将婚期定在来年的夏天。
可是,纪航回来了,还在与“韦博”的合作之中,看中了冷傲的小璇,展开了鲜花攻势。
于是,高幸的世界“哄”一声爆炸了。用顾明珠的话说,高幸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爱上了纪航。
女人最怕什么?或许不是爱而未得,而是失之交臂。女人最恨什么?诚实的说,是分手后再见,他过的比自己好。
“有容”这边已经被高幸放倒了数个,有玩得好的职员,怂恿容磊亲自上马,挣回点面子。
容磊刚才也喝了不少,正靠在椅背上听田思思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听了这话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顿时掌声口哨声一片,高幸脸色玫红,娇笑着摆手,“这可不行!我这都强弩之末了,你们竟然搬出杀手锏,太欺负人了!”
她说的风趣,大家都跟着起哄,话锋几转,顾明珠便被推了出来。
“我也不行。”顾明珠被推的和容磊面对面站着,也是连连摆手,“我们高大美女要是强弩之末,我就是一塌糊涂了。再说了,我和容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呐!”
哄笑声一片,不知道谁起了头,渐渐齐声的有节奏拍起手来:“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那边田思思连忙的站起来要过来,杰西卡貌似无意的拖她喝了一杯,他一个眼神过来,那边的高幸跌跌撞撞赶到,亲热的拉着小姑娘的手,姐姐妹妹的叫,掏心掏肺的抱怨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拉着她大话家常。田思思家教甚好,何况高幸看上去醉了,半个身子压着她,她动弹不得,只好无奈的看着容磊和顾明珠被众人逼迫着喝交杯酒。
顾明珠已然薄醉,两颊绯红,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投印下,碎着两片令人心疼的阴影。她微低着头只是笑,明艳不可方物,容磊眼神越来越深,轻轻一抬她的手,在一片笑闹声里连喝了三杯交杯酒。
转战下一场的时候,田思思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和容磊告别,说是头疼,要先离开。她说的婉转,容磊却想都没想,点头说好,把她送到了门口,叫来司机送她回家。小姑娘恨恨的瞪他一眼,颇有骨气的头也不回,走了。
KTV的VIP包厢里,灯光旖旎。
容磊晚到,“韦博”的员工哄抬着罚他酒。小半瓶的伏特加灌下去,看向那边歪在沙发上的顾明珠时,他心里关着巨兽的铁笼被撞的摇摇晃晃。
有人点了张信哲的歌,正在深情并茂的唱:“有人为情伤 难免失去主张渐渐觉得有点沧桑 谁才是今生盼望 无从去想象 有人为情忙 世事终究无常 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尝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
玩得正开心的众人摇色子拼酒,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容磊一路走过去,一步步接近那边仰着头闭着眼小憩的美丽女子。不长的一段路,他却像是穿过了六年的艰涩时光。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我早就对命运投降。
“不行了?”容磊过去挨着顾明珠坐下,伸手拍拍她脸颊。
顾明珠睁开眼,转头含娇带俏的飞他一眼,目光流转,仿佛一只小小的手,直直撩到容磊心底最怕痒的那块肉,“你才不行了呢!”
她咬字暧昧,容磊身下一热,不自觉的凑近她,呼吸热热的扑在她耳侧,酒后沙沙的嗓音魅惑:“胡说,你不记得了?那时是谁每晚哭着求我饶了她……”
顾明珠明显的抖了一下,容磊放肆的低笑起来,越靠越近。正巧,背后不知被在胡闹的谁撞了一下,没有防备的他往前一倾,正正压上了表情可人的她。
他的唇齿撞上来,顾明珠吃痛,低低长长的“嗯”了一声,仿若吃惊的要坐起来,挺了挺身子,小礼服下半露的酥胸恰好贴上了容磊失去平衡间撑上来的手掌。
记忆深处的软腻触感强烈的翻涌上来,贴合着此刻手下的温香,刺激着他全身的热血都沸腾。唇间含着的香舌缓缓挑逗,温柔的刺进他嘴里,在他牙龈上柔中带硬的轻刷,容磊只觉得脑中炸开白色的光亮,世间万物都瞬间消失,只剩他和身下压着的,绝世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下一章的开始是“天亮之后……”,我会不会被剪了翅膀拔光毛下锅红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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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
饭店的走廊布置奢华,幽深宽长,空无一人。华丽的天花板上隔着几步镶嵌着一圈水晶小灯,温柔的灯光细腻洒下,落在消音效果极好的长毛厚地毯上,融融的罩了一层柔和光色。
低低的暧昧女声在走道里缠绵回响着:“石头……再重一点……”
离电梯最近的那个房间门口,顾明珠正被容磊抵在门上狠狠的磨蹭蹂躏,容磊兽性大发,近乎啃咬的亲她,她激|情如火的回应,呻吟着以往亲热时的爱称,嗓音都已经暗哑。
一声声妩媚如丝的暧昧呼唤钻入耳内,容磊的动作更加粗暴,房卡几乎被他急切的弄断。
门好不容易打开,顾明珠当时双脚夹着容磊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腾空着,门一开顿时背后一空,她尖叫着往后摔去,容磊不假思索扑下去拉她,两个人双双跌倒。
他撑着自己往边上一滚,没有压到她。顾明珠躺在地上呆愣了一秒,撑起了上半身,妩媚勾人的看着他。
她的手臂枕在厚实的地毯上,漂亮的锁骨性感的凸着,无肩带的裙子被拉扯的几乎褪到腰间,春光大泄,她却混若不觉,一只腿勾起蹭他结实的腰臀,人往后缓缓倒退,情动的艳丽脸庞上满是诱惑。
眼看他眼睛都血红了,她还要火上浇油,摆着无辜的表情,白白的牙齿露出一点点,可怜兮兮的咬着一丁点唇瓣,迷蒙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容磊再没有迟疑,伸脚狠狠的踢上了门,往前如狼似虎的一扑。
衣服在激烈的撕扯中被褪去,容磊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她腋下,轻松的拎起她往床上甩去。
顾明珠被扔进松软的床垫弹了几下,“咯咯”娇笑,光着身子卷着洁白的床单乱滚。容磊扑上去把她压在身下,她伸着小胳膊小腿水蛇样的缠上来,呼着酒气不甘示弱的回应着他的激烈,小小的舌头在他身上细巧的舔来舔去。容磊闭着眼仰头难耐的粗喘一声,揉弄她时下手更重,她渐渐没了力气,老实的软在他身下依依呀呀的呻吟。
她越乖巧魅惑,他被情 欲感染的眉眼就越发冷峻。想展示这六年被其他人教导的多好么?容磊恨极咬牙,一想到她也曾这样在方非池身下媚成一汪水,他就极想失控弄死她。
顾明珠在他强大的攻势里化成最柔的泥,瘫软在他身下,予取予求。他勇猛的可怕,她承受到无力,却还是软媚的哼,任他一次次的把她推上无助的空白地带。
此刻,她是宇宙洪荒里最柔软最低微的一颗尘。
此刻,他是她的宇宙洪荒里无所不能的神。
后半夜,容磊越战越勇。几次浑身彻底发软之后,顾明珠眼冒金星,大腿内侧微微抽搐,她开始惊慌,抱着他汗涔涔的背用力的挠,在他耳边无力的媚声求饶。他兴起,起伏的更加剧烈,撞的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连话也说不出来。
像……像是巨大细密的杵,从下而上狠狠的一下下、一下下……顾明珠被捣的魂飞魄散,十指揪紧了床单,传递体内不断累积的绞紧感。她小腿无力的瞪着,蛮腰频频曲起,被他粗暴的按下。
实在受不了了,她试图反抗,扭着身体往上缩,他便把她翻过来,折成不能抗拒的低顺姿势,用比刚才更大的力折磨她。
最后时她完全失去战斗力,彻底软成一滩水,哼哼唧唧的随他摆弄。容磊极有兴致的逗弄她,直到她又羞又累又痛的哭出来,声音低下去低下去,连求饶都不能。他亲亲她泛红的眉眼,速度缓了下来。
“石头……石头……”她皱着眉,痴痴的看着他,嘴里低喃着他的名。
这大醉后放纵的夜里,分别了六年之久的爱人,浑然天成的鱼水之欢,迷乱疯狂的激|情,却有这样的一个瞬间,她摈弃背负多年的厚重武装,痴傻直白的望着心爱的男人,第无数次低喃他的名。而他,覆着她的身体,占着她最柔软的所在,温柔的俯视着她。
眼神交汇之处,各自安心。
哪怕……哪怕这夜幕重重里,有再多的算计与将计就计,这一瞬,你在爱我,我知道。
抵死缠绵。她终于还是被他折磨的哭了出来,小鼻子通红。容磊心疼的连连吻她的鼻尖,身下加速冲刺,恋恋不舍的结束。明珠浑身每一块肌肉都颤着,身不由己的跟着他一起又爆发了一次,白着脸,香汗如雨,人几乎要晕过去。容磊把她翻到上方趴着,搂在自己心口最温暖的地方,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耐心的哄,只一小会儿,她便带着哭意昏睡了过去。
夜深而长,一室缱绻,爱意汹涌。
真可惜,天为什么一定要亮呢……
四肢的反应迟钝的不受大脑控制,大腿移一下就是伤筋动骨的疼。顾明珠闭着眼痛苦的呻吟,在凌乱的被窝里缓缓的动,做着苏醒前的热身运动。
腰上横着的大手如预期般狠狠一紧,她耳边响起男子粗噶低沉的含糊声音:“唔?”
顾明珠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尖叫一声,咬着被角演一下纯情无辜的惊慌失措,可等了半晌,他没了动静。她睁开眼,他已经又睡过去,脸凑得极近,轮廓还是六年前的少年,眉间却有了些沧桑印记。
顾明珠愣愣的看,心疼的轻轻叹气。
不知不觉贴着他又睡过去,再醒时,他正看着自己发呆。
“唔,”顾明珠眼神放空,而后渐渐变化着表情,最后淡淡的对他说了一个字:“早。”
她翻身坐起来,握着她腰的大手下意识一紧,她顺势倒回去,错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容磊胸口被她撞的发疼,晨起的某物又恰好被她光 祼的臀磨到,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的瞪她,“全套都做过了,现在装纯会不会假了点?”
“那是酒后乱性,成年男女各取所需,我不至于赖着你负责。现在的话——”她笑着屈膝蹭他,“难不成其实你真的想娶我?”
“你想得美。”容磊冷冷的推开她,翻身坐了起来。
他健壮的背上一道道全是她挠出来的印记,顾明珠伸着食指轻轻的划,吃吃的笑,“不过说真的——你是饿了多久?昨晚……差点弄的我断气哎……”
背后一阵酥麻,腰间的被子微微隆起,容磊挺直了腰回身捏牢她作怪的手,似笑非笑:“这是夸我昨晚的表现让你很满意么?”
“如果我说是,你会问我要小费么?”
“不会。但我会翻新着昨晚的姿势再来一遍,并且丝毫不理会你求我……慢一点……轻一点……石头,不要那么深嘛……”
“唔,你确定昨晚的发挥不是喝太多了亢奋所致?”
“你确定我昨晚喝多了?”
“没有?”
“没有——”容磊笑着低下头,凌空于她头顶上方,眼神戏谑,“——那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床?!”
顾明珠眼里有类似受伤一闪而过,快的容磊来不及分辨,以为一定是幻觉。
一转眼她已经是抿着唇暧昧笑着的欠揍表情,“不是上我的床,是上……我吧?”
要比脸皮厚度,顾明珠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容磊放了捉着她的手,冷着脸别过头去。
“叫点东西来吃吧,我饿死了,”顾明珠捅捅他,“给我一杯黑咖啡和随便什么吃的,我得补充了能量上班去。哦,去帮我到楼下的商店里买身衣服,还有——避孕药。你昨晚……大概没来得及做措施吧?”
她条理清晰的吩咐,容磊极力稳住情绪,不要返身扑上去堵住她的嘴。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顾明珠甩手拍在他臀上,清脆响亮的“啪”一声,“听见没啊?!”
容磊痛的一跳,郁闷的几乎要掀房顶,“知道了!”他怒吼一声,横眉竖目的下床找衣服穿,草草洗漱完毕,蓬着头发默默出门,关门时响声震天。
等他走了,顾明珠艰难的挪到浴室,检查伤亡情况。
五星级大饭店的奢华浴缸空闲整晚,这时才派上了用场。顾明珠四肢自由舒展着泡在水里,皱眉盯着浴室天花板上特制的防雾镜子。
她保养得宜的肌肤上四处有正在泛紫的吻痕,嫩生生的大腿根部指痕重叠,寂寞了六年了水嫩更是被他折磨的惨不忍睹。
“所谓饥渴啊……”顾明珠半是得意半是无奈的长叹,缓缓滑进温水里,淹没至顶。水面几圈涟漪泛开,然后平稳下来,一串气泡委委屈屈的咕嘟咕嘟翻上来。
洗了澡,头发吹到半干时,敲门声响起。顾明珠一乐,把半干半湿的头发揉成诱惑凌乱状,雪白的浴巾围到胸口,赤着脚跑去开门。
送餐的服务生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男孩子,端着亲切的微笑等候着,门一开,一个清凉的美女站在面前撩人的笑,小男孩的脸刷一下红了。
顾明珠自认倒霉,瞪眼强装气势:“再看!我投诉你性骚扰!”
年轻的服务生迭声道歉,再也不敢瞥她一眼,把餐车送进来就急急忙忙出去,还差点撞到抱着袋子进门的容磊,又是一阵窘促的“对不起”。
容磊啼笑皆非的把袋子放下,拿出新买的内衣裤,把包装拆开,小心的一一减掉标签,摆在床上。
顾明珠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小口小口喝着热牛奶,不动声色。
“这个待会儿擦一下。”容磊扔过来一支软膏,看她忡愣,他挑眉微笑,“要我帮你么?”
装淡定装了一个早上的某人,顿时被牛奶呛的眼泛泪花。
好熟悉的场景啊!
好像……好像是在很遥远的过去,在某一个阳光温柔的清晨,年轻的女孩第一次在一个异性怀里醒来,男孩因为激动,一夜未眠,盯着她的眼睛晶晶亮,见她醒来皱着眉呼痛,他兴奋而心疼的吻了她许久,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消炎软膏,哄着她抹上。
那时她还是顾家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用泼辣掩饰害羞,暴打了他一顿,结果一支药膏两个人分享……
呵呵,真是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淫而不荡吧?
第一次写如此伤神的H,狼要撒娇——人家好辛苦好累哦……要花花嘛……
颤栗
顾明珠落落大方的解了浴袍,当着容磊的面换衣服。她在内衣外面直接套上粉红色的休闲运动服,长长的头发半干,松松散散披在肩上,芊芊细细的脖子露着,脸上残妆洗净,未施脂粉,清清爽爽格外好看。
他们下楼时正是八九点的时光,大堂里来来往往都是人,顾明珠双手Сhā口袋,昂着头踢踢踏踏走在前面,容磊跟了一段没忍住,上前两步拽过她,把她衣服上的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她露出的雪白肌肤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暧昧痕迹。
顾明珠顺势拉过他的手,笑嘻嘻的看着他。下台阶时,她貌似无心的一拐,“哎呀”一声扑倒在他怀里。容磊下意识伸手搂住她,眼角忽然有光一闪,他不动声色的看过去,果然,拐角处有人影正匆匆离开。
一路沉默。
到了顾明珠家楼下,容磊缓缓停下车,顾明珠正要抬手开门,却被他落了锁,那“啪嗒”一声,听的顾明珠心惊肉跳。
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呢——六年前,她第一次向容磊提出分手的那天,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方向盘,抿着嘴角恶狠狠的盯着前方,她满不在乎的推门下车,他也是这么“啪嗒”一声把她困在了车内。
“顾明珠,你不要太过分!”少年怒的声音都颤抖。
她父亲被抓的当天,他退了两人的机票,向法国那边的学校提交推迟入学的申请,把已经兑换成法郎的学费生活费都兑换回来,取了出来通通交给她。他利用一切能动的人脉,家里封锁了他的经济,他就四处找朋友借钱。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和她并肩作战,可是她不要,她嫌弃他没用。
“你不要把我推开,明珠,我不在乎我的前途,如果没有了你,我要前途干什么?”那时候的容磊浑身都是稚嫩的艺术气息,看向她的眼神无比痛苦纠结,“我知道你现在处境有多困难,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可是我们是一体的,明珠,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我知道你爱我。”
顾明珠至今仍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优雅的褶皱重叠,她冰凉的右手藏在那些褶皱里,指甲狠狠的戳进掌心。鲜明的痛意直达心脏,她获得了残忍的力量,开始微微的笑起来,“那么好。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我就不和你分手。你知不知道你爷爷给了我一笔钱?”
容磊难过的侧过脸去不再看她,良久,他无力的点点头。
“你爷爷有没有说,是我主动去找他要钱的?”顾明珠声音清脆,仿佛还带了笑意,“石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值钱呀!既然你不愿意分手,那么下次我先把你送回去,再问你爷爷要一笔钱,然后你再逃出来好不好?”
“还有方非池,你不要再找他麻烦。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你也不能再过问,哪怕是捉奸在床,你也只能退出去,替我们把门关好。”
她的语气极其理直气壮,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容磊被她盯的埋下头去,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般,双手环着自己的肩。
那是他们第一次谈分手。
容磊那时多爱她呵,哪怕是那样咄咄逼人蛮横无理的顾明珠,他都没有丝毫的责怪。揪心的痛苦过后,为情所困的傻男孩真的就忍气吞声,按照她的条件留在她身边,为她家里的事情继续艰难奔波……
“顾明珠?”容磊皱眉推了推眼神发直的她。
明珠艰难的从记忆里抽身而退,定了定神,笑盈盈的看向他,“怎么?”
容磊不看她,目视前方许久,他缓缓的说:“需要我负责么?”
“这要看你是对昨晚负责,还是对我负责。”顾明珠毫不惊慌的答。六年,足够一个负了重伤的人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现在,哪怕是面对这样应该害羞无措的局面,她也可以从从容容的和他抠字眼耍心机了。
容磊微笑,很轻的说:“昨晚。”
“那就不必了,─夜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顾明珠笑笑,示意他开门放她下车,“虽然明显是你享受到比较多。”她摸摸脖子上的印记,故作潇洒。
容磊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转过头去,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的扣着,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嘴角,开了锁放她下车。
两个人就这样把那一夜淡淡的揭了过去。假装谁都不记得,那深深的夜里,灵魂深处久违的颤栗。
容磊现今的城府之深和六年前完全没有可比性,至少顾明珠在走过这重要的一步之后,没有等到她预料中他的反应。
C市的报纸在第二天登出了两组温馨的照片:同一家饭店的前门口,先是夜晚的灯火辉煌中,容磊和顾明珠相拥着进门。再来天色大白,换了衣服的容磊把娇笑着的顾明珠拥在怀里。
照片旁边配上了言之凿凿的时间地点,标题耸动。
几乎在同时,方非池在酒吧落寞买醉的新闻遍地可见。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容磊的妈妈。容磊的妈妈是最典型的豪门长媳,端正的长相,温顺的性格,得体的举止。哪怕是儿子最消沉的日子里,她对每日偷偷躲在家门口观望的顾明珠都是无奈微笑着的,没有责怪或者驱赶之意。
时隔六年再见,两人安静优雅的茶馆里对坐相望,顾明珠温柔的笑着,“容妈妈,您还是那么好看。”
容妈妈微笑点头,“明珠,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就不和你说别的绕弯子了,你告诉我真话,你和容磊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您问过容磊了吗?”顾明珠给她倒茶,脸上笑的很甜美。
容妈妈点头,欲言又止。顾明珠也不问,只静静的喝茶。过了一会儿,容妈妈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的样子,开口对她说:“我今天来,是容磊爷爷的意思。他呢,很喜欢田家那个小姑娘,本来这段日子让他们处一处,过了年开春就准备订婚了。”
她说的委婉,顾明珠一听就明白了。容家倾向于容磊娶田思思,但是也没有枉顾容磊的本身意愿,而容磊那边估计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于是容家老太爷派人打探确实消息来了,或许,还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干脆劝退了她。
“我和容磊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女人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说什么爱情就太幼稚了。可是有些时候,我也真是逼于无奈。”顾明珠立刻跟着风向改路线,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无奈苦笑,“容妈妈,您也别为难,容磊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费尽心力养到这么大的,谁也比不过您真心对他好。我呢,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好,所以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容磊的妈妈一听这话眼眶便泛红了。
老爷子相中的那个小姑娘,容磊虽然没有拒绝,可是她看得出来,儿子不喜欢。
多少次她整理容磊的房间,他枕头底下压着的那本小相册都是翻开着的,上面那些青春飞扬的合照里,少女时代的顾明珠笑的神采飞扬。她知道儿子想的是谁,可是她多年温顺惯了,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在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上问问她这个当妈妈的意见。
现在被顾明珠这么一说,她压抑已久的强烈母爱顿时泛滥,保护儿子幸福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她已经不记得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讨厌很纠结的胃病复发,修养中。更新还是一日隔着一日,有事会来请假。
输
春节将至。
“韦博”在这次与“有容”的合作里名利双收,成功上市。
圣诞节前后那场由高幸和小璇引起的混乱,顾明珠好像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于是众人愧疚交加,化感恩为动力,一个个玩儿命似的忙着手头的工作,业绩一片飘红。
容磊已经好多天没有消息,这很不在顾明珠的预料之内,但是她现在顾不得。因为在这一年最美好的节气里,在各家各户团团圆圆的一片欢腾里,她拿到了父亲顾博云的体检报告,C市最权威的医院给出的结果:肝癌。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顾明珠和医生谈完话从医院出来,神色如常的开车回顾宅。下车时她一不小心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磕在了路沿上,她跪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疼的眼泪都飚出来。
午饭时顾博云说肝疼吃不下,上楼躺一会儿去。顾明珠无语,一个人坐在大大的桌前吃饭,今天的饭煮的有点干,她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咽,憋的脸都有些发白。
吃完了饭,她上楼,在父亲卧室外面的小客厅里坐着,等他醒来和他谈话。
天色阴森森的憋着一场大雪,黯淡的光从窗户印进来,透过红木的雕花装饰半墙,光影阴晦的斑斑点点投在顾明珠俏丽的侧影上。两个多小时,她一动不动,听着房内父亲在床上轻微的辗转声。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健康的顾博云蹲着,笑着看着她,宽大的手掌宠溺的揉揉她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温柔漂亮的阮无双正高兴的忙里忙外,指挥着家里的佣人给小姐布置房间。
妈妈已经拿了钱离开了,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说清楚。明珠心底有些害怕,咬着唇一言不发。
那之后长长的半年时间里,她都无法说话。
也就是因为小时候这段短暂的失语症,现在的顾明珠对小睿睿多了一份感同身受的心疼。
顾博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女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都微笑起来。佣人过来要抱明珠去洗澡,明珠害怕,揪着顾博云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那晚,顾博云拿惯了枪械砍刀的大手,拿起了印着小鸭子的柔软毛巾。顾明珠这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夜色温柔的晚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浴缸,柔和温暖的白汽蒸腾里,顾博云和阮无双的脸都有种隐约的美好。六岁的她坐在舒服的温水里,睁着大大的眼睛试探性的扑腾着手脚,水花四溅,一家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阮无双催着顾博云给女儿上户口,顾博云那时正把明珠顶在肩膀上骑大马,她依旧不说话,却笑的很大声。
“无双,不如叫她明珠吧!”顾博云把她放下来抱在手中,对正在修剪冬青树枝叶的妻子说,“不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吗?就叫顾明珠吧!”
阮无双那天穿着一件青色的罩袍,站在大大的花坛前面柔柔的笑,明珠越看她越觉得好看,也嘻嘻的笑。阮无双脱下手套过来抱过她,亲了又亲,对丈夫笑着说:“老顾,没看出来你还有点文化。顾明珠,真好听。”
“那是!”顾博云得意的把小小的明珠抱起来,上下抛着坐飞机,逗得她尖声大笑,他也笑,笑声在顾宅宽敞的庭院里回荡,仿佛至今言犹在耳:“顾明珠……我有掌上明珠喽……”
“明珠?”顾博云苍老的声音传来,顾明珠一个激灵,晃过神来,应了声“是我”,站起来双手揉揉麻木的脸,整顿了下心情推门进屋。
她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和半坐在床上的父亲对视了半晌,她笑了笑,“爸,你的报告出来了。”
顾博云头发花白,俱都往后梳去,脸上依稀可辨年轻时的俊朗。他抬抬眉,对女儿点点头,“情况不太好吧?你大中午的跑回来,下午也不去公司。说吧,到底多严重,把你吓成这样。”
顾明珠把报告翻到确诊病例的那页,递给他。顾博云接过看了一眼,停顿半晌,枯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我这几天还以为,疼成这样大概离死不远了。还行,竟然还可以试试治疗,有得治就好,治不了嘛也是天意。这几年,本来就是我多活的。呵呵,没事儿,明珠,你别怕。”
“这又不是我的报告,我有什么好怕的。”顾明珠淡淡的说,“我尽力做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人力不可为的,也只好各安天命。”
顾博云还是“呵呵”的笑,“你这孩子。”
女儿有多难过害怕,他看的清清楚楚。明珠从小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心软,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总是强硬的。谁对她好,她能记一辈子。可惜,自从自己出事之后,再也没能力保护这颗掌上明珠了,相反还要她劳累操持撑着这个家。
“爸爸,”顾明珠看他表情落寞,态度软了下来,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我安排了后天再给你做个检查。根据详细的结果再定治疗步骤。我知道,这很折磨人,可是……我们尽力试一试,好不好?”
顾博云往床边挪了挪,拍拍她靠在床边上的膝盖,语气轻松的对她说:“老爸什么疼没受过?你放心,要怎么治你说了算,我配合。”
程光赶到酒吧时,顾明珠身边围了一圈搭讪的男人。
她的外套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身上穿了件黑色的亮片吊带,柔软的布料贴合着她的曲线,性感妩媚。她坐在吧台边上的高脚椅上喝着酒,双颊泛着漂亮的桃红色,眼神媚如丝。
酒保见程光过来,点头叫人:“光哥!”
程光点点头,在顾明珠身边坐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顿时鸟兽群散。
“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来。”顾明珠推给他一杯酒。
“路欣楠的设计公司过了年就要开业了,我这些天都在她那儿帮忙。”
“重色轻友。”顾明珠瞪他,他也不否认,喝了口酒,温吞的笑。
“唔!”顾明珠皱着眉喝下一大口酒,冰的直拍胸口,“对了!叫路欣楠在珠宝设计那块儿留个位置,要好的,要独当一面的,要有发展空间的,阮夏就要毕业了,回来正好上任。”
程光失笑,“路欣楠敲了她爹那么多启动资金,请的设计师都是国际大牌。阮夏一刚毕业的,来打打杂赚赚经验还行,你还真打算逼路欣楠给她留个似模似样的位子啊?”
“滚!”顾明珠恶声恶气的拍桌子,“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家阮夏那实力,去路欣楠那儿那叫加盟!妈的,你给我把路欣楠叫来,我自己跟她说!”
程光笑着按住她的手,连说“别别别”,“她那儿忙的天昏地暗的,你别找她了,我一定跟她说叫她留个位置还不行嘛!”
顾明珠露出“那还差不多”的表情,眼神已经有点茫了。程光把她手机拿过来,在手里一转一转的玩,“你什么事儿啊,又喝那么多?容磊怎么了?”
“没怎么,就那个样子呗。按兵不动吧,我心里痒痒。我去刺激刺激他呢,他看我那眼神跟杀父仇人似的。可我撩拨撩拨他,他也不是对我没胃口啊……唉,我发现我看不透他了,真可怕……”她叹气,趴在吧台上恍恍惚惚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不过我不怕。六六你说,要比耍贱,我输过谁?”
她说的傲气,程光听着,心里比刀割还疼。
陪了她一会儿,她终于喝不动了,趴在那儿闭着眼小声的嘟囔“石头石头”。程光点开她的通讯录,拨出容磊的号码,通了之后又挂断。
吧台的台面是磨砂的钢化玻璃,奶白色的冷光从里面亮起,顾明珠趴在清凄的白光上,看的人心疼。程光看着她,忽然微笑着无声做口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
手机震动起来,容磊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啊闪,程光把手机递给酒保,笑着吩咐:“告诉这个人,这位小姐一个人来的,已经醉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爱的们关心,狼的胃病并没有很严重,休息了这几天好很多了,周三返校继续做实验去了。
今天晚上来回复留言。
欺负
没想到来的却是容岩。
程光那时正坐在角落里寂寥的等着,忽然周围一阵细微的骚动,女孩子们都互相招呼着看着一个方向。他欠了欠身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大翻领军装式大衣的男子正走向顾明珠,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眉目英挺,沿路惊起飞花野蝶无数。
顾明珠气场所及,容岩很容易找到了她。
“来杯适合心情好的人喝的酒。”他坐上顾明珠身旁的高脚椅,屈指敲敲吧台,微微笑着对酒保说。帅帅的酒保痞痞的笑,边答应着边不露痕迹的看向程光,程光皱眉对他点点头,随即拿着电话起身匆匆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不能跳出来,否则就显得这一出是个圈套了。
更何况,他程光拿什么去从呼风唤雨的容二少手里抢人。
容岩今晚奇迹般的没有任何应酬,百无聊赖之下去找容磊的茬,那小子却在书房巴结爷爷。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一看:“未接来电来自顾明珠”。
容岩恶从胆边生,回拨了过去想嘲笑她两句,那头的年轻男人却告诉他,这个手机的主人孤身一人醉倒了……
揣着车钥匙出门时,他笑的跟只狐狸似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热闹好了。
顾明珠休息了一会儿坐起来,发现程光不见了,她一手撑着额头,正费力的想刚才程光是不是真的出现过。直到容岩坐下开口要酒,她还是没什么力气的呆愣样子,有气无力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路过。”容岩顽劣的笑。在别人面前风度翩翩,他是身兼梁氏和容家两重二少爷身份的贵公子。可是一到顾明珠和容磊面前,不知怎么的,他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青春热血的年纪,仰望着优秀的大哥,既嫉妒且崇拜。又因为这样复杂的情绪,顾明珠对他而言也就不仅仅是个漂亮的女人,挑剔有点,憎恶有点,暧昧也有点。
他挑衅般看了顾明珠一眼,顾明珠回以鄙视的一眼。
“容岩,你知道为什么都是排行老二,人家称呼你是容二少,称呼方非池却是方总或者方公子么?”
“其实你们两个能力不相伯仲,可是他能摆脱方家给他的影子,脱颖而出,你却不行。”顾明珠甩甩昏沉的脑袋,媚媚的用两个指尖从他的酒杯里夹了一块冰,放进嘴里,“因为他是明骚,你是暗贱。不信,你拿面镜子照照你现在这小人得志的模样。”
“哟,看来是真醉了,骂起人来都不拐弯了。”容岩不以为然,笑的极其欠揍,脸上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可惜啊,你家石头心疼不着……”
顾明珠忽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容岩警告你!再跟老娘过不去,老娘让你死得很难看!”
容岩嗤笑,“我好怕怕哦……”
顾明珠阴笑,“听说方亦城回来了,那——李岩应该跟着一起调回来了吧?怎么样,你那宝贝小四最近是不是正寝食难安呢?”
容岩听到这里,顿时收了玩笑之色,连目光都变凉,“顾明珠,你敢!”
“你要不要试试看?”明珠笑的柔媚,学他的样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笃笃笃”的敲着。容岩咬牙切齿瞪她半晌,僵硬的掏电话出来,接通后直接报了酒吧的地址,“顾明珠醉死了,你快来收尸!”
明珠在一边听的直笑,等他收了电话,她笑眯眯的伸手捏捏他的脸,特别和蔼的夸奖他:“岩岩真乖!”
容岩气的七窍生烟,身后这时忽然有人“噗哧”一笑,两人偏头一看,竟然说曹操曹操到——明骚驾到。
方非池穿了件薄薄的驼色开司米,黑色的贴身裤子,他一手抄着裤袋,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身体线条比法拉利还拉风。
“巧啊方总,刚才顾总还在念叨你呢。”容岩皮笑肉不笑的和方非池打招呼。
“哦?”方非池笑着走近,站在顾明珠身后,伸手抚抚她的头发,话虽然还是对容岩说的,眼神和语气却都变的温柔,“说我什么呢?”
顾明珠醉眼迷蒙的回头对他笑了笑,他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容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风度翩翩的开玩笑:“啧啧,这一幕要是被记者拍到,下的标题肯定比我大哥的那个精彩的多!”
方非池搭着他的肩膀笑的放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三人行,必有我师?”
他眼底按耐着风暴,但凡容岩表现出一点不轨心思,今晚他就大开杀戒。
在飙车来的路上,方非池就非常极其很想杀了容岩。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最后就再纵容她一次,这次过后,如果容磊再不回头,那么,这颗明珠就是他的了。
也当是给自己一个犹豫的机会,毕竟真要抢夺这个女人的心,可谓是工程浩大。
所以他这段时间珍爱生命,远离明珠。
可是程光一通电话,他怀里抱着的美人忽然失了颜色,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再一次灭顶。他连大衣都来不及拿,急急的赶了过来。
两个妖孽王子各怀心思,开怀大笑。顾明珠撇撇嘴骂了句“下流”,甩了方非池的手,趴回去继续喝酒。
怎么办?好像怎么喝都不会醉,顾明珠只觉得神智越来越清醒,对某人的思念越来越清晰。
酒其实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平日里你绝对没勇气打开的门,放出来一个平日里你绝对没勇气面对的自己,然后你就像一个疯了的导演,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在底下或悲或喜,嬉笑怒骂,演出着埋藏心底的脚本。
容磊来的很快,容岩远远的招手示意,顾明珠回头一看,敏捷的跳下椅子,迎了上去。
容磊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女人,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讽刺她两句,她忽然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笑着撒娇:“石头,他们两个欺负我!”
石头的心,瞬间柔软如棉。
她醉了,这次是真的。容磊百分百的确定。因为清醒时的顾明珠会使手段千方百计勾引他,却不会散发出这样毫无掩饰的爱意,现在她的神情,完全就是当初情到最浓时的那个小女人。
一别六年,他当年心爱的小猪此刻忽然出现在怀里,这叫容磊怎么能不心软。
顾明珠圈着容磊的腰,巴巴的仰着头明艳艳的笑,容磊低头看她,神色温柔。这无声的一幕像一堵墙,轰然撞向不远处的方非池,他一时不察,被全力集中,伤的浑身鲜血淋漓。
容岩纵观全局、了然于胸,这时得意一笑,举杯敬了敬那个内伤严重的落寞之人。方非池无奈,一饮而尽,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泡辣妹去了。
顾明珠酒醉之后格外乖巧。容磊开车,她就乖乖侧倚在副驾驶位上,脸枕着手,缩在那儿做小白兔状,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即便是他仿佛恍若不觉,目光深深的看着前方无尽的夜。
前不久容磊在“有容”附近买了一处公寓,简单装修了一下,有时办公晚了就住在那里。他看看现在时间就快凌晨一点,把她送到哪里都是影响别人休息,想了想就把她带到那处公寓将就一晚上。
一进屋,顾明珠异常清醒的说要洗澡。容磊把她抱起来送进卧室,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晃,“这是几?”
“我不告诉你。”顾明珠努力的辨别了一会儿,别过脸颇为严肃的说。
容磊叹气,弯腰搂住她,声音低微到几乎听不到:“小笨猪……”
顾明珠抱着他不肯松手,他顺着她躺了下来,把她连着被子拥在怀里,轻轻磨蹭。
“我累……”她静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凄凄的说,“累死我了……”
“石头,我等了你六年,等你回来。我没有不要你,从来都没有……我没有和方非池好,一点也没有……我只要你一个,就要你,”身体困在被子里,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她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声音越发凄楚,“石头,你别不要我……”
夜色寂寥,静默的空气冰凉,女声轻软,却像只纤细的手攥住了某人的心脏,渐渐坚定的收紧,捏的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肚破肠流,鲜血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疯了的导演,就是风导,嘻嘻……
在家养肉的狼寂寞的躺在地上打滚,求蹂躏……
恨意
夜色寒凉,软玉温香。
听着怀里的小猪委委屈屈的说着这六年的思念,容磊越发沉默。
这悠长的六年时光,随着她的诉说从眼前恍惚而过。其实她说的那些苦楚,他何尝不是刻骨铭心、深有体会。澳洲那么蓝的天空下,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深爱之中的人,分开一秒都会感到焦灼不安。他和她,却天各一方整整六年。
时间被剧烈的焦灼疼痛拉扯的那么漫长,两千多个夜晚,容磊没有一次能安眠。澳洲所有的顶级心理医生都对他的失眠症束手无措,他只能靠着药物维持人体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睡眠时间。
Fay曾经很担忧的问他,Kevin,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所以睡不着?
那时他淡漠的摇头。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每当他有一丁点的睡意,那些他清醒时被强制扼杀的思念,就会冲破他这时稍为薄弱的意志,咆哮着在他心上奔走呼号:明珠……我想你。
睡眠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所以容磊睡不着,因为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力气来抵制住往事的骚扰。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我恨你,恨到不愿意再提起你,可是,我那么那么那么强烈的想你,想到整整六年,没有一个夜晚能安睡。
六年前,顾明珠手起刀落,杀掉了那个热血而有梦想的痴情少年。
六年里,容磊一点一滴积蓄能量,风起云涌,他变成了当年顾明珠需要的那种男人,沉稳、强势、心思慎密莫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六年后,当爱重逢,当她终于在这样安然的夜里卸下所有的防备,软弱的缩在他的怀里诉说思念。他却比六年前更为恨她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生不如死了六年,原来你也是。这人生里最美好的六年,就因为你当初的一意孤行,我们过得如此撕心裂肺。而你,甚至对此没有一丝悔意。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本就应该承受的!
顾明珠,我恨你!
凌晨最黑暗最绵软的夜里,顾明珠睡着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贴着容磊喉结下方那块柔软,两人亲密依偎。
容磊不知何时钻进了被子里去,一只手枕在她颈下,搂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收着她的腰,也睡得极沉。继不久前酒醉后的激|情夜晚,这是容磊这六年来第二次的安然入梦。
清晨,寒冻,朝日升。草尖上的露水滴滴的滚,在晨光里闪烁如珍珠。高档住宅小区里一片安宁,偶尔有上班去的人开着车,安静的滑出小区大门。
顾明珠睁开眼的瞬间感到剧烈的头疼,天花板上的雕饰恐怖的在眼前旋转,嘴里一阵苦,胃液翻腾,她猛的推开身上的人,捂着嘴往床下蹦,被套缠上她的脚踝,身下一空,她头朝下摔了下去,半个身体“扑通”砸在地板上,结结实实的麻了。
容磊直直坐起,连忙扑下去抱她,她却摇手不让,连滚带爬的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哇”一声,大吐特吐。容磊赤着脚追进来,一手拉起她的头发,一手拍她的背。
据说醉酒分两类,一类人脸色越喝越红,到了量,醉了,就吐,吐完就睡,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而顾明珠属于另一类,醉的越深脸色越白,当时看上去没事,然后醉意在体内发酵一阵,再大肆反噬,接下去的好几天人都难受着。
一番忙乱折腾,顾明珠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修长的手指捏在马桶边沿上泛着惨白,容磊皱着眉掰开她的手,把她抱起来横在膝上,伸手拉了洗脸的毛巾,轻轻的擦她脸上四处糊开的鼻涕眼泪和呕吐物。顾明珠不断的干呕,像濒死的美人鱼吐着泡泡,她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背,难受的浑身直抖。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她惨白的脸色渐渐回转,容磊把她扶起来,给她接了一杯水漱口,拍着她的背,低声的问她。
她是多么善于压抑真我的人,昨晚那样的状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顾明珠浑身都发软,意识却已经恢复正常,“小事,”她的声音因为呕吐而嘶哑,漱了漱口,“我爸爸身体不太好。”
容磊正要问她是什么病,她却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他,笑,“我好多了。我要洗个澡,你要不要留下来参观?”
显然,她已经又穿上了厚厚的装束,正躲在刀枪不入的盔甲后面,又开始肆意的调戏。容磊眼神里冷冷的透着厌恶,把手上的毛巾往洗手池里一扔,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顾明珠从镜子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偷偷的笑,目光柔软。
容磊在外面的洗手间冲了澡。
顾明珠还没出来,他热了两杯牛奶,又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动静,他不放心,推门进去,她正从里间的浴室出来,身上大大落落的套着他的卫衣,膝盖以下赤着两条白白嫩嫩的细腿,袖子卷到手肘,正把一块毛巾盖在头上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正要退出去,她看见了他,叫住:“石头,我们谈一谈。”
事隔六年,她再一次很冷静的面露微笑,说:“石头,我们谈一谈。”容磊仿佛回到了那个他们最后一次谈话的清晨,顾明珠也是这样坐在床沿上,冷静而不可挽回的和他谈分手。容磊的心这时仿佛被一只小而恶毒的兽“咯吱”咬了一口,酸痛难当,他屏着疼默然点头。
顾明珠毫不含糊的承认了昨晚所有的醉话,她有些自嘲的说:“怎么办?酒后吐真言了。”
“是酒壮怂人胆。”容磊淡定的调笑,仿佛事不关己。
顾明珠有些慌,虽然她一丝一毫都没有表露在脸上。
容磊真的变了好多,她一点都捉摸不透他现在的态度。顾明珠暗自咬牙,心想只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阮无双教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说实话。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日光明晃晃,他安静从容,顾明珠忽然没了勇气说出大段大段的抱歉和思念,她甚至有些羞涩,犹豫吞吐了一下,才说出来这句话。
容磊没什么激烈的反应,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挑眉问:“你是说,要和我结婚?”
顾明珠点头,缓慢而坚定。
容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很平静的看着她,半晌,问:“顾明珠,当初梁飞凡答应救你爸爸的时候,你后悔过吗?如果坚持到那时,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顾明珠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最后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救了我爸爸,我都回不去以前的那个我了。石头,我从那件事里认清了一点:梦想太奢侈了,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所以连我的也要一并摧毁?”容磊听了她的答案,嘲弄的笑了,神情有些恍惚,“因为你需要,所以把我变成你需要的那种人?”
“不是,我并没有那样想。我那时和你分手是希望我们之间要么是我,要么是你,必须有一个人足够强大,可以支付那笔实现梦想的费用。”
“现在我们两个都足够强大了,可是谁还有梦想?”容磊一只手放松的搭在沙发扶手上,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顾明珠,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顾明珠这时才开始稍微把握住这场谈话的脉络。容磊在怨,她清楚的感觉到,并且暗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有怨就好,她最怕他真的已经释怀,无爱无恨,无处下手。
“对不起——”顾明珠开始怀柔,诚恳的向他道歉。容磊却笑着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这些昨晚你已经说了很多了。我们谈点其他,比如说,你接下来的打算。”
“或者,我先来说说我的想法,”他侃侃而谈,“我想你知道的,我爷爷希望我娶田家的小女儿。我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并且,就目前阶段而言,我和她相处的很愉快。”
顾明珠听出了他的意思,暗自心颤,稳住声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知道,田思思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保证不会因此影响到你们两家的合作关系。”
容磊无所谓的笑笑,高大的身躯靠回沙发中舒服的坐着。顾明珠知道这意味着默认,意味着他给她机会。她心跳的很快,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热血沸腾感觉。
“石头,”顾明珠不知道说什么好,按耐住心下的狂喜,她低低的说:“谢谢。我以为你还会恨我好久。”
“没那个必要。”容磊很平静,“娶你或者田思思,对我而言没什么差别。在商言商,资本合理利用,你费尽心思纠缠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就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很多遍,所以上一章的留言没时间一一回复了。我每一条都有看,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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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和“流光”一样,是系列文。作者月上无风,我的专属小受。《终点之前》和《应该》一样,都是破镜重圆的故事,只不过受作者属性影响,明珠是女王,风导家的圆缺是女王受……我在追的文,很好看,风导的文字很有感染力,故事也很迂回曲折,且更新勤快无比。欢迎亲们前去骚扰风导——[img]tj_2.gif[/img]
臭石头
“没那个必要。”容磊很平静,“娶你或者田思思,对我而言没什么差别。在商言商,资本合理利用,你费尽心思纠缠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就这样而已。”
他的语气轻易而凉薄,像最冷的冬夜里,曝露在深寒月色下的尖利刀刃。顾明珠忡愣半晌,皱着眉淡淡的笑了,她走过去委身偎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用鼻梁蹭他颈侧,无可奈何的轻叹了口气,“好好好……是我费尽心思纠缠你……臭石头!”
她像是对待一个放狠话的小心眼孩子,纵容宠溺,不以为意。
晨光幽雅,一室的静好里,顾明珠笑的极为放松,软绵绵的窝在他怀里。容磊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深似海,紧绷的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随着她绵软的呼吸放松了下来。
阳光逐渐暗淡下去,本以为是晴朗冬日的天气,竟然生生的转了。憋了好几天的雪飘落,光线阴沉,渐渐的窗外一片飞雪。
天气和人心一样,都是变幻莫测的东西。
抱在膝上的人越缩越小,容磊用手背贴了贴她光祼的腿,只觉得一片凉意。他把她抱起来塞进被窝里,出去把牛奶又热了一下,端了进来给她。
顾明珠拥着被子坐着,正发呆。见他站在床边等着,她乖乖的接过喝了两口,微微撒娇着说:“没胃口,实在不想喝。”
宿醉之后,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有些恶心。
容磊接过来喝完,把空杯子搁在床头,他自己也躺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拖过她搂住,闭上眼,貌似准备补眠。
他从刚才开始一直不说话,顾明珠就一直不敢动,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去挑逗他。
现在的容磊自然不必提,城府深似海。可哪怕就是在六年以前,他还是个简单阳光男孩的时候,顾明珠就很怕他不说话的模样。
他第一次对她冷面的场景,顾明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高秋季节,阳光鲜亮。C大的道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跳跃着从树叶缝隙里洒下,落在树下的高大男孩肩膀上,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顾明珠那时站在容磊对面,理直气壮,咄咄逼人:“我、不、去!”她一字一句,傲慢的拒绝他的好言邀约。
那是顾明珠和容磊打赌打输了之后不久的事情,顾明珠对于把自己输给他当女朋友一事还是暗暗不服气,容磊说什么她都唱反调,巴不得他一时恼火说分手,还她自由身。
容磊当时也确实觉得恼火,他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傲气才气和美丽聪明,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他越来越放不下,认定了这颗就是自己要的明珠,势必捧于掌上,珍爱一生。
可是顾明珠的坏脾气也确实让容磊头疼,像现在,他跟她前天说的好好的,他们宿舍集体活动,请她参加。可是她今天说变卦就变卦,说不去就不去。
全宿舍男生带着家眷都等在车里。容磊也是少爷脾气耍惯了的,要真今天被她得逞了,以后面子要往哪里搁?
“顾明珠!”容磊冷而平的叫了她的名字一声,自此再无劝降的话语。他背着太阳,周身被阳光镀了一层模糊的金色。浓黑的眸此时微微的眯着,唇微抿的线条不甚愉快。
两个人默默站着,他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顾明珠却觉得摄人心魄。
僵持了不到三分钟,顾明珠觉得后背痒痒的,生平第一次有了冷汗涔涔的切实体会。容磊忽然毫不犹豫的转身,作势要走。她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拽住了他的手臂。容磊偏头看她,还是不说话,她呼吸有些急促,又羞又恼的瞪他。
他伸过了手牵着她。
容磊的手大而干燥,很温暖。顾明珠的手握成拳,被他握的包在掌心,密不透风。她小碎步跟着他低头往前走,心里又委屈又甜蜜。
记忆里,那天车窗里吹进来的风都是带着香甜气息的。顾明珠记得自己穿了件粉色的外套,里面是浅咖啡色的T恤,印着大大的抽象夸张米奇图案。她的头发散散一把随意扎在脑后,脸侧垂下两缕,随着风往后扫。容磊坐她身旁,那细细的发尖就刺到他的唇上,酥麻电流直通少男的心底。
如果她能调取容磊的记忆,那段影像是这样的:深秋的蓝天万里无云,阳光细密的洒下,路边的池塘里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身边的小女孩还在生气,手肘撑在打开半扇的车窗上,她一手扶着腮帮子。
风温柔的吹,爽朗而沁人心脾。少女顾明珠赌气的看着窗外,神情别扭到可爱。
“走开!”顾明珠不耐烦的低喝,打掉他搂上来的手。一眼横过去,自以为威力十足,却不知道只是勾的某人心底更痒痒而已。
容磊仗着最后一排的地理优势,毫不手软的逗弄她。顾明珠皱着眉推他,咬牙切齿的瞪,像只撒泼的小猫。
容磊强行把她压在怀里,双臂箍的不松不紧,任由她在小小的空间里挣扎,磨蹭的他嘴角越来越弯。
“小猪,让我亲一口好不好?”他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的吹气,叫着她还没听习惯的爱称,极绅士极正经的问。
顾明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虽然一向飞扬跋扈,但在男女之事方面却极为保守。容磊又格外的珍惜她,所以那时,他们两个还停留在牵手亲脸颊的初步阶段。
顾明珠“刷”一下红了脸,赶紧往下钻,脸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两手死死抱着他的腰。容磊乐的笑出声来,低头在她发间轻轻的啄。
一路嬉闹,最后顾明珠还是半推半就被他亲了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舌吻,也是顾明珠的初吻。
容磊格外的情意绵长,小心翼翼的舔她的嘴唇,诱哄她酥软在他怀里。顾明珠憋气憋的脸通红,他吃的爱不释口,含着她的丁香软舌在嘴里咂弄,大手托着她的背,缓缓的揉。
前方有室友发现后排角落里这旖旎一幕,口哨声俏皮的响起。
顾明珠一惊,猛的缩了回去。容磊扣着她的后脑勺,意犹未尽的舔着她嘴角的晶亮,浓墨般黑的眸里,满满都是情意。
有男生扬声开他们玩笑,顾明珠害羞的一声不吭。容磊护着她,笑着反击。
一路,一车厢的笑声。那时青春少好的年纪,恋人在侧,呼吸吞吐的都是甜蜜。
车摇摇晃晃的往郊区开,顾明珠对于目的地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昏昏欲睡的歪在容磊膝头,她困惑而迟钝的感慨: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容磊这样子吧。
“安心睡,到了我叫你。”容磊用温暖的手指轻轻蹭她的脸颊,一下下轻柔的抚摸,顾明珠格外心安,周身轻飘。
“那你记得叫我……”
窗外雪花飞舞,顾明珠被往事和梦境纠缠着,像当年一样,半梦半醒的在容磊怀里低语了一句。
六年的时光,一头、一尾。石头,你还记不记得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一室安宁,室友平稳的睡着。
码字,回复留言,更新。
日子就像船行于水中那些划痕一样,过后,了无痕迹。
我想,有了《应该》,我也算留下了点什么。
寻常
石头没有叫醒小猪。
顾明珠饿醒时,容磊还在沉睡。
雪越下越大,急而密的铺天盖地而来,没有拉窗帘的室内光线暗淡,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顾明珠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坐在床上发呆,回身看看他的睡颜,她忽然就笑了。
真好,这样倦极而眠,不管时光变迁的一天。
“石头,你饿不饿?”她推推身边的容磊,柔声的问。
容磊丝毫没有反应,她看着他的平静的眉眼,格外心喜,伸手捏他的鼻子,在他脸上揉捏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很倦很低的嘟囔一句:“好困……别闹。”
顾明珠心想大概是年关将近,公司事务繁忙,他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她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轻下床去了。
客厅阴冷,厨房里连碗筷都没有,打开冰箱,昏黄的灯下冷气丝丝,几客干掉了的外卖盒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酒倒是排列的整整齐齐。顾明珠转了一圈,开了空调和电视,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盘着腿惬意的在沙发上拨电话。一个小时后,衣服、吃食、餐具等通通送货上门。
雪越下越大,开了灯的屋子像遗世独立的小小城堡。
厨房里,电磁炉上座着瓦罐,嘟嘟的冒白烟,鸡汤的香气轻手轻脚的散漫出来。顾明珠削了一根莴苣,切成小片状,放盐腌了十分钟,洗干净后加生姜末,泡在鲜酱油里。鸡汤关火时,小菜和米饭都好了。
容磊一直在黑甜的梦里无望的挣扎着,有时他稍稍清醒,听到她在外边偶尔发出的小小声响,就又意志昏沉的软绵了下去。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醒不过来。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睡到浑身瘫软过了,顾明珠再一次进来叫他起床吃饭时,容磊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她,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明珠有些担忧,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好端端的怎么昏睡这么久?
容磊定了好久,摇摇头。
“那起来吧,我们开饭了。”顾明珠笑着伸手拉他,把他的衣物拿过来,又去卫生间给他把牙膏挤好。
容磊收拾停当出来,顾明珠正在摆餐具,见他来,招呼他进去厨房把砂锅端过来。
天色已然全黑,透过厨房温暖的窗户看外面,路灯下雪花狂舞。
室内暖而香,容磊穿着薄薄的衬衫都不觉得冷。
他揭开砂锅盖子看了一眼,香热白汽扑面而来,温馨的让人想落泪。黄澄澄的鸡汤里,青菜、香菇、冬笋、黑木耳浮浮沉沉,间或有鹌鹑蛋翻着小小的雪白肚子,满满一锅,色香味俱全,看得睡了一天一夜的他食指大动。
顾明珠在外间扬声催,汤端过去了,她又指挥他盛饭。
客厅里电视开着,播着吵吵闹闹的韩剧,谁也不在看,谁也没去关。容磊在被顾明珠指使着来来回回之间,冷厉的眉眼温软下来,如同寻常居家男子。
这场雪下了好多天。
容磊和顾明珠的关系在不稳定中寻求稳定。
容磊的表现好像如他所言,是不在乎她的。可是偶尔的眼神交汇里,顾明珠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滔天情绪。
她揣测来揣测去,他的忽冷忽热只能解释为负隅顽抗。
他还恨,那么我等。顾明珠心里暗暗叹息,我欠下的,当然我自己一点一滴的还。
离除夕不到十天的时候,雪停了,年味开始浓郁。
化雪的天格外冷,傍晚五点,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有容”的楼下,一辆白色的宝马发出刺耳的急刹车声,车门被大力推开,纪航从里面跳出来,拦在小璇的机车前,张开着双手,一副“你要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的模样。
小璇穿着咖啡色的厚重夹克,黑色的牛仔裤塞在齐膝盖的长靴里。一头长而顺的黑发扬在冷冽的风中,露出冻红的白玉耳垂。她一手Сhā在衣服口袋里,一手支着火红色的头盔,冷冷的看着他。
这很像偶像剧的一幕打动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年轻的女孩子经过,被高大帅气的纪航吸引,俱都发出羡慕的赞叹。
不远处,高幸站在“有容”大门旁的盆栽后面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她正想转身从后门离去时,容磊恰好从电梯里出来,两人迎面遇上,高幸勉强的笑。
纪航正在大声的对小璇说什么,寒风裹着他的话呜咽而来,容磊听不清单字,却能听清那火热的语调。
“我送你吧。”他对高幸说,示意他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
高幸微红了眼圈,打起精神,千娇百媚的笑了笑。
容磊一向不八卦,一路沉默。
高幸看着车窗外,路两边高高堆着残雪,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要是你,你也选小璇?”
容磊皱眉,高幸莞尔一笑,“别怕,我不是看上你了。我只是觉得窝火,那个臭丫头,哪里好了……”她明亮的眼眸暗了暗,说到最后一句,语调有些凄楚。
容磊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这是纪航的问题,与你和小璇无关。他喜欢的不一定是好的那个,应该是他觉得对的那个。”
高幸冷笑,“要是我年轻十岁,要是我没有生过睿睿,我才是对的那个。”
“那你后悔生了睿睿吗?”
“当然不!”高幸回答的干脆有力,格外骄傲,“哪个臭男人能比得过我儿子!”
容磊微笑,高幸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了,顿了一会儿,问他:“你笑什么?”
“你刚才的神情,有点顾明珠。”离学校越来越近,正是放学时分,路边都是手拉手回家的孩子,容磊放慢了车速,小心的盯着路况,唇边却因为提起了某个名字而泛起不自知的笑。
高幸点头,“是啊,和明珠待一起,很容易被她同化。她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简直无所不能。”
容磊淡淡的笑,高幸欲言又止,最后点到即止的说了句:“容磊,你真的是好福气。”
睿睿看到是容磊和妈妈一起来接他,从老师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向高幸跑去。
高幸把他连书包抱起来,转了一圈使劲的亲了一口,睿睿皱眉擦擦脸上的口水,逗得高幸咯咯娇笑。
上了车,高幸抱着睿睿东问西问。
容磊发现这个孩子比上次见到时活泼了一些,高幸问两句,他起码能及时回答上一句了。
怪不得顾明珠说,高幸要是不嫁给钟潜绝对会天打雷劈。能费心把睿睿治疗的这么好,钟潜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睿睿把玩着妈妈大衣上纽扣,时不时的看看正在开车容磊。高幸碰碰他的头,笑着问:“这个叔叔是不是很帅?”
睿睿歪头,小小的脑袋点啊点,忽然指着容磊的脸笑眯眯的对妈妈说:“小石头!”
高幸瞬间面色剧变,把儿子拉回来捂在怀里,笑的很慌张,“睿睿……石头是明珠姨妈叫的,你得叫叔叔知道吗?小孩子要有礼貌!”
她语气有些严厉,睿睿便不说话了。容磊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很温厚的笑着说没关系。
高幸抱着睿睿进门,顾明珠竟然也在家。睿睿从妈妈怀里滑下来扑进顾明珠怀里,高幸无奈,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顾明珠,“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和他说?刚才吓死我了!”
“以后别吓着睿睿,你看他这小脸皱的。”顾明珠把睿睿抱起来玩,“再等等吧,我和他的关系刚刚好转,我怕现在告诉了他,他会把我大卸八块。”
“你看着办吧,”高幸漂亮的眉皱着,“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晚上约了谁?”
“方非池。”顾明珠摸摸睿睿的头,拿起大衣和包准备出门,“幸幸,我终于要告别这六年的苦难,开始新生活了。”她声音柔软而充满希望,踌躇满志,好像明天就是她期许的美好,好像世事真的会如她计划般行云流水,好像……容磊还是六年前的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六晚长着翅膀的大灰狼吧组织圣诞活动,时间是晚上八点至十点,具体情况大家去看看贴 吧里的置顶帖子吧!
PS:泪流满面爬上来说一句:剧透的都是坏孩子!坏孩子!
从此萧郎是路人
大冷的天,方非池却穿的很妖,白色的狐裘大衣敞开着,黑色的毛衣领子很矮,露着锁骨。顾明珠下楼时他正倚在车边抽烟,微低着头散漫的神情,让顾明珠心里一阵遗憾。
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而方非池对于顾明珠而言,也是类似的感觉。如果在容磊之前遇见他,她大概会爱上这个眉目清朗的男子。
所谓如果,就是没有发生的事情。顾明珠暖暖的笑,没有遇见石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每次你这么笑,我就觉得我要倒霉了。”方非池娴熟的把牛排切成小块,换给了顾明珠,他愉快的笑着。
餐厅里灯光暧昧,音乐叮咚,布置的很有味道,却不知为何一晚上只有他们这一桌。
空调打的很温暖,两个人都脱下了大衣。顾明珠也穿着件黑色毛衣,无袖,两只白生生的胳膊优雅的露着,线条姣好。毛衣高高的领子托的她下巴更显玉润小巧。她听了方非池的话,晃过神来,明眸皓齿、微微一笑,方非池连忙一手捂住心脏,皱眉做受不了状:“一笑倾城——池。”
顾明珠笑的更艳,举杯和他轻轻碰了碰,“非池,谢谢你。这几年我让你费心了,虽然——我自认没亏欠你什么,但是你的心意我一直很感动。谢谢。”
方非池的笑渐渐缓下来,人往后靠在椅背上,离得倾国倾城池远些,他一手轻轻晃着杯中的酒,低低的问:“怎么?今天约我来是吃的最后的晚餐?”
顾明珠毫不避让的点头。
“搞定你家石头了?”
“还没,”顾明珠笑着低了低头,“他对我还有点若即若离,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两天忙,没有时间和他见面,昨晚打电话来着。”她酸酸甜甜的细数,像粉末状的盐撒在某人心头热辣辣的新鲜伤口上。
“非池,你知道的,我有多盼望和他好好生活。再过没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希望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我努力了这么久,总算不负苦心。今天请你吃饭,首先是想谢谢你,还有,谈谈我们合作的这些项目,把这些都归置好了,项目结束以后,我们以后大概就不会常常见面了。”顾明珠这番话说的很从容。
方非池一直盯着手中的酒,幽暗的灯光碎在杯里酒面上,细细闪闪的刺着他的眼。她缓缓的说着,清清的音飘在他耳边,他思绪恍惚,忽然就想起了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是个荒唐闷热的初夏。方非池那个只见过两面的弟弟忽然回来了,还变成了卧底黑帮数年,一举剿灭C市最大黑帮走私买卖团伙的英雄。
方非池对此感到无所谓,他对父亲那套精忠报国毫无兴趣,对自小不在一起的胞弟也没多大的关注。他的事业已经起步了,方家的权势对他来说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
顾明珠找上门来时,他正要出去,刚刚从哨卡转弯往外面走,额头上忽然抵上了一支银色的手枪。
那天阳光细密,方宅外大树参天,蝉鸣呱噪,美丽的少女站在深深的树荫里,身上散发的气势比骄阳更火辣,方非池在那一个瞬间领教到了什么叫做“惊艳”。
那场险些擦枪走火的惊险相识之后,他们成了奇异的朋友。
方非池那时年轻气盛,只觉得好玩,顾明珠的身份和复杂对他而言是难得的刺激。顾明珠呢,认定方家欠了她的,差使起方非池来毫不手软。
真正让方非池察觉到事态严重的,是顾明珠给容磊致命一击的那晚。
他抱过吻过上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是当那小小软软香香的一团靠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的时候,方非池的心疼的像刚跑完一万米。
容磊的车从拐角进来,顾明珠抬起头,眼里闪过狠色,不管不顾的踮起脚吊上他的脖子,他失神的盯着那两片润泽的粉红软肉,没有如顾明珠事先吩咐的那般等到容磊下车,他便如同遭遇魔魇,低下头去含着她的唇深深辗转的吻下去。
这六年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顾明珠,那个她自编自导拉他联袂演出的吻,是他方非池多么美好、珍贵、唯一的回忆。
他不说,是因为那天的后来,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容磊返身狂奔而去后,他怀里那颗绝世明珠,无声无息的,哭的肝肠寸断。
那样喷薄而出的绝望,强大到方非池这辈子都不想领教第二次。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方非池长声低吟,温润的笑,“你啊……”
顾明珠听他这么叹,知道他这是理解了,默许了。
“呼!”方非池打起精神舒一口气,好像刚才那一瞬的伤感只是顾明珠的幻觉,“我总算熬出头了,这从今往后,不用再鞍前马后的伺候女王了,来,为我的自由干一杯!”
顾明珠端起自己的酒杯,加满,和他碰了碰,很温柔的笑,“干杯!方非池,我们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方非池“哈哈”的笑,一饮而尽。
餐厅经理在两人看不见的暗处探头探脑,狐疑的看表:方少怎么还没动静?这冰激凌蛋糕要是融了,里面藏着的戒指就露出来了……
晚餐结束,方非池送顾明珠回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有种淡而隽永的哀伤。
到了楼下,方非池平常的笑,“晚安。”
顾明珠觉得这时说什么都是枉然,也就对他笑笑,“晚安,开车小心。”
方非池笑着点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闲适轻松的模样,目光深深的,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顾明珠下了车往楼道里走,手机忽然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容磊,连忙的接起,“恩?”
“你在哪?”他的声音有一丝阴郁。
顾明珠正想说在家,心下一动,停下脚步,柔声的说:“刚约了方非池吃饭回来,正要上楼去。你呢?”
果然,容磊沉默了两秒,声音比刚才松了许多:“你转过来。”
顾明珠持着电话转身,左边的大道侧,一辆灰色的卡宴静静的停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旁边,嘴角微微勾着笑。顾明珠的心甜如蜜,挂了电话一路飞奔过去。
沿路的路灯俱都痴迷的站着,她的长发扬起美丽的弧度,跑过方非池尚未开走的车时,甚至没有看车里的人一眼。
那里,坐着个落寞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着容磊微笑着张开双臂,将飞扑而来的小女人拥进怀里,浅笑着在她送上来的唇上点点的啄。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在即,想说甜蜜一段应应景的,怎么写完了那么心疼呢?方非池……
亲爱的们,祝圣诞快乐!
PS:唔,下章即将……你们懂的……
还有,唔,本文即将入V……你们懂的……
PPS:我是存稿箱,我不是狼,真的不是,狼很早就睡觉去了。
怦然心动
从停车场出来,夜晚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顾明珠怪叫,跳着脚躲在容磊身后,推着他往前走。容磊无奈的反手拍她,被她拉住了手虎口处重重咬了一口,痛的他“嘶嘶”的倒抽冷气。
“敢咬我?!”他挑眉,转身逮住顾明珠,扶着她细细的腰一使劲,把她扛在了肩上,大步往他的公寓走去。
顾明珠软趴趴的垂在他背上,头发倒垂着,花拳绣腿伸手伸脚的袭击他,嘴里依依呀呀的,容磊听的发笑,扬手在她臀上拍了两下,她顿时老实许多。
上了楼,容磊把她放下来,他找钥匙开门,她从后面抱着他,乖乖的等。开了门也不放手,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进屋。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约方非池吃饭?”顾明珠小心翼翼的问他。她等了一路,容磊一直是老神在在的酷样,只字不提今晚的事。
容磊依旧是淡定的语气:“你不是赌咒发誓说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他放了钥匙,掰开她的手脱下身上的大衣。
顾明珠接过他的大衣,和自己的一起挂好,又无赖的上去抱住他,乖顺的解释:“恩,我约他是因为方亦城调回来了,官还做的挺大。你知道顾烟那个死样的,我怕他们又要纠缠不清,梁飞凡多能吃醋啊,到时不得天翻地覆。”
她把“吃醋”两字咬的重了些,容磊只当没听到,进厨房拿水喝。顾明珠贴着他的背靠着,听着他身体里“咕咚咕咚”灌水的声音,忽然隔着他薄薄的衬衫狠狠咬了他一口,容磊没防备之下猛然吃痛,被水呛的巨咳不止,转身咬牙切齿的掐她。
顾明珠机灵的躲,容磊危险的眯着黑眸,一手Сhā口袋,一手伸出食指勾勾她:“你识相点给我过来!”
“我不!”顾明珠笑的眉眼弯弯,隔着一张沙发做防备状。
容磊挑眉,慢条斯理的挽袖子,磨牙霍霍:“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追打了一阵,顾明珠被他压倒在沙发上,控的动弹不得。他浅浅的在她眉心亲着,手心越来越热,揉弄着她细细的腰,渐渐的往下伸去,顾明珠低低的呻吟,弓着身体颤着迎向他带电的手指。
“我家小笨猪饿了,流口水了……”容磊指尖触到她的湿意,低低的调笑,鼻尖轻轻的磨蹭她的脸颊。下面却又再挤进一根手指,旋转着刺激她,下手力道越来越重。
顾明珠难耐的推他,两人叠着坐了起来,她张着两腿骑在他身上,含着他手指的温软一阵吸吮紧缩,腰肢摆弄,她上上下下的动了起来。
容磊失笑,竖着手指由她在那儿骑木马似的自由发挥了一会儿,她的下面一阵阵规律的收缩,眼睛半闭着,猫咪样的哼哼。他知道她快到了,于是凭着旧日的记忆,点点的摩挲,修长的手指在一片泥泞中找到那块微微凸出的软肉,指腹用力按压下去,顾明珠被这强烈的感觉刺激的尖叫起来,抬起臀要离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极乐的抽搐从那一点爆发,她无力的往后甩头,闭上了眼睛,妖媚的长吟了一声。
过后她完全酥软,歪着头趴在容磊怀里,一声不吭。
容磊缓缓的拔出手指,把牵连着银亮水丝的手指举到她面前,笑的邪恶万分。顾明珠红了脸扭头,他无赖的扒下她的毛衣领子,把液体都擦在她颈侧,又俯下去饥渴的吮。
顾明珠软在他怀里,任由他逗弄。容磊呼吸火热,啃完了脖子又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她咬着他的下唇,含在嘴里细细磨,轻轻软软的说话:“以后我不会常常和方非池见面了,如果有,我也先报告你知道,好不好?”
容磊拉她的手按在自己勃发的位置上缓缓的揉,话音里带着笑意,“为什么?你不是说他只是朋友、合作伙伴,见个面至于要这样避讳吗?”
顾明珠点头,“要啊!因为你介意他,所以我就不和他来往了。石头,你说得对,我失去了自己的梦想,还自私的毁了你的梦想。我那时和方非池演戏骗你,刺激你,我逼着你照着我的意愿变成我需要的男人,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你了,我保证。”她的声音低下去,手指微动,探进他的拉链,却被按住。容磊伸手抬起她下巴,她眼眶微红,他似笑非笑。
“石头……”她委委屈屈的唤。
容磊在那声柔肠百转的呼唤里再一次毫无悬念的怦然心动,那些刻骨的怨和六年来不眠的夜,通通变成薄而干黄的纸片,被这阵温柔的风扫出十万八千里,再也不见。
其实爱情,不就是那么一阵一阵又一阵的怦然心动么?动到人的心脏有了记忆,只有她的一颦一笑才能带来那种特殊的跳动频率,于是他的心只有对着她时才能安然的跳动,夜夜平稳的入梦。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是传说中的长相厮守。
容磊捏着她的手,掌心滚烫。良久,他抚上她细细的脖子,不轻不重的箍着,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渐渐用力,“好……好。明珠,不要再骗我,千万不要。不然,我真的会掐死你。”
他的语气相当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顾明珠楚楚可怜的皱眉,手指在他半硬的勃发上划,“掐死多难看,不如……做死?”
“你想得美!”容磊大力的揉捏她的胸,在她脖子上深深的吮了几口止渴,“洗澡去!待会儿看我怎么折腾死你!”
卧室里灯光昏黄,里间浴室的门半掩着,一条浴巾揉成一团丢在门口,再往前一点,又是一条。
铺着海蓝色床单的大床上,高大精壮的男人背部线条结实优美,粗实的手臂如铁条一般有力,一只手便轻松扭住了娇笑女人两只手腕,拉的她保持着驯服的跪姿,仰着头不止的娇声求饶,丰腴的雪臀随着他一下下的狠劲撞击,慢慢泛红。
女人的呻吟声细长,媚的滴水,男人气息带喘,白日里温雅的气息荡然无存,像只解禁的野兽般残暴勇猛。
顾明珠终于被他放开时,一头栽倒在枕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臀还保持着高高撅着的样子,甚至微微的颤抖。容磊从后面压过来,把她拉平,整个人张开印上她娇小的骨骼,细密的压住。
她张大着嘴渐渐连嘶哑的喉音都没有了,容磊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翻身,把她放在自己胸口趴着,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臭石头……”顾明珠悠悠顺过气来,欲哭无泪,气若游丝的咒骂。容磊正愁出师无名,一听就笑了,“活过来了?又力气再死一回了?”他把她往上托了托,大手探入她的润泽,整个包住了缓缓的揉,细小的水声叽咕响起。
顾明珠腰酸的几乎动不了,腿根处也撕裂般的疼和麻,容磊手指所到之处,她一波波的涌出暖液,好像腹中精华都要被他勾引的掏空了一样。
“这个疤哪里来的?”容磊忽然翻身,把她放到床上,拔出湿漉漉的手指,在她小腹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痕上抚摸。
出了身体的液体很快凉下来,阴丝丝的涂在顾明珠此生最软弱的一道疤上,她心下一时千头万绪。
时机虽好,可是良宵苦短,她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一个安宁夜晚,实在舍不得就此戛然而止。
“盲肠炎做手术留下的。”她拉他上来,在他嘴角细细的舔,“石头……我是不是没以前好看了?”
容磊分开她的两腿,缓缓进入,艰难的来回了几次,舒畅的直叹气,“好紧……”
“说呀……嗯你轻点……石头,我是不是、是不是老了?”
“没有。”容磊回答的利落,身下的暧昧撞击声越来越响亮,“没有不好看。而且比以前更让我爱不释手了……”
他说的低而真,顾明珠意乱情迷,手指Сhā进他头发里无意识的揉按。容磊埋的极深,手在她小腹上相应位置用力的按压,他狂乱的吻着她,低低的笑:“我的小猪吃饱了没有?恩?要不要我再喂你一次?”
顾明珠小腹内满是刚才几次被射入的滚烫液体,他堵的极严实,又恶劣的按压,她涨的厉害,收缩的更紧起来。容磊舒服的直叹气,咬着她的嘴模模糊糊的笑她:“真馋……小嘴又开始吸了。”
他忍不住开始动,顾明珠难耐的扭,抱着他,颤着声音求:“石头……把我撕碎、吃了我……”
她语气魅惑,容磊耸动的越发迅猛,撞的她几乎飞出去。他极力控制着,她却还要撩拨,紧致蠕动着,吮的他发疼。
最后终于爆炸开来那一瞬,她哭泣着承受他炙热的喷发,两人紧紧叠在一起,久久没有醒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上一章的留言没及时回复,待会儿吃了饭回来慢慢的回。今日开V,我对昨天写长评的同学感到万分愧疚……
追
第二天寒冷而温柔的清晨,倦极而眠的人相拥着,睡的极沉。
地板上扔着的裤子口袋里,手机嗡嗡的震。顾明珠被吵醒,推推容磊,“……电话。”
“……唔。”容磊极懒散的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手机持续的响,顾明珠受不了,半个身子爬过压在他身上,从地板上拖过他的裤子掏手机,一看是他的秘书来电,她又去推他,“石头,你公司的事,快起来接电话。”
“说我下午过去公司。”他推她递来手机的手,嘟囔了一句,拉高被子蒙上了脸。
顾明珠拍了他两下,接了电话,问了问有没有要即时处理的重要事情,又安排说把上午的事情都取消推到下午或者明天去。那头的秘书连连答应,临了犹犹豫豫的试探,“是!是、好的我知道了——顾总?”
顾明珠正把容磊脸上的被子拨下来,他已经又熟睡,她握着电话,无声的笑,“是我。没什么其他了吧?那好,再见。”
放了手机,顾明珠俯身在他脸上连连的亲,“你最近怎么那么能睡?容磊同志,老实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容磊困极,眼皮睁不开,嘴皮还是要耍:“唔……是啊,你要负责……”他边说边拖她,把她拉进被窝抱着,舒舒服服压在怀里。顾明珠动弹不得,下手捏他胸口的小红点,容磊挺了挺胸,呻吟一声,“又馋了?恩?小猪又想喝牛奶了是不是?哥哥喂好不好?”
“流氓!”顾明珠又笑又叫,躲着他探下去的手,喘着气说软话求饶:“妹妹痛……我给你做好吃的早饭去,你再睡一会儿,睡饱吃好了晚上喂人家好不好?”
容磊勾着嘴角不住的笑,手上狠狠揉了她两下,这才放开她,满意的翻身继续睡觉去了。
爱情回来的冬天,恋人会变懒。
容磊磨磨蹭蹭起床时,已经是中午了。
他伸着懒腰出来,顾明珠正披着毛毯窝在沙发上打电话,语气温柔。容磊走过去她正好挂断,他把她连毛毯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一下下的拍着,“和谁打电话那么高兴?”
顾明珠低了低头掩住眸里柔和的喜悦,拿起一边的水杯凑到他嘴边喂他喝,岔开话题:“高幸的婚期提前了,年初六喜宴,叫我带上男人,你去不去?”
容磊捏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轻的滑,点点头,“一起去。给她买份什么礼物?”
“我定了一套手工内衣送她,你到时包礼金好了。”顾明珠亲亲他唇边的水渍,“过了春节年初几上班?”
“初八,”容磊活动着颈椎,前倾时故意撞她的头,“回来了还没好好休息过,趁着新年偷个懒。你呢?”
“初二。”顾明珠叹气,“这段时间光顾着追你了,公司的事情耽搁很多,高幸结婚去了,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上班呢,我得好好安排安排。”
“年三十我出不来,年初一我们在这里过,恩?”容磊被她那个“追”字安抚的极顺,温柔的问她。
顾明珠摇头,“我和我爸爸回乡下过年。初四你家里有活动吗?我去你家拜访一下,看看爷爷。”
容磊笑了,抓抓睡的有些乱的头发,语气戏谑:“你还真打算和思思竞争上岗啊?”
顾明珠抬头凶悍的瞪他,伸手捏他脸颊,“不许叫的那么亲热!叫她田某某!”
容磊仰头爆笑,顾明珠坐起来压住他掐着脖子使劲摇,直到他投降为止。容磊抱着她,宠溺的表情像抱着撒泼的小宠物,“我的意思是说,田——某某,她是糖纸做的,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显得你不大方。再说……你怎么那么笨,我那时是说气话。”
顾明珠竖眉,“我呸!你那叫屁话!”
“你找我收拾你呢?”容磊顿了一顿,语带威胁,翻过她来上下其手,两人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闹成一团。
饭厅里热气袅袅,顾明珠做的两菜一汤喜气洋洋的蹲在桌上,两碗白米饭堆尖,晶莹剔透、筷子成双,窃喜相对。汤匙线条圆润。
这时光,可真好。
新年说到就到,二十九小年夜,各回各家。
阮无双去世之后,老家家里只留下个老母亲。这几年过年,顾博云和顾明珠都是去乡下和老人家一起过的。
二十九的晚上,顾明珠把梁飞凡和顾烟叫来家里吃小年夜饭。程光买了许多焰火带来,吃过了晚饭,顾博云心情甚好,坐在院子里看四个小辈玩闹。
顾烟胆小,梁飞凡握着她的手点火,点着了快速拖着她离开,两人基本属于调情式娱乐。
顾明珠和程光自小玩到大,这些事情上配合的相当默契。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摆,一个在后面点火,烟花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半面天空都被印的五彩斑斓。
热闹到十一点多,梁飞凡和顾烟回家,顾明珠和程光陪着顾博云喝了顿小酒,这才各自休息。
三十傍晚,程光做司机,顾明珠和顾博云带着大包小包年货,到达阮无双的老家。
老外婆是军阀家庭出身的大家闺秀,丈夫很早死了,她靠着祖产庇佑,半辈子倒也过的养尊处优,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被教导的十分出色。
阮无双的妹妹是国外名牌大学的双料硕士,人长的十分美。只可惜红颜薄命,早些年她未婚先孕,倔强的生下了女儿之后,取名阮夏。她孤身一人拉扯,谁的帮助都不要。后来,小阮夏十六岁那年,她受邀去国外做一次学术演讲,在返回的途中遭遇空难,香消玉殒。
巨大的打击使得外婆一夜之间老去,那一整个秋天,她不发一言。阮无双每次从老家回来,一连几天都是不高兴的。
冬天的时候,外婆的言语行径越来越让人胆战心惊,送去医院之后,医生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病。
顾明珠那天也在场,瘦小的阮夏抿着唇,拉拉她的手怯怯的问:“楚楚姐姐,什么叫阿尔茨海默病?”
顾明珠那时摸摸小阮夏的刘海,心情复杂的解释:“老年痴呆。”
那个时候,阮夏正在念语言班,不久就将远赴澳洲留学。而顾明珠正在热恋期,心心念念全是她的石头。
再后来,风云突变,阮无双过世,顾家财产全部被查封。当阮夏的入学通知和顾烟看心理医生的缴费单捏在顾明珠手里时,她在那个炎炎夏日里对着她和容磊的美好爱情以及纯洁理想冷笑:他们这样的长子长女,如果没有了家族滔天权势的庇佑,哪来的什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们到时,外婆正坐在窗前的圈椅里打盹,屋子里很暖和,她穿了件青色的旧时旗袍,披着毯子缩着,面容祥和。
照顾外婆起居的两个阿姨在安静的擦拭家具。见他们进门,阿姨轻轻叫醒了外婆,外婆缓慢的动,认了好久,眯着眼对顾明珠和程光笑:“你们来了,外面冷不冷?”
顾明珠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阿姨,走上前拥抱外婆,蹲在她的椅子旁和她说话:“外婆新年好……我好想你!”
外婆疑惑的看着明珠,阿姨在一边笑着帮她认人:“这是楚楚啊!喜欢吃烤番薯的那个楚楚!”
又是一番辨认,外婆慈祥的笑:“我记性不好……记性不好……那无双她们姐妹两个呢?”
程光抢在顾明珠前面回答:“阮姨她们去看小夏了呀,下个星期回来,外婆你怎么又忘了?”
六年,顾明珠每次这样骗完外婆都要沉默好久,今年程光实在不忍心再由她说出口。来的路上他开着车,看她窝在副驾驶位上看容磊的短信,笑的那么甜蜜……
晚上顾明珠下厨,年夜饭丰盛非常。
饭后全家人聚在客厅看电视,程光将两位老人应付的极好,顾明珠陪了一会儿坐不住,走出去给容磊打电话。
电话接通,容磊那边背景声很热闹,他低沉而喜悦的“喂”传来,正仰望着乡下浓黑纯粹夜空的顾明珠忽然很想哭。
“喂?明珠?”容磊低柔的唤,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他周围静了很多,顾明珠甚至听到他的拖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轻轻的一声声扣在她心上,又甜又酸。
“石头,新年快乐。我爱你。”冬夜寒凉,她的背却有些冒汗,伸手环着自己的肩臂,她的声音颤颤的,呵出的白汽在面前消散,像这六年的苦楚正渐渐淡去。
电话那头,容磊沉默很久,最终无奈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明天一早就过来好不好?我去接你……小猪,我想见你,最好是马上。”
“不行,说好了后天早上才出发回去呢,我爸爸会不高兴的。”顾明珠也是百爪挠心,却还是笑着拒绝,“你乖,我一回来就去找你,好不好?”
容磊还没来得及回答,顾明珠就听到容岩欠揍的声音从电话那端远远传来:“老大!老头子叫你滚下去拜年!”
“知道了,马上来。”容磊扬声回答,顾明珠笑着催他挂电话,他站起来边往外走边低低的嘱咐她:“……还有注意安全,明天有雪,你开车小心。到了打我电话——我等你。”
顾明珠微笑,乖巧点头如小鸟啄米。
小院的围墙上|乳白色的球状夜灯柔柔的发光,从客厅窗户后面看过去,她的侧脸在灯光里精致迷人,笑容正好,程光倚在窗边,俊美的脸隐在窗帘的影子里,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嘴角有柔和的笑。
这时光,可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真感动,大家没有抛弃我。
明天睡醒之后回复留言。
PS:《应该》是“流光”系列之“甘”,不会很虐,大家安心的往下看。
笨
年三十深夜下起了雪,一场连绵的大雪跨越旧年,迎来新春,在年初一的上午停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天缓缓放晴。
吃过午饭,顾明珠他们四个人玩了一阵麻将,三点多,外婆和顾博云都累了,要小睡一会儿。
剩下两个小的在房子里转,程光说想出去走走,顾明珠闲得无聊也跟上去了。
各家各户都闭着门团圆,乡间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顾明珠穿着靴子咯吱咯吱的踩路边的白雪,程光落后半步护着她,两个人缓缓的走,一言不发。
其实如果够缘分遇见,某些人是能够亲近到即使一下午不说一句话也不觉得尴尬或者无聊的。
长长的路来来回回的走,不知不觉日光渐淡,村子上方开始有炊烟袅袅。
两个人又往回走,眼看外婆家的小院子拐个弯就到,顾明珠忽然把注意力从脚下的雪转到身边的人身上,“我听说,你要把位子让给三三?”
程光也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被她这么忽然的一问,愣了一下才晃过神来,点头答她的话,“对,我要金盆洗手了,呵呵,本来想过一阵再告诉你的。”
顾明珠停下,脚跟碾着底下的雪,抬头看看程光,等他继续说下去。
“混了六七年,玩也玩够了,总不能这么一直混下去。你现在有着落了,容磊很好,我想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程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也许会闪烁,他微微低下了头,看着她笔直的小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路欣楠那里帮忙设计公司的事情,觉得大学里那两年工商管理学到的东西还真的有用。我想回去继续念书,前两天,路欣楠替我申请了美国的大学,我想去试试看。”
顾明珠一边认真的听一边点头,末了忽然伸手捏他的脸颊,逼得他抬头和自己对看,她眯着眼笑笑的问:“其实你是为了路路对吧?”
程光人长得好,混的虽说不如纪南周燕回之类,但也算是个小头目了。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可从大学辍学回来之后,不知怎么,连一个女朋友也没交过。
她身边的朋友圈子里都传程光和杰西卡是一对,不过据她看,程光是在暗恋路欣楠。
程光皱了皱眉又笑了,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光逆着地上白雪的,此刻温和的少年有些像漫画里画的守护天使。
“嘘。”程光一只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对她眨眨眼。顾明珠抿着唇笑,点头。
终于,她心里长久以来的一点隐秘担心放下了。
大年初二,顾明珠早上九点多回C市。程光送顾博云先回家,她则去了“韦博”。
一进公司就看到杰西卡穿着银灰色的长大衣招摇,妖娆的像只狐狸,和设计部的型男林远并肩走来,简直美不胜收。
顾明珠神色飞扬,笑笑的和他们拜年。一进办公室,她打电话给容磊,那人竟然好命到还在睡觉,声音沙沙的带着性感,听得出带了笑意:“回来了,恩?”
“恩,在公司了。答应了路路帮她跟梁氏拉赞助的,上午约了李微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十点半我就能走,你十一点起床,十二点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下午我三点有会。”顾明珠一只手指在PDA上点啊点,安排着琐事,心甜如蜜。
容磊鼻音极重,懒懒的“恩”,又问她:“给我做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顾明珠笑。容磊不怀好意的长长“哦”了一声,“那午餐从简,饭后甜点……你看着办,恩?”
“恩,知道了。亲亲,拜拜!”
路欣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几个月玩命似的扑在事业上,拿了家里一大笔钱做启动资金,花到最后竟然还不够用。她不好意思再伸手问家里要钱,就只好四处的拉赞助。
人在C市,找钱当然首选梁氏。
顾明珠为好友从中搭线,因为数目不小,她约了李微然先探探口风。
李微然婚后被滋润的更是挺拔英俊,穿了件颇具唐风的大衣,举手投足间很有旧时王谢子弟的名士之气。
路欣楠的老爹是C市娱乐界大亨,她要拉赞助,梁氏当然是不愁没人回报的。正事很快谈完,顾明珠笑着打趣李微然:“这江南到底是钟灵蕴秀、人杰地灵呀,看看把个李家五少熏陶的这一身魏晋名士之风!”
小璇送资料正进来,听了这话,眼神不住的飘。顾明珠看在眼里,索性叫她再送两杯茶进来。平日里冷的跟冰一样的人,竟然温柔的“嗯”了一声,乖顺的端茶递水。
李微然完全没有察觉这之间的暗流汹涌,接过小璇送上的茶还笑着拜年。
于是“韦博”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竟然为了一句“谢谢,新年好”,红了整张脸。
“秦桑打算在江南住到什么时候?你这么两边的跑,她不心疼啊?”顾明珠一边慢慢的整理小璇要的文件,一边和李微然闲话家常。李微然见小璇还在一边站着,也不好意思像平时似的对顾明珠口无遮拦,他喝了口水,淡淡的笑,眼角眉梢的宠溺和爱意却毫无遮掩,“有空你帮我劝劝她。她在那儿买了个小店开茶馆,这都小半年了,每天上门的客人十个手指都数的完,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赔不了几个钱。可小离这个月开始每天都跟我三哥闹着要去陪她,三哥呢尽给我施压,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的声音缓,却听的有人心如鹿撞,人走了好一会儿还缓不过劲来。顾明珠不动声色,小璇正要离开,她很平静的叫住她:“不要再喜欢李微然了,他不可能是你的。”
小璇大怒,冰冷的怒气剑一样刺出来,顾明珠却是刀枪不入的,“不要否认,我知道你看上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男未婚女未嫁,我不管你。可是小璇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秦桑的时候,我心里怎么想?我当时就想——我们小璇完了。”
“秦桑是那种能勾人心魄的女孩子,他们既然冲破了那么大的阻碍结了婚,李微然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她。小璇,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小璇冷冷的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只要你顾明珠要,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你可以,那么我也可以。”
“如果容磊用李微然看秦桑的那种眼神看别的女人,我就不会要他了。”顾明珠很平静,“还有,如果纪航不是你想要的人,那么凭你小璇的本事,想摆脱他的纠缠不是难事。你扪心自问,你前一阵和高幸斗的那么厉害,只是因为看不过去高幸一脚踏两船?”
小璇不语,盯着顾明珠的眼神里,有两头困兽在挣扎。半晌,她拿起文件往外走,甩下一句璇式风格的狠话:“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李微然喝过的那只纸杯,从刚才开始一直被她捏在手指间,经过门口时她停顿,背对着顾明珠站了五秒,缓缓松手,把杯子扔进了纸篓。
身后,顾明珠淡定的喝茶。
唔,要是石头用那样的眼神看别的女人,自己就真的不要他了?
呵,怎么可能……
容磊吃的很急,顾明珠完全跟不上节奏,汹涌的至高点叠加而来,她汁水淋漓的尖叫,凹凸有致的雪白身体柔软的被摆成温顺的姿势,随着身后男人雄浑有力的撞击而一耸一耸。
她的脸颊摩擦在床单上,一下下一下下,一侧被磨的发烫,她吃力的撑起身子换一边脸,却被他从身后伸来的手抓住了随着动作晃荡的丰盈,大力的揉动。
顾明珠难耐的呢喃,说着谄媚而真实的情话,温柔低微的像他身下被征服的奴。
容磊越加兴奋,拍着她如雪的臀肉,刺激她绞的更紧。捏着她丰盈的手收回,揉弄起她可爱的小豆豆来。
顾明珠颤抖着无力哼,热而湿润的小嘴饥渴的吮,容磊仰着头吸气,半晌,忍过了那阵冲动,他恶劣的揉按她还敏感不已的身子,用低哑的声音撩拨着她:“真紧……咬的我发疼……小笨猪……真想就这么弄死你……”
他边说边大力挺动,顾明珠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累又麻又晕,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手握成拳无力的敲着枕头,嘴里忿忿的骂“臭石头”,身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缩着,挽留里面英勇顽强的“小小臭石头”。
容磊听她哭心也疼,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心疼越是控制不住要更用力把她往死里弄。明明想着怜惜着她,身下却一记比一记深,一记比一记重。
顾明珠闭着眼,嗯嗯啊啊的媚声唤,没多久,她微张着嘴再一次长吟,容磊立刻感觉到里面一阵温热浇在他敏感的头部,她变的更湿热勾人了。
勾销
快感尖锐,从深埋她体内的那个点开始传递,像是最热烈的火,噼啪有声的烧,迎着奔腾血液里刚烈的风,迅速的燎原,点燃了容磊内心最深处,对身下正媚声哀叫的小女人那些深沉的……爱意。
他极速的冲刺,火热的拍打声和暧昧的水声急促的响起,中间夹杂着他的低吼,还有顾明珠无力的哀叫。
他全部的意识都集中于一处,只觉得包裹着他的软热越来越紧,他便忍不住的越来越快,妄图想把自己全部都挤进她最湿滑的地方去,再不分离。
她的吟声被他的节奏打乱,切成破碎的呼喊。连嘶叫都不能的顾明珠无可发泄,仰着头甩着长发剧烈的晃。她一手把着床柱,一手颤颤的伸向身后,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强硬进出,加重他的感觉。
最后的时刻,容磊狠狠的一记,仿佛顶到了灵魂的最深处。顾明珠猛的仰起上半身,闭着眼僵硬了两秒,而后颓然倒下。
半晌,他不动,听着身体里微弱的“嗞嗞”喷射声。
那样浑然忘我的颤栗中,他无意识的闭着眼,贴着她的耳侧深深的叹息。顾明珠被他高大沉重的身躯压住,呼吸受压迫的慌乱感觉紧紧环抱住被他顶弄至极乐的尖利抽搐,她无力的吐出最后一口强撑的气,整个人彻底的软下去,无声无息的昏迷。
容磊缓缓的回到现实,忽然发现身下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顿时吓了一大跳。他急忙从她身体里抽出来,把她翻过来查看情况。
顾明珠被他的人工呼吸弄醒时,浑身还是一丝力气都没有,唇齿间他濡软的舌头正喂着她,耳边只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显然是对这一强弱悬殊的局面感到无比得意。
“容、磊!”女王缓过了几口气,咬牙切齿的喊着始作俑者的名,眼里凶光毕露。
相思成灾,她今天的早饭都没好好吃。中午买了菜到他这里准备大显身手,油锅都还没热,他进来捣乱,顾明珠不忍看他憋着的难受样子,便乖乖的解了围裙换睡裙,谁知道他要的那么久那么强……
一向自认体力不错的顾明珠,对于在欢爱中晕厥一事,感到无比的丢脸。
容磊两只手撑着俯在她上方,下半身骑着她压着,两腿放在了她细腰两侧,整个人笼罩着顾明珠,懒洋洋的笑着。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的泼辣厉害,都是为了要掩盖某种软弱。看她现在这副浑身绵软粉红的小样子,酥胸起伏,呼吸软弱,面上再装的怎么凶悍,看在他眼里也只觉得是只没爪子的小猫咪。
“小笨猪……”他伸手指逗弄她颈侧的痒肉,剧烈运动过后的声音低沉暧昧,眉眼含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真是适合圈养的小宠物……”
顾明珠手撑着他的胸口,面红耳赤,媚眼如丝,微微扁着嘴幽幽的叹:“不是……是因为你变了,你强大到可以完完全全的保护我了。石头,你变成了当时的我想要的样子,可是我现在对着你,有些害怕。”她躺的比较下,眼睛直视也只是到他的胸口。
容磊俯身在她额头上点点的亲,她乖顺的承受,他的声音很柔软,“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不要去碰它,你就不必怕我。”
他说的很从容,是千锤百炼之后,强大到无所畏惧的那种淡定。顾明珠心里有些颤,伸手环住他的腰背,把他导的压在自己身上。
他真的很重,像一块石头。严严实实的厚重感让顾明珠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她开口在他耳边软软的撒娇:“我知道时间的不可逾越性。我也知道,你不是个容易忘怀的人,石头,我等你,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觉得我好像也真的不容易,到那时你再说爱……可是,我毕竟也乖乖等了你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可以抵消一点你的恨?”
容磊亲她的耳垂,淡淡的“恩?”了一声。
“你走了那么久,这之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容岩控着纪南,我就什么都查不到。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遇到一个好脾气的女孩子,然后彻底把我忘掉……石头,我常常梦到你拖家带口的回来,顶着微微发福的肚子从容的对我笑,说,顾明珠,没关系,年少轻狂时候的事情,别放在心上……”顾明珠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歉疚,直至哽咽,“我可真怕啊,怕你恨,又怕你不恨,反而忘了我……”
容磊覆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翻身躺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时无语,房间里只有顾明珠微微吸鼻涕的声音。
“好了好了,不说了……”容磊长长的叹口气,“这六年……我们把它忘掉。这之间的事情,不管对错,不管涉及谁,一笔勾销。”
顾明珠终于等到他这句话,鼻间货真价实的微酸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在他精壮的后背上一下下的画。容磊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要告诉他吗?顾明珠心里剧烈的挣扎着,抬头看看他,这个好看的男人正对着她微笑,深邃的眼里有那么浓的怜惜和那么淡的挣扎。
石头,我给你生了个儿子,现在五岁了呢,寄养在美国方非池的表妹家里。
顾明珠嘴唇微动,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不敢,她犹豫。他刚刚说完一笔勾销,她现在说出来的话,以容磊的脾气和此刻的心性,百分之九十会认定她刚才那番是表演。虽然,她也真的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表演成分在。
剩下百分之五的概率,他也许会怒火滔天的掐着她的脖子要她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说?那个小小的精灵今年冬天都学会滑雪了呢!说着一口地道流利的美式英语,会背诵大篇大篇的中国古代诗词,能又唱又跳的哄每一个人开心,是整个幼儿园漂亮女孩子都爱慕着的东方小王子。
可是,他没见过他,他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一个应该叫他爸爸的小男孩。
小家伙与方非池关系极好,每年见面许多次。但却只在照片上见过爸爸,知道他的名字叫容磊,以为他出差去了遥远的地方。
这缺失的五年的父爱,会不会如洪水滔天,排山倒海而来,秒杀了她?
顾明珠就像一个身处假期末,却还有一堆作业没完成的孩子,来不及回味即将过去的美好时光,又懊恼怎么没在开始时先完成作业。她纠结的盯着眼前相似的面容看,在对儿子的强烈思念和对眼下幸福的自私挽留里挣扎。
“明珠?”容磊语带询问,她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久了,“你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顾明珠极快的否认完,悔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想了一想,又说:“不过初四以后有。等见过了爷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石头,是很好的事情,很好很好。”她强调。
最后那百分之五,她赌容磊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和她闹翻。母凭子贵,她就不信容磊白捡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会不高兴!就算气她瞒了这么久,等他不气了,总也能体恤她一个人带儿子的辛苦吧?
顾明珠暗自给自己打气,决定摆平了容家老爷子再说。
容家老爷子早年从军,和平之后一直在部队待到退休,他官做的大,部下成材的极多,两个儿子一个从商一个从政,都是C市极有分量的人物。
老爷子是打太极的高手,看似从不干涉儿孙们的大小事,可容家的孩子们不管因为什么,最终却都按照了他的意愿在生活着,从而撑起了一个官商两盛,有权有势的大家族。
顾明珠有幸,亲身领教过他的厉害。
当年梁飞凡还没伸出援手之前,阮无双去世之后,她走投无路,瞒着容磊去了容家见老爷子。
当她提出用和容磊分手来换一笔钱的时候,容家老爷子丝毫没有吃惊或者震怒或者如释重负,他很慈祥的笑,心平气和的招呼她坐下,又吩咐薇姨拿冷饮来她喝。
他说明珠,你是个好姑娘。
他又说,容家家风明主,只要年轻人自己过得好,容磊要和谁恋爱结婚他都赞成。就像他虽然是长房长孙,却执拗选择弃商从文一样,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他还说,钱你拿去。爷爷也心疼你,这段时间容磊到处托关系办顾博云的事,他也默许了。但是这件事兹事体大,真的是谁都没有办法。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石头的事情你看着办,我们家里不干涉。
容家是几代富贵了,住的大宅子很有年头。顾明珠当时身处其中,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老房子特有的阴凉之气入骨而来,从脚底丝丝的往上冒,冷的她手指尖发白,攥着黑色T恤的袖边,她手心全是汗。
现实
那天从容宅出来,顾明珠是走路回去的,一路夕阳西下,黄昏初降,夜幕来临。
她走的脚底起了泡,眼眶憋的发红发疼,却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
天擦黑了她才到家,顾烟做好了晚饭在等她。
昏暗的饭厅里没开灯,弱弱小小的妹妹面对着门坐着,却完全没感觉到她回来了。顾明珠轻轻关上门,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她实在是好心疼顾烟。
那个时候顾烟刚刚高考结束,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开始之时。但她还没享受到自由的滋味,先是爱的死去活来的男朋友方亦城不见了,然后父亲顾博云又被公安局抓了。
全家乱成一锅粥时,消息传来,说方亦城不是什么孤儿,而是老将军方正的第三个儿子,是警方卧底,已经掌握了顾家纠结黑道、从事不法活动的确切证据。
顾烟一下子懵了,几天几夜的不睡觉,睁着越来越大的眼睛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阮姨那时也瘦的很厉害,她一面遣散家里没被抓走的兄弟,一面安排顾明珠四处找人托关系救顾博云,她自己死守着顾烟,从早劝到晚,一勺一勺的强行喂水喂粥。
顾烟渐渐好起来,开始跟着顾明珠出门,去那些叔叔伯伯家里陪笑脸、说好话、吃闭门羹。
奔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个夜里,方亦城忽然出现,从窗户进入顾烟的房间,要带走她。
他们拉扯之间发出的响声惊动了阮姨,阮姨大怒,差一点毙了方亦城。
方亦城没被阮姨毙掉的原因是,顾烟死死抱住了阮姨。
是的,死死抱住,直到阮姨心脏病发,面色铁青的死去。
此生对自己最好的人死在自己怀里,从此再无声息,再无笑容。
再没有一个人会耐心的听她说女孩子之间的琐事,再轻声细语的给她出主意。
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打雷的夜里来陪她说话,说小烟要坚强,你看咱家长公主,天上下大铁锅子她都不怕。
再没有一个人会那么温柔的在冬天的早晨给迷迷糊糊的自己穿衣服梳头发,说,我们家小公主每天都赖床,以后嫁了人要是惹婆婆笑话可怎么办?
顾烟自此彻底崩溃。
顾明珠默不作声的办理着阮无双的后事。
这一整串的事件里,她曾经怪过许多人,她甚至拎着枪去方宅外埋伏,想杀了方亦城或者始作俑者方正。
可是阮姨一倒下,她就不恨了。
当背负成为一个切实的动词,“爱”或者“恨”对于她来说就是太过华丽的词藻,太过奢侈的感情。
顾明珠每天一睁开眼想到的是,今天要去谁家探探消息、和顾烟的心理医生约了几点、爸爸那边能不能哪怕见上一面、外婆的病要复查了,千万别再恶化……
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她周围是如此水深火热的千头万绪。
所以当容老爷子暗示,她把容磊拉回商道,他就可以在顾博云的事情上帮忙时,顾明珠舍弃了他的石头。
是的,舍弃。她用最细密真切的折磨,逼的容磊放了手。
爱情最怕什么?不是欺骗和误会,那些都有昭雪之日。爱情最怕的是赤 祼 祼的真相。
把现实血淋淋的摊开给他看,把他自认崇高的爱踩在脚底,痛死他。
顾明珠找上了方非池来演这场戏,演给她的石头看:你看呀!他是方正的儿子,是方亦城的亲哥哥,我应该恨死他。可是他比你有钱有势,所以虽然我还爱你,可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了。容磊,我不要你了,你还要我吗?
那年的容磊,在爱情和理想的尖锐冲突里痛苦的死去活来。
可他还是要他的小笨猪。那时他几乎跪下来求,明珠,别这样……
那个倾倒了方非池的吻之后,深夜,容磊失魂落魄的回到两人的小巢。顾明珠正睡的香甜,床上她的手边,他送的手机微微震动,一条来自方非池的短信。
看完退出来,收件箱里满满全是甜蜜短信,一长串的“方非池”,灼瞎了容磊的爱之眼。
那晚,他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把天色等亮。
醒来之后的顾明珠对他甜甜的笑,下床洗澡、吃早饭、哼着歌吹头发换衣服。
容磊在她笑着问他哪套适合穿着陪方非池出席剪彩仪式时,颓然的滑倒在地板上,抱着头嘶哑着吼:“我恨你……”
新年到了初四,拜年的高峰期过去了,家里难得清闲。容磊带着顾明珠回家吃饭。
容老爷子今天心情很好,上午在客厅里摆下了棋阵,容磊和顾明珠联手上阵,输了他好几局。
老人家乐的哈哈大笑,做为惩罚,顾明珠被指派进厨房炒菜,容磊则去庭院打扫。
“明珠?”容磊妈妈关心的叫了身边的女孩一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明珠“啊?”了一声,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的。呵呵,我看您切菜看的眼花了。阿姨您怎么练的呀?我试了好多次,差点没剁了手指头!”
容磊妈妈温婉的笑,“时间长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了,你那么能干,哪里还在乎这个。”
顾明珠热了油锅,接过配菜熟练的下锅翻炒,对身侧打下手的容磊妈妈笑着说:“嫁人才是女人一生的职业,我现在无非是瞎忙。女人嘛,还是该在家相夫教子。我觉得还是像您这样的生活状态最是完美。”
这番话甜到了容磊妈妈的心里,她脸上不由得笑开了花。
她可真是喜欢顾明珠这个女孩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什么都会,一点儿也不娇气。
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以后生的孙儿孙女该是多么的活泼可爱!
又炒了两个新鲜蔬菜,容磊妈妈把菜和汤一一端出去,摆好碗筷准备开饭。
顾明珠这边掐了一大碗的辣椒尖,把刚才过了油、准备晚上做梅菜扣肉的一大块肉切成小方块,下了锅和辣椒尖一起爆炒。
撒上一点芝麻,香气顿时从厨房里弥漫出去,只听外间容老爷子一叠声的问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屋里的门开着,容磊听到爷爷的喊声,似乎也隐约闻到了那温暖的香味。
他扔了扫帚,绕到厨房外间隔着一扇窗子看她。
她把头发松松扎在脑后,画着淡妆的脸精致的像商场橱窗里的瓷娃娃。看着她抿唇尝菜的滋味,弯腰伸手够调料,容磊觉得幸福像绵软的雪花飘落。
容岩带着纪南进庭院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他家老大这副痴呆的模样。
他冷笑一声,容磊警觉的扭头看过来。
纪南也看到了厨房里做菜的人,顿时胆怯,拉拉容岩的袖子低声的问:“二哥,咱真不去和大哥商量商量吗?顾烟要是知道了我出卖顾明珠,肯定饶不了我。”
容岩皱眉拍她的后脑勺,“笨蛋!这是我亲大哥!况且这事关系的是我们家形象,我爹可是从政的!咱们现在不告诉容磊,以后万一一个事发,顾明珠会被他整的很惨不说,我在我爹和我爷爷那里逃不了干系。”
“可是……”纪南委屈的揉着脑袋,心里还是犹豫。
他们几个小的里,陈遇白不必说,李微然和顾明珠走得近,剩下她和秦宋,对顾明珠一向都是能躲则躲的。
“缺心眼,笨蛋小四!”容岩恨铁不成钢的骂,拖着她跟上容磊的脚步进屋往楼上书房去了。
吃饭时,老爷子对着一大盘红油油的辣椒五花肉,激动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顾明珠给他添了一碗堆尖的白米饭,又倒了温好的白酒。老爷子大口吃肉大口扒饭,砸了一口老白酒,惬意的拍桌子喊:“痛快!”
一桌的人都笑,容岩噎着了,拍着胸口,皱着眉直叹气:“老头子,我要是英年早逝,不是被你折磨死,那就是被你吓死的。”
容岩妈妈坐在他对面,敲敲他盘子,“大过年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容岩向母亲做了个把自己嘴上拉链拉上的表情,给身边埋头苦吃的纪南夹了两块肉。
老爷子喝了酒高兴,话很多,于是一桌人气氛都活跃起来。
容磊妈妈给顾明珠夹菜,言语之间极为亲热。
容岩妈妈招呼着纪南,纪南傻乎乎的吃的满嘴流油。
薇姨感慨的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于是话题转啊转,转到了容磊的婚事上。
老爷子只装作糊涂,笑呵呵的什么也不说。顾明珠矜持微笑,优雅的喝汤。
容磊妈妈看了眼顾明珠,埋怨自家儿子:“过了年又大了一岁,你也该定下来了。”
容磊淡淡的笑,不急不缓的夹菜吃饭。这边纪南倒是感应到了这阵不同寻常的沉默,打了个心虚的嗝。
容岩自顾自的给她端水喝,看都没看容磊一眼。
半天,容磊总算回了他妈妈一句话,“急什么。有些事,注定的。”他说完,看了身边的顾明珠一眼,顾明珠一愣,牵强的点点头符合他。
老爷子立刻哈哈笑着搅混水:“吃饭吃法!我们这个家庭最民主了,不搞逼婚那一套!老二身边那小姑娘也多吃点,看看瘦的跟男孩子似的!”
容岩闻言满脸黑线。纪南含着一口水,喷出来丢脸,咽下去也困难。
安然
容家不用警卫员,也没请佣人。吃过了午饭,容磊妈妈和容岩妈妈收拾碗筷,薇姨进厨房准备洗碗,顾明珠争过了手套,笑着招呼纪南:“小四,过来帮我忙。”
纪南正在啃哈密瓜,闻言一惊,连忙看向容岩。
容岩点点头,于是纪南皱眉起身,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进了厨房。
见顾明珠走了,容岩用手肘撞了身边坐着的大哥一下。
容磊不急不缓,端起茶喝了几口,又和爷爷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和他一前一后上了楼。
进到二楼的书房,只见宽大的桌上整理的极干净,一叠厚厚的资料翻到一半处,正安然躺在那里,等着容磊去翻阅。容岩关上门,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小四交给他的时候说,这只是调查报告的一小部分而已,集中了“韦博”和“宏基”的密切来往账目,以及投资给“有容”那笔钱的详细流程。
早在一个月前,容磊借用小四的消息网来查一个客户的资金来源。从C市查到加拿大,从加拿大查到美国,一无所获,看上去这家外资投资公司完全正常。
年三十的晚上,容磊挂断顾明珠的电话之后,和容岩一起下楼。他唇边的温柔笑意还没消散,却拍着容岩的肩膀很平静的说:“告诉纪南,换方向从方非池这头开始,也往美国的方向查,这笔钱很可能是见不得光的,注意他们的做账手法。”
有了这番提示,纪南的结果出的很快。
由顾明珠牵线、注资了“有容”地产新项目的那笔钱,果真是方非池的。
容磊又往下看了几页,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快速浏览了一遍,他合上了报告,点了支烟,静默的抽。
呵,和他推测的差不多。
白色的轻雾腾起,容磊俊朗的脸隐在后面,没有一丝的表情。
“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做?”容岩也点了一支烟,有些严肃的问。
小四的调查报告里说,这是笔黑钱,并且只是冰山一角。
美国境内近些年异军突起的一支黑帮,频繁的向中国走私一些贵重的赃物,有名贵字画、古董奇珍、赃车等等。他们在中国的黑市公开拍卖这些东西,从中获取暴利。
这些钱不可能完全以现金的方式带回美国去,而方非池,是他们的重要合作伙伴。他将这些钱打入他旗下的大大小小公司账户,再通过一些投资生意,顺当安全的把这些黑钱洗干净漂白。
C市领导班子换届在即,如果“有容”被发现洗黑钱,那么不止容岩的父亲,连一个派系的李微然的父亲等等都会受到大牵连。
这就是容岩冒着被顾烟整死的风险趟这浑水的原因。
比起容岩,容磊的情绪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反问:“你说呢?”
“别问我。我已经帮了你很大忙了,就这都够我在烟姐那儿吃不了兜着走。你休想我再给你当军师。吃什么饭操什么心,我一不是容家长孙、二不是‘有容’最高负责人,管不着!”容岩立马站稳立场。
容磊抖抖烟灰,笑了出来,那笑容看的容岩心里有些发毛。
这个人……真的和六年前很不一样了。连眼神都变了!以前的他虽然也淡定从容,可是那双浓黑的眸子里从没有过如此这般的杀气。
很像是大哥和老三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当然,还没遇到顾烟、还有雄心壮志的梁飞凡,以及没被安小离把脑子带傻的陈遇白。
“让我想想,”容磊身体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叉着抱肩,很是轻松的谈笑,似乎心情好到有闲心逗容岩玩,“如果是你处理,是不是马上曝光了方非池,接着连消带打,整垮了方家?”
容岩挑眉,默认。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容磊不能用。
这样光明正大的做法,只适合他容二少这样有雄厚官方背景,又有雄厚黑道背景的人中之龙天之骄子。
换了容磊,美国那帮家伙一定把他绑去生吞活剥了。
“我呢,懒得应付方非池那些动刀动枪的上家,所以我现在不动。”容磊脸上有淡淡的嘲笑,仿佛洞悉了某人刚才的幼稚想法,“我等。”
“年一过,那块地就要动工了。接下去期房的销售很快就开始,不出一个月,资金回笼,付投资方的本金绰绰有余。”
容岩听出了点意思,“你要等那时再揭发他们,独吞后期的利润?!”
“钱是小事。”容磊淡笑,“关键是要把钱还回去,彻底撇干净,‘有容’的形象很重要。我还没在这里站稳脚,暂时不想有什么大动作,不想惹人注目。而只有站在局外,我才能看的清楚。”
他像阴在暗处的豹,浑身积蓄着可怕的能量。容岩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不管怎么说,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容磊点点头,“算是吧。虽然你只是在我的指导下查证了一番我的推测而已。”
容岩不屑的冷哼。容磊视线看着不知何处,指腹摩挲着那页纸上面频繁出现的“韦博”两个字,沙沙的疼。
纪南从进了厨房起眼神就一直飘。顾明珠更肯定了刚才的猜测——这两个人一定对容磊说了什么。
打蛇打七寸,她一搬出李岩来,小丫头就没辙了。可是嘴扁啊扁的,就是说不利索。
顾明珠急了,瞪着她,低声的问:“你把小石头的事情告诉容岩了?告诉容磊了?!”
“没没没!”纪南连忙摇头,“顾烟当时就说过,要是没你的同意,让二哥知道了有小石头,她为了保密绝对要把二哥毒死。”
顾明珠舒了一口气。纪南自认扛不住她第二轮拷打,趁她这会儿稍稍放松警戒,放下抹布一溜烟的跑了。
整理完了厨房,顾明珠陪着容磊妈妈和容岩妈妈坐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迈向今天的重点,容家老爷子。
老爷子正在后院里散步消食,见顾明珠推门出来,回身对她慈祥的笑。
“丫头,我最近觉得我老了。”容老爷子双手扶着腰,慢慢的活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能自自然然安安心心的老去是一种福气,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世上要让人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能有时间、有心情、有勇气感受自己是如何老去,很难得。”
“你这孩子,一张嘴实在厉害。”
“爷爷是说,我只会说,没真本事?”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你别给我圈套钻,我是不会出题目考你,好让你绕过我孙子那关,直接嫁进门的。”老爷子眯着双眼笑,悠悠然看着天边的云。
“爷爷!”顾明珠忍不住笑出了声。容老爷子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爷爷,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沉默微笑了一会儿,顾明珠轻声的说。
她以为今天是要闯龙潭虎|茓,费一番功夫的。谁知道容老爷子大方的给了她一条捷径:嫁进容家,然后慢慢的回到容磊的心里。
这要比她现在百般迎合闷骚石头修成正果来的容易的多的多。
看得出来顾明珠有些感动,容老爷子缓缓的说:“人都是好的,要看用到了什么地方,还要看怎么用。你还行,就是缺杀伐果断,毕竟,到底不是男孩子嘛!不过,容磊现在的城府心胸都到了火候了,你跟在他身边,好好的,也就不用刻意的磨练。”
“我知道了。”顾明珠舒了一口气,“我和您一样,希望他好。虽然自从他回来,我已经有些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了。不过都已经这样了,我会好好陪伴他的。爷爷,不管您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样的孙媳妇,我都谢谢您,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嫁给他。”
她说的坦荡,容老爷子听罢大笑,直说“那就好”。
晚上顾明珠有事,下午三点多,她去楼上找容磊。
听说她要走,容磊点点头,嘱咐她“开车小心”,便又低头去看文件。
顾明珠心里“咯噔”一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来,“晚上——要我等你么?”
“今晚我住这里,你也回去睡吧。”容磊抬头对她微笑,语气正常。
顾明珠放柔了声音,“石头,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你呢?你有什么事忘了和我说吗?”容磊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她,“我现在有时间,你不妨说一说。”
如今他坐在那里,已经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大气。
顾明珠心头滋味复杂,大脑正高速运转,她仔细的过滤了一遍知道小石头这件事的几个人,想来想去没有哪里有漏洞。于是摇摇头。
直觉告诉她,她现在该按兵不动。
容磊在那个瞬间,仿佛眼里是有某根线断掉的。
但是等顾明珠再仔细去看,却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的笑着,下一秒好像能站起来抱着她亲热,也好像能一张口就吐出绝情的字眼。
不急不缓,不近不远。他的态度挑不出什么来,可就是让她感觉到不对劲。
顾明珠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下楼离开。
新年的夜晚,照例有很多人家在放焰火。
空气已经没有那种吸入肺中刺骨的冰凉的感觉了。容磊双手Сhā在裤袋里,站在阳台扶手旁看烟花。
真美,和她的笑容一样美。
他冷冷的笑,仰头闭目,困难的呼吸。就像在澳洲时,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晚上一样,看看黑的天,看看凉薄的月,看看伤心的星。
自以为无比崇高的理想和美满的未来,被她视若草芥,全盘推翻。
当梦想和爱情狭路相逢,那种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惊恐,是他最初夜不能寐的病根。
难熬的夜总是在这些“看看”里艰难的一分一秒过去,他再低头看看心上的那些疤,想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怎么样被自己最爱的女人在最需要援助的时刻嫌弃的。
然后他便有了动力,能在一夜辗转困顿之后,打起精神,钻研那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尔虞我诈。
一丝一毫的艰难积累,一分一厘的寸步前进。一直到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把伤害他的人全部都打入地狱。
爱情其实也是一种需要。
这个地球上几千几亿的人,你唯独最想要她的安慰与拥抱,那便是爱,无可替代,不能割舍。
顾明珠,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那么为什么要舍弃我?
我宁愿和你抱着一起面对死,也不想如这六年般痛苦的活。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后悔,那么为什么还要骗我?
在我历经千辛万苦重新爱上你之时,你,就这样回应我的爱?
“Hi!Kevin!”
“睡了?”
“没呐!在准备明天的答辩。今晚可能要通宵了。你呢?睡不着吗?”
“恩。”
“耶?你上周不是说睡的超级好……你、找到她,和她在一起吗?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所以你又睡不着了?”
“……Fay,回来。”
“……”
“……”
“好!”
繁星满天。
顾明珠在加班加点准备容老爷子授意的那个测验。
方非池在一室的黑暗里痛苦的酒醉。
程光趴在钻研了一整天的厚重原文书本上,正睡的流口水。
路欣楠歇斯底里的对整个设计团队吼叫,要他们给出更好更好更好的设计。
Fay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兴奋的做了一个回国倒计时,托着腮甜蜜的笑。
容岩和纪南猫在秦宋的车里偷酒喝。
容磊无动于衷的站着,默默的检阅着心中丘壑,万千兵马。
良久,他微微的笑。
耗
初五那天顾明珠去了一趟“有容”,磨到下午临下班才走,容磊正从外面办事回来,看见她在,当着来往手下职员的面,笑着伸手揽她的腰,“怎么没打我电话?知道你来了我就早些回来。”
顾明珠冲他俏皮的眨眨眼,“办公时间,专业点好吗?容总——”
容磊挑眉,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率先进了电梯。
一起吃了晚饭,在附近转了转,买了些小玩意,接着很自然的就一起回了容磊的公寓。
容磊和前两天有很细微的不同,顾明珠能感受到。
这是一种距离感,无论贴合的多近,都觉得还有空隙。哪怕是现在这般负距离的接触纠缠中,她都能感觉到他在隐藏着什么。
“……唔!”猛的被他顶了一下,深处一酸,顾明珠差点没忍住。
捱过这一阵钻心的酥麻,她白生生的细嫩长腿盘上他的腰,报复性的缠紧。
这个动作带动了她温热紧致的内肉,一阵热橡皮套收缩般的死命绞动,夹的容磊仰头低呼了一声。
“你能耐了啊?”容磊差点丢脸,恨的咬牙,甩甩头发上的汗,双手固定她的肩,把她死死按在床上,他狠狠的动起来。精瘦的窄臀耸动,电动的马达般快速。
短促的距离、狠急的力道,顾明珠挨上数十下就已经受不了,偏偏身体被他控的动弹不得,她两条腿哀哀的无力蹬着,在他腰侧妖娆的划着。
容磊得意的低头咬她,在她小小白白的脸上咬出浅浅的牙印,再含着她的唇鼻捂的她呼吸闷热。
他双手绕到她背后抱着她,上身压下来,覆在她被他用力撞的一弓一弓的身体上。
顾明珠最恨最怕他这招,那种要死去的感觉又来了,窒息的恐惧加上极乐的预感,整个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他要她生,她就卑微的活,他要她死,她就人事不知。
“求饶!”
“……石头,求求你……”
“恩,求我什么?”
“……啊恩……求求你!求求你!求你……石头,给我……”她迷乱的在他身下哭,按着心上刻下的字,喊他的名。
容磊始终都是清醒的。
整晚,他没有让她有一丝翻身主动的机会,直到最后她被他做晕过去,他都一直是俯视着她的。看着她沉迷,看着她失神,看着她失去自我,永世不得超生……
半夜时,顾明珠醒来。身体是酸痛到痒痒的感觉,四肢动一下都是吃力。
凝神看着枕上离她极近的男人,他沉沉睡着,梦里嘴角还是凌厉的抿,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女人的阴 道通往女人的心。
她的心这般如实的哭诉他的冷酷。
初六,高幸出嫁的日子。
钟潜家境很好,婚礼办的很有排场。高幸在“韦博”负责公关多年,广交C市的名流,今天来捧场的不少,场面非常热闹。
路欣楠挽着C市目前最红最帅的一个男明星,身后跟着数十个她老爹公司的顶级大腕,前来捧场。
一时间闪光灯不断,记者蜂拥而上,为新人准备的红地毯一时之间仿佛成了秀场。
睿睿今天当花童,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打着领结,十分帅气。
顾明珠正逗他说话,那边骚乱更大,她直起身一看,紧接着路欣楠到场的,是C市一大帮的名媛,走在最前面的田思思以一身白色天使纱裙装亮相,清纯靓丽的像朵百合花。
路欣楠背着人对顾明珠吐吐舌头,“要不要我稍后找时间料理她?”
“犯不着,小孩子一个,积点功德吧。”顾明珠高傲的表示不屑。拉过她一起调戏睿睿。
旁边干瞪了好久的漂亮小女伴见又来了个怪阿姨抢她的白马王子,鼓着腮帮子冲上来,搂过睿睿来重重亲了一口,用一个鲜红的唇印宣示主权。
小睿睿皱眉擦擦脸,在三个女人的包围里耷拉着脑袋,重重的叹气。
婚礼开始,新郎新娘进场。
长长的红地毯,这头到那头,高幸表情庄重,钟潜眼神温柔,一步一步,走的许多人都落下泪来。
今天的伴娘是小璇,伴郎是纪航。两人捧着戒指上前交给新郎新娘时,在场的人人都看到了两对珠联璧合。
高幸在致词时哭了,经历了不知多少大小主持场面的她,第一次握着麦克风的手是抖的。
钟潜笑着上前,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高幸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站出来继续致词:“……当手中抓住一件东西不放的时候,你只能拥有这件东西,如果你肯放手,你就有机会选择别的。这是我今天站在这里,做好一切准备走向幸福的最大感悟,我祝我在场的和不在场的所有朋友,都能有这个机会选择。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干杯!”
婚礼会场布置在一片很大的草坪上,香槟色的排椅花纹精美,白色的鲜玫瑰四处绽放,气球热闹的悬着。早春的天气,风和日丽,高幸的一番话引起了全场的掌声。顾明珠坐在最后几排,前后都没人,只有身边的容磊,静默的坐着看着听着。
她忽然觉得这个瞬间很好,所有人都幸福了。
“石头……”
容磊转过来看她,“恩?”
顾明珠正要说出口,婚礼仪式节恰好结束。掌声雷动,新娘抛花束,大家合照,一时之间人群混乱起来。
程光过来说高幸找她去拍照,顾明珠犹豫了一下,笑笑说好的,就来。
等这一阵热闹过去,服务生引导着大家往室内的餐厅去,那里备有丰盛高级的自助餐。
钟潜的父母包下了这家饭店整个楼层,以供宾客们这个下午娱乐或休息。晚上,是中式的喜宴。
顾明珠找来找去找不到容磊,和路欣楠手挽手的进屋,才转过一个走廊,就听见田思思甜腻的娇笑声:“Kevin,你坏死了!”
容磊低低的“哦?”了一声,语调极近暧昧。
顾明珠的火“腾”一下全上来了。
摆不死不活的脸色给我看,到这里来逗这个田某某笑?!
旁边的路欣楠狠狠的打了个冷战,急忙收紧手臂,拖着她以防她往前冲。
顾明珠果然昂着下巴就要冲过去,被路欣楠半个身子拖着走不动。耳边听路欣楠低声的急劝:“你想好了再动!要不就放着我来,今天是高幸结婚,你这样子冲过去,看在别人眼里成什么了?!”
顾明珠握拳,好一会儿平静了下来。路欣楠慢慢放开她,她转头给了路欣楠一个“没问题”的眼神,这才拽着拖地的长裙,姿态优美的走过去抓奸。
容磊背对着她来的方向,高大的身躯微微斜倚在柱子上,背影说不出的英俊潇洒。田思思站在他斜对面,娇俏的背着手正说着什么,看见身后顾明珠走来,笑眯眯的装可爱,探出头打招呼:“明珠姐姐!”
顾明珠温柔的笑,走过去挽住容磊的手,像妻子般低声轻柔的责怪:“找了你好久!”
容磊只是微微的笑,任她挽着,也不说话。
田思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啊转的,把那些平日里千金小姐之间争奇斗艳的手段都拿了出来,奈何顾明珠对这套小女孩把戏根本连见招拆招都懒得,一时之间把田思思弄的极下不来台。
容磊被顾明珠三言两语引走时,被撇下的小姑娘气的满脸通红,狠狠的一跺脚,找姐妹商量对策去了。
走廊尽头是安全通道,顾明珠越走越快,刚一打开门,身后被她一路拉着走的容磊就被她一个巧劲,狠狠的摔到了对面的墙壁上。不知是哪个部位撞了上去,发出好大一声响。
容磊刚忍着剧痛转身,她又欺身上来,右臂格着他的咽喉,把他推的后脑勺“碰”的吻上硬实的墙面,他头晕目眩的张口正要喊停,她的膝盖曲着已经撞了上来,容磊只来得及蹲下一点,好歹小腹替重要部位挨了这一记。
“顾明珠!”她还要再来,他连忙往旁边闪,低喝一声,长手长脚三下两下就控住她,按着她的双手把她背对着自己抱在怀里,束的动弹不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咬牙切齿的呵斥:“你发什么疯!”
顾明珠还在挣扎,容磊手臂收的紧了些,却听她忽然“哎哟”一声,他心下一慌,以为哪里弄疼她了,连忙的松手。顾明珠趁机手肘狠狠的往后一击,挣开了他,她一个转身,尖尖的鞋尖招呼上了他的小腿。
她穿着随时能把自己摔断脖子的高跟鞋,礼服长到一踩到就会绊的大出洋相,出手毫不留余地的快,容磊看的是心惊胆战,尽量注意护着她别伤着,小小的空间里,他避无可避,被伤的闷哼不止,狼狈不堪。
一直揍到他无力的沿着墙壁蹲下,顾明珠才算解气。
他皱眉捂着小腹,坐在地上,一只脚伸直,一只脚曲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她居高临下直身站着,妆容精致,长裙华美,气势凌人,“容磊,我正式宣布,你把我的耐心耗尽了!”
番外之 疗伤
顾明珠,是阮夏这一生最想成为的人。
她第一次见到顾明珠,是在十六岁那年。那年春天,阮夏的妈妈在一场空难中去世,阮夏彻底成为孤儿,搬去乡下投靠外婆。
乡下的学校没有钢琴课,没有素描笔,没有素质教育,甚至没有校服。可是每一个人的成绩都比阮夏好出一大截。第一次月考结束,阮夏考了整个年级的倒数第一。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化学考42分。
再也没有同学用羡慕的眼光看她乌黑直顺的长发,簇新飘逸的白裙。
许多年后的阮夏回想到这些,只觉得那是多么明媚的忧伤。可在当时,十六岁的她很认真的痛不欲生。
乡村的夜没有城市霓虹的照耀,安静的可怕。阮夏每晚都哭着入睡,哭着醒来。
顾明珠就是那时从天而降的。
阮无双非常非常喜欢这个继女,阮夏看大姨亲热的挽着顾明珠的样子,很伤心的吃醋。
“小夏来,这是楚楚姐姐。”阮无双把躲在角落里啃指甲的阮夏拉出来,和月考试卷、成绩单一起交给了顾明珠,“长公主,这个小丫头就交给你了。”
阮夏至今清清楚楚的记得,明艳动人的顾明珠那天穿了件灰色的中袖薄风衣,长长的靴子裹着细细的腿,踢踢踏踏非常神气。她从小妈妈四处讲学,见识过不少美女,可从未见过顾明珠这样的绝色。
那是一种谁与争锋的光,无可匹敌,遥不可及。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好,准备好纸笔,我先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顾明珠边快速的看她的试卷边招呼她,阮夏低着头过去乖乖坐好,屏气凝神。
“呼!”顾明珠看完试卷上的错题,笑着舒了一口气,“不错不错!小夏你还行,比我家里那个笨蛋顾烟聪明多了!来,我来给你讲讲这些知识点,你拿好纸笔,该记的记。待会儿呢,我去一趟你的学校,和你老师谈谈,了解一下你具体的情况。”
一说到学校,阮夏的面色就变了,头低的更低。顾明珠皱眉,“怎么?学校里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阮夏连忙摆手,楚楚姐姐的口气好像谁欺负了她就要灭了谁的感觉,她眼眶一阵热,咬着唇期期艾艾的道谢:“……谢谢,楚楚姐姐。”
顾明珠觉得这个小东西好玩,摸摸她的脑袋,逗逗她高兴,“别这样,女孩子要大气些。好了,我们开始吧!”
阮夏吸吸鼻子点点头。
顾明珠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给她梳理知识框架,又举例讲解了几个知识点。对阮夏来说一团乱麻的数理化,被她用几条线几个箭头分割的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阮夏简直受了惊吓——这世上竟然有比她妈妈还聪明的人!
然后顾明珠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很利落的打碎了阮夏的公主梦。
对于一个充满了浪漫幻想的小女孩来说,没有比见到比自己更像言情女主角的女孩子更悲伤的事情了。
顾明珠堪称完美的容貌、智商、情商,让纯白的阮夏无地自容。
她的成绩一天天上去,人却一天天的沉默下去。
顾明珠当然看得出来她为什么闹别扭,小姑娘漂亮的杏眼里水晶一样闪烁的孤独和小小自卑,常常让她觉得心疼。
于是顾明珠下一次来时,带上了顾烟。
那是阮夏很快乐的一个时期。外婆家很热闹,顾明珠身后总跟着程光,程光长的比夜里夫假面阁下还俊美。顾烟的男朋友方亦城英俊而沉默。而顾烟,长的比阮夏美一点,却笨了很多。
几乎每一次,顾烟都会被楚楚姐姐数落:写字慢,偷懒发呆,上厕所次数频繁……
那时的周末下午总是有阳光,临窗的小书桌上有一只漂亮的小花瓶,总是Сhā着白色的姜花。
桌子的玻璃下面压着外婆的黑白照片,端庄优雅,有时光旧旧的味道酝酿,和女孩子甜甜的气息混合,空气都美丽起来。
那是顾明珠对阮夏很体贴的治愈。
阮夏性格里是有母亲倔强的基因在的,在顾明珠的帮助下,她很快追上了学校里的课程。
苦难通常是成长的捷径,阮夏经此一役,渐渐出落成沉稳的女子。
某天阮无双和顾明珠正要收拾东西离开时,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把一叠厚厚的设计稿交到了她的楚楚姐姐手里。
强装镇定的小女孩眉尖都憋红了,声音却还是镇定的:“我不要在这里上学了,这些不适合我。我想去学珠宝设计,我很早开始就以此为目标,这些是我这几年的线稿,哦,这是一部分,我自己觉得比较好的。”
阮无双翻翻设计稿,看看身边的长公主。长公主很认真的一张张看,不发一言。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阮夏牙关咬的死紧,目光却依旧坚定。
那是一次蜕变,是一个小小的蛹第一次的颤抖。
幸而阮夏遇到的是顾明珠,那双当时还隐在身后的斑斓翅膀,才有了飞翔的机遇。
容磊,是阮夏这生最想拥有的人。
她第一次见到容磊,是她在澳洲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初来这个美丽国度的新鲜感已经褪去,人在异乡的无助感和冰凉的现实一起逼迫着她。出国时顾明珠给了她两年的学费和一年的生活费,用到这时已经不剩多少了。
中国的农历新年初一,阮夏被干巴巴的面包噎的直跳脚,灌了两口自来水,她咬咬牙,出门打工赚下个学期的学费。
那天他们遇见,是很老套的美女落难情节,但出手的王子不是容磊。
他那时坐在吧台边淡定的抽着烟,冷冷的看着同伴英雄救美。阮夏被拳来脚去的混乱场面吓的头直发晕,苍白着小脸捂着被撕坏的衣服,倔强的靠着墙站着,眼睛睁的极大,越过人群瞪着冷漠的东方王子。
那时,容磊已经成为了这所一流名校的神话,阮夏知道他。
路见不平的意大利中国混血男人中文名字叫做延。在新南威尔士州立大学研究生院,他是唯一能在容貌、才华、学业上和容磊并肩的人。他从一帮歧视亚洲女孩的白人男学生手里救下了阮夏,一个人群殴十来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不死不休的架势。
眼看就要出人命,阮夏全身抖的控制不住,眼前一花,容磊已经下场把延拉了出来。
延冷眉冷眼,碧蓝的眼珠里杀气凌厉,却被容磊一只手阻着,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满地都是痛苦呻吟的人,容磊却好像看不见,一步一步,他踩着他们被延打断的手脚关节往外走。
惨叫声比刚才更为凄厉,被踩的痛极的人挣扎,容磊双手Сhā在口袋里,黑发黑眸有说不出的淡定。
他姿态极其从容,脚下力道却显然很重,有骨节被踩断的清脆“咔咔”声不断响起。
酷烈的气息像冰做的箭,把阮夏牢牢钉在了原地,她看着容磊雪白立领衬衫上的金色镶边,头晕的更厉害。
比起一地欺负她的人,比起据传是意大利黑手党的延,容磊面无表情的残忍更让阮夏害怕。
靠干面包撑了一个星期的她,沿着墙壁缓缓下滑,终于被吓晕了过去。
那件事之后,学校里再也没有人随便欺负亚洲籍女生。
之后,他们成了朋友。
延和容磊都是话很少的人,延天性如此,容磊不是。
出于一个设计师天生的细腻心思,阮夏能感觉出他受过很重的伤。酒至半酣她问过,他喝一口酒,薄薄的唇抿的极紧,良久,淡淡的笑,“我被抛弃了。她爱我,但是不需要我。”
阮夏觉得震撼,可再往下问,他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那晚澳洲的星空很美。阮夏站在容磊的斜后方,看着他出神思念某个人的每个表情细节。
在没有他的地方独自坚强,在没有她的地方黯淡疗伤。
阮夏年轻纯净的心,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情”之一字。
时光飞快。
延在容磊的出谋划策下,终于夺回了家族的继承权。于是顺水推舟,容磊一手创办的小公司以惊人的速度壮大,在他来到澳洲的第三个年头,他有了一份足以衣锦还乡的事业。
也是在这一年,容磊每晚服食的安眠药剂量大到可怕的地步。
秋天的时候,他终于出了事。
延踢开房门进去的时候,他的意志已经不清醒了。延给他灌大量的鲜奶解毒,阮夏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按压他舌根催吐。
直到他把黄黄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延才松开手,叫阮夏看着容磊,他出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容磊像孩子一样蜷缩着,满是冷汗的手攥着阮夏,拉她过来坐在床沿上。
他抱着她的腰,伏在她腿上,抬起头来半蒙着眼看着她,他漂亮的眸子无神的散着,里面袒露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收紧的手臂箍的阮夏很痛,可她不敢动,因为,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湿润,她的心很痛很痛。
“小猪……你不要我……”他低下头去蹭她,极低极低的喃喃,细碎的伤心散在他的骨血里,是从五脏六腑渗出来的痛。
之后容磊很快出院,还是要靠着安眠药才能维持身体必须的睡眠。
第二年的夏天,阮夏积攒了所有勇气,站到了容磊的面前,说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爱慕。
那天风很大,容磊揉着她散在风里的长发,淡淡的笑,“不可以,不可能。”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地球是圆的一样笃定。
阮夏被他不在乎的口气逼的发狠,昂着下巴恶狠狠的不退让:“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女人,她长的和我很像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有时候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会飘的很远……很温柔。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Kevin,和我在一起,我会让你忘记她的!”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她这几年的修为。
她不断在心里想着楚楚姐姐永远骄傲的美丽模样,背挺的越发直。
容磊还是那样漠然的神情。
阮夏那青涩的坚定,就在他的漠然里一点点被磨碎,最后,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就算把我当成她的替身,行不行?”阮夏几乎哀求。
容磊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撒娇的妹妹,“她在我心里,你走不进去,怎么替?”
“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去爱谁了。你还年轻,去找一个这辈子也只能爱你一个人的男人吧。Fay,你很好,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看看手表,说会议快开始了,他要走了。
就好像他们刚才讨论的只是一个很家常的问题一样。
骗人。
阮夏看着他的背影很难过的想,要是我真的很好,那你为什么不要?
收拾
“我后悔忏悔内疚自责过了,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把你打击的体无完肤生无可恋,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我知道我做错了,看着你难受,我也不好过。可是现在,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弥补你,我只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对你好。
事到如今,我自问该做的都做了。你要是还心心念念纠缠着那点破事不放,整天阴阳怪气的给我脸色看,老娘我也不伺候了!
你受伤若深、爱无能了,是不是?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也无所谓了,是不是?
好!那我就做那个你不喜欢的人,既然你觉得我和田思思没区别,娶谁都是娶,和谁过一辈子都是一样,那么你就娶我,和我白头到老。”
顾明珠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清脆悦耳,语调傲慢。楼梯间里回荡着她话的尾音,仿佛回旋的刀,“嘶嘶”有声的割在容磊身上,让他更觉得浑身都疼。
“顾明珠,”容磊低着头,眼里奇异的发着亮光,“为什么你永远那么理直气壮?就好像……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爱我似的。”
他说着,抬起头对她冷冷的笑。那笑容看在顾明珠眼里,不是一星半点的刺眼。
“我真想再揍你一顿,”顾明珠握拳,语句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我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勾搭谁来刺激我,否则的话——呵!你等着看我怎么把田思思那个小贱人整死吧!我杀她一个儆百,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容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女王宣誓完毕,颇有画面感的转身离开,她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花骨朵般旋起,冷不丁一角勾在了她尖细的鞋跟上。
顾明珠没防备,哼了一声便往后栽去。容磊低呼了声“小心!”,来不及站起来,他就这么捂着小腹扑了过来,生生的垫在了她下面。
他可真硬。顾明珠暗叹。
她一ρi股坐在了他背上,只觉得没比地上软和多少。
她站了起来,揉了揉臀,一边整理裙子和头发,一边冷眼看着地上皱着眉半晌没提过气来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用脚尖踢踢他的手臂,故作冷然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了温柔之意:“没事吧?”
容磊这下真的是受伤了,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要从喉咙口吐出来,被压住的手臂尤其疼。
调息了好久,他勉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坐在地上,揉着胸口闷闷的叹息:“……你说呢?”
他坐了一会儿,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的站起来。顾明珠确定他没大碍,就转身开门出去了,关上门,她心一狠,顺手按下了门上的锁。
走过来时的走廊,顾明珠进到饭店内堂。
众人正热闹着:新人坐在大而华丽的背景板前,亲朋好友轮流的上前拍照。其他宾客三五成群的聊天谈笑。
服务生川流不息的送上饮料和小点心。人群里,有好几个小女孩追在俊俏的睿睿后面喊着“哥哥哥哥”,睿睿酷酷的皱着眉不理睬,惹得几个小姑娘相互之间叽叽喳喳的吵。
高幸和C市的记者大多熟识,因而今天的婚宴虽然邀请了许多的名流,记者们却也没被拒之门外。
除了路欣楠带来的一众明星,田思思那帮名媛也是出尽了风头,记者一个个的巧舌如簧,把这帮大小姐们哄的连连娇笑,坳足了姿势任他们拍照。
顾明珠身为韦博的美貌总裁和梁氏总裁的大姨子,又兼容氏长媳热门人选身份,自然也是焦点所在。她一出现,原本正在听田思思历数身上所穿所戴昂贵名牌的记者立刻转移目标,丢下田家娇小姐,采访起顾家大小姐来。
这一下田思思旧仇未消又添新恨,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顿时瞪的几乎凸出来。顾明珠轻慢的撇她一眼,云淡风轻的敷衍上前和她搭话的记者。她如同女王出巡般,傲慢的走过田思思面前。
田思思毕竟年纪小,这种情况下顿时怒火中烧,气的只想要顾明珠好看。
眼看她手里的红酒杯正要倾斜,倒向顾明珠的裙摆,一旁站着的小姐妹李怡然连忙拉住她。
李怡然是李微然的表妹,自然知道顾明珠的厉害,可是田思思哪里肯听她的。两个人小动作的一拉一扯,李怡然一个不小心崴了脚,恻着往后摔去。
那个瞬间她身边恰好经过一个服务生,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羹,正要走向对面的自主餐桌。被李怡然这么一撞,那个一只手背在身后的服务生失去平衡吗,往前一滑,他手里的羹就这么摔向地面,扣在了正巧经过的顾明珠脚上。
这一阵的混乱来得极快,顿时周围的宾客都向这边看了过来。李怡然被吓的小脸惨白,手足无措的看看顾明珠又看看田思思。
田思思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只是想偷偷弄脏顾明珠的漂亮裙子,让她丢脸一下。这下闹大了,她也知道害怕了。
顾明珠淡定的咬牙,生生的压抑住飚到了嘴边的一团脏话。
其实烫倒是其次的,更让她恼火的是那个盛羹的碗,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做的,重的跟只鼎一样,从半人高坠下来,敲在她纤细的脚踝上,痛的她眼泪都隐隐约约的出来了。
当下顾明珠还是维持着漂亮的姿势,直直的站着,但心里却把田思思和李怡然以及那个服务生的祖宗八代都划进来问候了一百遍。
换了以前,换了别处,这三个人早被她不由分说一顿胖揍了。可这是高幸的大好日子,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还站着拿相机猛拍照的记者,顾明珠只能风度翩翩的接过毛巾,提着裙摆一边缓缓的擦拭脚上滑腻的液体,一边对赶来道歉的饭店经理矜持宽容的微笑。
她息事宁人,那两个小丫头自然也就识乖了。李怡然不住的道歉,田思思也跟在后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顾明珠压着心里的火,大度的摸摸两人的头发,样子颇为亲昵。
李怡然和田思思当然是感激涕零,却不知为何,两人都分明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阵的森然凉意。
因为没有闹大,这一阵过去,大家还是乐呵呵的。高幸和路欣楠、程光等人都在拍照谈笑,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Сhā曲。顾明珠左顾右盼,提着湿漉漉的裙摆正要忍痛挪开,腰上却忽然的一紧。
那双手的温度力道顾明珠很熟悉,她皱着眉偏头一看,果然,来的是方非池。
方非池也皱着眉,神色相当不悦。
两人都没说话,方非池的手劲大的几乎把顾明珠提了起来,顾明珠借着他的扶持,优雅从容的离开。
一个人
饭店经理安排了房间给他们,顾明珠进了浴室换衣服。她出来时,方非池正倚在窗口抽烟,背影寂寥。
“你家石头人呢?”方非池听到身后有动静,知道是她出来了。他没回头,吐出一口烟,问她。
顾明珠散了头发,用手指一下下的梳着,听他这么问,她笑了笑,说:“家暴,被我KO了,锁楼梯间里反省呢。”
方非池将信将疑,侧身斜眼看看她。顾明珠耸耸肩,在窗前的贵妃塌上坐下,曲着腿检查脚背上的伤势。
“我叫人去拿药了,你别动,小心水泡。”方非池走过来,半跪着蹲在地上,拉过她的脚踏在自己膝盖上,他低头细细查看,一只手微微用力的捏着她的脚骨检查,“好在没伤到骨头。不过明天肯定会肿起来——你平时和我打架时那点身手哪去了?怎么这么大个碗都躲不开?”
顾明珠被他捏的疼,龇牙咧嘴的说:“我刚揍了容磊一顿,把他打趴下了。体力大量流失之下,加上后来又心疼他,我元气大伤呀!况且当时我顾着端架子震小田田呢,没想到要防的是李怡然那边,一不留神就他妈的中招了。”
她语气调侃,方非池被她说的笑起来。门上这时候传来敲门声,还没等方非池站起来,走在前面的路欣楠就急急的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程光手里拿着几支药膏。
房间里这一幕,看的进来的两个人都是眼神一暗。程光轻轻拍了拍失落的路欣楠,越过她走到了顾明珠面前。方非池见他来了,让了开来。
顾明珠连忙把脚上的伤指给程光看,咬牙切齿的向他抱怨道:“六六我跟你说,田思思那个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李微然的小表妹也不是东西,笨手笨脚的蠢死算了!哼……说不准是一搭一唱,两个都是存心的!我刚才真想飞踢她们……”她恨恨的数落。
在人前要装大方,对着程光,她却是毫不保留的展露出了她小心眼的一面。
程光蹲下来认真的给她上药,任她不断呱噪,他只温和的笑着听着,什么都没说。
顾明珠唠唠叨叨的向他发泄完怨气,抬头恰好看到路欣楠整个人放空的盯着方非池的背影看。她清咳一声,路欣楠顿时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头,晃了晃脑袋。
“哎!你说说吧,怎么收拾田思思?”路欣楠一ρi股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肩,嘻嘻哈哈的问顾明珠,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掩饰的很好。
顾明珠一听这话,马上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比手画脚,可定下的计策却是一条更比一条肤浅。
最后连方非池都听不下去了,抚着额头直叹气:“顾明珠,你身为一个上市公司的最高领导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幼稚、小家子气的报复手段呢?”
程光笑的上药的手都在抖,被顾明珠另一只脚踢了一下,才硬是憋住了。
“田思思又不是生意人,我玩太深了她根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意义?擒贼当擒王,对她这样的小女生来说,那些满足她虚荣心的名声地位面子才是最重要的。嘁,你们哪里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哟!”顾明珠在最亲密的三个好友面前肆无忌惮的得意洋洋。她也许真的不适合做生意,可要论起耍小手段,她自认是一流水准的。
路欣楠的老爹是C市娱乐圈的大亨,手底下汇集着几乎C市所有的娱乐红星。要想在那些群星云集的时尚派对上排挤一个小小的田思思,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路欣楠没心没肺的笑,边笑边点头,说:“田思思称霸的那个名媛会,我也是挂名的会员,要我去把她轰下来吗?”
其实路欣楠自己看名媛会那群装十三的小丫头不爽很久了,个个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成天一窝蜂的四处捐款。她们都还是吃穿用父母的,伸伸手就有钱花。可怜她这个自力更生的好孩子被坑惨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退会,可隔三岔五的拿出一大笔钱来捐给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机构,她真是心疼死了。田思思是名媛会的领军人物,打倒了她,说不定那些猢狲们也就散了。
更何况,助顾明珠为虐,是路欣楠生命里很重要、很欢乐的事情之一。
顾明珠伸出食指摇了摇,淡淡奸笑。疯过之后,她开始气定神闲下来,一脸狡黠的对路欣楠说:“你忙你的,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顾明珠受了伤,程光他们三人都没了心情。
大堂的婚宴特别表演开始了,外边唱唱跳跳的颇为热闹,他们四个却都在房间里待着,闲闲的聊天,四个人心里都有事,一时之间天南海北的胡扯瞎侃。
顾明珠担心高幸看不到他们几个会四处找,可她的脚已经肿起来了,穿不进高跟鞋,这样出去的话徒增话题,夸张点可能还会抢了高幸的风头。
她正考虑着,门上传来了敲门声,有服务生进来毕恭毕敬的问:“顾小姐,容磊容先生找您。”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容磊脸上没什么伤处,可几步路行走之间姿势僵硬,程光等人都看得出来他刚挨了揍。一个个的都要笑不笑的看着顾明珠,拼命使眼色。
看到顾明珠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容磊莫名其妙的就觉得窝火。
当他得悉她和方非池利用“有容”洗黑钱时,他恨。他怎么暗示她她都不愿坦白时,他痛。被她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反锁在楼梯间里,他忍着牵扯伤处的痛挪下楼时,他怒。
可这些情绪加在一起,都不及刚才听说她被误伤时,他心底那种被揪着的慌。
爱情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一件事吧?他自己可以被她伤到痛死,却不能忍受看到她受伤。
容磊嘴唇微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关上门,他走过来站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红呼呼肿起来的脚背,良久,他凉而别扭的问了她一句:“痛不痛?”
顾明珠从受伤到现在,在人前不动声色,对方非池装疯卖傻,向程光抱怨撒泼,和路欣楠共商报复大计,似乎已经完成了“受伤”这一事件全过程。可容磊这一句“痛不痛”,却让她后知后觉、眼眶猛的一热。
人生大多时候平平淡淡,所以她一直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在这漫长琐碎的平淡人生里,时常只需他一句话,就让她觉得美好。
容磊之于她,便是这样的人。从年少到如今,一直是。
所以她历经千辛万苦,结交了各式优异男子,却一心一意只等容磊一人。
因为只要他一句话,她的心就可以瞬间的柔软下来,于是她可以不做那个刀枪不入的顾明珠,诚实的承认她也有痛觉,她很痛。
顾明珠眼眶红了,向容磊张开了双臂,要他抱。
除了情到浓时的这两人,一屋子都是沉默。
程光目光游移,淡淡的笑。方非池俊朗的侧脸更显憔悴,看的路欣楠痴痴呆掉。
容磊本来一肚子的火,可见她如此难得的温顺模样,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上前打横抱起了顾明珠,两个伤员打的去了医院,各自检查包扎取药。在医院逗留到晚上七点多,容磊叫司机来接他们,在外边吃过了晚饭,两人一起回了容磊的公寓。
幸福之后
晚上顾明珠独脚在房间跳来跳去,拿毛巾准备洗澡。
容磊正在交叉着腿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电视,不时漫不经心的打量她一眼。等了好一会儿,她都跳进浴室去了,也没开口向自己求助。他恶狠狠的按着遥控器转了几个台,目光凶狠的盯着无辜的电视机。不久浴室响起了水声,他再也按耐不住,从床上猛的弹起来,气呼呼的扔了遥控器,大步走进了浴室。
顾明珠已经脱了衣服,正坐在浴缸边上,包扎着的那只脚踩在旁边的马桶上,她正以临水自照的姿势弯着腰洗头发。见容磊进来,她的腰肢曲线坳的更加柔美,眼神却还是矜持而傲慢的。
容磊恨死了她这种胸有成竹的眼神,仿佛吃定了他一定会被诱惑。
男人天性热爱征服,被一个女人死死吃住的感觉对他们而言是可怕的。更何况,容磊自以为这六年已经把自己的心磨出了一层坚硬的痂,固若金汤。谁知道,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由进出,如入无人之地。
或许这世上最惨烈的事,不是爱别离或者恨长久,而是你不想爱一个人,却怎么也做不到。
容磊不想爱顾明珠,却怎么也做不到。她一直在他心里,谁也走不进去,哪怕是支撑他强大若斯的绵绵恨意,也不能替。
容磊给她受伤的脚上包了三层毛巾,再套上两个塑料袋子,牢牢的保护好,他把她抱进浴缸里,仔细而温柔的洗。
顾明珠软软的浮在水里,全身放松,任由他沾满泡沫的大手上上下下。他的手劲规矩而温和,洗完了她,他自己身上也湿的差不多了。容磊把她用干浴巾包好抱出去,自己简单冲了一下,晃着滴水的头发,很快也走了出来。
很深很深的夜。顾明珠辗转难眠。
容磊被她动的醒了过来,僵持半晌,他翻过身来,把她拥入怀里,两人像汤匙一样叠着抱着,她安静下来,感受着背上他心脏的热度,昏昏欲睡。
容磊睡不着,刚才替她洗澡的时候他就硬的难受了,为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他调冷了水温,勉强冲散一腔欲火。
他的手渐渐往下,嘴唇凑过来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有力的顶着她的耳洞,暧昧厮磨。
顾明珠被他深入的手指扣的动情,忍不住低低的“嗯”了一声。她伸手下去拉住了他。
容磊齿间咬着她红透的耳垂,声音有些含糊:“放开。”
“不放。”顾明珠紧咬牙,声音按耐的都颤了起来,却还是女王式的傲慢,“……不放!”
容磊于是不挣扎了,反而顺着她按住他的手势,入的更深,将她的甜美湿润扩张开来,他搅的更重。
他的吻越来越热辣,手指越来越放肆。唇齿舔舐肌肤的啧啧声音和她身下逐渐响起的暧昧水声交缠着,顾明珠耳热面赤,弓着身子在他怀里扭动。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双腿夹紧了他的手,纤腰不住的拧,迎合着他的手指,她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曼声呻吟,身下泄了容磊满手滑腻液体。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咬着她的后颈狠狠的吮,从她背后趴了上来,危险的抵近。
顾明珠撅臀往后撞他,容磊小心的挪开,扣住她的腰恐吓:“别乱动!小心你的脚!”
他说话间,她已经转了过来,滑嫩的腿勾上来,整个人贴合着他,上上下下的磨蹭。容磊情动,低头去吻她,她乖乖的送上唇,吮着他的舌头细细的舔,容磊舒服的哼,没防备间,双手被她牵住了往上引去,她猫样弓身翻到他身上,容磊只以为是情趣,护着她受伤的脚,他挺了挺腰撞她的湿润处,任由她胡作非为。
等到容磊察觉事态不对之时,他已经被睡衣的腰带捆住了双手,整个人被拉成“太”字形绑在了床上。顾明珠冷笑着骑在他身上,挑着眉咬唇,小舌头点点的舔,极尽挑逗之事,就是不肯给他个干脆。
那一夜,容磊在冰与火之间窒息徘徊,她要他生,他便快活似神仙,她要他生不如死,他便如坠地狱。
顾明珠最后终于痛快的大起大落,容磊激动的“砰砰砰”直往上挺腰。她放肆的喊,忽然间低下头来趴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逼他与她对视。
容磊身下动的飞快,快感汹涌,他醉在她如丝的媚眼里。
“你是我的,这一生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爱其他人。”顾明珠咬着他的肩肉,仿佛要把这些话语都刻进他骨血里去,“石头……我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死,我也追去地下……”
容磊在那最是销魂的一刻,灵魂几乎出窍,心智迷惑。他不懂,难道说错的是他么?
他想要一份纯粹的爱,难道是错的?
“明珠……”他困难的吞咽,汗湿的下巴仰起,闭着眼千回百转的哀叹。
“不要说话!我不需要你回答我!”顾明珠凶狠的咬他的鼻子,松开了口,她稳住被他撞的飞上去的身子,娇喘着命令身下的他:“……叫我女王!”
容磊被她刻意的收缩夹的差点缴械,频频抽着冷气,他缓缓抽动着,哑着嗓子低低的唤她。顾明珠动的剧烈,长发在上上下下的动作里花一般散开在她幼白的背上。容磊被发梢滑过的妩媚曲线迷了眼,狠狠的往上顶住她,不由自主的爆发了出来。
天明春意来,一室缱绻。
爱情真的是奇怪的东西,哪怕两人之间有再多的纠结怨恨与欺骗隐瞒,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恋人之间还是甜蜜温馨的。
所以爱情再伤人,古往今来才子佳人也还是飞蛾扑火永不言悔。
因为人的一生,如此甜蜜的事情只此一件。
顾明珠不复之前百依百顺的小媳妇模样,自那顿划时代的暴揍之后,她完完全全做回了女王。而由她主导的生活,两人之间的关系貌似比之前的如履薄冰改善许多。
容磊还是那个淡淡的欠揍状态,她女王,他冷眼旁观。配合?谈不上。反感?没必要。
似乎女王是对了,女王赢了,女王一步步接近她规划的幸福了。
顾博云住进了疗养院,顾明珠频频往那边跑。她不在的晚上,容磊又开始靠安眠药辅助睡眠。
春风熏人的深夜里,他下楼倒水,在离地面四五个台阶时,脚一软摔了下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昏昏沉沉的扶着扶手,忽然觉得悲凉。
他现在,是什么?
年少之时,他想成为世界顶级的建筑师,和顾明珠结婚,生一个儿子或者女儿,安然等老。之后,被顾明珠遗弃之后,他把自己的梦想捏的粉碎,发誓要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人。
而现在,放眼整个C市,等他蛰伏两到三年养精蓄锐,梁飞凡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做到了,成为了顾明珠想要的男人。
然后呢?
明明做到了,为什么他还会在这样一个深夜里,万分孤独的摔倒在楼梯上?
幸福之后,无路可走。好像成功也是一样,容磊成功了,却不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这成功,到底是谁想要看到的?
这六年,他历经千辛万苦,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一起
容磊正沉浸在失意里独自忡愣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伸来了一双手,拉着他的领口,大力的扯着助他站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是容岩。
容岩今晚也是心烦意乱,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就下楼找酒喝。没想到他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下来,正好看见容磊软倒在那里,一手搭在扶手上,露出袖口的手腕处,赫然现着被捆绑后留下的几圈紫色痕迹。
他吃惊不已,连忙把堂哥拉起来,举着他的手细看,嘴里不由得“啧啧”称奇:“老大,你家的‘小笨猪’可真是……重口味。”
容磊被他眼里暧昧的遐想之色弄的极不舒服,轻轻一拧挣脱了他,一言不发的往厨房去倒水。
容岩跟在身后,轻轻吹着一声俏皮的口哨。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他回身正想上楼,却看见喝水的人孤苦伶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整片黑暗,影子比夜色还要寂寞。
容岩动了恻隐之心,又回去拿了个杯子,过去坐下,和他一人一杯,把酒言欢。
容磊的眼神有些茫有些倦,容岩把酒递给他,他摇摇头,清清冷冷的说:“我吃了安定,不能喝酒。你回房间喝去,别在这里烦我。”
“为了顾明珠和方非池的事情烦?”容岩问,他刚刚稍稍获悉了容磊最近的几个小动作,都是针对方非池的,“你要弄死方非池、还是整个方家?”
“都不是。下一届的选举二叔很有把握,我没必要整谁。不过握一点东西在手里,总是有备无患——方亦城最近风头很劲。”
容岩“切”了一声,“你看着好了,那小子要再敢来招惹顾烟,迟早会被五马分尸。”
“哎!老大你说,我上辈子是杀了顾家全家呢,还是杀了方家全家?干嘛这两兄弟都跑来跟我两个大哥抢女人?跟鬼打墙似的!我烦都烦死了。”容岩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困惑了很久。
闻言,容磊“嗤”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顾明珠承认她知道方非池洗黑钱了——她为了掩饰情绪、恼羞成怒,所以把你绑起来给……那什么了?”容岩顿了顿,挤眉弄眼的连声问,以八卦下酒,他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可容磊眼里射过来的冷光,急速冷却了他一腔沸腾的兽血。
容磊喝尽杯中水,冷冷的语气带着警告意味:“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待在你该待的地方,过你的小日子,离她远一点。”
看他一副护短的小气样子,容岩顿时倍觉兴致扫地,放下酒杯冷哼一声,站起来上楼去了。走了两步他还是到底好奇难耐,于是转身站住,“是不是就因为这个,你才死活离不开她?”
容磊黑了脸,抓起身边的抱枕狠狠的砸过去,容岩抱头鼠窜。
终于一室安静,容磊往后仰倒在沙发上,闭着眼不适的活动着颈椎。
方非池在银行安排了势力,将黑钱零散入户,通过特定渠道伪装成国外资金,根据政府相关政策对引进外资的各大优惠条件,钱滚钱利滚利,将黑钱翻倍的洗白。
这次容磊先发制人,现在手里攥着一大把足以致方非池死地的证据。他也成功的安Сhā了更大的势力在相关银行。只要他愿意,C市即刻就会变天。那时的方非池,将会比六年前的容磊更为落魄。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在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他要是真的想让方非池死,那么她一定会受到连累。
大大的底楼空无一人,容磊陷在沙发里,低低的长叹。
要不要那么做呢?把世界抖乱,再证明给她看——顾明珠你做到了,你看,因为你,我成了神。
六年磨一剑,容磊就像锦衣夜行的人,极想放一把火,把这天地点亮。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
时光如梭。
清明,谷雨,立夏,小满。
情事交错。
容磊和顾明珠各有各忙,一个星期见上一两次,大多是在夜里,身心俱疲的两人竭尽全力的纠缠,仿佛要把彼此按进血脉。
容磊总是用让顾明珠胆战心惊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
而他深而浓黑的眸子里,有顾明珠不能理解的犹疑和杀伐果断。
其间大学城那个项目动工拆迁,顾明珠找时间特意带容磊去现场看了看。
那是一片围绕大学城而建的特殊民居。房子整齐划一,都是小小的公寓,用来出租给周边当地居民,大学城里的教职工,或者像当年的容磊、顾明珠那样的情侣。
前面几排楼的拆迁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容磊和顾明珠当初租住的小窝所在处还没被动到。
顾明珠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两人像当初一样爬楼梯上五楼,停在五一二的门前,顾明珠竟然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容磊对此显而易见的震惊,进屋时,他的步伐都是僵硬的。
顾明珠放下包和钥匙,在室内女王般的巡视了一圈,然后在小小客厅的红色手掌型沙发上坐下,满意的对容磊笑着说:“你看这里,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容磊无语,点头。
就是在这里,容磊度过了他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时他们正热恋,两个人都没有住校,上课下课开车回家,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约会的时间很有限。
每一个周末恋恋不舍的分手时,容磊总是把她按在怀里狠狠的吻,生猛的像要把她吃下去一样。而顾明珠是典型的外表火辣内心传统的女孩子,每次容磊的舌头度过去,她都要嘤咛着迟疑很久,直到他的大手按在她背上重重的揉,她酥软羞怯到不行,才肯含着他轻轻的吮。
被她含住的那种过电般的感觉,让容磊在每次和她分开之后都几欲抓狂。后来两人决定一起去法国留学,容磊打着节省学习时间的旗号,租了这套房子。
那真是一段金子般的时光。哪怕是那如同炼狱的六年里,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容磊呆望着澳洲灿烂的星空神伤,只要一想到那个温暖的小屋,他都会不由自主的黯然微笑。
那年,立志成为世界顶级建筑设计师的容磊,和立志成为世界顶级服装设计师的顾明珠约定,等他们从法国学成归来,一定要回来这里买下这块地,按照两人心中的梦想图纸,打造一座爱之城。
年少轻狂啊……
故地重游,容磊的心,被这一屋子的往事浸泡的软如棉絮。
他正惆怅着,却听顾明珠在那边很得意的说:“去年我一收到内部消息说政府要对这片拆迁重建,马上就买了几套。‘有容’慷慨的补贴条款下,我后来可是又赚了好几套哟!”
听她说罢,容磊心头方才浓到化不开的情绪,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怎么会对这个女人还抱有期待?容磊心中暗自唾弃自己方才的动摇。
顾明珠仔细观察着他眼角眉梢一丝一毫的情绪,一眼不眨。他沉默了一会儿,被她盯的不自在,转身四处的转。
打开房间的门,小小的室内只有一床一柜。那张宽度介于双人床和单人床之间的床铺,承载了容磊这一生里最为美好与揪心的回忆。
那时候的夜晚,总是苦短。顾明珠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开始从头学起学习烧饭做菜的。下了课,她系着围裙在小小的厨房里忙,容磊坐立不安的等着,等她终于做好了饭菜,他急吼吼的狼吞虎咽,吃完摸一摸嘴,连碗都来不及等她洗,一把扛起开始尖叫的人往床上扔。
年少之时,还有什么比和深爱的人紧紧依偎抵死缠绵更来得让人心神激荡的呢……
容磊不止一次咬着身下颤抖的小女人通红的耳垂,低低的满足的叹息:“小猪……你真好……”
但也是在这里,他被打击的生不如死,瘫在床边的地下,像受伤的野兽般哀嚎。之后,便是无法安睡的漫漫六年时光。
容磊的目光艰难的从床铺上挪开。他站在房间门口,一时之间心脏疼的不能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他身后有温热的气息环绕上来。
顾明珠从后面抱着他,双手扣着他的腰,整个人驯服的贴在他背上,她的脸贴着他的背,一开口说话,容磊背上那处便灼热,热到他正在痛的心顿时便揪成了一团。
“石头,我又说谎了。这房子我好早之前就买了,我经常来,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你想的在地上打滚。
你看,我就是这样子的。我不能容许自己软弱的一面被你看到,我希望你只记得我的美好,记得我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所以我当时不敢留你,我不害怕过贫贱凄惨的生活,可是如果是和你一起,我就受不了。石头,你不要怪我。”
把握
容磊静默半晌,“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你一直挂在嘴边的爱我,就是参照这个标准?”
“不是。如果是你,我愿意和你生死与共。可是换了是我自己,我就不舍得了。我心疼你,心疼到连我自己有多疼都不愿意给你看。我希望你过得好。”顾明珠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
“就是说,是我不对。你可以和我生死与共,我却在你大难临头的时候独自飞了。”容磊淡淡的调侃,逻辑清晰,竟然丝毫不为她刚才情深意切的那番话所动,“什么样叫做好?是按照我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是说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变成现在这个我?嗤——顾明珠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心里不舍得的到底是什么?是不舍得我当初对你的心意,还是不舍得我当初没有的权势?”
顾明珠一开始还撑得下去,后来她听出了他的理智,心里暗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放在以前,她这番话绝对能把这个傻小子骗的热泪盈眶。
“呼,”顾明珠放开他,舒了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语气,“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Fay是谁?”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顾明珠从细细点点蛛丝马迹里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她通过各种渠道查,却连她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都没有确认得了。她考虑了很久,决定当面来问他。
“与你何干?我也从没问过你这几年和谁在一起——当然,不需要问。”容磊一手扶着门框,闲闲的打量屋里的家具,“再说,我这样身份的人,有一两个情人小妾养在外面,作为正妻的应该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间屋子里,面对着她,背对着那张他不眠噩梦开始的床,容磊格外的有攻击性。
顾明珠也不怒,静静的听着他尖锐的话语,她只冷冷的笑,“小妾、正妻?容磊!你当真以为我非你不嫁?”
“嗯哼。”容磊很欠揍的点头,微微笑着,“难道不是?”
他在挑衅,顾明珠暗自对自己说。
她笑的相当大方愉悦,甚至有些娇俏可人,“当然是。”
她柔柔的回答。和他隔着一尺不到站着,他们脸上都是赏心悦目的表情,顾明珠暗自捏紧拳头,默然一阵,她冰冷冰冷的吐字:“容磊,我愿意和你打个赌,我赌你这一生,从今往后,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赌注么——等我忙完这阵,过了爷爷对我的考核,我会亲自送到你面前。
你说过,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显然,你不是个守信用的人。但我是!所以这六年里你在外面沾惹了多少花花草草,我既往不咎。
从今天起,到我嫁给你那天为止,你好好清理那些女人,该给钱该了断的,你自重。如果要留到我来处理,田思思就是榜样。当然,对那个FAY,我会比现在狠十倍。你不用得意,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所谓田思思的下场就是:路欣楠一声令下,C市绝大多数的时尚派对立即把田思思列上了黑名单。但凡有遗漏,在场的明星贵客也绝对把她当透明。
田思思唯有把活动范围缩小至她的名媛会。谁知道名媛会此时横空加进来一个顾烟,因为有梁氏撑腰,顾烟立刻取代了田思思,成为名媛会里最为夺目的明星。田思思再无立足之地,彻底失意,哭着喊着出国念书去了,之后便再无消息。
容磊对此事件一直保持沉默。就好像他对顾明珠其他所作所为一样,不肯定,不拒绝,不干涉,还有……不承诺。
顾明珠知道两人之间这种互动很不妙,可一来她摸不透容磊的心思,不敢轻易尝试再进一步。二来,她自信她手里握着的杀手锏,足以让容磊低头,把那什么FAY抛去九霄云外。
所以顾明珠把精力都放在了通过容老爷子的考核上,除此之外,父亲的病和妹妹婚事,也忙的她整天头晕转向。
顾烟的初恋情人方亦城衣锦还乡,直接导致了梁飞凡和顾烟之间大小战争不断。顾家的娇蛮二小姐搬出了梁宅,号称要独立。梁飞凡对此又气又爱,小两口整天打打闹闹乐此不疲。
顾明珠照顾着父亲,把妹妹招进了公司,顶替高幸的缺。容老爷子定下的考核是梁氏的一件招标案。顾烟的加入,无疑极大程度的增大了顾明珠的胜算。
顾明珠有意无意的向顾烟透露了这次梁氏招标案对她的重要性,又强调容老爷子要容岩做监军,所以不能直接要梁飞凡下令放水。
顾烟单纯若斯,傻傻的听了,傻傻的埋头苦干。
梁飞凡对顾明珠这个一无是处的妹妹着了魔,平时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哪里舍得看着心爱的小女人因为这点小事皱眉。
于是出身国外名校建筑设计系的梁氏总裁亲自操刀,以顾烟的名义完成了韦博设计方案的三稿。
招标会时,顾明珠和对手公司比拼的三个招标方案。前两个上“韦博”和对手公司一胜一负打成平手。最后一个方案评比时,“韦博”得到了压倒性的票数,赢得了这场招标。
顾明珠成功通过了容老爷子对长孙媳妇儿的考核。顾烟随后辞职,准备和痴心的梁氏总裁共度甜蜜余生。专门为顾博云的病情成立的医疗小组,成功的缓住了他的病情,手术希望很大。
至此,顾明珠终于把人生握在了她自己手里。
秋天真美,落日迟迟。顾明珠没有开车,拎着公文包沿着公司后面那条大道徒步下班回家。
风徐徐的吹,身边不时有背着大书包的小朋友经过,三两成群的走在放学路上,追逐打闹,清脆的童声散落一地。顾明珠的眼神柔和的像秋水一般。
“喂——你好,容易小朋友。”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大洋彼岸的儿子打电话。
小容易睡的正迷糊,接了电话委屈的抱怨她:“你好,顾明珠女士,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抱歉啊儿子,”顾明珠放慢脚步,声音轻柔,“我好想你。容易,妈妈跟你商量过的,要接你回来生活。过两天就让海棠姨妈带你回来,好不好?”
“哦YES!啊——你不来接我吗妈妈?”小石头高兴的问。
“妈妈去机场接你,爸爸也来。”
小石头闻言,幼稚的欢呼声从手机里传来,顾明珠笑的眉眼弯弯。呣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明珠这边天色渐渐晚下来了,她挂了电话,打的去了顾博云住的疗养院。
顾明珠到时,恰巧晚饭刚刚好。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顾博云坐在一边,神色憔悴。见女儿回来了,他勉强笑了笑,“洗手吃饭。”
顾明珠有点饿,坐下来捧起碗来盛了一碗汤,她边喝边对父亲说:“爸,等顾烟的婚事定了,我想把小石头接回来。”
顾博云惊喜的点头,“那好啊!”
往常每年顾明珠都以睿睿做幌子,把儿子接回来玩两天,又遮遮掩掩的送出国去。要不是倔不过她,顾博云早就翻脸把孩子堂堂正正接回来了。
顾明珠见他高兴,语气也缓和了一点:“爸爸,等我忙完了现在手头的事情,大概到明年春天,我也要嫁人喽。”
顾博云听了这话,更是从心底里笑出来。
如果说对两个女儿的疼爱程度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的话,那么顾博云更偏爱大女儿。情感这种事,其实和血缘的关系不大。明珠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爱她更甚于自己的生命。
“我会撑到看着你嫁人,一家团聚的。你放心。”顾博云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缓缓的说。
自从和容磊分手之后,明珠就像变了一个人。娇蛮任性的长公主好像已经随着阮无双长埋地下,他的贴心小棉袄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女王。精明能干、冷漠独立。却也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话都告诉他。
父女二人一时无言,只听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在室内悉悉索索的响着。顾博云忍着肝上一阵阵的剧疼,毫无滋味的慢慢咀嚼饭菜,脸上微微的笑着。顾明珠低着头默默喝汤,忍了许久,说:“爸爸,关于顾烟的婚事,你不要再过问了行吗?”
你有什么好
她话刚说出口马上自己后悔了,因为顾博云脸上的神色瞬时变了。还没等顾明珠再接上去解释两句,他就发火了,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怒发冲冠。
顾明珠见他这个样子,站起来连连摆手:“打住!我今天很累了。我们找别的时间再吵架!”
顾博云为病痛折磨着,人一天比一天苍老,脾气一天比一天古怪。为了顾烟和梁飞凡的婚事,顾明珠近来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回。
自从顾博云知道了当年明珠用顾烟和梁飞凡做交易,换回了他的自由之后,一直耿耿于怀。恰巧这次顾明珠的生意又牵涉到了梁氏,顾博云深深忧虑,小女儿是否又被大女儿当做筹码交换了一次。
父亲的不信任让顾明珠倍感痛苦,可越是这样,她越懒得解释。父女之间为此闹的极不愉快,顾博云甚至拿拒绝手术作为要挟,不同意顾烟嫁给梁飞凡。而顾明珠从顾烟的智商情商角度出发,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顾烟,她自己一力承当了下来,艰难做着顾博云的思想工作。
“韦博”与梁氏合作开发案的庆功宴如期举行。
说起来这个庆功宴的主人应该是顾明珠,可真正操办的却是梁氏。因为梁飞凡定在了今晚向顾烟求婚。
顾明珠提前一个小时到,四处转了转,似乎都准备妥当了。梁飞凡大费周折寻觅来世上只此一颗的求婚钻戒到了后台准备室,由一帮保安人员眼睛不眨一下的看守着。地上摆满了新鲜的粉玫瑰,待会儿这些花束将被送出去,在大堂的地上摆出巨大的“marry me”。
顾明珠提着裙摆从花海经过,被这整片的粉红温柔之色打动,她兴之所至,给容磊发了条短信:“在忙?”
“什么事?”容磊回复的很快。
顾明珠写了又写删了又删,最后说:“这个周末下午有时间吗?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接一个人。”
“有。”容磊简短的回。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顾明珠再无消息回复过来,他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等铃声响过十秒,他接起。
“银行那边已经搞定,今天上午报的案。方非池方面已经提前收到内幕消息了,正在往外撤资金,要不要拦截?”
“不。让他撤,数目太大的话,事情就会超出我的控制范围。况且,一下子把他打死,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你看住你目前手头的线,牢牢把住他的命脉,不能让他逃脱。”
“知道了。”低沉的男声回答,随即挂了电话。
容磊放下电话,疲惫的活动了一下颈椎。
桌上摊着的全是“韦博”与这桩洗钱案有瓜葛的账目,他再次仔细过目了一遍,确保已经一个不漏的替她掩盖好了,这才把纸张投进了碎纸机里,将她最后一点的涉案痕迹都抹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方非池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赶在政府有关执法部门到来封查他所有公司账目之前,将与“韦博”来往的相关资料通通销毁。
顾明珠直到晚宴开始时遇到陈遇白,才知道了方非池出事的消息。她吃了一惊,陈遇白却玩味的一笑,优雅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代我向容磊转达至高的敬意,他这一手干的很漂亮。”
“什么意思?!”顾明珠不知不觉提高了声调,一把拉住了陈遇白。
陈遇白闪身避开她的手,不悦的微微皱眉,“友情提醒而已。”
其实陈遇白不光是要提醒顾明珠赶紧撇清和“宏业”的业务来往,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不要以为梁氏看不出来容磊的蓄势待发。
顾明珠来不及细想陈遇白话里的深意,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她一边跑一边拨方非池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正要下楼,只听前面电梯“叮咚”一声,门一开,迎面走出来两个长相神似的高大男子,正是容磊和容岩兄弟。
看到她急急奔向电梯,容磊使了个眼色,容岩识相的先走一步进会场去了。容磊上来揽住顾明珠往会场大厅走,直截了当的低声对她说:“不要去找方非池,他惹上的不止是官方的麻烦。现在他的合作伙伴正四处找他,都是些亡命之徒,你惹不起,不要去。”
顾明珠拖着他站住,很严肃的问他:“容磊你说实话,真的是你——”
“——举报他洗黑钱的事情么?”容磊飞快截断她的话,“是,我授意人去做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顾明珠顿时语塞——什么叫有什么问题?
“你这个表情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是他的共犯哦。”容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却是轻松亲昵的,他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顾明珠的脑袋一片空白了许久,容磊搂着她的腰往前走,她反应过来便猛的挣扎,却被他扣住了带到一个角落里。他力大无穷,控的她动弹不得,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顾明珠我最后说一遍,你不要干涉这件事,不然,我会以为真的是你在利用我替方非池洗黑钱。”
顾明珠此时大受打击,连呼吸都不畅,他手上的力道稳而恰到好处的重,让她不觉得疼,却也没有半点挣开的可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自从多年前的天翻地覆之后,顾明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害怕到想哭的感觉了。
“顾明珠!”容磊低喝,吓的怀里还在微微挣扎的女人瞬间呆掉,愣愣的看着他,“方非池已经被请去协助调查,换句话说,他现在安全的很。既然那些钱的主人找不到他,那么顺着资金走向,他们下一个就是来找你。你老实点跟在我身边,听到没有!”
顾明珠完全不认识这样子的容磊,可是她心里也清楚他的话是对的,方非池的老爹和弟弟都是政坛风云人物,他被请到局子里反倒绝对是安全无虞的。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容磊,说出来的话连声音都变调了:“你这样对方非池,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见她平静下来,容磊按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些。
天气已经转凉,她身上的礼服质地很薄,被他按的靠在墙上许久,她背上一片阴凉。容磊把她往前拉了拉,他温热的手掌抚在她背上,轻轻的划,冷冷的哼了一声:“别往他和你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尽了一个好市民与正当生意人的责任而已。”
顾明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如实的告诉他:“我知道他洗黑钱的事。这些年他从‘韦博’走了很多次资金,你应该查的很清楚了,那些账目都是我做的,我清楚那些钱是什么来源。给‘有容’投资的那笔钱,是我让他伪装成外资拉过来给你用的。”
顾明珠此时的心情,是偏向方非池的。
方非池多年来打打闹闹做了不少和法律打擦边球的生意,但他做事小心,绝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顾明珠不知道容磊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是她明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关心则乱,但为什么乱的是方非池,而不是他?
她眼里清清楚楚的写着不理解不满甚至些许恨意,容磊低着头看着她,觉得没有一刻比此刻更让他觉得难过。
“顾明珠,你……很好。”容磊冷笑,“当初竟然还信誓旦旦的骗我说是外资……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我二叔的政敌掌握了去,我们容家,会因为你这个口口声声要嫁进来的长孙媳妇而面临一场灾难?”
“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看上去对我一往情深、非君不嫁,有时候我都会被你骗了。我多少次跟自己说那是你爱我的方式,原谅你、原谅你……结果呢?你瞒着我用我的公司替方非池洗黑钱?!你就是这样全心全意为我好的……当年你就说为我好,可是,你不知道我这六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容磊说着说着便暴怒,额头上青筋直冒,眼睛都充血了,捏着她肩头的手指收紧的似乎要陷进她的肉里去,“如果、如果有人能让我回到二十一岁,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和你打那个赌!我不会爱上你!我甚至愿意哪怕那时候就死掉……我怎么就爱上你了呢?你有什么好?!你有什么好……”他恨的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的表情。可是说到最后,他眉宇间现出凄惶的无可奈何神色,渐渐的,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妥协
顾明珠被他捏的痛到麻木,肩头如同要碎掉,他的话一句句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头,一时之间风雨飘摇,她浑身疼的发抖,狠狠咬着唇忍着眼泪。
容磊高大的身影退开来,她眼前笼罩着的黑影顿时也散了,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他刚才的那番话,让她如遭雷击。他……原来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僵持。
“你妹妹。”容磊忽然出声示意,顾明珠失魂落魄的扭头看过去,只见顾烟正从会场出来,脸色不知为何也不怎么好看。
被顾烟这一打断,顾明珠稍稍定了定心神,她绕开容磊要走,却被他又一次攥住了手腕,她急急的甩开他,低低的向他喊:“我知道了,我不去找他!有话明天再说,今天是顾烟的大日子,我没空关心其他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容磊冷声喝,手上劲道加重,把她拉了回来。顾明珠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而且此时心里五味陈杂,更加的暴躁,被他这么一拉,她顺势凶狠的回身,屈膝向他撞了过来。
容磊往下一探手,手掌扣住她的圆润膝盖,手指掐着膝弯内侧,紧紧抓住了她的腿,用力往前一扯,顾明珠掌握不了平衡,顿时向他栽去,被他扣在了怀里,他还是没放手,她的腿就这样挂在他身侧的手掌上。
有一个服务生这时恰好经过,容磊连忙转了个身,遮住她春光大现的裙底,回头不悦的瞪了那个服务生一眼。
顾明珠的鼻子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生痛生痛,心里更是有种被绞起来的难受。她僵硬的依偎在他怀里,这一念之间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放开!”她低低的呼喝声里带了哭音。
容磊把她放下来,看着她微红的眼圈,他的心越收越紧,伸手调整她歪掉的肩带,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我有事不能留下,这里结束了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顾明珠咬着牙点头。
宴会开始,顾烟因为一个误会,临阵脱逃。梁飞凡精心策划的求婚仪式不见了女主角,变成了一场大笑话。
晚八点二十八分,“非”娱乐大厦方圆几里都被清场,无数的烟花在这一刻齐齐冲上天空,夜晚一时如同白昼。
会场上,灯光已渐渐黯淡下去。定制的九层蛋糕被推上来,粉色的玫瑰不知何时已经被摆好。三面墙壁上厚重的窗帘这时被缓缓拉开,透过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看出去,明月当空,绚烂的烟花之下,亘古闪烁的银河都失色。
而梁飞凡就站在聚光灯下,捏着求婚戒指,失魂落魄。
整晚混乱。
还好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番波折之后,梁飞凡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时近午夜,梁氏一班人各自带着家眷,聚在一起享用惊魂之夜后的宵夜。顾明珠把任性单纯的妹妹大骂了一顿,梁飞凡心疼的直皱眉,不断的用眼神警告顾明珠。顾明珠怒极——真是不识好人心!
顾烟折腾了一晚上,妆也花了,人也累了,宵夜吃到一半,软软的依偎在梁飞凡身边,昏昏欲睡。
梁氏各少见此,纷纷识相的表示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就此散场,各回各家抱老婆去。
顾明珠提前给容磊打了电话,等她出来时,容磊的车已经到了。
上了车,两人都安静。顾明珠歪在一边车门上,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许多事情。路上车已经不多,容磊开的飞快,一个红灯停下来,他稍稍侧目,看到身边的女人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回到他的公寓,容磊平稳的停好车,轻手轻脚的下来准备抱她上去,她却忽然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俯下身凑到她面前的他的脸。
容磊愣了一下,冷下联来解开她的安全带,拉她出来。她由着他拉,出了车子,她像刚才顾烟靠着梁飞凡似的,软软的巴着他。
容磊搂着她走了两步,叹口气,回身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顾明珠得逞,两手绕上他的脖子,脸埋进他胸口,深深的吸气,浅浅的笑。
其实爱情是一种妥协,而顾明珠对于容磊来说的话,也许底线是无限。
容磊这一整天运筹帷幄,累极。抱着个九十多斤的人从底楼到十七楼,哪怕是乘电梯上去的,进了门把她放进沙发里,他也累的连话都不想多说。
顾明珠在这些时候的察言观色是了得的,她搂住他的脖子不松手,缠的他在沙发上坐下,她赤着脚跑进卧室去给他放洗澡水。
容磊仰在沙发上,双手双脚张成大字,一动不动。顾明珠跪在沙发上,在他额上轻轻揉捏。
“容岩今晚惹了什么麻烦?刚才家里来电话,说是他今晚调了一架军用的直升机,直飞阿姆斯特丹?”容磊疲倦的问。
顾明珠冷哼,“他把我宝贝妹妹给耍了,顾烟在宴会开始前跑了。梁飞凡这次丢脸丢大了。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激动的样子。”
容磊对这些事没兴趣,应付的“恩”了几声,“他们的婚礼定了么?”
“没,”顾明珠叹气,“我爸爸不同意他们结婚。顾烟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我两头瞒着。等劝动了他去国外动手术,我打算趁他不在把顾烟给嫁了。”
容磊微笑,“恩,顾明珠的一贯作风。顾烟也就真任你搓扁捏圆。”
这样平常的聊天,在发生了许多不平常之事的夜晚,好像特别的突兀。容磊只字不提洗钱的事,顾明珠也就装作云淡风轻,“旁观者清,顾烟对梁飞凡的心我看得出来。方亦城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
“你都能和方非池联手为非作歹,顾烟怎么就不能和方亦城再续前缘了?”容磊没有睁开眼,淡淡的说。
“顾烟又不是我,不必活的那么累。”顾明珠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所谓自由,不是说人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而是说,她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我是长女,我没有自由。既然我没有了,那么我就尽力庇护我妹妹自由自在的活,开开心心。”
“恩,真伟大。”容磊听不下去了,倦倦的称赞了一句,起身去洗澡。顾明珠撅嘴,小女人样乖乖跟着他,递毛巾拿衣服,铺床侍寝。
上床关了灯,容磊背对着她睡,顾明珠贴上去,在他背上轻轻蹭。容磊的声音闷闷的,拒绝她:“我今晚很累。”
“我又没想……我也累了好不好。”顾明珠搂着他的腰,“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一整晚。以前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说,可听你说出来了,我又觉得难受。石头,你说,其实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生意,我好像……鼠目寸光?这几年要不是梁飞凡和方非池,韦博大概就被我败光了。”
容磊低低的“哦”了一声,“所以你想求我放过方非池?”
顾明珠贴在他背后心脏的位置,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百味陈杂。求他么?她倒不是放不下身段,可是……求了他,会不会反而惹怒了他?或许他这样说只是试探,试探她心里方非池的重要性。
臭石头,顾明珠暗自委屈,烦死了。
“不知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懂。”顾明珠细声哀哀的说,“我现在怕死你了,不知道哪句话又会惹到你,又要发脾气……你越来越凶了,臭石头!”
她的鼻息隔着薄薄的睡衣沁入他背上的肌肤纹理,闷闷的热从那个地方开始蹿开,一路往心里钻去。容磊翻身把她拥进怀里,他的手枕在她头下,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两人的身体浑然天成的契合。
容磊捏着怀里骨骼细细肌肤柔软的小女人,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你不用试探我,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手上确实握着方非池洗钱的证据。既然你说拉那笔钱来的时候没想那么深远,现在我分析给你听了,你该知道了。别再Сhā手这件事。”
容磊的身体有些僵,顾明珠往他怀里缩了缩,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揉他的背,直到他缓和下来,呼吸匀长。她抬头亲亲他的喉结,“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今天陈遇白告诉我,有关部门去找过你了?”
容磊很困,又被她的动作磨的有些发软,可听到她回回转转的还是关心方非池,他心下一阵烦躁。紧了紧她,他低声呵斥:“睡觉!”
顾明珠被吓,捶了他一记,怏怏的安静睡觉。
这晚以后,顾明珠只要是不在“韦博”或者梁氏,就必须得打电话给容磊报告行踪。上班下班更是由他亲自接送。
开始时顾明珠还不以为然,而后,在一次差点被几个黑衣大汉持枪劫走之后,她对他的二十四小时监控再不敢有意见。
方非池的麻烦很快过去,他和顾明珠联络过一次,说是已经破财消灾,美国那边不会再来找麻烦,国内这边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他又有的是人脉关系,所以过一段日子就会低调解决。
顾明珠听了这话更是背上寒毛直立。当时她没有告诉方非池容磊手里就握着这确凿足够的证据。私下里,她多次试图和容磊谈判,却总是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堵回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时好时坏。
很快到了周末,小容易回国的日子。
顾明珠早上七点多就醒了,在他怀里僵了二十分钟,她实在按耐不住,轻轻的挪开他的手,起身穿衣洗漱。
她从浴室出来,容磊正愣愣的坐在床上,好像是从梦里醒来,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身在何地。
“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九点我叫你。”顾明珠用毛巾擦着头发,对他说。
容磊对她招招手,她过去刚走到床边,他越过身子来拉,把她压在身下急切的又揉又亲。顾明珠半推半就的拍他的背,“……不要……待会儿还要去机场的呀……”
儿子
容磊的手伸进她的浴袍里四下放肆,牙齿咬着她的唇瓣,他含着她温软的舌头,把她清凉的口水全数勾出来咽下肚去。直到他的嘴里也全是刷牙后留下的甜甜味道,他又渡过去喂她。顾明珠嫌弃他,舌头堵着不许他进来,他凶狠的用牙齿叩她的牙齿。类似于玉石相互撞击的声音微弱响起,顾明珠哭笑不得的任他摆弄。
容磊在这分别的几年里唯一没变的,是他在闺房之事上的习惯。顾明珠知道他是不会放开了,她放松了自己,软软的垫在他精壮结实的身体底下,细白柔滑的四肢温顺的搭着,随着他来来回回用力冲撞的力道摇摆,柔的化成了一滩水。
不知道小死几回后,顾明珠趴在床上,由着他兴致高昂的从后面狠狠刺入。房间里全是水声和“啪啪”的拍打声,她头昏脑胀的去拉闹钟看时间,再感觉着身体里他的兴奋度,暗自哀号一声,主动的摇摆腰肢,配合着他的动作。
容磊心里憋着因她而起的一团乱麻,身下款款迎合的娇躯香软雪白,他却越看越是上火,把她翻过来,面对面的用力收拾。顾明珠又要哭出来了,她最怕这个姿势。
没有办法,她稳住不住颠簸的身体,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媚声媚气的说他这个时候尤为爱听的那些话,同时身下更为用力的收缩着夹他。容磊果然控制不住速度了,越来越快的挺进,不时的仰着脖子吼一声,舒爽到极点。
晨间运动一直持续到将近九点,顾明珠被容磊抱着再次进了浴室洗漱。她长发半潮的歪在他怀里,脸颊嫣红,红唇微肿。容磊把她放在自己身上躺着,两人叠在浴缸里,他抬脚开了花洒的开关,水成线状纷纷扬扬的洒下来,顾明珠眼睛里溅到了几滴水,哼了一声,翻身趴在了他胸口,背对着水丝。
容磊拨弄着她垂下的黑发,双眸幽深有神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明珠慵懒的“恩?”了一声。他却没再接下去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半晌,仿佛是叹了口气的,把她捞起来擦干,抱了出去。
取车时容磊开了辆沃尔沃出来,顾明珠上了车无意问了句:“怎么开这辆?”
“行李放不下。”容磊简单的答。顾明珠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紧张:“你——知道我要去接谁?”
“我知道我要去接谁。”容磊开玩笑似的,却明显意有所指。
顾明珠一早上的兴奋激动被慌乱猜疑代替,她想他应该不知道容易,不然的话不至于如此淡定。那么他这般从善如流跟她去接人,接他认识的人——难道是那个FAY?她是中国人回国,还是说法国人,特意来投奔容磊?
顾明珠一肚子不确定。敌不动我不动,她一路沉默。
到了机场,容磊倒是和她站在一起,不像是要接别人的样子。
出口处人潮汹涌,隔着老远的人群,顾明珠一眼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贝雷帽下凌乱的短发别在而后,露出小小耳垂上戴着的白色亮钻耳钉,她手上搭着件白色粗线织的半长款毛衣,拖着LV经典棕色皮箱,正往这边走来。
从顾明珠的角度看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坐在行李箱上面,红色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他头上,小脑袋左点右点不住晃着,两只手拍啊拍啊的活泼不已。
顾明珠眼神复杂的看看身边的容磊。容磊感应到她的目光,往前看去,顾明珠包里的手机这时忽然响起,她一看是程光来电,便接了起来。程光的语气很急:“我在机场!你在哪个出口?”
顾明珠把所在位置报给他,只听那头程光好像是在跑,声音都颠簸:“FAY就是阮夏!容磊没去法国,他去了澳洲,和阮夏念的是同一所大学……已经确认过了,是真的……”
顾明珠那伸在半空中,正要指向小石头的手,无力的垂下。而就在同时,她也看见了人群里奔跑而来的那个少女,穿着白色棉麻质上衣和洗的发白的牛仔热裤,腰间松松搭着的皮革编织腰带随着她奔跑的动作晃动。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踏在一双短驳原色UGG雪地靴里,漂亮小麦肤色晃痛了顾明珠的眼。顾明珠看着她从海棠和容易的身边跑过,直直奔向了自己身边淡定站立着的高大男子。
那一刻,顾明珠确定她自己听到了冥冥之中神的慈爱教诲。
“Kevin!”FAY兴奋的站定。容磊淡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延呢?”
“等行李呢,马上就来!”FAY笑眯眯的说,然后,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容磊旁边还有一个人,她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楚楚姐姐?”
阮夏又惊又喜,上前和顾明珠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容磊站在那里,看着被阮夏抱住的顾明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无力样子,他对她微微的笑。
“姐姐对不起我想给你个惊喜来着,就没告诉你我提前回来了。”阮夏吐了吐舌头,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很是可爱。顾明珠欲哭无泪,呆愣愣的看着她。
“楚楚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班机时间的?”阮夏开心的晃着她的手,她没想到顾明珠会来接她。
容磊他玩味的看了顾明珠一眼,慢悠悠的对阮夏说:“我告诉她的——”
“——容磊告诉我的,我们现在在一起合作一个案子。刚好聊起你……”顾明珠心慌意乱,想也没想便接过他的话。可是她再也编不下去,哽咽在那里,眼神游移的不知该往哪里放。
程光这时和三三一起赶到,阮夏看到他更是吃惊,“程光哥?你也来接我?”
程光点头。
这时人群里,海棠看到了这边这一群人,笑着向顾明珠挥手,顾明珠拉程光的手,求救般看着他。程光反握她手,加重了一点力道,安抚她。他对三三示意,三三立刻机灵的跑过去。程光则转身面对阮夏,“小夏,容大哥和明珠待会儿还有很多事,我送你回家吧,外婆特别想你。”程光笑着对阮夏说。
阮夏“啊?”了一声,看看容磊。
容磊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三拦住了一个拉行李箱的女孩,那个行李箱上隐约可见坐着一个小孩子。三三正对那个女孩子说着什么。
听程光这么说,容磊点了点头。阮夏默然,和他们告别后跟着程光走了。
三三那边,那个女孩子听了三三的话,看向顾明珠,顾明珠对她点点头,她便跟着三三离开。
那一刻容磊敢肯定,他确确实实的感应到了什么。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早上顾明珠说要他一起来接一个人时,那温柔的神色……眼前正在走远的那几个人里,那个穿红色外套不断扭动的孩子……那天在车上,顾明珠打翻馄饨之前电话那头那个清朗的童音……还有,顾明珠小腹上那道伤疤的位置!
“那是谁?”容磊忽然厉声问身边的人。
“睿睿啊,”顾明珠控制着心跳,平静的说:“高幸和钟潜去美国度蜜月,睿睿待了几天就闹别扭,高幸请人先送他回来。”
她说的很自然。可容磊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但真的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顾明珠这时冷冷的打断他的思路:“你呢,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那是谁?”她示意那边正跟着程光走远的阮夏。
容磊果然被她引开注意力,收回了目光,“程光耳目还算灵活,我昨天下午放的消息,他居然还赶得及来告诉你。”
顾明珠恨的咬牙切齿,正要鲜血淋漓的回击,容磊却不再理她,并且对出口处那边挥了挥手,“延!这里!”
人群里有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向这边看来,稍稍点了点头。那个男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看上去是个混血儿,脸部轮廓极深。他拉着行李大步走的飞快,却是直直追向三三他们的方向,顾明珠从侧面也能看到他的眼神凌厉的像是要飞出刀子。
她心里暗叫不好,果然,眼看三三和海棠一转弯就要不见,那个叫延的男人忽然站定,大吼一声:“赵海棠!”
周围一大片人都被这饱含怨怒之气的一声震的安静,前方那两大一小猛的僵在原地,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让顾明珠的头皮瞬间发麻:“姨妈姨妈!有人叫你!”
延没有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他丢下行李,向门口发足狂奔。三三下意识伸手挡住他,却被他的冲势带的直往后摔去。
他们身后,行李箱上那个小小的人影跳了下来,从大人混乱的身影之间钻出来,这一下子,他便正正面对着容磊的正面和顾明珠的背影。只见他仰着小小的脸看着面前扭打成一团的延和三三,嘴巴张成O型,表情可爱至极。
延冰蓝的眸子因为找到了失踪五年的爱人而燃起滔天火焰。容磊却因为远处面对着他站着的那个小小的东西,呼吸心跳全部停止。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那样小的一个人,那么远的距离,从来未见到过面,容磊却可以一秒内就认定,那是他的儿子。
穿着红色外套的小男孩和睿睿差不多高度,比睿睿胖了一些,圆嘟嘟的脸看上去粉嫩粉嫩,轮廓……不就是容磊有时翻出来的那些幼年照片里的自己么?
容磊这一生,从未有这样一个时刻,呆若木鸡。
爸爸
延也已经疯狂,平时一整天说不到两句话的人,这时扯着那个叫海棠的漂亮女孩子,英语夹杂着意大利语夹杂着法语夹杂着中文不断往外蹦,激动的像变了一个人。海棠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他,貌似不屑一顾。三三吃力的拦在两人中间。
容易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小脑袋歪来歪去的,不知怎么就认出了不远处站着的妈妈,他马上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扑在顾明珠腿上,仰着脸连声的叫“妈妈”。
容磊就这么石化着,看着顾明珠弯腰把叫她妈妈的小男孩抱了起来。
容易在顾明珠脸上响亮的亲了一记,又调皮的捏着她的脸做鬼脸。顾明珠不敢有任何声响,只看着容磊。
容磊眼神呆滞,半晌才艰涩的组织语句:“明、珠……他、他是……什么?”
顾明珠用脸颊贴贴儿子的小脸,温柔轻快的对容磊说:“这位、是容易小朋友。容磊,这是我给你生的儿子。”
容易因为是被妈妈面对面抱着的,必须很吃力的扭着头才能看到身后和妈妈说话的人。他转来转去,最后挣扎着滑下来,顾明珠心神不宁之下一松手,小男孩“噗通”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容磊如梦初醒,连忙蹲下去要抱他。可是那伸出去的双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如果他真的伸出手去触碰到,这个小精灵就会消失不见。
仿佛他此刻不是在现实里,天一亮就会发现这只是梦一场,要么回到那六年漫长的黑暗,要么发现世事已千年,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顾明珠和他的……儿子……
人来人往的喧闹机场里,一切的嘈杂都瞬间变为无关紧要的背景,“嗖”一声便被屏蔽。
什么心机什么计划什么爱情什么背负什么原谅通通都远去十万八千里。容磊就这么蹲着,伸着双手,然后在儿子清澈的眼神里,他眉头一皱,头一低,眼泪便落了下来。
顾明珠正低头看着这父子俩,眼角一跳,之间一颗水滴“啪嗒”打在她鞋尖上。她心里猛的一揪。
容易没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事情,他爬起来后便抱着顾明珠的腿兴奋的晃,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英语,然后马上改正过来:“妈妈妈妈妈妈!这是不是我爸爸?”他很兴奋,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容磊。
顾明珠蹲下去,摸着儿子的脑袋,肯定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三三开车,车内一片沉默。
延自从出机场开始,一只手就紧紧攥着海棠的手腕。海棠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冰山美人样子,他爱抓着就抓着,她自顾自看着窗外,爱理不理。
容磊好像沉浸在什么幻觉里一样,一点声音都不吭,叫他走就走,叫他上车就上车。容易被容磊的沉默感染到,乖乖的窝在顾明珠怀里。顾明珠好久没见到儿子了,特别想他,不断的亲他的小脸,逗他说话。容易却一直不笑。
好一会儿,容易犹豫的看了容磊一眼,又没精打采的趴回妈妈的肩窝,在她耳边轻声的问:“妈妈,爸爸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顾明珠无语,心虚的去看容磊。容磊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听到儿子说这样的话,他牙关咬的更紧,好像是怕烫似的缓缓伸手,终于下定决心摸到他的小脑袋上。
良久良久,他细腻的抚摸着这个孩子。直到小石头认定自己不受爸爸喜欢,鼓着腮帮子把头缩回妈妈怀里,他才鼓起勇气伸手把儿子抱了过来,裹进怀中。
“我……”他的嗓音粗噶难听,咳了好几声才能说出话,他抱着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儿子,颤颤的说:“爸爸……爸爸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容易疑惑的抓头。他的小胳膊一动,容磊便生怕是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抱疼了他,连忙松了手把他抱远一些,强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容易!”小石头乖乖的答,又说:“爸爸,我知道你叫容磊。妈妈给我看过看过很多你的照片,我认识你。”
容磊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容易看他的表情抽搐扭曲,害怕了,伸手往旁边要妈妈抱。顾明珠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伸出手去,说不定会被容磊折断,于是她没义气的躲避着宝贝儿子求救的眼神。
容易搞不懂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大人为什么如此严肃而沉默,他吃力的扭头向海棠喊:“姨妈……你来抱抱我!”
海棠察言观色,对他摇了摇头,容易于是扁嘴。容磊摸摸他的脑袋,努力和他打交道:“容易乖,让爸爸抱着你……你跟爸爸说说……说什么都好。你喜欢什么?踢足球?”
容易的脾气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有容磊的细腻沉稳,有顾明珠的活泼勇敢。他不怕生,更何况面对的是亲生父亲。容磊不再摆出那样吓人的表情,他也就不再急于逃离他的怀抱。
容磊几乎把学到的交流技巧都笨拙的使用了一遍,才能稳住情绪和儿子聊天,问他爱好,问他习惯,问他……很多很多作为一个父亲早该知道的事情。
他不是容易激动的人,至少如今的他不是。六年的自我折磨,他已经学会了轻而易举的掩饰情绪。就算对着顾明珠,大多时候也能做到不动声色。可面对亲生儿子,容磊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红了眼眶,连顺畅的交流都做不到。
容易乖巧可爱的回答爸爸的问题。聊着聊着他就觉得,爸爸虽然没有常和他一起玩的方非池好,但也总算投缘。
顾明珠正襟危坐。眼神余光散漫游移处,容易兴奋的在爸爸怀里扭动着,比手画脚的说着他最爱的一个电子游戏。而容磊,除了儿子之外好像已经再看不见其他人。
到了市区,容磊看上去完全不准备分心思招待客人。顾明珠安排了酒店给延和海棠,这期间,据说已经在意大利登记过的小两口为了开一个房间还是两个,在酒店大堂又吵了起来。海棠冷言冷语伶牙俐齿,延被气的又是大吼大叫,引的经过的人都停下来看。
容磊和容易还在车里,顾明珠头疼不已,顾不上管这两个人,她劝了几句,匆匆返回外面停着的车上。
容易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仰在容磊的臂弯里,小嘴张开着睡的极香。容磊低着头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像是看护着什么稀世奇珍。顾明珠开门坐进来,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小声点,他睡着了。”
这是他今天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之后回到他的公寓,他抱着儿子进卧室,一直到凌晨都没出来。
顾明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屋内寂静,容磊外套口袋里手机不断震动,她拿起来一看,来电——FAY。指尖被这微微的震动震的发刺,她此刻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这边她正暗自感伤着,卧室的门开了,容磊走出来,小心的把门带上,然后过来她身边,不由分说,几乎是以拉扯的粗暴的动作,把她带到了离卧室最远的那间客房。
拧开客房门锁的手上青筋暴起,昭示着容磊此刻的暴怒。门一开,他狠狠的把顾明珠往里间的床上甩去。顾明珠重重扑倒在床上,又被弹了起来,然后被欺身而上的他猛的压住,动弹不得。
顾明珠挣扎着要把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给他看,容磊一把夺了过来,狠狠的往身侧一甩,墙壁上清脆的破碎声传来,手机瞬时四分五裂。
面朝下倒在床上的顾明珠被翻过来,容磊双手压住她双肩牢牢钳制住。他低头恶狠狠的盯着她,薄唇紧抿。顾明珠心跳如雷,面上却不敢有一丝的泄露。
“顾、明、珠,”容磊牙齿咬的死紧,一字一字几乎是挤出来的,“我真想掐死你。”
这是一个肯定句,语气之笃定,让如果听到的人会认定,这个叫顾明珠的女子一定即将会被他掐死。
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顾明珠觉得自己纤细的肩胛骨要被他捏的收缩了。她平平静静从从容容的回答他的话:“那你掐死我好了。反正生也生了,瞒也瞒了你六年,现在你知道也知道了。我没别的办法,你要实在恨我,你掐吧。”她边说边伸脖子,昂着小巧的下巴,像是真的不怕被他掐死一样。
“你竟敢不告诉我!你一个人把他生下来!你瞒了我这么久!我回来都要快一年,你竟然不告诉我!他六岁了!顾明珠!他是我的儿子!”容磊连声的吼她,怒到了极致。
顾明珠吃定他绝不至于动手伤害她。她放松的躺着,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神态看着他,淡淡的说:“我也是在你走了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也该告诉我!”
“我试过联络你,可是纪南不肯告诉我。况且我也怕,我怕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忘了我,那样的话,我何必拿这个孩子牵绊你呢?我还怕你家会来抢这个孩子。纪南答应了我,只要我不逼她问你的消息,她就会瞒住你们家所有人我有孩子的消息。我答应了。所以这六年我没有去找过你。我想,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辈子不告诉你。”
容磊听到最后一句,倒吸凉气,感觉到血液呼啦啦直往脑子里冲,太阳|茓一跳一跳的。他怕自己一个糊涂真的下手掐死这个死女人,连连深呼吸,强迫自己放开她,离她远一点。
顾明珠可不会就此放走他,然后被迫又开始新的一轮冷战。现在的问题够复杂的了,她不能再像之前似的由着他耍别扭小性子。
“你别走!”她从床上弹起来,抢先容磊一步走到门口,贴在门上拦住了不让他出去。
容磊正按耐着一腔怒火往外闪,她猛的蹿过来堵在前面,他的火气一下全数爆发出来,大怒之下,他一拳砸在门上,桃木实心的房门发出一声闷响,震的顾明珠背后全麻。她顾不上心疼他手有没有受伤,先发制人的压制他的气焰:“你当心吵醒孩子!”
容磊高涨的怒火被她这一句话浇熄,急欲喷薄而出的怒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卡住,顿时憋气憋的脑袋像被锤子敲一样的胀痛。
陪
顾明珠得势便不饶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是怪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让开。”容磊按耐着怒火,试图拉开堵着门的顾明珠。
顾明珠当然不可能听话,容磊硬闯,她就下毒手攻击他。于是两个人又扭打成一团。
顾明珠身手虽好,可哪里可能敌得过容磊的力气,三下两下就被他反剪了手按在门上。
容磊居高临下怒目而视,顾明珠气喘吁吁,因为这个姿势而格外挺出去的胸部,随着呼吸一下下点在他逼近的胸口。一点一点一点……就这么把容磊的怒气渐渐点的降温。
他松了松手,顾明珠立刻用力挣了开来。她还是倔强的堵着门,“我们必须说说清楚。事到如今,我也想通了,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可也犯不着拿孩子威胁你娶我。勉强了你这么久,我觉得没意思了。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顾明珠理直气壮的问。
容磊炸毛,“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还跟我谈勉强不勉强?!之前你怎么从来没问过我爱不爱?现在儿子回来了你有底气了是不是?!”
“就是因为容易回来了,我才要跟你说说清楚。以前只是我俩之间的事情,我强硬你别扭都是情趣。现在不同,我们的孩子和我们的爱情无关,我不容许两者互相捆绑。我顾明珠再没志气,再喜欢你容磊,也决不能拿孩子绑着你,我没那么下作!你更不用担心儿子,他是个坚强的孩子,父母各过各的对于他的成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没有你,他长到现在也很健康活泼不是吗?”
没有父亲……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长到现在、健康活泼——这些词语像是浸了盐水的鞭子,噼啪有声,一下下挥舞。容磊此刻心口火辣辣的憋着疼,瞪着她的样子好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她气的倒地不起了。
顾明珠咬咬牙继续,“我发誓,只要你说不爱,我从今往后绝不再纠缠你。”
“你不用怀疑,我绝对不是在耍什么心眼。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我追你躲的关系。容易的事情瞒了你这么久,是我不对。现在既然他回来了,作为他的父母,你和我之间现在这样的局面不可能给他带来什么快乐的童年。所以我要和你说说清楚。”
她说的在情在理,容磊的神色似乎有动摇。
顾明珠立刻抓住机会,加大了力度:“来,我们做一个了断,你只要说你不爱我,你想娶田思思,我去帮你找她,我向她赔罪,请她回来。”
“你爱Fay,你要娶她,我更没意见。小夏是阮姨的外甥女,阮姨不在了,我对她有责任。我一心栽培她,希望她幸福。”
“容磊,你是我最爱的男人,对我来说全世界你最优秀最好,阮夏嫁给了你,我也就没什么好不满意的,最多你们郎情妾意甜甜蜜蜜,我一个人偷偷难过就好。”
她好像把姿态放的极低,可容磊方才的强大气场,却被她这一番连消带打以柔克刚攻的粉碎。
他的表情渐渐由一开始的愤怒转为忡愣最后转为惊讶,正犹豫之间,只听顾明珠的声音又低又柔又委屈:“你的别扭脾气我也受够了,我怕了。你容磊现在有钱有势有心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斗不过。我累了,你只要说你不爱我,我就离开你,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烦你。”
她低低缓缓的声音,挑断了容磊心中一根绷了许久的弦,他有点疼,也开始有点怕。
顾明珠红了眼圈,和他静静对峙。容磊掉进了在她刻意营造出的气氛里,无望的挣扎徘徊着。
良久,顾明珠缓缓伸手,轻轻按在他心口上,隔着薄薄的衬衫感受他急而乱的心跳,她小声的问:“容磊,你告诉我,这辈子……你还想要我陪吗?”
这最后一击,把容磊最后的那点防御工事一下子炸飞。他低头看着抵着他心的女人,她的手掌之下,他心如鹿撞。
“我知道我有许多许多的不好,我总是惹你生气……我以为爱情就是那样的,不管我怎么欺负你伤害你,你都会原谅我爱我。就象我,我到现在到以后到死,都只爱你一个人。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的爱太霸道了,我无理取闹,我耽误你了……容磊,你现在只要说你不爱我了,我放你走。我们一笔勾销,各过各的,好不好?”
容磊一震,仔细的看进她的眼里,发现她的眼神竟然确实是认真的!他的神色开始变,现在那种好像要把她吸进眼里的感觉,好像可以称之为……怕。怕她是认真的在思考离开。
各过各的……娶谁?娶不是顾明珠的女人吗?
这……怎么可能!
“说话!”顾明珠忽然收紧五指,揪的容磊胸口生疼,也吓了他一跳,“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她步步紧逼,看着他乱了阵脚,她心里酸酸柔柔的。
心跳如雷。
刚才捶门的手指骨疼了起来,是麻木的时间过去了。
那种钝钝的痛感开始强烈,从手指疼到手腕到小臂到胳膊到心上。
容磊的喉头好像被这股疼痛给堵住,想说话,说不出。
“别!”顾明珠忽然转身,容磊一惊,想也没想就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他极力的圈住她,心跳声大的自己都能清晰的听见,“……你给我点时间……”
他犹豫半晌,如此说。顾明珠一把推开他,“拖延政策么?”
她笑的哀伤而凄婉,好像真的下定决心和他决裂。容磊于是颓然,完全的陷入了恐慌。
顾明珠很重的叹气,“……好,我不逼你。”
“明珠!”容磊生怕她转身离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眼睛红红的,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头发揪的乱糟糟的,半晌憋出一句:“你……你不可能不清楚我对你是怎样……”
“我以前以为我清楚,所以我耐着性子等。可今天你把小夏带到我面前来,你那副挑衅的嘴脸……真是让我觉得陌生!容磊你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今天是我依偎在容岩的怀里,还故意演给你看,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容磊懊悔的抓头发,顾明珠打铁趁热循循善诱:“……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刻意接近小夏的?你用她来报复我?”
“我没有!”被她引导的幻想她和容岩依偎,容磊乱了心神,听她这么问他连忙辩解,“我和她是偶然认识的,她总是说楚楚姐姐楚楚姐姐,鬼才知道你叫楚楚!我是回来之后听高幸叫你楚楚才起了疑心去查证的!”
“你查到了?然后你就处心积虑利用我妹妹,把她叫到我面前来,你想怎么样?如果今天不是容易回来打断了你的计划,你打算如何折磨我?看着我们姐妹相残?然后呢,要不要我引咎自责无地自容幡然醒悟死给你看?!”
她扬高了声调,咄咄逼人。容磊好似被踩了尾巴,又是暴怒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又是委屈,一时之间头疼欲裂。
顾明珠察言观色,知道把他逼的差不多了。她缓了缓,悠悠的叹息一声,“你太伤我心了容磊……回到正题吧,你今晚必须给我一个答案。既然你对我用商战战术,要拖延要时间考虑,那么好,我作为甲方答应此条款,但我也有附加条约——你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你和Fay上床了没有?”
容磊闻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很轻松的摇摇头,“绝对没有,我最多把她当妹妹。”
“那她呢?”
“她,”容磊顿了一顿,“她以前是说过,不过我想那大概只是崇拜吧。毕竟她还小——我拒绝了!立刻就拒绝了!叫她回来……我是一时生气……”
这样向她解释着,容磊觉得很窝囊。再想想一开始不是自己要掐死她找她算账么?怎么……变成她威风凛凛的兴师问罪了呢……
“反正我和她绝对没什么暧昧,”他揉揉太阳|茓,咳嗽了几声,嗓音难听的像是被火熏过,“……今天太晚了,我累了,明天再说吧。”自知大势已去的某人,现在感觉很糟糕,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梳理一下。
顾明珠不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好不容易豁出去了压倒他一次,当然要问问清楚。
“那我们分开的这六年,你有过多少女人?”
容磊扶额,暗自咬牙,“顾明珠,你别太过分了。”
“不说不让走!”顾明珠背抵着门耍无赖。
容磊头疼欲裂,欲哭无泪,和她僵持了一会儿,他无力的低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他懊恼的叹气。顾明珠抿着嘴忍住愉悦的笑,让了开来。
她的笑让容磊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他灰溜溜的闪身出去。
门一开,远远从主卧室那边传来声音。两个大人出去一看,小小的孩子大概真的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正站在客厅的沙发上张望。看到容磊和顾明珠出现,他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的问他们:“厕所在哪里?我要尿尿。”
顾明珠招手,容易跳下沙发蹬蹬蹬跑过来。她正要带儿子去上客厅旁边的洗手间,容磊却劈手把儿子抱了起来,“爸爸卧室里也有浴室,容易没发现么?”他看也不看顾明珠一眼,低低的和儿子说着话,往卧室去了。
顾明珠啼笑皆非,却也有些心安。虽然她在容磊的事情上很多地方都失策了,但至少这个儿子,她留对了。
当夜两个人没有再起争执,顾明珠洗漱之后,大摇大摆的睡在容易旁边,容磊仇视的眼神几乎把她脸上灼出一个洞来,碍于儿子熟睡,他也没有办法,恨恨的在容易的另一侧躺下。
家人
容磊这一夜呼吸安稳,睡的很熟。
顾明珠却在父子俩一起一伏的细微呼吸声里睁眼到天明。
怎么办?小夏就是Fay,她曾说过要往死里整的Fay。
顾明珠相信以容磊的人品性格,哪怕是怀着报复她的目的,只要是确实和阮夏发生过什么,他绝不会不认。所以两人之间一定是清白的。
而从小夏今天的反应来看,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内情。可小姑娘看向容磊的眼神……顾明珠一回想起心里就一阵发紧,那种炙热的眼神,绝不止崇拜那么简单。
那种对爱至死方休非他不可的气息,顾明珠一嗅到,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个世上真正和顾明珠有血缘关系的,一个安睡在她身侧,一个远在天堂,其他的她没见过。
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一个重病在身,一个长眠地下。
这个世上她辛苦护在身后的,一个即将幸福嫁作人妇,另一个就是阮夏。
在顾明珠心里,阮夏和顾烟的位置是一样的。但是顾烟笨,软弱,不成大器,顾明珠单纯的疼爱她,希望她过得好。而阮夏呢,从性格到才华,都是顾明珠式的耀眼。比起顾烟,她更像是顾明珠的亲妹妹。所以顾明珠对她一直抱有极大的期许。
难道说,这个自己一路护着的小姑娘,现在要由自己亲手伤害?
凌晨三点半,顾明珠越过容易的小脑袋,看着容磊熟睡的侧脸,只觉得真的是报应到了……她当初不该那么对田思思的。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田思思的姐姐,如果FAY被别人用她对付田思思的手段给欺负了……顾明珠从未像此刻这样,对自己一贯的信仰以及价值观生出动摇,这动摇更波及了她一直深信不疑的……她对石头的爱。
她的爱,是不是真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风云突变后的首个清晨。
顾明珠一夜难眠,早起冲了澡,做了早饭,收拾容磊的屋子,手洗了两件他的衬衫,把小石头的行李安排在主卧隔壁的客房。
八点,砂锅里的粥已经熬的稀巴烂,顾明珠弄好了配粥的小菜,放好碗筷,这父子两个还没起床。等到八点二十,她进去叫醒他们。
容易却其实已经醒了,眨巴着糊着眼屎的大眼睛,小脑袋在身侧父亲高大的身躯下显得格外滑稽。顾明珠对他勾勾手指,小家伙却耍赖不起床,还转身去摇容磊的头。容磊被摇醒,皱着眉醒来。
看到眼前的小脸,他愣了两秒,然后微笑起来。
顾明珠一夜的愁绪,就因为这个微笑而烟消云散。
容磊殷勤的给儿子穿衣,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排队进浴室。顾明珠盛了粥出来,凉到温吞,两人也来了。
早餐桌上,小石头乖巧的自己喝粥夹菜,筷子使的比一般中国大孩子还熟练。容磊喝两口粥就看看儿子,顾明珠看在眼里,摸摸儿子的头,说:“今天爸爸妈妈有事情,待会儿吃完早餐,送你去小姨那里玩好不好?叫她带你去看外公。”
“可是小姨夫不喜欢我缠着小姨,他总是把我扔出去,他说小姨是他一个人的。”小石头咽下一口粥,声音清脆:“可以叫Wallace带我去看外公吗?上次他来看我的时候说,等你接我回来了,他请我吃这里很好吃的小吃。”
顾明珠心里一滞,容磊的眼神已经冰冷的扫过来。小石头看不懂大人之间的互动,还兴高采烈的补充:“爸爸,Wallace中文名字叫方—非—池,他是海棠姨妈的哥哥,也是妈妈的好朋友。他是我的哥们!你呢,你和他是朋友吗?”
容磊冷笑,“算是吧。”
“那么下次我和他去滑雪,你也一起来!Wallace滑雪很棒!而且他能把车开的很快……”小石头挥舞着勺子滔滔不绝,顾明珠心惊胆颤的打断他:“容易!食不言,寝不语。”
“唔……可是妈妈是你先和我语的!”容易把勺子咬进嘴巴里,眨巴眨巴眼睛,反驳顾明珠。
容磊冷冷看了一眼顾明珠,“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容易,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这个成语?”
容易想了一想,摇头。
他不懂很长很绕口的中文,但是他看得懂大人的脸色——妈妈不高兴了,爸爸好像也不高兴。他识相的闭嘴,低头小口喝粥。
容磊察觉到孩子的不快,摸摸他的头,语气缓和了很多:“我们不听妈妈的,今天爸爸带你去见太爷爷和爷爷奶奶,他们是爸爸的家人,他们都很想见容易。”
容易疑惑,舔了舔勺子,好奇的问:“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外公和小姨妈他们每年都来美国看我好几次,爸爸你的家人为什么不一起来?是不是他们和你一样出差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容磊语塞,看着儿子,他心口滚烫滚烫的,无奈的对儿子笑。
“我带了礼物给睿睿,爸爸,我可以邀请睿睿和我一起去看你的家人么?”小石头很显然的,对陌生的爸爸以及爸爸陌生的家人没有很大的热情。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这些人从未进入过,所以他现在并不觉得可贵。
容磊再没胃口,他放下了早餐,忍住胃部和心里的不适,温声向儿子解释:“今天是家庭聚会,下次我们再邀请睿睿。反正容易以后会一直留在这里,有很多时间和睿睿一起玩。”
“我不回美国去了吗?”容易诧异之下说了一句英语,他看向顾明珠,顾明珠不置可否。容磊也说起了英语,音质浑厚,发音地道:“对,不回去。以后,你将一直和家人在一起。”
今天是周一,容磊却丝毫不提要上班的事。容易坚持要换上他的黑色小礼服才肯去容宅拜访,他便坐在客厅沙发里等儿子换装。
顾明珠把容易的小西服找出来,扔给他自己换上。她掩好房门,坐到了容磊身边。
容磊一看到她来就站起来,要挪远一点,她强制性的挽住他的手臂拉他坐下,“你总要告诉我,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容磊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悠闲的翻阅,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的性格里是有艺术家特有的别扭和闷骚成分在的,七年前顾明珠很清楚这一点。七年后,哪怕他已经历练成为一个合格的冷血商人,遇到了这样真正使他情绪大幅度波动的事情,他那种别扭的样子又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事关我妹妹和我儿子,你必须得告诉我。我也有我的安排。”
容磊摔了报纸,“你以为你是谁!上帝么?谁都要被你安排?!”
“你嚷什么!被小石头听见又要以为你不喜欢他了!”顾明珠捏住他的七寸,直捏的他动弹不得,乖乖坐下。她窃喜。
“你叫他什么?”容磊眉目间有些舒缓的气息,“……小石头?”
顾明珠咬舌,“你不喜欢?”她看着容磊的眼神由愤怒别扭转成一种复杂深邃,傻傻的问。
容磊盯着她看了半晌,悠悠叹气,“没有……很喜欢。”他的语气很是无可奈何,“我带容易回家,今晚你等我电话,我估计爷爷会叫你去一趟。”
“那你不索性把我一起带去么现在?”顾明珠逗他。
“你难道不是要去见Fay么?趁我有时间和她串供之前。”容磊不咸不淡的反问。
顾明珠在他脸上用劲掐了一把,咬牙切齿的夸:“这孩子真聪明!”
容磊拂开她的手,别扭的白了她一眼,背过身去继续看报纸。
容家的大人们盼容磊容岩早日成婚添丁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无奈容磊心灰意冷远走国外,他们想催也催不到。容岩则是一提及这个话题就消失个半个月不回家,几次下来再没有人敢催。
所以容易的出现,无异于是给家风正派严谨的容家投放了一颗炸弹。
“我……我见过这个孩子啊!我抱过这个孩子的!”容家老宅,大客厅的沙发旁,容磊妈妈正哭的稀里哗啦,“他和……我们容磊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容磊的爸爸被容老爷子从高尔夫球场急急召回,一只手还戴着打球用的手套。他扶着妻子,轻轻的拍她的背,“可可……可可你别激动,吓着孩子了。”
容易也确实被吓着了。这两天一夜里,发生太多他小脑袋想不过来的事情了。还有,爸爸的妈妈为什么一边哭一边流鼻涕?他怯生生的注视着奶奶的鼻涕。
容磊也怕激动的妈妈抱疼了儿子,一边劝妈妈,一边把容易抱了回来。容易马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窝里,鸵鸟一样对外撅着ρi股。
坚定
最终在爸爸的温言劝说和薇姨的美味点心双重攻势之下,饱受惊吓的小容易半信半疑的卸下防备,由爸爸领着,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很严肃的小口吃零食。
四位爷爷奶奶级别的围着孙子逗乐,容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四人后面,表情莫测。
他刚刚晨练完回来,正准备吃早餐,容磊忽然回来了,还抱着个小男孩,说是顾明珠七年前生的,一直养在美国,叫容易。
兹事体大,老爷子立刻把两个儿子都给叫了回来。这头他还没理清楚头绪,那边容家的两个当家夫人买菜回来了,这下可好,天下大乱。
容老爷子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识过?可这天上掉下个重孙子的事情,他还真是头一回,掉的还是个活泼聪明,一看就继承了容家良好基因的漂亮重孙子。
这个顾明珠!
容易的适应能力显然上佳,很快,他的注意力渐渐被转移,一边脆生生的回答爷爷奶奶的问题,一边两只手各拿一块杏仁酥,神气的黑色小礼服前襟上沾上了不少渣。容岩妈妈伸手给他拍拍,小家伙很合作的挺起小胸膛,笑眯眯的特别可爱,惹的容岩妈妈忍不住抱过来狠狠亲了两口。
容磊摸摸儿子的头,颇感欣慰。容老爷子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容磊悄悄起身跟着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容老爷子就皱起了眉,拐杖一顿,低喝:“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容磊斟酌了一下,很客观的把他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对爷爷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了直摇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他重重叹气,“这叫什么事情!”
“我会处理的,您别担心。”
“怎么处理都是亡羊补牢,孩子都这么大了!传出去像什么话!顾明珠这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心眼太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这一生出身富贵,打过胜仗,做过高官,当过巨富,最是明白世情。容家从他当家起,除了薇姨身份特殊外,从来未曾用过一个佣人。两个儿子一个继承家业从商,一个从政,都是凭着真才实学。媳妇们虽说都是出身名门,但进了容家之后循规蹈矩,亲事柴米。这样严谨踏实的家风熏陶之下,两个孙子才会如此出类拔萃。他以为他开了容家大家之风的先气,往后必是子孙繁荣,人才辈出。哪里知道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其实要说七年前,容老爷子也是有所察觉的。当时顾明珠忽然消失了七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为人谨慎的容老爷子掐掐时间觉得不对,打来电话和容磊商量。
容磊自然清楚自己的事情,立刻马上借了延的人去查。那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的。
但他得到的结果,和国内容老爷子派容岩查得的一样——是有人生孩子,但不是顾明珠。
回禀了爷爷之后,容磊甚至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态,神通广大的取到了那个取名为睿睿的小男孩的毛发,进行了DNA测试。结果当然,孩子不是他的。
现在看来,顾明珠是早有计划的。美国是梁氏总公司所在地,黑白两道都得给梁飞凡面子。方非池的家族又与美国当地的警力关系相当好。要压住她们呣子的消息不外露,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顾明珠找了高幸做掩护,之后带着儿子来来往往于美国和C市之间,别人都以为她带着的是睿睿。
其实容磊那时甚至有过最为惨淡荒谬的想法:也许,那个睿睿真的是她生的,只不过父亲不是他而已。
所以他后来若有似无的多次查探过,也因此对她这些年的行踪了若指掌。
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那些关于顾明珠的报道,出现频率最多的男人是方非池和程光。
而现在他也知道了,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在她身边陪着的是谁。
反正,不是他容磊。
这就是顾明珠一口咬定的,对他的,深深的,无人能及的,爱。
“想什么呢?”容老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晚上叫明珠来家里吃个饭。”
容磊沉吟片刻,婉转的试探:“爷爷,我请您别为难她。说到底……是我不对。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欠她很多。”
孙子话外的意思很清楚,容老爷子顿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放心,你爹他还活蹦乱跳呢,轮不到我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省得你们嫌弃我多嘴!”
容磊当然知道这是气话,他爹还不是也得听他老爹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明珠一向尊敬您,我怕她知道您这回生她气,心里过意不去。她家里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全靠她一个人在支撑,她最近辛苦,所以我不想再为了这原本该高兴的事情让她难过。”
“那依你的想法呢?”容老爷子的面色有所缓和。
“我想跟她结婚。”容磊轻而坚定的说。
“她呢?”
容磊抿了抿唇,竟然回答不出来。起先她倒是非他不嫁的,甚至耍手段从爷爷这里入手,要嫁给他。可现在有个阮夏……他真的有点不确定。顾明珠好像……如果要在她在乎的人里面挑一个伤害,那么首当其冲的总是他容磊。
想到这里,容磊忽然为了自己的这个认识而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也变的那么自然而然的,承认她是在乎他、爱他的?
容老爷子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又一次陷入沉思,不由得把头摇了又摇,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怎么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是这样两个三个还是这样!辛辛苦苦锻炼的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一旦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就都是这幅丢了魂的样子!
容易……容易!容老爷子想到楼下那个生龙活虎的小男孩,重新燃起了斗志,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他要再再次改良培养方案,不能让重孙子重蹈他爸爸和爷爷的覆辙!
容磊沉浸在自己的戚戚里,因此错过了爷爷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等他回过神来,容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晚上?”
“叫她来!吃顿便饭怕什么?!”孙子一副怕媳妇被吃掉的窝囊表情,容老爷子又瞪眼睛了,“出去出去!不想看见你!”
容磊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顾明珠真的去了乡下见阮夏。
她的车刚到村口,就看见前面远远的阮夏正扶着外婆散步。顾明珠减缓了车速,按了按喇叭。阮夏看到是她,笑了起来。
停好车,顾明珠反过去接她们。外婆一看到她就喊无双,顾明珠不辩驳,微微的笑。
回了家,两姐妹把外婆扶到窗前的摇椅里。阮夏进了厨房,顾明珠站在窗前整理买来的水果。
“无双啊,”外婆笑着叫顾明珠,好像是因为刚才散步累着了,她歇了一口气,才指着厨房里阮夏的背影继续说下去:“你看,小囡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比上回出去时瘦了?”
小囡是阮夏妈妈的小名。顾明珠无语,还是点点头迎合她,“是啊,做老师很辛苦,那么多学生都要她操心呢。再说女孩子瘦一点的好,男孩子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有保护欲望。”
她边说边剥了一只香蕉,用水果刀切成很薄的片,装在小碟子里拿给外婆吃。
外婆用两只手指捏起一片,咬了两口,手指捏过的那块扔掉,优雅依旧。吃了没几片她就摇头,吃不下了。顾明珠蹲在摇椅旁仰着脸一直看着,给她擦擦手,掖掖膝盖上的毯子。
外婆看着她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叹气,“你们姐妹两个都喜欢工作。其实女孩子不该操心这些事的,女孩子就应该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无双,你怎么还不嫁人?”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子也不一定都爱单薄的女人,”外婆温和的笑,像是勾起了年轻时的愉快记忆,“如果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话,你看,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大室,都是坚强的女子,操持家中。”
“我要是能选的话,宁愿做侧室,风情万种,惹人怜爱。每日里什么也不做,临水自照,撒花喂鱼,端等男人来把我捧在心尖上。”顾明珠学外婆那种旧时小姐的语气,调皮的笑。外婆也乐了,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其实啊,是因为追我的男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选哪一个嫁。”顾明珠见她高兴,继续的开玩笑。
外婆松垮脸上顿时浮现很骄傲的神色,刮刮顾明珠的鼻子,“是啊……我们楚楚从小就很漂亮。楚楚是童话里的公主,虽然有好多骑士追求,但公主最后要嫁的是王子。”
夏末の石头
公主……是啊,顾明珠刚刚做长公主的时候,阮无双常常带她来这里。
那段记忆里,外婆总是穿着各样的旗袍,肩上端庄的搭着素色披肩,像是随时能入画的旧时小姐。
阮无双里里外外收拾家务,外婆就抱着小小的明珠,也是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读很多的书给她听。那段时光好像都是阳光充足的下午,外婆的声音曼妙蕴秀,从圣经到诗经,从安徒生童话到张爱玲,顾明珠一下午一下午的痴迷在悠长散漫的文字里。
顾明珠听着想着,笑着捂脸,淡淡的怀念起那段当公主的快乐时光。
外婆就这么一阵阵的认错认对,顾明珠也不去纠正她。愉快的聊了一会儿,外婆累了,直打瞌睡,阿姨说午饭还有一会儿,就先扶她回房休息。
阮夏料理还了午餐要用的菜和肉,端着新鲜煮好的咖啡过来,“姐姐,你昨天和Kevin他们在一起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延也是。”
顾明珠来的路上也给海棠打过电话,也是一直不通,“昨天我送他们去的酒店,大概是累了倒时差吧。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啊,哈!用不着我担心啦!”阮夏把咖啡移到顾明珠面前,“姐,我发现外婆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挺担心的,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回来前一个礼拜我刚带她去过。没有什么异常”
“哦”阮夏有些歉疚,“姐,我真不好,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外婆,还要照顾我。”
“能者多劳嘛,况且这也算是一种投资。我以后老了要是没人照顾我,我就来找你。”顾明珠淡淡的笑,神色不变,“小夏,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世界上能永远陪着你的只有你自己,懂吗?”
阮夏默然点头,她是知道的,像外婆这种大脑慢慢萎缩的病,根本就没有药可以医。一般大概只有五到六年的时间,而其实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她们算是幸运了。
顾明珠的话让阮夏有些莫名的压力,她笑笑转移话题,“其实你打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不用这么远亲自来的。昨天听程光哥哥说,你最近一直很忙。”
“我爸爸身体不好,顾烟也有点麻烦,这之后可能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你,你要是有事就找程光,不过别太麻烦他,他正考GRE准备出国念书。喏,这个车钥匙给你。哎别推——我本来想给你房子钥匙的,可外婆最近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想你也不愿意和她分开,就那么有辆车进出也方便,这车你先开着,等你挣了钱,买辆新的还我。”
她这样说,阮夏只好接过车钥匙,但心里说不出的闷,静默了一会儿,她问了一个困扰了她一整夜的问题,“姐,你和Kevin是……认识?”
顾明珠正在等她挑起这个话题,闻言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是大学校友,后来他出国念书断了联系,最近他回来了才碰上的,怎么?”
阮夏听她的语气似乎只是普通朋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哦,——姐姐,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各花入各眼,我的感觉不能代表什么的。恩?他和你?”
阮夏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没有啦!”
“我向他表白过,被拒绝了,超级丢脸啊!他说……除非他死掉,不然不可能忘记他以前的女朋友。呃……我真的蛮丢脸的”
“表白么,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有什么好丢脸的。”
“姐,你认识他以前的女朋友吗?”
“哪一任?”
“呃……不知道诶,”阮夏被问住了。相处了这么久,容磊除了在一次安眠药服食过量,半昏迷之中叫过一声“小猪”之外,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的情伤,“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那么难忘。”
顾明珠不多说,阮夏以为她是不愿意在人背后讨论私事八卦,也就没再追问。
而其实顾明珠的心里此刻不是滋味。
看着小姑娘眉宇间雀跃的生气勃勃,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不动声色特别虚伪。她明白,对于阮夏来说,她这个楚楚姐姐被视作唯一可以倾吐这些少女心事的人。
而她,却是刺探敌情来的,为的是充分筹划,以期一举摧毁这个少女明媚的向往。
“咖啡煮的真不错,”顾明珠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看来,你真的在外面学到东西了,我看你现在气质也和过去的时候不一样了,健康开朗多了。”
阮夏真的就被顾明珠的夸奖引开注意力,随即笑眯眯的说起留学生涯的一些趣事来,“哦!对了,姐姐我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作业!”阮夏高兴的跑进屋子里去,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沓设计稿缩图,视若珍宝的捧过来,递给顾明珠看。
是一组首饰线稿。光从平面稿效果来说,美轮美奂。顾明珠的视线往下移动,蓦地就看到系列名称里,那淡淡的铅笔字,龙飞凤舞的写着——“夏末の石头 ”。
她那颗自以为千锤百炼刀枪不入的心,被狠狠绞住。
“不错,线条笔法都大有进步,”顾明珠翻阅了一遍,微笑着说。
阮夏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嘟了嘟嘴。
“你指望我能多惊喜?我都好些年不碰这些了,早就外行了。”顾明珠坦然的说,“傻姑娘”
阮夏因为心里的期待被她看穿而吐了吐舌头。再看楚楚姐姐靠在椅子上,修长的食指点在稿纸上“石头”二字,一敲一敲,似乎在想些什么。她轻轻的喊了她一声,顾明珠醒过神来,“哦,我在想怎么安排你。”
“姐姐,其实你不用什么都替我安排好的。”阮夏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很辛苦,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都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奋斗。”
“我只是给你一个比较高的起点,后面如何,全看你自己的能力。小夏,在我看来,女人是需要一份事业的,这样才能在爱情受挫的时候,手里还抓着点什么。不过你不是我,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尊重你,但是也很愿意引导你,向我觉得最好的方向。”顾明珠的语气是阮夏一直崇拜而羡慕的淡淡的自信。
院子外面这时响起了三长两短的喇叭声。顾明珠推开窗,看到院门外停下的红色宝马,她笑了,“快,去给你老板开门。”
顾明珠来之前就和路欣楠通过电话,她把车给阮夏,路欣楠来接她,顺便见见好友三番两次强力推荐的天才设计师。
路欣楠瘦了一些。剪着利落时髦的短发,穿着干练的短款风衣,画着淡而精致的妆,越来越有女强人范儿了。那组“夏末の石头 ”让她很惊喜,这正是她一直寻找的,也是她那支豪华设计团队所需要的,一种野蔷薇般清醒美丽而自由犀利的设计风格。
这两人从午饭前谈到午饭后,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架势。路欣楠当场拍板要下了阮夏。
午饭后没多久,顾明珠和路欣楠一起离开。
外婆还在睡觉,阿姨叫不醒她,阮夏就说等她醒了再给她单做。不知怎么的,顾明珠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再走。
上了楼,坐在外婆床侧,拉着她老树根般的手,,顾明珠轻轻叫醒他,说自己要走了,让他多保重身体,坚持每天锻炼一会儿。
外婆蒙着眼一直点头,末了,忽然口齿清晰的对顾明珠说:“你放心嫁人,我能照顾自己。”
顾明珠一愣,不知道她这是对想象中的阮元双说的,还是对她说的。他点头说好,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颤,知道路欣楠的车子出了村口,他端了一个上午的微笑终于垮下来了
路欣楠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时看好友倦倦的缩在那里,她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情况?”
顾明珠长长的叹气,“糟糕。”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阮夏说明?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明白事理。”
“小夏太明白事理了。如果今天是顾烟,那我一定实话实说,她哭一阵伤心一阵也就好了,小夏呢……我有点怕,她太冷又太热,我是看着她一点点从失去妈妈的阴影里走出来的,路路你再看她现在的样子,多有朝气,我真是……不忍心下这个毒手。”
就是那份青春逼人的朝气,让她终究没能说出口——小夏,容磊是我爱的人,是我儿子的爸爸。不久后他还将是我丈夫。所以你不要爱他。
这个把她当做人生目标的小女孩,和她少时一样的光彩四射而倔强执拗。她一手栽培的小阮夏,眼看就要破茧成蝶,她怎么能在她人生最为充满希望的时刻,给她这样的迎面重击呢?
臭石头
“路路,你能不能让Merry收小夏做弟子?”
路欣楠“噗嗤”一笑,“你搞搞清楚,Merry张唉!我动用了千千万万的关系请她来我公司,她一年上不到一个月的班,我付给她的薪水就是我公司上下一年总和的两倍唉!她哪里是来打工的会听老板话啊,她是我的老佛爷啊拜托!”说起这个,路欣楠激动了。
其实Merry早在顾明珠和路欣楠上大学的时候就成名了,那时的世界高级服装定制界头一把交椅就是她。当年她来过中国做作品巡回展,顾明珠和路欣楠包机跟了她大半个中国,人家硬是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们。
“明珠,你要弥补阮夏我理解,可是这个真不在我能力范围以内。我至多给她引荐一下。”
顾明珠怔怔的看着窗外,缓缓点头,“人都是会变的,你看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Merry也会变,你看她这两年的作品,明显的多了很多沉淀的元素。就像你需要小夏这样的清新元素一样,Merry也需要。我有预感,小夏会成功的。”
路欣楠和顾明珠认识快二十年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对方都能完全深深体会。顾明珠对于设计的热爱和遗憾,路欣楠几乎感同身受,“……明珠,你有没有想过,嫁了容磊之后不要再出来做事了,你不入服装设计,是这个行业的损失。”
顾明珠一听就知道好友心疼她了,“得了,我现在挺好的,别说的我多委屈似的。这些事情等处理完我手头的麻烦再说吧!人生那么漫长,等他几年算什么呢?更何况,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看清楚了,容磊值得我等。”
“那不如让他去处理阮夏的事情?”
“他倒是想,是我给拦着了。”顾明珠叹气,“路路,要是今天是你,你是愿意被我劝退呢,还是那个你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男人呢?”
话一出口,路路看向方非池的脉脉眼神划过眼前,顾明珠顿时警觉,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她暗暗后悔,再去看路欣楠的脸色,已经不对了。
车子里顿时静下来,两个好友难得的尴尬无言。顾明珠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救命般的响起,她连忙接起,是容磊家里的电话号码。
“晚上来家里吃饭。”电话一接通,容磊直接抛出这么一句。
顾明珠答应了一声,“我一个小时后就到,现在我正从外婆家里出来。”
“知道了。”容磊的反应很平淡。
“等等啊,”顾明珠阻止他挂电话,“你买手机了么?”
“明天再去。”
“那——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朋友延,不要向小夏说起我们还有容易的事情。”
“不能。”
顾明珠小怒,“小夏刚回来,等她适应了几天,我会和她谈的。”
“我没长嘴么?”容磊冷笑,“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还是好好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吧!别以为就这么过了!”
顾明珠按耐不住正要还击,手机里提示有电话打进来,她一看是梁飞凡的私人号码,“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我打的不是电话么?”容磊冷声冷气的,“为什么要挂我的接别人的?”
顾明珠终于大怒,“呸!臭石头!”
她掐断了电话,接起梁飞凡的,只听那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声音:“喂?我是梁飞凡。”
“什么事?”顾明珠猜大概是顾烟那个笨蛋又做了什么蠢事。
“你到底是怎么和顾叔谈的?”梁飞凡的声音冷至冰点,“为什么顾烟又跟我提推迟婚期的事情?顾明珠,我极其厌恶现下的状况。并且,我的耐心并不好。”
“我知道——对于我妹妹以外的人来说,的确如此。”
“如果你搞不定,那么让我来。”
“别!”顾明珠急了,让这个祖宗来处理,不知道会是什么刀枪棍棒的血腥场面呢,到时候她家老头子更是吃准了顾烟是被强取豪夺了的了,“我说过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的婚礼如期举行,你放心。还有,你们最近暗地里在准备对方家动手是不是?”
“必要的准备措施而已。”
“梁飞凡,你清醒一点,你和我都了解顾烟是什么样的人,她和方亦城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是动了方家,你和顾烟之间隔的会比现在远十万八千里。”
梁飞凡冷冷的笑,透过电波传来,寒透顾明珠周身骨骼,“少在我面前耍花腔,如果方亦城再在我和顾烟之间掺和下去,方家那三兄弟都得死。你和方非池的纠葛,我管不着。”
“梁飞凡,对大姨子客气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大姨子,我的未婚妻去了我未来的岳父大人那里,请你酌、情、处、理。”梁飞凡说完利落的扣了电话。
顾明珠收了手机,脸色阴沉下来,“路路,去疗养院。”
路欣楠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没听到回答,她心知不妙,一脚油门下去,红色宝马飞快的蹿出去。
一进门,顾烟果然在。顾博云休息的早,晚饭也吃的早,顾明珠一来正好赶上。
顾博云看上去好的很,顾明珠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也只得不动声色。这边父女两个人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菜,怡然自得的样子,只是空气里明显有两股倔强无声的交战着。
最后是顾烟开的口:“爸爸,我和飞凡把婚期定在下个月的十五号。”
“唔。”顾博云应了一声,继续伸筷子夹菜。
顾烟大概是已经把反驳父亲反对的话都准备好了,这下子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半天支吾着说不出话,“那……爸爸,我们几时去彩排一下?到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进教堂呀!”
“你连终身大事都可以不过问我,我这个父亲哪有去的必要。你姐姐去了就行了。”顾博云沉稳如山,不急不缓,却一下子抓到了顾烟的软肋。顾烟急了,“不是的!爸爸,我当然听你的话——”
“——那么我叫你不要嫁给梁飞凡!”顾博云重重放下手里的碗,提高了声音。
顾烟看他又激动起来,更加懊恼,低眉顺眼的好言相劝,“爸爸,过去的事情我都知道,梁飞凡救了你,带走了我。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呢?他对我很好,我离不开他。你不是说过要我活的容易些么?我在他身边很好呀,你为什么不高高兴兴的接受我们呢?”
顾博云看了充耳不闻安静吃饭的顾明珠一眼,怪不得这两天她都不来说服他了,原来先他一步把事情和盘托出给顾烟了,他心里更怒,却只对小女儿发火:“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女婿?因为他和我的大女儿联手算计了我?因为他趁火打劫?因为我老糊涂亲手把女儿赶到他怀里去了?因为他有权有势富可敌国?”顾博云放下了筷子。
“因为您当初那场火大了点,他梁飞凡付出的代价多了点,”顾明珠终于开口,她拨着碗里的米饭,闲适的吃了一小口,细嚼慢咽,撇了顾烟一眼,冷笑了声,“还有啊,他打到的‘劫’也后患无穷了点。”
顾博云冷哼了一声,没有准备和她计较。
顾烟抓着父亲的手,轻轻的按压让他放松下来,“爸爸——因为我想嫁给他,我爱他。”
顾博云冷哼了一声,“是因为我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又要靠他的权势金钱来救吧?!是有人又要借机把你推出去吧?!”他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顾明珠,“小烟,你怎么就那么实心眼,爸爸都几十岁的人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生死?你何必呢?”
顾明珠终于吃不下去了,她放了碗筷,拿过餐巾优雅的擦嘴,“的确,这一次不同七年前,手术台上走不走的下来还不一定,这笔交易,确实不划算。”
顾博云被气的脸都青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舍得把她的幸福当交易!”
“当然有所不同,你的筹码比我大得多。而且您这个合作伙伴相比我来说,也太过朝令夕改了吧,七年都过来了,这会儿再闹腾,有意义么?”
顾博云“趴”的搁下筷子,脸部肌肉激动的微微抽搐,“我知道我错了很多年,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再妥协!你休想再拿顾烟的婚姻交换!”
顾明珠积蓄了一整天的怒火迸发:“我还就换定了!这个手术你不做也得做!了不起我直接打晕你送进手术房!你以为请来这些世界顶级医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得你这样闹着脾气瞎折腾?你知道梁飞凡为了你的病耗费多少心血?你再老糊涂,他这些年是怎么对顾烟的你也看得见吧?拜托你也讲点道理!不是你生了病了这个世界就全都围着你转的!”
顾烟拦在两个人中间,急的皱眉,“姐!你不要说了!”
“爸爸,这真的不是交易,我和梁飞凡在一起七年,我动心了,我爱上他了。你不要那么激动,听我慢慢解释好不好?”
顾博云一把推开顾烟,指着顾明珠的鼻子,手指一直的颤,“我告诉你!我当年要是早知道你和梁飞凡的协议,我宁愿被枪毙掉!”
顾明珠怒火中烧,寸步不让的针锋相对:“哈!那真是可惜!你就是现在死了,这个宁愿也成真不了!怎么,七年活过来了,够本了,这会儿眼看自己日子到头了,就要撒手了?想赖账么?”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扇的顾明珠别过脸去跌倒在椅子上。
顾博云站在那里气的发抖,顾烟被这一幕吓的一动不敢动,这是第一次,爸爸以前从未动过她们两姐妹一根手指,哪怕是七年前那次,他暴跳如雷的拿枪指着她的头,也没有对她动过手。顾烟呆若木鸡,终于意识到,爸爸的性情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大变了。
顾明珠伏在那里,捂着脸,长长的发盖着她,看不清表情。过了一小会儿,她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理理头发和衣服,看着父亲的眼神冰冷冰冷的,声音低而清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你别到死了还要再给别人添一回堵。当年的事有什么不满后悔你全冲着我来,别拿梁飞凡说事儿。顾烟不是小孩子,谁也摆布不了她。这婚他们是结定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了,她夺门而出。
C市的夜已经悄悄来了,顾明珠咬着牙在街头的冷风里走,敞口的衣领里灌进了风,浑身都冰凉。被冻的木掉的她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自己的手机响。
“不是说一个小时么,怎么还没来?”又是容磊打来的,大概是因为背景声音里孩童的嬉闹声和大人们和乐融融的笑声,他的声音显得很柔很暖,“等你开饭呢!”
“明珠?”容磊听得到她那头的背景声和她呼吸的微弱声音,“听得到吗?”
他低沉有力的嗓音,从第一个音节起就传递了浑厚的力量过来,顾明珠不知为何,顿时失了力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磊也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只听他在电话里放柔了一些声音:“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顾明珠报了地址,声音干涩。容磊连外套都没拿,立刻拿上车钥匙出门。
C市的路灯是白兰花形状的,柱子高而粗,整体造型很大气。容磊赶到时,只见一米六八的顾明珠形单影只的站在路灯下面,让人乍一看到时,觉得心里微微一揪。他把车随意往路边一停,急急下车。
“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的车呢?”
顾明珠放空的站着等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听到有人问她话,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容磊已经到了。“给小夏了,她出入方便些。”
容磊嘴角抽动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了,全家就等你一个。”他来的匆忙,只穿着衬衣和薄毛衣,这时觉得有点冷,再看她,低着头,鼻尖冻的红红的。
容磊伸手搓搓她冻红的耳朵,顾明珠脸上热热的,微微抬头。
容磊眼神一滞,眉头越皱越紧,一只手慢慢抬起她下巴,把她的脸慢慢往右转。他仔细的看她的左脸,神情先是惊讶,然后瞬间转为冰冷的怒,询问的语气里,杀气凌厉,“谁、打、的!”
害怕
晚风刺骨,容磊浑身散发出的怒气比刺骨的晚风更凌厉几分,大有几欲噬人的气势。
顾明珠安静,柔白色的路灯之下,行人来往皆匆匆。她站在马路牙子上,比面前的他只矮了半个头。他抬着她的下巴,一时忘记放下,她就静静的仰望着他。
这个男人,心疼了。顾明珠清清楚楚的看到。
“我爸打的。”顾明珠淡淡的笑起来,冰冷的手指捂上留有掌印的左脸颊,轻轻的按压。
容磊眉头皱的更紧,拳头几乎捏碎。良久他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手掌盖在她捂着脸的手背上,“感觉头晕吗?身上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明珠摇头,“不怎么疼,他没用多大力。”她笑的更深了些,“不过也说不定,他都快病死了,大概用尽全力也就这么大的力气。”
她的笑容看在容磊眼里,分外刺眼,“顾明珠,老老实实说一句‘我很伤心’有那么难?因为担心不能一辈子依赖一个人,所以你宁愿装作完全不需要依赖谁么?你不累么?!”
他一时心神激荡,冲动之下心里话脱口而出。顾明珠听的一愣,渐渐的不再有笑容,“不是的,”她轻轻的说,“我不难过。我是害怕了,我怕……一说出来,我自己就再没力气了。就像上学时体育课上跑一千五百米,一圈一圈又一圈,到后来都不觉得累了,但是一过终点心里一松,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阮姨入殓的那天,我想给她擦擦身子,换套衣服……我打好了水,跪在她身边……可是她的手已经僵住了,我拉不起来,怎么都拉不起来……”顾明珠的眼神开始茫然,“我不敢哭……我还有好多人要照顾,我怕我一哭出来,就再也没力气照顾他们了……我可真怕我爸爸有一天也会像阮姨那样,冰冷冰冷的躺着……容磊,我真怕他会死啊,那我就要变成孤儿了……” 顾博云曾给过她的,那种可以让自己内心最深处都坚信的不离不弃,是包括石头和小石头在内的全世界都不能代替的爱。
她靠这份爱支撑着失去阮姨的绝望,她靠这份爱支撑着交易妹妹的心疼,她靠这份爱支撑着离开爱人、独自产子的辛酸,她靠这份爱,从一个天之骄女一点点摸爬滚打成为现在刀枪不入的顾明珠。如今,她要失去这份爱了,这叫她怎么能不害怕。
从顾明珠口中说出“我害怕”三个字,简直震撼了容磊。他从没见过这样软弱无主的顾明珠。她说的很轻很平静,风继续吹,两鬓散下来的碎发撩在她眉眼之间,细细的,令人心疼。
她不难过挨了打,却害怕失去打她的人。其实这就是真正的顾明珠,全心全意的爱她爱的人,不离不弃。
牵她的手,冰凉。容磊此刻无比后悔没有穿外套出来。他把她的双手塞进自己毛衣和衬衫中间,再拥她进怀里,轻轻圈着。
隔着薄薄的衬衫,手掌心感觉到他坚实身体温热的气息,手背隔着薄薄的毛衣,风吹上来缕缕的凉,他轻轻的移动身体,用宽厚的背替她挡风……顾明珠脑袋茫茫的,却能异常清晰的觉察到这些细节。
“不要怕,有我在。”容磊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其实,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一个时刻,他如此的感激这六年生不如死的折磨——那些痛苦涅槃的日子使得他如今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刚才他急急忙忙下楼去接她,在客厅玩耍吃点心的容易看到了,笑嘻嘻的问“爸爸,你去哪里呀?”
“去接你妈妈来吃晚饭。”容磊回答,然后觉得这个答案真是美妙。美妙到他包装冷硬的心仿佛被泡在了温热的水中。而此刻,抱着她、哄着她,他又起了同样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能保护自己妻儿更为幸福的事情呢?
容磊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啄,“上车吧,我们回家吃晚饭去,恩?”
到容宅时,天已经擦黑。
大人们热情的招呼刚进门的顾明珠,看到她红红肿肿的眼睛,只以为是这小两口又拌嘴了,大家都装作没察觉,照旧说笑。
小容易却对妈妈的兔子眼睛感到不可思议,在顾明珠膝边绕来绕去,仔细看,不断问。
容磊洗了手出来解围,他递给顾明珠一条温毛巾,然后把儿子扛的飞起来,用头顶去揉他的肚子,逗的小家伙疯笑,“开饭了开饭了!饿死我了!”他把容易抗在肩膀上,招呼家人簇拥着顾明珠往餐厅去。
晚餐当然很愉快,所有人的焦点都是容易小朋友。小朋友食量很大,一小碗堆尖的米饭很快下去,大人们给他夹什么菜他都很给面子的来者不拒。两个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让人光看着他吃就觉得饭菜肯定都特别的香。
吃完了饭,大家在客厅里玩,容易经过一个下午已经完全的放开了,小嘴甜的抹油,把容家老爷子逗的捧腹大笑。
顾明珠忐忑的端着笑,坐立不安。容磊回头悄悄的握她的手,微用力握了握。
不久,容老爷子给大儿子轻轻使了个眼色,容磊爸爸立刻正襟危坐,清咳一声,“容磊,明珠,你们跟我上来一下。”
顾明珠立刻起身,容磊老神在在,拉着她的手借力,不急不忙的站起来,牵着她往书房去。
一进书房,容磊松了顾明珠的手,还顺势阻了阻她。
顾明珠不明所以,顿时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只见容磊爸爸一个回身,虎目圆瞪,劈头盖脸的揍起儿子来。
容磊当然不会还手,他甚至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只直挺挺站着挨打。容磊爸爸一脚把他踹的往侧面倒去,撞在书柜上,好大的一声响。顾明珠身体一抖,脸色都白了。
终于打累了,容磊爸爸气势如虹的叉着腰站着,平顺呼吸。容磊默默的从地上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站直了听训。
“我从小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容磊爸爸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眼看而立之年都过了,竟然还学不会‘责任’二字!我们家不算什么书香门第,总也是有家教的,难道说你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能允许你做出这种荒唐事情来!”
容磊抿唇,微低头。
容磊爸爸紧紧盯着儿子,“我自问你爷爷是怎么教导我的,我就是怎么督促你的,你呢,等容易以后长大了,犯个什么错误,你要用何等面目去教育他?你能做到‘以身作则’这四个字?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我首先失职了!那么你呢?你扪心自问!你配得起‘父亲’这两个字吗?!”
容磊爸爸的话说的很重,顾明珠听来,字字句句却都是她的错。
狠狠训斥了一顿,容磊爸爸面色稍霁,转向顾明珠,“明珠,让你见笑了。”
顾明珠连忙摇头,走到容磊身边站好。
好像这个时候,能他并肩站着,是一种安慰。
容磊的手不易察觉的往后伸,牵住她纤细的手指。
容磊爸爸转到宽大的书桌后面坐下,眼角余光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我们家呢,在这个地方总算有点脸面,况且也很多年没办喜事了。你们的婚礼就不必怎么简约,场面尽可能大一点。”容磊爸爸完成了自家老爹的交代,捧起了茶杯悠闲喝茶,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逗孙子玩儿,“筹划什么的就不要请婚庆公司了,到时来的人身份不方便。明珠如果忙不过来的话,你妈妈和二伯母都能帮忙。”
容磊偏头,认真看了顾明珠一眼。
见顾明珠眼神游移,他无声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的回答父亲的话:“爸,我们暂时还没打算结婚。”
他话音未落,已经知道不妙,牵着顾明珠的手单手扣住她,往自己身后一推,顾明珠没察觉之下踉跄了两步,抓住他腰间的衣服才站定。
只听一声脆响,是容磊爸爸的茶杯掷了过来,不知道敲在容磊身上哪根骨头上了。
茶杯反弹砸在地上,掉了把,晕染出一小片的茶水在地上。
“伯父!”顾明珠此时急忙的站出来,隔在容磊和他爸爸之间。
她这会儿也看懂了,容磊爸爸这一通大概都是做给她看的,表示他们家绝对不偏袒自家儿子,绝对不委屈自家孙子他娘。
容磊爸爸果然立刻顺着台阶下,收敛了怒气,放下了手中的笔洗,稳稳坐下,“明珠,你有话你说。”
顾明珠逼着自己笑的温婉,“这事我也有错,要把孩子生下来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瞒着你们大家也是我的私心。”
“不能这么说,你带大容易吃了很多苦。”容磊爸爸楞了一下,和颜悦色起来。
“谢谢您体谅,”顾明珠微微低头,“您一直是我心目中很尊敬的长辈。我们这些小辈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您还是那么开明,我很感激您。”
容磊爸爸挥手,示意她不要这么客气。
“我和容磊认识的早,在处理感情上是不够成熟。如今我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总算也懂了‘珍惜’二字。我希望能再有一段缓冲的时间,让我和他熟悉现在的彼此。之后的路总要我们两个携手去走的,所以结婚也不急在这一时,您说呢?”顾明珠说的合理婉转而动情,容磊爸爸也知道一点她家现在的情况,很是体谅。
婚事暂时是不提了,说了一会儿话,容磊爸爸放他们两个下楼。
一走出书房门,顾明珠心疼的在容磊身上四处摸索,“哪里伤着没有?”
容磊沉着脸不吭声,问急了,他手上一紧,搂着她往墙上推,压紧了一低头吻上去,颇为凶狠的撬开她牙关,拖出她柔软的舌头来,咬着舌尖用力的吸。
顾明珠放软了身体贴合他,迎合着他暴戾的力道,一点点一点点把他绷直的身体化柔。两人越吻越深,容磊的手从她牛仔裤的后腰伸下去,掐着她的臀瓣重重的揉,逗弄的她在他唇齿间呜咽有声。
“咳!”一声刻意而压低的咳嗽传来,走廊墙上缠绵的两个人都是一僵。
容磊把顾明珠绯红的脸按进肩窝,他缓缓的转头,只见父亲提着大概是包着茶杯碎片的报纸四角,站在书房门口,面色尴尬。
“唔,我先下去了。你们忙完了……下来吃水果。”容磊爸爸说完,经过两人身边,头也不回的匆匆下楼去了。
顾明珠在他肩窝里埋着,颤声细微“哎”了一声答应,容磊闷笑,心情畅快起来。
珍贵
“容易容易……我们为什么要叫容易呀?”容岩妈妈抱着小容易,笑容可掬的问他。
容易正用枣糕堆积木,倒下来了就吃掉。他眨巴着大眼睛,歪头想了一想,“二奶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你还可以叫我小石头的。”
大人们都笑起来,看向孩子妈妈。顾明珠顿时有些难为情,容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我们家没有给孩子起小名的习惯,不然叫‘小易’倒是蛮好听的!”容磊妈妈把孙子抱过来,眉开眼笑的梳理他的头发。
“男孩子叫什么小名,养的娇气了以后怎么做大事!”容老爷子不以为然。
“那要是明珠以后再给我们添个孙女儿呢?”容磊妈妈不服气的问。
“哦,那倒真要起小名儿的。女孩子当真是要富养。”老爷子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完了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被容磊搂着的顾明珠一眼。
顾明珠尴尬的笑。再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她站起来说要告辞。
大人们都希望容易留下住一晚,可是小孩子刚回国,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妈妈睡觉。顾明珠顿时有些为难。
容磊是知道的她的,在这些礼节上一向有分寸的很。他主动站出来说送他们呣子回去,明天一早再接过来吃早饭。
车子开到了门口来,容磊妈妈才恋恋不舍的把孙子送上车。容磊向父母示意走了,容磊爸爸迟疑了一下,向前一步,敲敲车窗,“嗯……我们都睡得早,晚上要是回来的晚,你就住外面好了,也省的吵醒我们。”
容磊会意,对父亲含笑点头。一边副驾驶座位上的顾明珠闻言,窘的把脸埋进儿子的帽子里。
回到容磊的公寓已经很晚了,容易在半路就睡着了。
容磊抱着儿子上去,把他安置在主卧。
顾明珠一天疲劳非常,放了包,她先进浴室去洗漱。出来时,她边走边拿着干软的大毛巾擦头发,只见卧室的灯光昏黄温暖,她爱的那个高大男子侧脸温柔,正跪在床边,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熟睡中小男孩的小手小脚。
“我来,”顾明珠走过去坐上床,摸摸他的肩胛,“你去洗澡,看看身上哪里有淤青,待会儿我给你拿药酒揉一揉。”
“没事的。小伤,过两天就好了。”容磊把毛巾给她,站了起来,摸摸她的左边脸颊,“还是有点红啊,疼不疼?”
顾明珠按住他的手,笑的狡黠,“我们两个——就当今天是父亲节了吧?”
容磊也笑,捏捏她下巴。
他进去冲了冲很快就出来,轻手轻脚的上床。顾明珠迷糊着,很累却睡不着。听着他拉窗帘的声音,她睁开眼,容磊正要回身关灯,看她还没睡着,笑着对她勾勾手指。
顾明珠轻轻爬过儿子的身体,睡到容磊那边。容磊关了灯躺下,把她抱进怀里,双手双脚夹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背上热热暖暖的,他的手温厚有力,传递着力量。顾明珠安心的迷糊起来。他却还是不睡,悉悉索索的在她身上揉来揉去。
顾明珠以为是刚刚晚上时撩了他了,于是强打精神,翻身投进他怀里,手往他身下游移开来。
容磊却按住她的手,捏在手心里轻轻按压,半晌拉出来,放在嘴边亲亲。顾明珠试探的“恩?”了一声。
“算了,你今天很累。”容磊体贴的说。
因为容磊睡眠不好的缘故,卧室的窗帘便做的格外厚重避光,几层拉上来,卧室里一片漆黑。浓重的黑暗里,两人都看到对方闪闪的眸。
“跟我说说吧,”容磊弯着身子,和她面贴面,鼻尖顶鼻尖,“说说儿子……为什么叫他容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顺口嘛。”顾明珠贴贴他的脸。
“那其他的还有呢……怀他的时候,刚生下来的时候,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都要告诉我。”
“呵……这些我都拍下来了,都存着呢,我知道你一定想看。”顾明珠由心微笑出来,“有时间,我拿出来放给你看。”
“恩。生他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
“没有啊,全身麻醉,没什么感觉的。”顾明珠引他的手去摸小腹上那道疤,“其实是怀孕的前几个月比较难受……那时候路路每顿都要给我做十几个菜,吃了吐,吐了再吃。”
容磊吸气,“……我该好好谢谢路欣楠的。”
他的语气陈恳,顾明珠顿时想到了他手里那些方非池洗钱的证据,抓紧住机会旁敲侧击,“唔——那你可不可以爱屋及乌,不要为难方非池了?”
“……你在我的床上,我的怀里,能不能不提别的男人?”容磊不满,按捺着脾气,还好没有当下就翻脸。
顾明珠点到即止,撒娇的咬他下巴,细声细气的,“……石头哥哥是爱吃醋的小心眼!”
容磊怒,低头吻住她,把她捂的透不过气,再细细的舔。
“我好喜欢容易,谢谢你生下了他。”他低低的对她说。
顾明珠伸手环住他的腰,贴的他更紧些,“其实……我那时候一想到我怀着我和你的孩子,等他长大之后,或许眉眼之间像你,或许脾气暴躁像我,我就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石头,我不骗你,我不是完全是因为你才留下这个孩子的。我那时想的是,生下了他,哪怕我这一辈子不能再见到你,那么剩下的人生里,我也总也不至于了无生趣。”顾明珠心情完全的放松下来,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断断续续的说,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容磊沉默的听着,末了他把呼吸匀长的女人搂在胸口,又伸手给边上熟睡着的儿子盖好被,捏着她细腻的耳垂,容磊想了很多这些年的事。关于她,关于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
夜深,在一室的安好轻匀呼吸声里,他渐渐入眠。